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假意旺盛的荒原
我从未如此期待过放假。
坐在第一排，早早草草了事、百无聊赖的我盯着黑板上的时针，像是要把它看穿了似的。
班主任好几次进门“留驻”在我的座位身旁，看着我几乎空白的试卷发出几声轻啧。然后又走到隔壁的许亘旁边，他也有些无聊，不过他的试卷满满当当，班主任自然是一脸赞赏。他鼻尖对着我，嘻嘻一笑，我朝着他白了一眼。
当分针一点点靠近12点，我系好了鞋带，收起了水瓶和文具盒，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看着我已经迈出的一只脚，监考老师一脸鄙夷，但也火速收好了试卷宣布可以离开考场。
才走了几步，许亘就拉住了我的书包。
我扭过头去看他，他的发顶刚刚好挡住了阳光，几根稍长的头发随着空气摇来摆去。
他突然凑得近了些，像是在质问我。不过这么近的距离着实让我的心跳加快得有些离谱。
“去哪儿？”
我早就脸红到了耳根，丢下一句“要你管呢！”就跑立马逃走了。
等我跑到校门口，匆匆回头一看。移动的云、摇曳的枝都好似为了白衫少年而顿足欣赏。一切都黯淡了，他却闪耀如光下雪。
我和尾巴走在塘子口的街道上，琢磨着给许亘买什么礼物。
以前许亘一放假就要回到老家陪他的奶奶，去年夏天他父母怕老人家年纪大了照顾不好自己，就把奶奶接到城里的家中照料。这就意味着，今年许亘可以在家里过生日了。
我们进进出出十几家店，没看到一件适合许亘的物件。
“弥生，不然我们随便买一个吧，笔记本、水杯还是钢笔？”尾巴露出倦意。
“nonono！”我摇着我的食指说：“我送的礼物，必须特别有独特的特色！”
尾巴小声说着“什么特别有独特的特色…什么东西…”
“别嘀嘀咕咕了！打起精神，还有下一条街呢！”我拉着尾巴就开始像冲关似的飞奔在大道上。
在三个小时过后，依旧无果，我和尾巴坐在椅子上舔着冰淇淋相互依偎。
“其实你们都已经到这种关系了，应该不在乎送什么礼物了吧！”尾巴问。
“我们什么关系…哈…我和他能有什么关系…”我有些不好意思，佯装着不在意。
她撇撇嘴，说：“全世界都知道你们俩的事儿好吗！”
我赶紧摆摆手，还没说话，手里的冰淇淋就掉在了地上。
尾巴马上掏出纸给我擦手，我突然就想到了礼物。
当我拿着一叠炸鸡店的各类兑换券出店门时，尾巴的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你就送这个给许亘？”她大吼，整个街道的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们俩。
我比了个“嘘”的手势，挽着她的手边走边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许亘最喜欢的就是这家炸鸡店的甜筒和炸鸡了，我要是送他这个，他就能想什么时候来吃就什么时候来吃，而且我把所有的兑换券的领了一遍，几乎什么都有！这个主意是不是很赞！”我说起许亘的爱好总是如数家珍。
“得了吧，还没进门呢就一副贴心小媳妇样儿。”尾巴说。
“太上老君在上，我和许亘真没在一起。”我做了个发誓的手势。
尾巴叹了口气:“哎，太上老君都快被你烦死了。”
我和许亘是打娘胎里就认识的，他的妈妈和我的妈妈是相互当伴娘的死党，所以我们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是一个学校，甚至是一个班。
这小子天生基因好，继承了孟姨的美貌和许叔的智慧，长得一副俊俏冷傲的男主脸，成绩也名列前茅。
我虽然没继承到董家的任何优点，成绩平平长相平平身高也平平，但就因为跟着许亘这个自然发光体，我的名字时常和许亘一起被别人挂在嘴上。
包括——
“董弥生，你看看你的同桌许亘的成绩再看看你的……”、“许亘下课了带着董弥生一起来办公室……”、“董弥生你能不能学学许亘啊……”
但不限于——
“许亘和董弥生在一起了。”
当然，面对这个问题他从不解释。我也很害怕他会解释。
其实全世界都认为我们两个是两小无猜、两情相悦的青梅竹马。只有我知道，我喜欢他是真命题，他喜欢我是假命题。
所以当犹如破败堤坝倾泻而出的流言四起时，我倒没有马上否认，只是脸上泛起红晕，但我能瞟到身边的许亘脸上闪过的一丝不快。
我知道他不喜欢我。许亘其实是个骄傲自大的人，从小就相貌成绩样样出众，但凡有一项比不过别人他就会夜以继日地努力，并且到最后遥遥领先所有人。所以，他当然不会喜欢我这样的。他会喜欢的，应该是艺术班班花林季子那样的女孩。
林季子倒是比许亘坦诚多了，在她的火眼金睛中，立马从人群中揪住了跟在许亘背后的我。她不似想象中的官家小姐那样娇任跋扈，只是温柔的问我了些关于许亘的事，我回家前还送了我一个仅仅拳头大小但要小一百块钱的奶油蛋糕。
上次艺术节，他俩是老师钦点的“金童玉女”主持人。
当然，我毫不在意。因为所有人都在传的是“董弥生和许亘在一起了”，而不是林季子。好像别人更愿意把我和许亘联系在一起，不管漂亮的女孩性格多好多温柔，她们都不愿意相信，还骂她是狐狸精，说主持人肯定是她靠着不正当手段从年级主任那抢来的。
相反的，我这样的人获得的却是安慰。
或许她们根本没把我当成假想敌，认为像我这样的，人群中一抓一大把，日子久了许亘自然而然就把我给甩了。但是如果对象是林季子，那她们可能一辈子都没希望了。
我想到林季子可能也会来参加许亘的生日，于是拉着尾巴到饰品店里买了个黄色发夹。起码要做做样子雌竞一下吧。我这样想。
没想到我和尾巴一出门就遇到了许亘。
“在这干嘛呢？”他好听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我连忙把发夹取下，怕他笑我。
他握住了我的手，把发夹别好，说:“挺好看的。”
尾巴和许亘篮球队的朋友传来起哄声。我只低头看着我的帆布鞋。
我知道他的脸上定是不满的。他就是这样，明明不喜欢，却要装作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