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故事缱绻
薛浅浅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
冬日的冷风越发不近人情，吹得她手脚冰凉。
楚则寻走了，好像也带走了她游玩的心情。
街上的表演再如何引人入胜，街边的小吃再如何令人垂涎欲滴，她都不曾偏移目光流连一下。
她随便选了一个方向，然后盲目地往前走着，任由脑子里纷乱如潮。
一会儿想青青他们带着谢芸兄妹俩逛到了何处，不知回去了没。一会儿想苏意婉所说的大王妃抢了她未婚夫的事是否属实，一会儿想肖简琮是否有行为异于常人之处。
她想了很多，最后，她逼自己冷静地去想楚则寻和闻良言。
这两个人，可以变相地说是造成她前世悲剧的罪魁祸首，她不是圣人，怎可能没有埋怨。
重生之后，她也是挣扎了很久才决定祝福他们。
她亦宽慰自己别去怨怼，是命运使然，大家都很无辜。
这世上若有双全法，可以令有情人终成眷属固然好，可若是努力之后仍无法改变结局，她也要看开，顾好自己。
只是，这些想法萌生时她接受得轻而易举，当真正摆在眼前让她承受时，她却做不到那么从容了。
无论是祝福还是未曾到来的离别，想想都令人锥心刺骨。
薛浅浅长吸一口气，眼眶里不停充斥着热意，她抬头迎视着明晃晃的日光，叹息着，艰难地做起心理建设。
成全别人原来会这样难受啊。
楚则寻讽刺她故作伟大，可是她不伟大又能怎样呢？
她是能去横刀夺爱，还是能轻易放下？
她前世努力了三年都没能让楚则寻爱上自己，何必再痴心妄想。
那三年的岁月不是假的，那段记忆它真真切切地存在于她脑海里，既提醒她不要做无用功，也让她不能漠视楚则寻的生死。
她权衡之下，选择让自己成为一个豁达的人。她不伟大，她只是不被偏爱，所以是牺牲的那个人。
她不想嫉妒闻良言，不想让自己成为面目可憎的样子，和楚则寻渐行渐远。哪怕不能成为和他相伴一生的人，她也希望自己在他心里的印象是个好姑娘。
她的情意注定不能善终，哪怕是报答他曾经对她的保护这样蹩脚的理由……
她想努力让楚则寻幸福一些。
眼睛瞪得发酸，涨得视线朦胧，薛浅浅抬手揉了下，指间揩下来一串水珠。
她低眸盯着自己的手，悲伤地想，再怎么坚强，也抵不过泪腺发达啊。
她其实很能哭，极易共情别人，她会为别人的悲惨境遇落泪，也会在听到感人的故事时戚戚不已。
她只是不敢随便为自己哭。
薛浅浅想，自己会这样难过，一定是因为她只喜欢过楚则寻。
她只喜欢过那么一个人，历经两世，求之不得。
情之一字，如此磨人。
她忽然懂了楚则寻的痛苦。
她前世虽然未曾得到他的回应，但因为不知他心中有人，只当是他不解风情，不懂情爱，虽有失落，日子却有盼头。
可是她死前知晓了一切。
至此之后，与他相处的每一日，都知道他心里牵牵念念着另外一人。
这种感觉不是被拒绝的失落，而是满满当当的绝望。
楚则寻那时也是如此吧？当得知闻良言要嫁给太子，知晓了自己与她再无可能时，一切希冀破碎，只剩时时刻刻心如刀绞。
薛浅浅没有想过要退而求其次，把他身边的位置稍稍退让一些，和闻良言共侍一夫。
尽管这世道允许男子妻妾成群，可是她知道，楚则寻不会的。
楚则寻想要一心人，她也是。
手上的泪水被风干，薛浅浅摩挲了下那块泪痕，又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逐渐偏离那几条最繁华的主街，转入了一条行人不多的街道。
薛浅浅漫无目的地走着。
这条街的尽头拐角连接着一个小胡同，有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子坐在胡同口，身前围了一群孩童。
薛浅浅走过去一看，这个老爷爷身后还有个堆满稻草的小推车，他正用那双干枯苍老的双手用稻草编出各种奇形怪状的玩意儿。
有稻草人，有刀剑，有蚱蜢和蝴蝶。
老头子拿着编好的稻草人，给孩子们讲故事，讲到哪里，需要什么道具他就动手做一个。
薛浅浅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了。
她现在已经没有看热闹的心思了，却也不想太快回到景王府。
回到王府里，她就不得不撑起一副笑容，佯装没事人一般面对所有人。
她想一个人静静待会儿，纵容自己因为楚则寻和闻良言相见而难过一下，然后再藏好这些跌宕起伏的心绪。
胡子花白的老爷爷，讲得是天神下凡拯救人间的故事。
老头子反手从身后的推车抽出一把稻草放在石头上，边给手上的刀补稻草边道：“山妖挟持了村里的姑娘仓惶逃跑，天神紧追不舍。追了三天三夜，终于在山顶追上了山妖。
“他趁山妖不注意救走了姑娘，等山妖醒来后一刀把它劈成了两半，解救了附近的一方百姓。”
小小的稻草刀握在最大的稻草人手里，砍翻了一个奇形怪状的稻草人。
“哇～好厉害！！”
孩童们乖巧蹲在老头子面前，听得很是认真，兴奋地给故事里的主角鼓掌。
老头子：“那姑娘见天神强横俊美，就想以身相许……”
薛浅浅听得一愣，这竟是个风月故事？
她又耐心听了一会儿，发现着实是她想多了，是刚好故事讲到此处，那个姑娘不过是天神漫长岁月里的一个过客。
天神任重而道远，道心坚定，不会为任何红尘停留，他拒绝了姑娘，很快又踏上了旅程。
可惜那姑娘，得见天神一面，世上男儿皆成了凡夫俗子，她一颗芳心收不回来，最终在等待里蹉跎一生，直至老死。
薛浅浅听得出了神，老爷爷的语速苍老缓慢，在孩子们听来是十分正经的一个故事，落在她耳朵里，无端带了几分缱绻。
那年莲池水深，也有一个人像天神一样从天而降救她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