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人间清醒
大玄历513年，2月初2。
龙抬头。
一如莫成君记忆里的某些习俗，这个世界的二月二，同样是极为盛大的节日，甚至比他记忆里的还要热闹。
云间城的这一天，只能用热闹非凡来形容。
到处都是张灯结彩，到处都是人潮如织。
入眼所过，各色吃食的小吃摊位，社戏杂耍足以延伸到视野尽头。
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又不知有多少孩童打闹着，从这个摊位，到那个摊位。
更有沿途所过的舞龙舞狮，以及那酒楼间隐隐约约传来的惊艳唱腔。
那里，汇聚了整个云州最好的戏班，每一个台柱子拿出来都有自己的绝活。
在那里，一头长着四耳，挂着个钱袋子的大青驴拥挤在其中，听到妙处，更是摇头晃脑，大声叫好。
也是一番风景了。
如果不是有事儿，莫成君每年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带着小芯儿来参加这龙抬头的庙会，最是热闹。
只是，今天的他，可没机会去体验这人间烟火，红尘滚滚，而是得迎接一场属于他的挑战。
没错，即使对他而言，也得把这一次讲道，视为一场挑战。
此时，梧桐洞天，一处山崖之后，莫成君身穿仙衣绶带，大袖飘飘，气质缥缈出尘，犹如人间谪仙。
只是，若是走近了些细看，不难发现，此时的他双手都在微微抖动，额头隐有汗水渗出。
他的胸膛也在迅速起伏，大口大口的吞吐着，梧桐洞天那纯净活泼的灵机。
想他莫成君，曾经也是科研大老一枚，走上过最高的学术殿堂，虽年纪轻轻，但什么大人物没见过？
什么大场面没遭遇过？
紧张，呵呵……
那是，咳咳，其实吧，还是挺紧张的！
没得法子啊，前世那些大老吧，最多是思想上的高度，就本质而言，没啥区别。
人，还是人！
可这是修仙世界，人与人本质上就有不同，跨一个大境界，就是云泥之别。
更何况，外面那些人，不是金丹真人都不好意思出来露脸，元婴大修也是一抓一大把，更不要说那些阴神，乃至于阳神的大能了。
这感觉，就像是一只小白兔被丢到了中央，四周尽是豺狼虎豹，虎视眈眈，涎水直流。
哪怕小白兔知道，这些豺狼虎豹不会扑上来，可他依旧，怕啊！
一旁，巴陵儿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他围着莫成君转了一圈，一圈，又一圈……
绕的莫成君眼晕。
就这还不算，他还上上下下打量着莫成君，那眼神，活像是在看一只大马猴。
莫成君终于‘怒了’，双眼一瞪：“你干嘛呢这是？”
巴陵儿背着手，‘啧啧’出声：“我以前只以为你是胆大包天，啥也不怕，就算是多恶鬼王，上手不算，还敢出言恐吓。
可现在呢？
这还是我认识的莫成君吗？
咋滴，这会儿就怂了？”
说着，他还摆摆手，道：“不过怂了也是正常，谁叫你小子自不量力啊。
这么大的宗门任务，你也敢接？
这可是梧桐法会的最后一场，收官之作，不知多少宗门弟子翘首以盼，等着你扬眉吐气来。
你说说，要是被你弄砸了？
啧啧，会是啥后果？”
这一刻，莫成君脑海中闪过了好多成语。
什么‘过街老鼠’‘罪不可赦’‘抱头鼠窜’‘落荒而逃’‘人人喊打’等等等等。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这事儿吧，
真不是人该干的！
可看着巴陵儿‘幸灾乐祸’的脸，他突然长叹一声：“巴哥，你这就是羡慕嫉妒恨啊？”
“什么？”
莫成君咧着嘴一笑，道：“我记得梧桐法会之前，巴哥也有参加过选拔吧？
虽然，恩，剑技不行，剑意不强，剑气不烈，明知道没机会的，但巴哥还是参加梧桐法会的选拔了啊？”
巴陵儿‘强行’解释：“我那是去印证所学，就算不能选中，但总可以积累经验。”
“那巴哥你敢说，自己就没半点想法？
或者，就没有半点期待，比如说，自己能很幸运的被选中，参加这一届梧桐法会？”
莫成君的声音彷佛充满了诱惑：“嘿嘿，就算名次不高，但只要参加了，那往后啊，是不是可以吹上十年？
说出去都是，想当年，我可是参加过梧桐法会的人啊？！”
“那自然，咳咳……”
巴陵儿一脸憧憬，可转头，他就反应过来了：“不是，你啥意思？”
莫成君对外面耸耸肩：“你瞅瞅那里，金丹修士多如狗，元婴大能满地走，更强的大老都是排排坐，你以为他们在干嘛啊？”
说到这里，莫成君得意大笑：“他们，都等着我去吹牛逼哈！”
插着腰，莫成君得意极了，他还拍了拍巴陵儿的肩膀，道：“没事儿，没事儿，等我回来，给你讲讲名动天下的感觉。
保证，你也会很过瘾的！”
巴陵儿半张脸全是渴望，半张脸则是嫌弃：“就怕你把这事儿给搞砸了哈？”
这时候，莫成君倒是装了起来，他耸耸肩，一脸无所谓：“七宫宫主都不怕，我怂个屁啊！
大不了就缩在自家小院里不出来了，没事儿修修仙，有事儿研究研究项目。
没人来打扰我，求之不得哈！”
再说了，他是谁哈？
一睡三千年的老冰棍！
论年龄，外面的这些尽数都是小弟弟？
我需要怕他们？
靠！
好吧，这一下莫成君的心理建设彻底完成了，还多了些人来疯的属性。
这场面不大，身份地位不重，还影响我发挥呢！
这一下，莫成君整个人都不一样了，由外而内散发着一股子自信的气质，自信到甚至都有些突破天际了。
他的脑海中，中天北极紫薇大帝的法相陡然从虚空显现，位列星辰之上，是为群星之主，澹漠众生。
莫成君自己都没想到，就这突破了心理障碍，居然能让这观想法再进一重。
但此时的他无喜无悲，整个人呈现中一种绝对的纯粹气息。
恰在此时，若离仙子走入这山洞，上下打量一番，满意点头，道：“要开始了，莫师弟，你准备的如何了？”
莫成君微微点头，道：“可！”
“那就走吧？”
“好！”
说着，若离仙子领头出去，而莫成君则迈步跟随。
后方，巴陵儿并没有急着走出，而是站在原地。
又片刻后，一道金光出现在他身旁，凝聚成一人形轮廓。
巴陵儿立即躬身，行礼道：“无回峰巴陵儿，见过掌教，此次任务，幸不辱命！”
来人赫然是中年帅大叔，星河剑宗的掌教，天痕剑尊华烨。
他看了看莫成君离去的方向，又看着躬身的巴陵儿，微笑道：“这激将法用的不错，你们俩这算是，恩，相得益彰了哈？”
巴陵儿一本正经的回：“掌教师祖应该说狐朋狗友，狼狈为奸。”
“哈哈，是有些意思。”
说着，帅大叔又道：“梧桐法会即将结束，若你愿意，我可以安排你入迎客殿，做一任迎客使。”
这一瞬，巴陵儿心动了！
梧桐法会偌大声势，会牵扯到数不清的人为此忙忙碌碌。
而这忙忙碌碌中，就有一种人，代表着星河剑宗的脸面，做迎来送往的事情。
这就是迎客使！
这职务不仅仅可以结识整个云州的头面人物，各方大修巨擘，为自己扩充人脉，也同样得在宗门内有足够的地位。
而这宗门地位嘛？
就有很多说法了，比如说本身是大老子嗣或者亲传，必然是有优待的。
再比如说自身天资悟性极高，是宗门的重点培养对象，也是有机会的。
换而言之，能够被星河剑宗任命为‘迎客使’的人，都是另一种意义上认可与栽培。
往后，在宗门内的地位和资源，都会有一定程度的倾斜。
如果说参加一次梧桐法会，就有了吹牛逼的资格，那做了这‘迎客使’，不仅仅有吹牛逼的资格，更能收获极多的利益。
应该说，帅大叔给了巴陵儿想要的，也是急需的。
但巴陵儿只是一瞬的心动，就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吧！”
帅大叔都愣住了：“为什么拒绝？”
巴陵儿道：“我很心动，也想答应。
但我很清楚的知道，有些东西，不到那个实力就想贸然获取，是灾祸，而不是收获。”
这一次，帅大叔再次高看了巴陵儿一眼，他笑了：“现在，我有些明白，你为什么能和莫成君处的这么好了？
人间清醒，最难得！
好吧，我等着你，等着你真的能站到我面前的那一天。”
说着，帅大叔又在一阵金光中消散，只留下巴陵儿一脸彷徨失落。
许久，他扇了自己一巴掌，道：“丫的叫你清高，叫你装，这下给整没了吧！”
虽如此说，但若是给巴陵儿再选一次，他依旧，拒绝。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