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三条校规
“为什么会这么饿。”
“饿死了饿死了饿死了……”
“今天也没吃饱。”
“我看见她们凑在一起吃零食, 竟然不叫我。”
“柜子里怎么没有吃的？我好饿……”
“再这样下去，我会发疯的！”
“这是挨饿的第三天，我实在受不了了。”
“昨天看见小周在吃零食, 红红的, 是不是苹果？”
“拿东西她嚼起来咯吱咯吱的, 听上去很好吃。”
“去她柜子中找点吃的, 她应该不会怪我吧。”
“她真的藏了好多食物。前几天我说饿，她居然不给我分享，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偷吃不太好。”
“可是好饿，不管了, 先吃了再说。”
“吃了很多，可惜没有看见那个红红的。”
“还是饿。”
“……”
“好饿啊, 好饿啊, 好饿啊。”
“不知道多少次了。”
“我每天都吃很多，可还是饿的要疯了。”
“为什么没有找到那种红红的散发着香气的苹果？它看上去很好吃，吃了它, 我就不会饿了吧。”
“烦死了, 我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 是不是小周把它藏起来了？”
“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她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分享——”
“是故意的，她一定是故意的！！”
“抽屉、储物柜、衣柜……没有, 还是没有！”
“我受不了。”
“虽然是深夜，我仍拉开了她的床帘, 我向她瞪去，我一定要找到那种红红的果子, 但是拉开床帘的那瞬我终于发现了——”
“原来小周把苹果放到了枕头上啊。”
“红红的一大个, 看上去真好吃。”
“哈哈哈哈, 我终于找到它了！好饿啊, 不过今天应该能吃饱了吧……”
三号床是“小周”，只有她没有写东西。
紧接着，是四号床的笔记。
“小周死了。”
“这件事还要从一周前说起。”
“从那天起，我们宿舍的氛围逐渐变得奇怪。”
“我也不知道那天是什么日子。”
“不过，每到那一天，她们三个都会一起玩一个游戏——”
“捉迷藏。”
“……其实我和她们三个不熟。”
“反正那天过后，她们都奇怪起来。只有最陌生的小周好一些。”
“一号床脾气越来越差，莫名其妙发脾气。”
“二号床一直念叨她饿，眼球越来越红。”
“有天我起夜，却听见了窸窣的声音。”
“嘎吱嘎吱的声音，含着口水吞咽、撕咬。”
“我有些害怕，等安静时才下了床。”
“我在垃圾桶看见一个苹果核。”
“小周床下还有一片睡衣角。”
“一号床没有人。”
“她一定是钻到小周床下了。”
“我觉得她们都疯了。”
“我怀着恐惧上完厕所。第二日，我想搬离宿舍，临走前再警告一下小周，可是、可是……”
“当那具扭曲的尸体从柜中爬出来时。”
“我知道，我也逃不掉了……”
目光触及最后一行字时，沈柚也听见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嘎吱——”那个刚刚怎么捅都捅不开的柜门自己打开了。
捏着笔记的手，微微颤抖。
沈柚脸色微白，站在角落没动，眼睁睁看着那扇柜门晃悠悠打开，一个四肢扭曲的东西从里边爬出来。
沈柚看清了它。
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它长得这么畸形居然还有脑袋！
比起一个畸形怪物，柜中钻出来的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因为四肢扭曲缠绕成了这幅模样。
一颗脑袋从扒着地的手肘间钻出，黑色长发拖在地上，盖住了脸。
柜中爬出来的怪物向沈柚待着的角落“看”过来。
一行虚虚的字浮现在半空。
“快、告、诉、她……”
“她……想……知……道……的……”
系统很急。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可能是因为离季朱槿太远，也可能是，因为其他原因……
总之，它能简短的突破限制。
和玩家隔空“对话”。
但系统其实没抱太多指望，沈柚能回答正确。
它已经有了隐隐后悔。
如果她便这样死在宿舍中。
那它在这么一个短命玩家身上浪费那么多能量是值得的吗？
至于季朱槿？
系统呵呵一声。
它根本没报指望。
只有愚蠢的人类才会对“感情”这种虚无缥缈、不可检测的载体产生依赖，寄予期望和信任。
沈柚紧攥着那叠笔记，僵硬站在角落。
灯泡闪烁几下，啪嗒一下灭了。
“告诉我，是谁……杀了……我……”
她站在黑暗中，盯着那个依稀能描绘出来的柜子中爬出来鬼的形状，恍神间仿若回到十二岁以前。
……恐怖的，扭曲的记忆。
“别过来！”在大脑运转前，少女声音急促，声线尖锐还带着几分喘息，她带着一点微不可闻的泣声，几乎是命令式尖叫着：“你站在那别动！”
系统带点儿怜悯。
可怜柔弱的小鸟，终于要迎来她的结局，被绞杀了吗？
“我知道是谁杀了你。”沈柚接着道，被吓得迟缓运转的大脑总算重新开始发挥作用，不过情急下还是红了眼眶，牙齿几乎把下唇咬破，浓浓的血腥味蔓延在唇齿间。
恐惧和绝望的情绪几乎要将她吞噬，可是另外一种奇异的冰凉的感受蔓延到四肢百骸。
撑着她还挺直腰站在原地。
沈柚好像被硬生生撕裂成两个人，一个委屈惊恐的满含眼泪，一个冷静理智到怪异。
现在两个人合而为一，受到的刺激太多，她有些麻木，大声道：“是三号床的周……楠。”
——她还不能死。
还有人在等她回去呢。
水光模糊了眼眸，但是沈柚听见胸膛间温热的、碰撞着的心跳声，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她在这种撕裂到极致的情绪中想起了季朱槿。
他坐在教室的偏僻一角，朝她弯了弯唇。
沈柚觉得季朱槿有点熟悉的。
她忽然就镇定下来了。
沈柚低头，摸上手腕间冰凉的朱砂，慢慢摩挲着，一字一句道：“是她杀了你。”
系统惊愕。
沈柚居然答对了，可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柜中人果然没有过来了。
每个床铺旁都贴着该床铺之人的名字。
沈柚早便记住了这间宿舍中出现过的名字，她道：“你视她们为朋友，可是她们一个是变态杀了你、一个是异食癖吃了你的肉、还有一个……把你的身体扭曲藏了起来，你一定很恨她们吧。”
系统：……
出现了，复盘怪！
柜中人在地上扭曲着爬过来，速度却不快，在身下拖出长条的湿润痕迹：“……你……是……谁？”
“你……不是……她们……吗？”
沈柚：“……”
她呼吸骤然收紧，紧张地贴上墙壁。
“这间宿舍……只有她们……在住……”柜中人充满怨毒，阴冷目光从漆黑长发下狐疑射出来：“你……是……她……们……之……一……”
漫长的痛苦与时间似乎已经让它忘记当初那些杀她、害她之人的性命与模样，只是凭着感觉，对周楠这个名字怀抱无比仇恨。
然而这仇恨也可以蔓延，直至牵连无辜人。
沈柚忍无可忍。
高压下，她终于按捺不住，崩溃道：“你、你觉得我……我、我像是敢、敢……你先别过来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呜，我像是那种……”
她一句话边哭边说，断断续续说了一分多钟，最后吸了下鼻子才说完：“敢杀、杀人的吗？”
沈柚掉着眼泪捏紧了手边的梯子，如果不能说服它，她做好了一梯子抡过去的准备。
少女小脸惨白，眼稍是湿漉漉的红，泪盈于睫，可怜巴巴的瑟缩在墙角，红彤彤的眸子里惊恐又无助，像是受惊的小白兔。
她哭得太狠了，甚至还打了两个哭嗝。
柜子中的人：……
确实不像。
“而且，”沈柚慢慢道：“你不想报仇吗？”
虽然笔记中，小周已经死了，但是这世界上有鬼哎！
沈柚赌一手：“她现在……其实还在这里游荡……”
“活的周楠已经死了，”她沉重叹气，语气悲痛，仿若亲眼目睹：“可死后的她，变成了和你一样的存在……”
“你不想报仇吗？你给了她宝贵友谊，她却欺骗你，杀了你，回报给你无尽的黑暗与痛苦……”
沈柚一边编着瞎话一边小心窥探那个怪物的神色，顺便还伸手摸向身后的宿舍门，试着推了推：“你怎么能让她好过？”
“她竟敢用你的友谊与信任蒙骗你！”
“——你怎么能让她在你的地盘逍遥？”
“此仇该当现世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如果我是你，我一定冲出去把她……它大卸八块！”
嘎嘣。
门开了。
沈柚赌对了。
她小心翼翼推开门，冰冷的风从甬道吹进。
那个身体扭曲的人绕过沈柚向门外爬去，沈柚这时才看清，它的皮肤青紫，身上一条条血管凸出。
整个儿不知道在柜子中经历了什么才进化成这幅模样。
沈柚安静地侧身，等着它爬走，但她觉得事情应该没这么简单。
果然，柜子中的人爬了一半，忽然扭过脑袋，如瀑黑发里的怨毒目光阴冷投在她身上：“我……不记得……她的……样子……”
“正巧。”沈柚抿出一个无比乖巧的笑，她眼睛红红的，浑身散发着无害的柔软讯息，“我差点忘了告诉你。”
她幽幽瞥了眼阳台窗外已经漆黑的颜色，甜甜笑道：“为了逃避你的报复，她改名了。”
柜子中的人：“什……么……？”
可能是声道受损，它说话总是一卡一卡的，但即使如此，被仇恨冲上心头，柜中人仍坚用着持嘶哑刺耳的嗓音，无比艰难的发问。
“她现在改名……叫林倩，”沈柚微笑：“穿着一双红鞋子，很好认的。”
“不过她很害怕被你知道，所以故意装疯卖傻，如果碰见你，肯定不会承认自己是周楠的。”
柜子中的人犹豫着停顿了。
似乎陷入了深沉的思考。
“没关系，”少女贴心地为柜中人提供建议：“你可以持续殴打它，直到它承认自己犯的错为止。”
系统：……屈打成招是吧。
娇娇弱弱的少女站在角落。
哭红了眼，腰肢纤细，脸色发白，纤弱的手无力地紧捏着一截被暴力打断的木梯，满脸善良柔弱，无论怎么看都和坏人沾不上边。
她如此柔弱、善良、贴心、真诚。
仿佛具备人类一切美好的品质。
然而系统听见沈柚微笑时心里不停翻涌的话。
“煞笔，这就是吓爷的下场。”
“找你妈的婚服，等下就让丧钟为你而响。”
“小柜子都到这氛围了，你高低得整个血流成河出来，别让爷看不起你。”
系统：？
柜子中的人“凝望”了她几秒，缓缓点头，似乎是记住了，它充满恨意地转身向楼梯爬去。
一个厉鬼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人类，但是，这个人什么时候杀都可以。
它现在更迫切地是，找到那个改名为林倩的仇人。
林倩、林倩、林倩……
生怕忘记，它一边念叨着这个名字，一边在楼道间搜索那个穿红鞋的身影。
眼见柜子中钻出来的鬼终于爬走了，沈柚松了口气，她身上一层薄薄的冷汗，脱虚般靠在墙角。
沈柚这时才感到心有余悸。
她摸了摸砰砰乱跳的胸口，眸子里又泛上一层薄薄水光，红着眼圈儿对空气开口：“你是……什么人？”
“……你，会伤害我吗？”她擦了把眼泪，无力的瘫软下身子，蜷缩在角落：“刚刚谢谢你的提醒，我真的好害怕……”
系统：。
它看了眼少女背在身后，握紧木板的手，发出一声不屑冷笑。
如果不是它能一定程度感知到玩家的内心世界，说不定就被这么骗过去了。
人类玩意儿，呵tui。
沈柚蜷在角落休憩了一会儿。
害怕是真的，怕到凶巴巴的骂鬼也是真的。
几息过后，仍然没有东西出现，她眨了眨眼，没有失望，只是慢吞吞拖着木梯站起来。
带着这么个大梯子不方便，她想了想，把它拆成一件件长木条，随手抄起最长那根向走廊而去。
刚刚骗了柜子鬼，又没有找到林倩要的婚纱。
她不能再停留，必须尽快离开这栋女生公寓。
面对柜子鬼时，身体僵硬的时间太久，现在她有些不舒服，边活动四肢，边拖着木条来到走廊。
却迎面看见了……一堆人！
真的是一堆，大概有七八个人，为首是个高挑冷着脸的女生，看上去有点眼熟。
沈柚微怔，不免向她们看去。
她不知道这些人是人是鬼，下意识握紧木条。
那些人看见沈柚，似也怔了一怔。
随后，那个为首女生似看清沈柚的脸，倏地面色一变，转头道：“退！”
其余人面色顿时扭曲起来，面色发白、训练有素、毫不犹豫向身后跑去。
一阵冷风吹过，眨眼间，走廊只剩沈柚。
沈柚：“……”
沈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