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梦魇
罗水镇一大早就跟赶集一样热闹, 大街小巷都挤满了人，被罗家领着往外走。
一个老人颤巍巍跟着人流往前走, 拐杖在水面上深深浅浅地起伏着。后面嬉笑的孩子一个不当心, 碰了老人一下，老人脚底一滑就要沉下去，好险被旁边的罗家人给扶住了。
“后面的不要挤, 有序往前走！”罗家人扶着老人朝后面喊，回头道，“老人家你没事吧，我扶着你走好了。”
老人摇摇头：“没事, 就是你们一大早让我们撤离罗水镇到底是什么事啊？”
“这个么, 别担心, 不是什么大事，很快就会处理好的。”罗家人好歹给含糊过去了, 将老人送到另一个人手里, 巷口那边的罗争鸣几人走了过来。
罗争鸣：“罗叔，怎么样了？”
“反正都通知到位了，时间问题。”罗叔摆摆手，走过来低声问, “到底什么事儿啊, 一声不吭的就让我们帮忙把全镇撤离，要不是看在信得过你的份上，谁理你。”
“谢谢罗叔愿意相信我了。”罗争鸣笑着被罗叔打了一下，“说多了容易引起恐慌, 没有效率, 你就当解怔局的秘密任务吧。”
“神神秘秘。”罗叔嘀咕了几句, 接着去忙活了。
“他们对你很信任。”唐闵看向这些条条巷巷往同一个方向汇集人们, 临时通知撤离，在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也没有人闹事，全权配合罗家人。
“怎么说也是未来的家主，这点威信还是得有的。”罗争鸣调笑了一句，“祝氏两姐弟呢，怎么没看见他们？”
“他们在村外检查有没有呓体混水摸鱼走出去。”唐闵道，“我去找犬槐，一个上午不见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行，那我去跟祝氏两姐弟一起检查，人这么多，只靠他们两个也够呛。”
两人很快分道扬镳。
主角出马，这时候差不多该找到呓体老家了。
唐闵给犬槐发了一条消息：【你在哪？】
十秒钟，对话框迟迟没有出现“正在输入中”的字样，唐闵收起通讯器，没有犹豫，直接遁入了水中。
果不其然，没找多久，唐闵在水下找到了正要浮上来换气的犬槐。
犬槐露出水面深深呼吸了一口，再次潜入水下，看到了被保护罩围着漂过来的唐闵，嘴边浮出一串细密的泡泡。
唐闵往犬槐方向一点，一个半透明的保护罩环绕住了犬槐。
“唐闵你怎么来了。”犬槐终于得以开口说话。
唐闵：“呓体找到了吗。”
犬槐：“找到了，它们全都躲在水下面的一个房子里，有点深，我不太过得去。”
唐闵往下潜了下去，有保护罩提供额外的呼吸空间，犬槐带着唐闵往深处游。
随着深入，水里光线变暗了许多，鱼群浮在头顶之上，太阳穴因为水压变强突突地跳，他们沿着水柱林一路往下，看见了白色的沙地，破旧的房子斜斜插在沙地里面，房门躺在一边，一半埋在沙子里面，隐约可以看见一截飘动的布料从房子窗口飘出来。
“罗水镇的镇民都安排出去了？”犬槐看向唐闵。
不再咋咋呼呼的犬槐看上去成熟了不少，唐闵点了点头。
犬槐：“接下来交给我吧，不用你出手。”
想要证明自己么，正好唐闵也想看看现在的犬槐究竟有多少实力：“行啊。”
唐闵浮在上空，看着犬槐戳破气泡，如迅捷的游鱼一般冲向屋子，呓体的叫声通过水波传达到唐闵耳边，多了一层怪异的色彩。
周围的沙石掀起，模糊了原本清晰的海底，一声声骨头撞击肌肉的声音传来，一只呓体吱哇怪叫地想要从里面逃出来，又被一只坚实的手臂给抓了回去。
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屋子忽然膨胀起来，不多时犬槐从里面游出来，看到犬槐的嘴型，唐闵凝目往屋子看。
屋子被撑破了，碎屑落入白沙，让本就浑浊的视线更加不可见，一只明显不属于正常体型的呓体从里面钻了出来，如一道黑影闪电般朝犬槐游过去。
不，不能说是一只，这是多个呓体组合在一起形成的巨大呓体，群居型呓体，唐闵终于明白过来这个意味着什么了。
呓体还在不断地变大，不只是屋子里有呓体，白沙堆下面也冒出来一个个呓体，将自己团成肉球，跟齿轮镶嵌在巨大的机器里一样嵌在巨型呓体之上。
罗水镇之外的公路上，祝朦猛然转过头，看到一个巨大的肉色怪物突破水面，在建筑群之间咆哮，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原本热闹的人群骤然静下来。
镇民指着比罗水城最高的建筑还要高两倍的怪物：“那是什么？”
祝胧仰头看：“呓体？这么大？”
罗争鸣拔腿往小镇跑过去，回头对旁边的人道：“你们保证好其他人的安全，祝胧祝朦，我们走。”
刚进入小镇，他们就看见几个黑影飞蹿着想往小镇外跑，一道巨大的念能罩笼罩下来，将整个小镇包裹在里面，黑影撞到念能罩上，弹了回去。
三个人调转方向，去追这些企图往小镇外面跑的呓体：“犬槐和首席两个人应该可以解决掉那个巨型呓体，不能让其他呓体逃出去。”
“居然有这么多，和文件上的名单数量不一样。”祝朦挥出鞭子，抓住一个呓体的腿将它扯了过来。
“那些人可能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制造了多少怪物。”祝胧将念能化作棱刺，射进呓体的胸膛，半灰半红的血从里面流出来，呓体双目睁大，从半空中掉下来，撞进水里，沉了下来。
消灭呓体比消灭异生源要容易很多，因为躯体还是人类，只要按杀死人类的方法杀死呓体就行。
罗争鸣望向天际将整个罗水镇都包裹在里面的念能罩：“完全不靠人工念能形成的念能罩么，也只有首席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吧。”
“我的大部分念能可都用来维持念能罩了。”唐闵浮在半空中，看着下面被巨型呓体摁到水下面的犬槐，“你一个人行不行。”
一道水柱从另一边窜上来，犬槐从里面回到地面上，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将形成巨型呓体手掌的两个呓体丢到一边：“没有问题。”
巨型呓体咆哮着拍击水面，四道海浪从周围扬起，如怒吼的水怪朝犬槐扑过去。
水花四射，连半空中的唐闵都差点被波及，而犬槐直接被拍回了水里。
唐闵俯身往下看，无数呓体从水里跳出来贴在巨型呓体身上，又有无数呓体从上面疏疏落下，清水被搅浑，视野不断在呓体周围流转，最终锁定在了巨型呓体的大腿上。
一个黑影沿着还未完全成型的肌肉轨迹奔上来，将往上爬的呓体不断踢落，如同一只锋芒毕露的箭，转瞬间来到巨型呓体的面庞。
剥离又重组的可怖面孔转过来，巨大的眼球盯着犬槐，犬槐手臂往后一伸，刚好接住一个从天而降的呓体，手臂抡圆往巨型呓体脸上砸过去。
“砰！”那张大脸豁然露出一个大口子，半个脑袋稀里哗啦往下掉。
巨型呓体失去视觉般摇晃起来，两只手掌张开肆无忌惮地破坏着周围的建筑，砖瓦墙体全部落入水中，但是没过一会，那些被冲散的呓体又爬了上来，组成一个新的面孔。
“光凭这样可破坏不了它。”唐闵道。
呓体数量这么多，分散开来都很头疼了，结合在一起更是不容小嘘，它们的力量似乎可以叠加，数量越多越强。在受到攻击又可以解散，把攻击均摊，一拳打在棉花里，就算让唐闵上，效果也差不多。
这才是群居性呓体的攻击形态，确实够棘手。
犬槐从巨型呓体上滑了下来，刚刚挥过去一拳没看清，直接送进了一个呓体的嘴里，那个呓体的脑袋被拧断，死之前在犬槐手背上留下几条狰狞的疤痕。
“这也太难缠了。”犬槐用水漂干净手上的血，脚下忽然被一道巨大的影子覆盖，精神一紧，立刻往旁边滚了一圈。
一只大手从天上拍下来，在他原来蹲下的地方留下一只巨大的巴掌印，呓体最棘手的还不是攻击。
唐闵在半空中看得清楚，巨型呓体周围汇聚了大量的黑色烟雾：“注意魇息！”
但魇息也不是说注意就能抵抗住的，巨型呓体怒吼出声，翻涌的魇息一下子扑面而来，唐闵瞳孔一缩，身体钉在原地，眼睛也同时失去了光彩。
四周一片漆黑，森冷的温度源源不断从外面浸透身体。
“好久不见啊，最近过得怎么样，有好好享受失败的痛苦吗？”阴阳怪调的声音响起。
唐闵抬起头，望向虚无的空气，这是世界意识的声音。
黑暗如潮水退散，耳边世界意识的声音也变得模糊，逐渐由呓体的怒吼声取代。
唐闵睁开眼睛，意识回归，回到了罗水镇，他还停在空中，面前的巨型呓体正淌着水往陆地上的犬槐走去。
犬槐仰躺在地上，双目失神，显然还沉浸在梦魇之中。
他都出来了，犬槐怎么还没有恢复意识。唐闵往下飞过去，在呓体掌下救出了犬槐。
唐闵踩在屋檐之上，将犬槐放下来：“犬槐，醒醒。”
不管唐闵怎么摇晃，犬槐始终没有反应，唐闵蹙起眉：“到底梦见什么了。”
梦境中的犬槐数不清多少次往前面伸出手，他拼命地往前够，指尖只能感受到冰冷的空气。
犬槐趴在悬崖上，呆滞地望着下面。
为什么不管他速度有多快，怎么喊怎么追，都没有办法阻止唐闵从他眼前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