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不施怜悯
以往这个名字说出来，总是免不了招来一阵嘲笑。
任明说完就闭紧了嘴巴。
可是令他意外的是，眼前的男人并没有嘲笑他，他还是以一种很平淡的语气对他道：“任明，你打碎的这些泥塑就当是我们买了。”
话说完，楚则寻把一个银锭子放在任明面前。
任明身体霎时僵住，他猛地抬头道：“我不需要可怜。”
“不是可怜。”楚则寻声音平静：“是感激。感谢你方才挺身而出保护了我夫人。”
任明愣住了，他看了一眼薛浅浅，结结巴巴道：“夫，夫人？”
楚则寻微微点头：“是，所以这一点心意不算什么，希望你别嫌弃。”
任明不说话了，他犹豫是该拒绝还是接受的时候，楚则寻起身走开了。
两人说这么会儿话的过程，薛浅浅已经把现场收拾好，把所有的泥塑都捡进了篓子里。
提着篓子来到任明身边，刚放下，薛浅浅就道：“任老板，对不起，让你经受了这种无妄之灾。谢谢你刚才帮了我，你身上的伤没事吧？我们带你去找大夫可以吗？”
任明摇摇头：“我没受伤。”
把篓子拖到自己手边，任明看着两人道：“我已经没事了，两位客官请回吧。”
“可是……”薛浅浅还有点不放心，楚则寻把她拉了起来：“走吧，我们还有事。”
薛浅浅莫名地看着楚则寻，转头去看任明的时候，发现他别过脸不搭理人了，只好不太情愿地跟着楚则寻离开。
任明眼睛盯着那锭银子，犹豫了几瞬，在薛浅浅和楚则寻走出几步后叫住了他们：“两位客官！”
薛浅浅和楚则寻脚步顿住，两人一起侧首回眸，任明道：“你们的泥塑，我会捏完的，明天再来取吧。”
楚则寻面无表情，薛浅浅牵出一抹笑靥如花：“好。”
挥手做了告别，薛浅浅和楚则寻沿着原路返回客栈。
路上，薛浅浅问楚则寻：“你为什么不让我请个大夫来看看任老板或者送他回家？”
楚则寻冷眸睇着她：“你觉得他很可怜？”
“……有点。”薛浅浅挠了一下自己的耳根，有点怀疑是不是真是她管太多了。
“你没看出来吗？他需要的不是可怜。”楚则寻把视线移到大街上，望着眼前形形色色经过的人：“他有一技之长，他也会在旁人遇到危难时出手相帮，他跟普通人没什么不同，你这样想就够了。他不需要施舍，也不需要谁收留。”
“……”薛浅浅瞪了他一眼：“我没想着收留他！我不是看到谁可怜就想着收留的！”
楚则寻从鼻孔里嗯了一声。
薛浅浅感觉到了他的不以为意，有些气结，解释道：“我一看到他就心生佩服，没有看轻他的心思。我只是觉得今日连累了他，他生活不易，能帮到他点什么也是好的。换作是别人帮了我，我也会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这跟他是否跟常人不一样没关系！”
楚则寻：“可他到底跟常人不一样，你的好意他无法坦然而受。尊重他是你最好的报答了。”
“……”
这倒是实话，薛浅浅无法反驳。她明白，以任明的情况，他支着一个小小的泥塑摊在这世道上讨生活，一定遭受过无数的不公和白眼，但他仍然选择靠自己的力量生活，一定有他的骄傲。
“也不知他是否还有父母亲人。若有人帮衬的话，倒不至于太过凄苦。”薛浅浅叹了一句，拢了下微松的斗篷，道：“刚刚那几个人好像有点功夫在身上？不是普通人吧？”
楚则寻思忖道：“应是混进城里的山匪。”
“是土匪？那……”薛浅浅惊了下：“要是他们回头想报复找不到我们，去找任老板怎么办？”
看到她担忧的样子，楚则寻脸上浮起一点揶揄之色：“你方才放跑他们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我这不是怕你一言不合就把他们打杀了嘛。”
薛浅浅纠结地拧起了眉：“我们是出来找人的，若闹得太大，免不了要去官府走一遭。如果在我们被绊住脚步的时间里，你的手下和证人被敌人先找到，都被灭口了，岂不得不偿失？”
话虽如此，但要因此牵连无辜之人她也于心不安。去劝说任老板换个地方摆摊？不知他是否会接受……
楚则寻道：“稍后让五明去一趟县衙，让本地的县官暗中关照一下吧。放心，此处的居民和山匪打交道多年，自有一种默契共识，山匪想带着人在城中闹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楚则寻既这样说，那就是不会任由任明有生命危险。
薛浅浅稍微放下了点心，转而问道：“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那巷子里有我的人留下的暗号。”楚则寻解释了下，眼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客栈，忽而问道：“你为何不叫我？”
薛浅浅不解：“什么？”
楚则寻转头看她：“方才那几人欲对你不轨的时候，你为何不大声唤我？分明我就在不远处。”
他在巷子里查看暗号，并没有及时发现薛浅浅遇到了危险，他乍一听到外面的嘈杂声时，是有些不在意的。
他现在回神才发现，那几个恶人欺负她时，薛浅浅一次也没叫过他的名字。正常人遇到这种事，同伴就在不远处，不应该大声呼救吗？
“我以为你走远了。”薛浅浅不甚在意地回答，顿了顿，轻声道：“更何况，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个只会惹事，然后把麻烦硬塞给别人的人。”
说着，薛浅浅揪了揪自己被风吹乱的刘海，小声地自言自语道：“看来下次出门要带帷帽了。”
她忽然明白了闻良言每次出门都要遮面的无奈。美成她那个样子，世上有几个男人不会化身为狼？
楚则寻默然不语，他想到了他和薛浅浅的初识。她不慎跌落在御花园的莲池里，被他所救，无人觉得她清誉被毁，每个人都默认她是自导自演一场好戏，整一出别有用心。
包括他，虽不曾以那样的恶意去揣测她，却也只觉惹了个麻烦上身。
她是因为有这样的前车之鉴，所以压根不对他抱有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