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 大师姐
南瞻部洲。
高天之上，有两道剑光自星河剑宗起，以一种并不算太快的速度御空飞行，恍若巡游一般在南瞻部洲上空游走。
她们在群山之巅看云海翻滚，在大河之畔观江水涛涛，在瀚海沙漠赏绚烂日落，在万籁俱寂的夜晚叹星河灿烂。
当然，她们走过最多的地方，还是大大小小的城池。
也不得不说，人，真是一种如野草般顽强的生物，不管经历了怎样凛冽的寒冬，只要春风一吹，都会从大地中冒出新芽。
时间，也不过是过去了数年而已，可南瞻部洲已然大变样了。
大大小小的城池林立，街道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有小贩走街串巷，叫卖声不绝于耳，有孩童嬉戏打闹，欢笑声传出老远。
人间繁华也不过如此。
因迁移人口时特意划分了区域，这一座座小城之间的距离还挺远的，除了薛家商队通行天下，这相互之间的沟通交流就不算多。
自然，这攻伐之事也少，多是内部的权利斗争。
可就算如此，整个南瞻部洲也太大了，人类的足迹不过是占了很少的一片区域，还有大片大片为待开发的荒野。
那里，有草木成灵，兽类开启灵智成妖，虽然成长速度不快，却也是一番欣欣向荣的景象。
最终，这两道剑光停驻在一座城池上空，剑气微敛，隐匿术法施放，露出了两道倩影来，正是四季剑尊沉锦绣，和许久未见的……若离仙子。
此时，她的目光掠过近处的城池，山峰，长河，再到远处的群山，云霞和落日，神色莫名感叹：“这，就是南瞻部洲啊？”
她在星河剑宗‘败逃’那一战时，就入了梧桐洞天，先是因伤势闭关疗伤，后又因寻到了机缘，尝试突破境界，足足数载时光未曾出来活动，对于星河剑宗的变化，还真是所知不多。
一旁，女剑尊则缓缓点头，问：“是不是很震撼啊？”
若离仙子几乎是本能的点了点头，片刻后，又开口道：“我从未想过，洞天居然可以大到如此程度？
和这南瞻部洲相比，梧桐洞天着实是有些，有些……”
若离仙子的话未曾说尽，但女剑尊却更加坦然：“你是想说寒酸，还是拿不出手？”
若离仙子并没有接话，而是道：“我曾以为失了云州，星河剑宗就失了根基，可真没想到，居然得到了更好的。
这天地，这灵机，比云州可强了太多。”
“但这还不是全部，除了这安身立命之地，莫师还带来了幻法天庭，带来了数不清的奇功妙法，带来了《九息服气》和整个仙修体系的变革，带来了闻所未闻的仙道理念。
他，着实给宗门带来了太多太多。”
“这一点我不否认，或许，我们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未曾因年龄而拒绝他的入门，给了他一个机会，也给了宗门机缘。”
若离仙子还是很冷静的，她先是肯定了莫成君的贡献，却又垂首一指，问：“可你们也太纵容他了，这鬼神之道居然敢在南瞻部洲大行其道？
师尊，您就不怕酿成什么无法控制的灾祸嘛？”
就莫成君现在的地位，这话，也就是相识于微末的若离仙子敢说了。
而她的视野向下，透过云层，可以看到脚下的那座城。
那里，有无数人密密麻麻的汇聚到一处，皆手持三柱清香，虔诚的跪拜，缭绕的香火烟气弥漫升腾，甚至在天空汇成一片庆云。
而他们供奉的赫然是一尊三丈金甲神人，他面目威严，须发皆白，眉心有三只眼，坐下是一头威武墨麒麟，虽是泥塑，但隐约间似有雷霆气息弥漫。
这一位，赫然是九天雷神应元普化天尊闻仲，而这座庙正是雷祖殿！
要论这南瞻部洲二百余城，数以百计的寺庙供奉的哪位神祇最多，香火最是鼎盛，不是重点推广的齐天大圣，也不是号称天庭第一战神的二郎神杨戬，更不是天庭之主，万界至尊的玉皇大帝，反而是这位雷部之主，雷祖闻仲。
只因为这里的都是云州移民，也都经历过万鬼日行之灾，而雷祖闻仲是真正展示过神威。
以一道雷法神通灭杀百万厉鬼，端是盛名在外。
而这里，正在举行的赫然是祭神仪式。
更诡异的，四季剑尊和若离仙子虽然看不到这香火愿力，但能感受到弥漫天地之间的那股力量，虽弱小分散，却充满了惶惶神威。
这是凡人之力！
这是香火神道！
作为一位仙修，若离仙子几乎是本能的警惕这种超脱了仙道之外的力量，发出这种质疑，也是必然。
只是，四季剑尊却是脸色一肃，道：“若离？！”
“师尊，怎么了？”
“首先，你得明白，哪怕莫师的项目失败，哪怕再起一场鬼神之祸，大不了星河剑宗全员出动，在来一次破山伐庙。
或许会死很多人，但这就是神道完善的代价。
当年，仙道也是如此。
其次，你得记住，这洞天是莫师的洞天，不是星河剑宗多。
莫师想做些什么，我们可以选择不帮忙，但没有权利阻止。”
四季剑尊的话说的很严肃，表情更严肃，听得若离仙子一愣一愣的，她已经很久没听过自家师尊这么郑重的批评她了，一时间甚至有些无法接受。
“可莫成君，不也是星河剑宗的弟子吗？需要分得那么清楚？”
“理论上是如此，可落到实处，你就不能这么看。”
女剑尊幽幽一叹，轻声道：“不是我想把莫师往外面推，而是，现如今的他，我们得学会尊重。”
顿了顿，她才道：“你要知道，莫师虽不过金丹修为，可他曾一道神通灭百万厉鬼军团，曾以一己之力喝退六位仙人，曾让补天教吃了大亏，更是这洞天之主。
所以，他不是仙人，但说他有仙人战力，绝不为过。
他给了星河剑宗很多，但到了如今，星河剑宗能给他的已经快没有了。
或许，莫师和星河剑宗有很深的情分，但这情分终是用一点少一点，若是某一天这情分被耗光了，也就是莫师和我星河剑宗分道扬镳的时候。”
“这，这不可能吧？”
若离仙子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可女剑尊却笃定道：“真龙怎可困于沙滩之上，一切不过是时间而已。”
“难道其他几位宫主都是这想法？”
“是的！”
“那我该怎么做？”
“若离，你已然破境元婴了，往后的修炼一是需要漫长的时间，二是需要历练。
所以，我准你入宗门大殿，助我处理宗门事务和推动宗门发展，你可愿意？”
若离仙子身形一顿，躬身行礼道：“遵掌教法旨！”
“我星河剑宗得了莫师之助，现如今是要人有人，要钱有钱，正是奋发图强，勠力同心之时。
总有一天，我们要夺回云州，和那补天教再分一个高下。”
“至于莫师那里？
这课题若是太过危险，若离啊，你可要多多关注，时时劝戒了。”
“玄玄子殒命，往后，你即是星河剑宗三代第一人了，当为大师姐。”
……
纵观莫成君入宗这二十多年来，女剑尊对他的‘科研事业’几乎都抱着‘有求必应’的态度，那是要人给人，要密录给密录，宗门有的直接提供，宗门没有的也想办法提供。
如此也就罢了，真正涉及到研究课题时，她又极少插手，从不干‘外行指挥内行’的糟心事儿。
可以说，上辈子要是有这种领导，那真是做梦都得笑醒。
当然，要说‘干涉’，也是有过一次的。
莫成君在研究《剑意根本论》时，她曾通过巴陵儿有过一次劝戒，还是怕莫成君研究走火入魔，把自己给折腾坏了。
可这一次是不一样的！
就如女剑尊自己所言，她是经历过鬼神之祸的，也是知道那到底是何等灾难的。
可看着南瞻部洲日益兴隆的‘香火神道’，万千信徒，她着实有些害怕莫成君给玩崩了。
以前的那些课题吧，危害终归不大，可这一次若是一个不慎，死的人可就得成千上万了。
老实讲，她也是有些后悔的。
当时莫成君提出《造神》计划时，她也是被‘前景’和‘仇恨’蒙蔽了双眼，以至于答应的都过于草率了。
可现在，她是想阻止都有心无力的，巴陵儿在她的要求下去过一次，而这一次，她是把主意打到若离仙子身上了。
只希望，希望……有用吧！
好吧，她也是操碎了心。
……
且不提女剑尊这边的种种担忧和安排，就莫成君这边，也不是说这课题就完成了，而是得回过头来，进行二次的梳理和扩展。
这一次，不仅仅是要整理密录的内容，要抠字眼一般的订正错字和不当的表述，还得做好标识，便于查看附录内容，数据和研究资料等等……
这工作看似轻松，其实极为繁琐，也是一次‘居高临下’的思索，看是否有未曾遗漏之处。
等一切做完，他又思索片刻，给这本《等神之术》再添上了几个字。
——《登神之术完整1.0版》
好吧，既然有完整版，那自然是要有‘简化版’的。
这是因为莫成君发现，这完整版的《登神之术》就没法外传啊，尤其是没法传给那些刚刚迈入此道的鬼神。
实在是其中内容，涉及到实验和数据的部分实在太多，真正论到修炼的部分就没多少了。
所以，这‘简化版’就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单纯的是一本神道密录，主讲整个神道体系，修炼步骤和注意事项等等。
那些设想啊，验证啊，思路什么的全部都给删除了，如此，也像是一本密录了。
至于这1.0版的？
那自然是这神道体系虽然构建完了，但这是横向的扩展，是几百上千亩的地基打好了，至于纵向的延伸，也就是这楼能改多高？
那还需要后续不断精进！
直白点说，体系是完善了，但到现在为止，没哪个神真的修炼到高处，所以，这境界怎么划分，每个境界有什么变化，会不会出现新的能力，有没有什么新的领悟之类的，那就得修炼到了那境界，才能有所得了。
也就是后续的2.0，3.0，4.0……的事情了。
当然，这事儿现在也急不得，莫成君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他也是真的不想再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