第13章 第 13 章
南森太一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太对，面前的文件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倒不是因为他昨晚过得太快乐，让他食髓知味……人还在公寓里呢，又是自家组织里的干部，跑是跑不掉的，想那么多干嘛。
之所以看不进去，是因为这份报告写得实在是太糟糕了。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无聊的社交遣词，那种就算只是向对方告知一下集合地点跟时间就能够噼里啪啦输出一大篇稿子的废话文学。但今天，他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洋洋洒洒几千字，重点就只有不到一百字，其他全都是可以省略掉的官方性语言。
看个报告还得自己提炼重点，时间就是这么浪费掉的。
他看了眼提交报告的人，是千叶和伸，南森太一拿起报告书，心里一边酝酿着‘提点’这位下属的言辞，一边踏出办公室，来到强行犯搜查三系的办公区，还未踏入，就听到里面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
“什么！那几个孩子被绑架了！”
是目暮十三的声音。
南森看室内这群警察准备倾巢而出，拉住了高木涉，让他解释一下情况。高木涉虽然怂南森，正经事上还是不含糊，条理清晰的解释了他们刚才收到的报警电话。
打电话的是一位名为阿笠的科学家博士，说是本来约好要去他家里玩的三名孩子，在约定时间没有抵达，且对讲机无法联系，而另两名孩子出去寻找的时候，也跟着失去了踪迹。
紧接着阿笠博士就收到了劫匪打来的电话，这才通知了警方。
在听到对方说出那几名孩子的姓名后，南森就知晓他们为什么这么紧张。
五人都是少年侦探团的成员。全都是七岁的小学一年级生。
南森的注意力更多放在了‘对讲机’上面。高木涉不明白为什么他重点这么偏，便解释了少年侦探团的所有孩子都佩戴着由阿笠博士发明的‘侦探徽章’，是一种做成徽章形状的超小型无线电对讲机，算是这个侦探团的必备装备。
高木涉焦急的说：“那名劫匪只是通知了阿笠博士孩子们在他手上就挂断了，并没有要赎金。”
“所以你们现在是准备出动去救出那些孩子？”
“嗯！这个……有什么问题么？”
高木涉看南森的表情微微发沉，忐忑着问。
南森没理他，而是扫过这群警察说道：“你们还记得自己是哪个课系的么？”
一群准备动身又碍于南森在场的警察们：“咦？”
“是强行犯搜查三系，主要负责调查杀人和伤害案件。绑架的案子是归特殊犯搜查一系的。”南森幽深的眸子扫过这群人，“你们谁通知了特殊犯搜查一系？不，正确来说，如果是报警电话的话，一开始就会转接到那个部门，而不应该是你们最先知道。”
他扫过这群人的表情，就知道大概的状况。
伊达航汗颜道：“那个……阿笠博士是打了我留给他的电话。”
“私人电话？”南森沉吟了几秒。“我们来推演一下，假设这三人是结伴去阿笠博士的家，路上被劫匪抓住。另外两名去找他们的应该是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江户川君是个非常聪明的，协助警方破了许多案件的孩子，而灰原君是个学校出名的优等生，他们二人能找到劫匪所在地并不困难。”
他缓缓的道来：“然后，劫匪在发现二人之后，将他们两个也绑起来。再之后，劫匪不通知这些人的监护人，而是通知一个科学家，这名科学家不打报警电话，而是打了某个私交不错的警察的电话……”
他将手里的报告书扔出去，精准的落在了千叶和伸面前的办公桌上，抱着双臂倚着门框，道：“后面两个就算了，前面被抓的三个明明戴着侦探徽章……却没能通知同样有徽章的江户川君、灰原君和阿笠博士。是通讯器被缴获了么？如果是这样，显然这些劫匪绑架这群孩子不是意外，他们调查过少年侦探团。而江户川君那么机灵又厉害，靠着足球抓住不少犯人的孩子，在没来得及通知阿笠博士报警的情况下，毫无反抗能力的和灰原君一块儿被捕，身上的徽章也同样被取走。”
他看向了目暮十三：“能办成这种事，劫匪肯定不会只有一个人。那么，你认为这整套流程走下来，这么多的巧合发生的概率有多少？”
目暮十三不是笨蛋，他听出了南森的意思：“您、您的意思是说，他们是假装被绑架！”
“不可能！我了解这些孩子，他们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佐藤美和子激烈的反驳。
南森抬手，示意这些人稍安勿躁：“其他人也就算了，江户川君这个孩子竟然会这么轻易被抓，这一点让我无法想通。伸缩吊带、足球腰带、脚力增强鞋……再加上他已经参与了不少命案，如果发现危险会比普通孩子反应更快，但为什么会轻而易举的被抓住？被抓住并不算奇怪，怎么都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孩子，面对有备而来的大人是处于弱势。但是……只是用徽章通知一下阿笠博士报警，很难么？还是说，他没有这个时间反应就被打晕或者迷晕。有可能么？以他的聪慧，应该在还没靠近劫匪就已经推断出这件事的危险性吧。”
他捏着下巴，若有所思：“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劫匪是一个很有组织力且高效率的多人团队，不为钱的话，要么为名，要么单纯的泄愤。如果是前者，他们肯定会继续打电话过来。如果是后者，这群孩子现在估计已经被撕票。”
众人：“？！！”
“不要露出这种不敢置信的表情，奔着杀人泄愤而来的团队，他们可不会留给警察反应时间，抓到的第一时间就会杀掉，迟则生变。”
南森竖起两根手指：“第二种，他们故意自导自演了这场戏吗，让你们这群与这些孩子有交情的警察疲于奔命的去寻找，觉得差不多了就会自己跑出来，然后说他们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从劫匪手里逃脱，但这种谎言是非常容易被揭穿的，等被揭穿之后就会改口说‘是你们没有先找到我们’，就算是你们生气了，他们就会开始哭，毕竟是小孩子的恶作剧嘛，就算是生气又有什么办法，毕竟你们确实关系不错，熟悉的孩子哭得那么惨，顶多就是骂几句，还能上手打不成？何况都还没有到能被刑事处罚的年纪。”
“动机呢？”伊达航脸色发青的问道。他的音量很大，攥紧双拳，就像是忍耐着不冲上去给南森一拳。
这对南森是有点稀奇的一件事，明明平时看到自己就跟猫捉老鼠一样，现在却敢板着脸和他大小声。
即便是旁边的同事拉扯他的衣角，或者挤眉弄眼，也没有让伊达航冷静下来，而是双目充血的瞪着南森。
出乎别人预料的，在他们以为绝对会发怒呵斥的南森，此时却只是勾起嘴角，眼里还流露出几分明显的笑意。
“动机不是现成的么？我让相关部门拜访了他们所有人的监护人，甚至还有学校里的校长老师。估计今天这次去阿笠博士家开的少年侦探团的聚会，也是背着他们的监护人举行的吧。江户川君和灰原君这种寄养的就不用说了，至少对于其他三个孩子的监护人而言，孩子都是亲生的，他们不可能不介意之前自己的孩子被卷入危险之中，可是孩子们坚持要继续参加这个侦探团，他们也不好太过强硬的泼冷水……警察找上门并给予警告后，不是正好有个强而有力的借口么？是冲着我来的，我猜待会阿笠博士打过来的电话，说的就是劫匪又来了电话，让我亲自去找出孩子们的位置，如果找不出来，丢大脸的就是我。”
说完后，南森看向了伊达航：“其实你也有这个猜测，只是不想往这方面想而已。但是啊……八岁以下的孩子之所以没有民事能力，是因为他们认不清自己的行事后果，思维不成熟，轻易就能被影响。在被周围人夸奖之后，心就越容易飘，认为自己比警察更厉害，警察是不如小孩子的无能之辈……应该不用让我帮你们重温一下入职时必考的犯罪心理学科吧？”
气氛就这么僵持着，无人回应。此时，恰好伊达航的电话再次响起。南森示意他接，说道：“如果是阿笠博士的话，语气好一点，我估计这位可怜的老人家也不知道这些孩子竟然做出这种事。毕竟有些社会规则，小孩子不懂，大人肯定清楚并阻止他们。”
伊达航看着手机的通讯人是阿笠博士，心情复杂的接通。挂断电话之后，抹了把脸低着头说：“和您说的一样。劫匪说……他要向你复仇，指名说如果下午四点之前您没有找到他们，就直接撕票。”
“没有提劫匪为什么怨恨我么？嗯，还算有点脑子。如果解释太多的话，越容易留下漏洞。”南森道，“我回国之后，得罪的人还挺多的。不管是罪犯，还是在街上顺手抓到的小偷小摸之徒，让我去猜测的话，分分钟能够找出百来个可疑人物。”
一群人想到南森平时里的功绩，纷纷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该怎么说呢？南森是几乎每次出门，回来就能顺手拉个抢劫犯或者痴汉等现行犯回来交差的人。厅里还有人猜他是不是有出门必遇罪犯的体质……是警察们都想拥有的升官发财的体质。
“行了，现在跟我来吧。对了，拉上特殊犯搜查一系的人一起。”南森转身准备往外走去。
千叶和伸小心翼翼的说：“您是准备去阿笠博士家么？”
“用不着。”南森回头对他们神秘的笑了笑，然而这份笑意，却只让人觉得发冷。“我知道这群孩子躲在哪里。对了，顺便通知一下所有孩子的监护人，不乖的小孩子……如果不吃点教训的话，迟早会栽大跟头。真正的凶神恶煞之辈，可不会因为是小孩子就心软，他们只会比对待成年人更加的残忍！”
警车上，负责开车的高木涉踌躇片刻，还是坚定的对南森说：“南森参事官，我觉得那些孩子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
南森懒懒的瞥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高木涉咬了咬牙，道：“虽然他们有时候会因为好奇心太过旺盛，惹出一些麻烦，但本质上都是好孩子，只是想要帮助大人而已，顶多算是好心办坏事！他们比任何人都知道警察有多么辛苦！不可能会故意自导自演这种戏码，浪费警力，伤害大人的心！”
“是么？”南森轻飘飘的说了这句。他坐在副驾驶位，看了眼与这辆车并着开的另一辆警车，伊达航面沉如水，放在方向盘上的双手青筋脉动。
他嗤笑一声：“感情用事。”
“但是——”高木涉顾不得这是自己的上司，拔高音量，还未说完就被南森打断。
“嘛，看伊达和佐藤的表情就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担心那几个孩子安全的话，肯定先揍我一顿吧。”他视线范围内，还有坐在伊达航那辆车上的，佐藤和美子。
对方的表情也是非常的难看，南森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现在站在他们面前，会被这两人合力夹击。
高木涉看到南森一派轻松的样子，他没忍住的嘀咕着：“他们两个的话，是真的干得……”
“啊，说起来南森参事官，您是怎么知道孩子们在米花町美术馆对面的废弃房子里的？明明什么线索都没有啊。”千叶和伸冷汗着打断了高木涉的话，免得这个傻小子回头挨同事们的骂。
——看就知道肯定是会套这位参事官大人麻袋的吧！但也不要说出来啊！你说出来了，人家拉高警惕就不好得手了！！！
老实说，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能撑到现在不发作也是大魔王之前攒下来的恐怖余威发挥了作用，但如果事实真的与南森猜测的相反……嗯！他也会加入套麻袋之行的！
“谁说没有线索。”南森语气平淡的说道。“之前让人去拜访他们家长的时候，我记下了他们的地址和家长的职业和工作单位，既然是一起背着家长去拜访阿笠博士的话，是会互相迁就对方，一同出发的吧。小岛元太和吉田步美的家长管得会比较松，但圆谷光彦父母的性格，对待让他结束侦探游戏的态度上会很严厉……现在是暑假，但今天他父母工作的学校正在接受上级领导的视察，考虑到家里到学校的距离，可以算出他父母出门的时间，这样就知晓他们三个是什么时候凑在一起的。再联系一下他们和江户川柯南、灰原哀会和的时间，阿笠博士接到劫匪电话报警的时候，以小孩子的脚程，能抵达的范围也就那么大，剩下的用排除法就可以了。”
“不要小看小孩子，在心虚的时候，对完全陌生的环境会更加排斥，会潜意识的选择认为安全的，熟悉的，又不会被找到的地方。米花町美术馆是帝丹小学每学期都会组织学生去参观的地方，今天恰好是闭馆日，是个又安全又最容易被忽略的场所。不过那里锁门了进不去，加上又有摄像头，而对面恰好有个许久无人居住的旧宅，谁会想到是躲藏在那里呢。”
虽然南森解释了，但高木涉和千叶和伸还是觉得……自己没听懂。
听说南森参事官背下了整个东京都市圈的地图，看来是真的……您才回国多久，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南森没管这两个榆木疙瘩，整个三系里面，他觉得可塑之才也就佐藤美和子跟伊达航，而相比之下，伊达航的洞察力算是里面最高的。如果是对方听到的话，肯定不会露出这种云里雾里的表情。
但是，南森对于多了劫匪这件事，还是有点意外的。
他还以为那几个孩子顶多就是玩一下失踪的把戏，抗议一下父母，表达一下自己的意志力，逼迫父母妥协罢了。
把劫匪也加进去的话，事情就闹得有点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