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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第 1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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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的事你不记得了?”祁夜熵狐疑地看着她。

他记得她醒来看见他时的反应, 应该是认出他真实身份的。

戚灵灵摁了摁太阳穴,水盈盈的眼睛像是蒙了层雾:“我只记得北宸道君把我从裴氏带出来,上了一艘飞舟……我喝了金鲛血, 他正要……”

她似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把剩下半句话咽了下去,

祁夜熵声音明显冷了下来:“后面的事呢?”

戚灵灵蹙起眉, 咬着指尖冥思苦想:“后来我就晕过去了……然后好像见到了我家小师弟……阁下见到我小师弟了吗?”

“不曾。”

戚灵灵似乎有些失望:“哦……那就是做梦或者幻觉了……”

祁夜熵仍旧将信将疑,这能解释她见到他时的反应,但是和北宸的话又对不上。北宸显然早已识破他的真实身份,因此两人交锋时他也不曾隐瞒。

北宸说过小师姐被囚禁在暗牢里时还在为他筹谋, 这个他当然不是指只吃过一顿饭的赤炎山主人。

“对了, ”戚灵灵抬起眼,赧然道, “裴谌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误会阁下和我之间有些什么……我怕他们知道我没什么利用价值会伤害我,所以就顺水推舟默认了, 损害了阁下的名誉, 会不会给你造成什么麻烦?”

仍然有说不通的地方, 祁夜熵道:“既如此, 戚仙子被关在地牢里时, 是在等谁来营救?”

戚灵灵抱着膝盖, 垂下头:“我以为小师弟会发现我不见了,马上就会来救我……他修为不怎么样,手段也远没有阁下高强, 但一直对我很好, 我以为他知道我遇险, 就算龙潭虎穴也会来闯, 生怕他被裴谌打死, 还想方设法策反北宸道君……”

她恨恨地道:“没想到……”

似乎突然发现交浅言深,她没把话说完。

但祁夜熵知道她想说什么——没想到那白眼狼根本没出现,不管她死活。

这样前因后果就都圆上了,只是未免太工整,好像刻意向他解释似的。

他隔着面具打量她,试图从她眼角眉梢找出做戏的痕迹,但也许是伤得太重,他看着她的脸都有重影,实在分辨不出那么细微的表情。

“或许令师弟有什么事耽误了,不妨问问清楚。”他状似不经意地道。

戚灵灵却异常警觉:“阁下难道认识他?”

祁夜熵睁眼说瞎话:“暂且无此荣幸。”

戚灵灵:“那阁下为什么替他说话?”

巧舌如簧的小师弟难得噎了一下才道:“在下只是不希望仙子因什么误会而伤怀。”

戚灵灵斩钉截铁道:“不可能有误会,都十天了,再怎么都该发现了。”

她说着毅然决然地捏了个手诀,半空中传来一道冷冷女声:【你已将南宫七彩冰雪幻蝶夜之舞琉璃殇拉入黑名录。】

祁夜熵:“……”

“对了,”戚灵灵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北宸道君在哪里?他没出什么事吧?”

男人整个人成了座大冰雕,吐出的每个字都冒冷气:“他助纣为虐,仙子为何还在意他安危?”

戚灵灵:“话是这么说,被他抓总比被别人抓好啊,裴谌既然打我的主意,就算他不来,也会派别人来,被别人抓了还不知道要受什么罪。

何况我在牢里的时候他挺照顾我的,经常来看看我,陪我说说话,最后也是他救了我。阁下要是知道他下落,还请告诉我一声。”

男人不予置评,只冷声道:“他有事走了。”

戚灵灵:“那就好,他这人不坏,跟裴谌混在一起多半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

祁夜熵轻嗤了一声。

一时间两人无话,渐渐的,戚灵灵感到一股热意渐渐漫上来,裹着被子有点透不过气来了。

她悄悄地扯扯松,却还是止不住绯红漫上脖颈和双颊,眼睛也湿漉漉的好似要沁出水来。

祁夜熵只是状似不经意地一瞥,便将这抹隐秘的水色尽收眼底,但他现在的身份不便开口。

堡垒四周都是厚重石墙,镶着整块的水晶窗,隔音特别好,屋子里落针可闻,呼吸声被沉默放大,空气里两人气息交融,一点点变得潮湿粘稠。

戚灵灵喝下去的金鲛血又开始作祟,她有些顶不住了,决定加快进程。

她仰起头,一脸感激:“本来只是借阁下做个幌子,没想到你真的会来救我……听说今日还是你大婚,这样打搅你,还连累你受了伤,真是过意不去。”

她顿了顿:“阁下还是赶紧回去吧,救命之恩我一定结草衔环报答。”

祁夜熵:“无妨。”

北溟的事已尘埃落定,赤炎山这个身份可以功成身退了,从今以后让下属替他占着这个坑,他只需在背后掌控全局。

让下属娶天衡宗宗主之女,一来是因为天衡宗寻求庇护,合作对他来说有利无弊,二来也是省得小师姐还惦记这假身份,整天对这层皮赞不绝口。

谁知道突然出这档子事,又把她和这个假身份牵扯到了一起。

戚灵灵本以为他会澄清一下,谁知他轻飘飘两个字就把这事带了过去,连句解释都没有,看来联姻是确有其实了。

虽然身体里火烧火燎,但一颗心却像泡在冰水里。

“怎么会无妨,”戚灵灵道,“已经耽误阁下多时,再耽搁下去我更过意不去,你快回去吧。”

竟是不由分说要赶他走。

祁夜熵这才发现自己是作茧自缚了,小师姐不像他一样不受俗世纲常伦理约束,她连用一用自己的师弟都觉有罪,怎么会和有妇之夫做这种事?

他只能道:“与天衡宗联姻之事并非如你想的那样,我与钱氏女并无瓜葛。”

戚灵灵还是生气,但胸中的憋闷还是因他一句解释疏解了些许。

虽然还是可恶,至少没有真娶。

“阁下当真没有娶钱小姐?不是骗我的吧?”声音里藏着些微不可察的欣喜。

祁夜熵心一沉:“没骗你。”

戚灵灵垂下眼帘,声音低下来:“那么来这里的路上……是不是阁下帮我解的毒?”

祁夜熵默认了。

戚灵灵把脸埋到了膝头,声音比蚊子还轻,不自觉地流露出娇羞之态:“多谢……”

祁夜熵冷冷瞥了她一眼:“情势危急,多有冒犯,望仙子恕罪。”

“阁下也是为了救我性命,我明白的。”

祁夜熵声音里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怒意:“先前你还以为替你解毒的是北宸。”

戚灵灵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迷迷糊糊的,也弄不清到底是谁。”

祁夜熵:“如果是他也不介意?”

戚灵灵差点没笑场,忙把上翘的嘴角压下去:“命都快没了,哪里顾得上介意这种事,再说我都晕过去了。”

“戚仙子倒是豁达通透。”

男人语气淡淡,但酸味儿隔着十里地都能闻出来。

戚灵灵强忍着把笑意憋回去:“不过我也是有原则有底线的人,有家室的不行。好在阁下不是真的娶妻,不然我的罪过可就大了,太对不起尊夫人。”

祁夜熵只觉“夫人”两字甚是刺耳,撩起眼皮,明知故问:“仙子眼下感觉如何?毒解干净了么?”

戚灵灵心中冷笑,眼神却越发妩媚。她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好像还有点……贵府有没有傀儡人可以借来用一用……”

祁夜熵冷声道:“抱歉,寒舍并无此种用途的傀儡人。”

戚灵灵:“哦……”

她咬着唇,目光在他嘴唇、下颌和喉结上逡巡:“这可怎么办……我好热,好难受……”声音又甜又粘,蜜一样,简直能拔丝。

祁夜熵太知道那种目光、那种声音意味着什么,他就像是被当胸捅了一刀,心脏骤然紧缩。

偏偏小师姐还要把那把刀插得更深,她慢慢躺下来,手指抠着被子,头侧在一边,含羞带怯地道:“阁下能不能帮帮我……”

祁夜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在她面前总是口是心非的小师姐,总是被逼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才肯吐出一两句他爱听的话,可她现在竟然直截了当地向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求这种事。

他很了解她的各种状态,能肯定她现在是清醒的。

“仙子眼下清醒着,也不介意?”他的声音里带了点危险的意味。

可想而知面具下的表情有多难看。

戚灵灵知道自己在走钢丝,也不是不心疼坏东西受了伤,但她今天非得出出这口恶气不可。

她垂下眼帘:“如果是阁下的话……我不介意……”

祁夜熵只觉心上被她捅出来的那个洞里灌了水,结了冰:“为何?”

戚灵灵轻哼了一声,别过脸去:“这种话难道非要我说出来吗?”

祁夜熵从未见她露出这种小女儿的情态,他以为那只是因为她生性矜持,如今看来也分人,或许她只是不情愿跟他做这种事而已。

“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他漠然道。

房间里好像突然有阵冷风刮过,那冷风好像长眼,嗖嗖地往戚灵灵的丹田里钻。

戚灵灵简直有点佩服这坏东西,都气成这样了他还舍不得扒马甲,难道是有什么绿帽癖吗?

她咬咬牙,心一横:“不瞒你说,其实还没见到你时我就常听见你的事迹,心生仰慕,等亲眼见到,发现阁下比我想象的更英伟更风度翩翩……在裴家的时候听说你要成亲,我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格,但还是好难过,好嫉妒钱小姐……

“今天你竟然不顾自己的安危来救我,睁开眼睛发现是你的时候,我其实松了一口气,虽然是别人也没办法,但发现是你,你知道我有多开心么……尤其是听说你其实没娶妻……”

她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他面前,仰起脸来看他。

那么近的距离,祁夜熵就算眼前有些模糊也能看出她的双眼里盛满了热切的爱意。

祁夜熵像是被一根长针从头到脚穿透,钉死在原地。

来不及反应,女子柔软似绵又滚烫如火的身子已经靠到了他胸膛上,双臂像藤蔓一样缠住他,缓缓移动。

“你也对我有感觉是不是?”暧昧缠绵的声音丝丝缕缕地绕上来,像是要把他缠成茧,“第一次见面我就感觉到了,不然你不会帮我赎山,这次也不会来救我……”

祁夜熵脊背僵硬,心好像在冰水里浸着,身体却因她的触碰燃起火苗。

他蓦地想起上回在霍家堡,她喝醉酒仰头索吻的样子,心口像是被重重地一锤,难道那次她就已经动心了吗?

祁夜熵有种冲动,想撕开她起伏的胸膛,把她那颗不安分的心掏出来,攥在手心里,或者干脆吞下去,让它再也别想飞走。

他强忍着压下这股冲动:“戚仙子只是中了毒,在心火驱使下才说出这番话,在下不会当真。”

“才不是。”戚灵灵立刻反驳。

“我们只有一面之缘。”

“一眼万年你不懂吗?”戚灵灵固执地道。

祁夜熵一哂:“万年?仙子难道想和在下厮守万年?”

戚灵灵把他搂搂紧,脸贴在他胸膛上:“我不知道能不能活那么久,但是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会和你分开。”

祁夜熵本来还有一丝怀疑,现在全打消了。

因为他的小师姐,永远不会对他说这种话,就算煎熬得快难受死,她也不愿答应留在他身边。

祁夜熵的心口像是被酸液腐蚀出了一个洞,他几乎能听见风在里面空洞的呼啸。

彻底得到她、占有她就好了,把她锁在金色的笼子里,藏在深海里,挖出她的心脏,抽出她的元神,把她做成傀儡,这样她就永远不会和他分开,也永远不会变心。

他也就不必在乎这些无谓的事。

就在这当儿,她的手移到他脖颈,踮着脚,将他往下拽,双唇微张,像是渴水的人向他讨一口甘泉。

但是她的唇那么丰盈饱满,那么娇艳欲滴,简直像是吸饱了人血的魔花。

魔花悄悄绽放,吐出香甜诱人的气息:“你也想要对吧?”

祁夜熵脑子里的弦终于崩断。

他将她打横抱起,快步走到床边,带着几分戾气把她扔到床上。

床褥极软,戚灵灵不疼,心跳却停了一拍。

她好像做过头了,大反派有多疯没人比她更清楚。

但是能把他给她的谎言还些给他,把他给她的忐忑不安也分些给他,她还是有种过电般的爽快。

本来她打定主意要走,对他有愧疚,什么事都能包容,一对上就自动气弱三分。

可现在她决定留下了,那点愧疚一扫而空,她的腰杆子硬了起来,敢和他讨旧帐了。

她就要看看他的底线在哪里,看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大抵还是应了那句“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吧,她心里笃定,大反派再狠也不会真的抹她脖子。

戚灵灵本来心里拧着,对着他总是扭捏,现在下定了决心,便坦荡起来,心里又有火烧着,把那点羞耻矜持都烧没了。

她仰头望着面具后那双猛兽般幽暗危险的眼睛,慢慢勾起唇,曲起一条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勾着衣带,勾得人心痒痒。

祁夜熵浑身上下的伤口都在作痛,心脏仿佛要撑裂,在胸膛里炸开。

他后悔只是换了这层皮下的人,现在他改主意了,他要杀了他,杀了这层皮,把它扯成千万片。

他俯下身,手臂撑在小师姐两侧,没碰到她,却将她牢牢禁锢了起来。

偏偏她还用那双潋滟的水眸深深地看他,像两汪清澈的湖,里面盛的都是情谊,倒映出一个戴着黑面具的陌生人。

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他眼皮底下暗渡陈仓的?他忍不住想,随即意识到这念头多荒谬。

“让我看看你的脸好不好?”她像骗人交出魂魄的妖精,轻柔甜蜜地哄着。

一边抬手去摘他的面具。

就在指尖快要触及面具的时候,祁夜熵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这一下没收住力道,戚灵灵痛嘶了一声,白皙的手腕已被捏得透了红。

“你弄痛我了……”她蹙着眉小声咕哝,眼中水光更盛,声音也似要滴出水来,听起来不像责怪,更像撒娇。

面具下的双眼一暗。

戚灵灵心中掠过一丝不安,紧接着便被翻了过来。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托起她的小腹,将她往后一拽,衣摆堆叠到腰上。

这景象任谁看了都要热血上头。

但祁夜熵显然不是一般人,他压根没触到她肌肤,从袖中抽出一副全新的蛟皮手套戴上,冷静得像是外科医生准备手术。

蛟皮不同于人类皮肤的冰冷触感让戚灵灵浑身战栗。

她转过头:“我想看着你……”

向后伸手:“抱抱我……”

祁夜熵眼睛几乎出血,小师姐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从不主动撒娇,被他逼得狠了才不情不愿地回应两声。

他用力将她一双不安分的手腕扣住,冷冷道:“抱歉,在下只会用自己的方式。”

戚灵灵呜咽一声,这坏东西,果然披着什么皮都改不掉变态本色。

她有点想戳穿他了,但这时候戳穿他前面就都白演了,她想要他先顶不住,主动撕下面具。

最终还是胜负欲占了上风。

男人在她身后道:“仙子的盛情在下心领了,在下为仙子只是出于道义,并无他意。何况婚事虽有内情,在下毕竟名义上已有家室,不敢连累仙子清誉。”

戚灵灵没想到这狗男人不要脸到这个地步。

“那你现在这么对我算什么?”她忿忿道。

坏东西睁眼说瞎话:“免得仙子乱动伤到自己,也让仙子免于尴尬。”

戚灵灵咬牙切齿:“这么说你不喜欢我?”

祁夜熵:“嗯。”

“既然你不喜欢我,那就算了。”她委委屈屈地道。

“你体内的鲛血毒怎么办?”男人道。

“阁下这就不必管了,我自己出去想办法。你松开我的手,我这就告辞。”

他隔着厚厚衣裳按了按她后腰:“仙子是受在下连累才落入恶人手中,在下自然要替仙子将毒彻底解了。”

男人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冷酷又精准,几乎有些机械和程式化,蛟皮手套的触感有些像软树脂,他简直像个仿真机器人。

戚灵灵不忘刺激一下他,带着哭腔:“从来没有这么舒服过……”

男人的动作明显一顿:“前两次是谁替你解的毒?”

戚灵灵佯装心虚迟疑,片刻后才嗫嚅道:“我自己……”

“抱歉,在下不知轻重,”男人收回手,“不如还是仙子自己解吧。”

戚灵灵在心里骂了句狗男人,佯装羞赧:“其实前两次是小师弟替我解的毒……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谎话脱口而出……”

祁夜熵道:“看来仙子和令师弟关系匪浅。”

戚灵灵:“我和他前后脚入门,又是我把他带回宗门的,所以关系近一点。不过你别误会,我和他只是同门,没有什么私情。让他帮我解毒也是因为第一次中蛇毒的时候刚巧只有他和我在一起……其实现在想想我们的关系也就这样吧,要不然也不会十天都不来找我。”

“仙子不必向在下解释,”男人道,“我只是替仙子解毒罢了。”

戚灵灵声音微颤,仿佛泫然欲泣:“也对,反正你只是人好。”

她顿了顿:“不过你帮我解毒,我还是很高兴的,有对比才知道,和真心喜欢的人……是什么感觉……”

她心里冷笑,就不信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他还能忍得下去。

正想着,男人戴着手套的手从背后伸过来,卡住她下颌,迫她转过脸来,一口咬在她颈动脉处:“原来你喜欢的是这种感觉……”

“小师姐”三个字没来得及出口,戚灵灵一脚蹬了过来,怒道:“南宫七彩冰雪幻蝶夜之舞琉璃殇,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祁夜熵一怔,松开嘴,在她蹬第二脚之前握住她脚踝:“小师姐……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戚灵灵从他声音里听出了惊喜和满足,越发生气,要是让他知道她早就认出来了,尾巴不得翘到天上去。

“刚刚,”她冷冷道,“刚刚你咬我的时候,除了你这狗东西谁还一天到晚咬人!”

“不是,”祁夜熵斩钉截铁道,“你那些话都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小师姐早就知道了。”

他本就极敏锐,只是因为当局者迷、一叶障目。

原来小师姐是喜欢他的,这念头就像是清风吹散了迷雾,一切顿时清晰起来。

他从背后抱住她,与她紧紧贴在一起,严丝合缝,犹嫌不够。

怪物不知何谓幸福,但此刻他空洞洞的心脏里响起了幸福的回声,就好像在深渊里第一次握住属于他的那块星辰碎片。

现在整颗星辰都在为他发光,只属于他。

戚灵灵被他禁锢在怀里,无法动弹,只能骂道:“你滚!”

男人惯会得寸进尺,这时候哪里还肯放手,箍得她更紧,几乎让她窒息,嘴上却乖巧得很:“都是我的错。”

戚灵灵一听更加来气,冷笑了一声:“你有什么错?你不是一直骗我骗得很开心吗?”

她顿了顿:“在外面有另一个身份就算了,这是你私事,可你偏偏还要拿假身份逗我试探我,买空百毒丹的也是你吧?让我每个月一次不得不陪你玩,很好玩吧?你是不是一边玩还一边笑我傻?我在地牢里担心你,你在外面办喜酒……”

祁夜熵便要解释:“不是……”

戚灵灵打断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结婚不是真的,你有你的理由,你有你的大计,行,这都是你的私事,我也没说你一定要来救我,我不怪你。可是刚才你在干什么?直到刚才你还在骗我,亏你还有脸吃醋,还敢打……”

她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打我那种地方!当初我就该把你也踹进粪坑里!吃屎去吧南宫七彩冰雪幻蝶夜之舞琉璃殇!”

祁夜熵放松了禁锢,把她翻个身面朝自己,紧紧搂着:“小师姐,是我不好,我知道错了。”

他低眉顺眼地认错并不能让戚灵灵消气,反而把她的火搓得更高。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她道,“现在认错倒是快,下次遇到事你还敢!”

祁夜熵摘了手套,伸手去抚她脸颊,她立刻避开,可他的指尖已经触到了她眼角的湿润。

他一直喜欢把小师姐弄哭,可是现在她在为他伤心,他却没有预料中的愉悦,只是茫然地搓了搓手指。

“我先替你把毒解了,”他道,“等解完再好好赔罪。”

刚才解到一半,他感觉到她身体滚烫,知道是药性又起来了,怕她难受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倒没什么别的心思。

可听在戚灵灵耳朵里,以为他又要用这种事来拿捏她,顿时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怒道:“不用你帮,就算毒发身亡也和你没关系!”

她一把推开他,抬脚朝他身上一踹。

虽然怒极,但她到底记得他身上有伤,没忍心真的用力踹,以为他轻松可以躲过,谁知他却没躲,她一脚踹到实处,竟把他生生踹下了床。

只听一声闷响,祁夜熵后背着地,发出一声闷哼,翻了个身蜷缩起来,接着就没了动静。

戚灵灵心尖跟着一颤,下意识地要去扶他,随即想起他八成又在使苦肉计,硬是忍住了,背朝他侧躺,来个眼不见为净。

等了半晌,男人还是没动静。

“喂……”她试探着叫了一声。

祁夜熵没回答。

“南宫?”她又叫了一声,“琉璃殇?”

还是没动静。

戚灵灵心头一跳,转身一看,只见男人紧闭着双眼蜷缩成一团。

她顿时顾不上生气了,跳下床推推他:“祁夜熵,别装了。”

男人没反应,戚灵灵摘下的面具,面具下的脸已经变回了他原本的样子,也不知先前是用了什么歪门邪道的法术。

那张脸苍白如纸,连嘴唇也褪尽了血色。

戚灵灵看见他这副模样心脏就是一揪,连忙解开他的衣袍查看他身上伤势。

衣襟掀开的刹那,她不禁吓了一跳,身上血淋淋的伤口纵横交错——这就罢了,他经常受伤,虽没有这次重,这场面她也见惯了。

可是除了伤口外,他身上还布满了火色的符文,遍布肢体,已经蔓延到了脖颈,只有双手和脸是干净的,难怪他的黑袍直领一直遮到了下颌。

那些符咒像是活的一样,如火蛇般扭动着,周围的皮肤都被燎得焦黑皱缩,惨不忍睹、触目惊心也不足以形容。

戚灵灵叹了口气,就算真的是苦肉计,能做到这么逼真,她也只能认栽了。

不知道这些符文是怎么回事,中了什么恶咒还是练什么邪术走火入魔了?她不敢贸然行动,先试着往他经脉里输了点灵气。

她停下观察了会儿,没什么不良反应,便继续输。

祁夜熵的气海比她浩瀚得多,戚灵灵几乎把今天从他那儿薅来的灵气全输了进去,才堪堪盖住个底。

不知是灵气起了作用还是他自己缓过来了,祁夜熵缓缓睁开眼睛:“小师姐……”

戚灵灵松了一口气,把衣裳给他盖回去:“你干嘛不躲?”

祁夜熵虚弱地笑了笑:“小师姐不解气……再多踹几脚。”

说完,他用手肘强撑着支起身:“我先替你解毒。”

“你疯了吗?”戚灵灵道,“都这样了……”

“无妨,服点伤药即可,”祁夜熵坐起身,“你替我把架子第三层的紫琉璃瓶拿过来。”

戚灵灵拿了药喂他服下,问道:“你身上这些符文是怎么回事?”

祁夜熵:“吓到小师姐了吧?别担心,只是点皮外伤,很快就没事了。”

戚灵灵没好气道:“谁担心你,我巴不得你赶紧死。”

祁夜熵眼睛亮得好像装着星河:“小师姐不是说了要和我永远在一起么?”

戚灵灵:“那是骗你的,难道只能你骗我,不能我骗你?”

祁夜熵拉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侧,轻声道:“那小师姐骗我久一点吧。”

明知他又在装可怜装卑微,但戚灵灵偏偏吃这一套,心软得都快化了。

她有些泄气,她知道自己对他说这些话多半没什么用,纯粹是发泄怨气,连对牛弹琴都算不上,就像对着空山谷喊话,只有回声。

如果有得选,她肯定不会去爱一个人格不健全……不,是根本没有人格可言的反社会,可惜她再警惕,还是清醒着一步步沦陷了。

祁夜熵没有共情能力,但擅长察言观色,尤其是对小师姐,能从她眼角眉梢的细微表情推断出她的情绪。

他立刻觉察到了她的心思,信誓旦旦道:“小师姐不喜欢的我会改,你喜欢什么样子,我就变成什么样子。”

甚至如果小师姐更喜欢那张假皮,他也可以为她一直披下去。

戚灵灵摇摇头:“我喜欢的就是你本来的样子,你不用伪装成别人来迎合我。但是我会告诉你哪些事情我不喜欢,你惹我生气了我也会踹你。”

既然她喜欢的是沼泽,就不能怪他为什么不像湖泊一样清澈见底。

祁夜熵凝视她,眼里的真诚简直可以以假乱真:“小师姐不喜欢什么?”

戚灵灵想了想:“我不喜欢你骗我,也不喜欢你凡事自作主张,瞒着我,不和我商量。”

祁夜熵:“好,我都改。”

戚灵灵又道:“我不喜欢你总是受伤,不喜欢你把自己当器物。”

祁夜熵眼神暗了暗,不久前他刚从北宸嘴里听到类似的话。

虽然他不理解,还是千依百顺地一口答应:“好。”

他顿了顿:“现在可以替小师姐解毒么?”

戚灵灵恼道:“你怎么就知道这个!”

祁夜熵跪坐着从背后抱住她,把下颌搁在她肩头,热气喷吐在她颈侧:“我是在和小师姐商量。”

戚灵灵推开他的脸:“你都伤得这么重了,我不喜欢虐待动物。”

祁夜熵:“那小师姐的毒怎么办?”

戚灵灵眯了眯眼:“你这里不是有很多傀儡人吗?长得都挺俊的,借我一个不就行了。”

祁夜熵亲亲她的耳垂:“他们没我好用。”

他顿了顿:“要是小师姐心疼我,可以去灵池,浸在里面伤口愈合得快些。”

戚灵灵知道这坏东西在打什么主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种族的缘故,每次他总是在水里最折腾。

但她自己其实也不讨厌,便半推半就地“嗯”了一声。

两人进了净室,戚灵灵才发现坏东西大约早有预谋,这地方比卧房还大,灵池足有三丈见方,池畔屏风、衣桁、几案、躺椅一应俱全,架子上摆着一大堆叠得整整齐齐的布巾,还有许多瓶瓶罐罐,也不知装这些什么东西。

池边甚至还有一张不输白玉大床的大卧榻,铺好了绵软的褥子。

戚灵灵扫了一眼,酸溜溜道:“噫,这么齐全,该不会是你为结婚准备的婚房吧?”

祁夜熵托起她下颌,轻轻咬:“这地方配不上小师姐,只能临时凑合着用一用。”

他停顿了一下,松开牙齿,换成别的:“我们的婚房不能这么简陋。”

戚灵灵这才发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立刻道:“谁说要和你结婚。”

祁夜熵淡然道:“小师姐更喜欢无媒苟.合的话,我也可以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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