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归家
其实不怪薛浅浅不知道，想不到这号人物。她上辈子从来没见过信王，应该说，上辈子到去凉州前，景王府就没发生过能让信王出马的大事。
她至死都不知道这对姐弟俩还跟信王有交情。
但凡有个人过来通知她一下，她都不用在这里提心吊胆一下午，冻成如今这个鬼样子。
薛浅浅幽幽的盯着楚则月：“大王妃，你是故意的。”
是肯定不是疑问。
楚则月红唇一挑：“我就是想看看，王妃能为我弟弟做到何种地步。此番一见，王妃果然“情深义重”。”
最后四个字被特意咬重了些，带着满满地笑意。
薛浅浅道：“我嫁进王府，被一纸婚书绑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情深义重”怎么行？”
“你就嘴硬吧，看你能嘴硬到几时。”
楚则月似乎心情很好，不跟薛浅浅争辩。
薛浅浅合理地怀疑是自己今天的举动取悦了她，无奈的拍了下额头：“大王妃，你不会真有心让我做你弟媳吧？”
楚则月懒懒一扬柳眉：“亦无不可。”
薛浅浅想得不错，楚则月对她今日的表现很满意。
六月回府传消息时，她对于薛浅浅的态度和应对心生赞许，故意拖着不让人过来通知薛浅浅，也是想看看薛浅浅是真的把自己和景王府挂在一处共担风雨，还是只会说大话。
薛浅浅冷静，仁善，不逃避不畏缩的样子让楚则月有些震撼，第一次对这个闯进他们姐弟俩生命里的丫头产生了满意和佩服的心理。
她存了试探的心，得到了一个极其欢喜的答案。
她可，薛浅浅不可，她提醒道：”大王妃，你逗逗我就算了，别在王爷面前瞎说，惹他误会就不好了。”
“误会什么？”楚则月反问，这难道不是事实么？
“我不想王爷再将我视作洪水猛兽，避之不及。”薛浅浅叹息，她和楚则寻好不容易才找到相处的平衡点，她并不想破坏。
她重申道：“如今这样就很好了。”
“没志气。”楚则月看不起人地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这件事，而是下巴一扬，指了指雪地中生离死别的那对夫妻：“怎么回事？”
薛浅浅立刻想起大娘的事来，简单和楚则月说了，末了道：“大王妃，你看你瞒我一回，将我弄得这般狼狈，就请你全我一个请求，让我收留大娘吧。”
她声音低低地，配上这副尊容，颇有点可怜兮兮。
楚则月道：“你能不能有点堂堂王妃的样子？这点事情还需征得我的同意？”
“……”我这是尊重你，姐姐。
几句话就被训一通，薛浅浅都有点郁闷，不想再跟楚则月交谈了。她招手叫过几个跟在马车后头的小厮，嘱咐了他们去置办后事的事宜，然后走回到大娘身边。
大娘本就受了伤，又坐在雪地里这么长时间，大悲大痛之下，此时神志都有些恍惚起来。薛浅浅重新在她身边蹲下，看到她泪痕未干，趴在尸体上面色通红，陡地一惊，伸手摸了下大娘的额头。
触手滚烫，是发烧的迹象。
大娘口中还在不停地喃喃自语，生了些许皱纹的眼角时不时滚下一串泪花。
薛浅浅看得心酸，可人要向前看，就还是不得不让大娘认清现实。她摇了摇大娘的肩膀，劝道：“大娘，地上这么冷，让大爷回家吧。”
“回家？”大娘迷糊眨了几下眼睛，使自己清醒一点，看到薛浅浅点头，她也跟着点头：“是，要回家的，要回家。”
大娘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薛浅浅赶紧扶住了她，让小厮找担架抬大爷的尸体。青青见状，跑过来和薛浅浅一起扶着大娘往马车走。
大娘红着眼睛，哀哀地哭：“家啊，没了。没了他，哪有家？没了，没了……”
“有的有的。”薛浅浅托着她，认真地给下承诺：“以后我的家就是您的家，我就是您的亲人。”
和青青扶着大娘走到一半，忽听得身后一声厚重的吱呀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十分突兀。
薛浅浅顿了脚步，回头看去，看到深浓的夜色之中，紧闭的宫门缓慢而沉重地向两侧打开，一道身影不疾不徐地走了出来。
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漫天飞舞的雪花里，那道玄色的身影醒目又孤寂，向来冰冷的眉目在冰雪的映衬下似乎更冷了。
一看到那个人，热意就不受控制的冲上眼眶。薛浅浅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费劲地把企图模糊视线的水汽眨走，站在原地忘了动作。
楚则月第一时间迎了上去，把楚则寻上上下下一通打量，看到人全须全尾的出来了，心上的大石终于稳当落了地，忍不住也红了眼眶。
六月不知何时把大娘接了过去扶走了，薛浅浅回神时，就发现自己身边空荡荡地。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激荡的心情，面目平静地走向了那对姐弟。
“姐，这么冷，你不该出来的。”
楚则寻凝着眉头说了自己姐姐一句，抬眸看到走近的薛浅浅，怔了一瞬。
看到楚则寻扫视自己的目光，薛浅浅有些尴尬，她把自己冻得又红又肿的手在手抄里藏好了，微微一笑：“王爷真是让人好等。”
“没让你等。”楚则寻眉头皱得又紧了一些：“为什么不回府？”
“受伤的人太多了，忍不住要帮忙。”
薛浅浅笑得越发漫不经心：“等王爷只是顺带的。”
楚则月听着这牵强的说辞快替薛浅浅尴尬到天边去了，她真是没见过把自欺欺人演绎地如此光明正大，淋漓尽致的人。
偏偏她弟弟是个不开窍的，这么浮夸的假话落在耳朵里也不戳穿，也不知是没听出来真信了还是给人留面子，只听他点头说了一句：“受累了，回家吧。”
得，任重而道远啊。
楚则月不爱演，很随心所欲地给两人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女眷都上了马车，楚则寻跨上自己的坐骑，回眸看了眼重新关拢的宫门，眸色深浓似墨。
马车晃晃悠悠地行进了夜色里，车前两盏宫灯立于寒风之中，灯火阑珊。
屋檐渐渐落上一层白，雪色铺了去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