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第 155 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修）
许疏楼本人都怔了一怔：“师妹？”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这两人心思不正, ”白柔霜听起来有些委屈，“我好不容易才等回的师姐，是容他们算计的吗？”
“……对不住, ”许疏楼揽住她的肩，“我早该和你谈谈的，这一百年……辛苦你了。”
“也没有，其实我过得挺好的。”白柔霜又不好意思起来。
许疏楼失笑：“你怎么这么好哄啊？”
“那也得分谁来哄嘛。”白柔霜撒娇。
路怡看得目瞪口呆, 路嘉硬着头皮站出来：“白姑娘误会了, 我们真的没有心思不正。”
“得了吧，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吗？”白柔霜眼波在两人脸上流转过, “一个□□熏心，一个自视甚高，偏偏人又不够聪明，那点心思都要写在脸上了，真不知道你们哪里来的自信？以为能算计到我们？”
自视甚高……路怡听得头皮发麻, 她仗着自己是穿书者, 面对书里这些人物时的确是带了些不自觉的傲慢, 没想到被白柔霜一眼就看了出来。
更没想到, 白柔霜会表现出这么强的攻击性, 《踏仙途》中再三描写过她的娇婉柔弱, 路怡以为她就算生气，也顶多是对陆北辰茶里茶气地挑唆几句, 由他来出头，怎么会……
路怡暗自心惊,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我在和你们说话, 你总去看陆师兄做什么？”白柔霜盯着她, “怎么？觉得我会给他这个面子放过你们？”
无尘岛众人立刻都神色不善地看向陆北辰。
他只能苦笑, 对路嘉二人道：“你们两个是我带进来的，我保证会将你们安全带出去。”
两人心下一喜，却又听他继续道：“但也仅此而已了，出去以后，你们便不再是我凌霄门弟子，从此分道扬镳吧。”
“陆师兄！”
“如今凌霄门式微，的确正值缺人之际，但心术不正之辈会对门派造成怎样的影响，我最该清楚……”陆北辰叹道，“我意已决，无需多言。”
好歹是个种马文男主，怎么能这么怂？路怡心下鄙夷，咬了咬牙，以退为进道：“既如此，我们这便告辞，不必你来保护！”
没人拦他们。
陆北辰神色淡漠，他可从来不是什么滥好人。
两人只能尴尬地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路嘉难免有些埋怨：“你乱说什么？还牵连了我。”
“怕什么？”路怡嘴硬，“这里行不通，我们就再去旁的地方碰碰运气。”
两人一路小心翼翼，摸入一间隐在瀑布后的山洞，正想休息一下，就见一只刚刚被剁下来的手臂，一路飙着血花落在二人脚下。
“啊啊啊！”路怡吓得花容失色，正尖叫了一声，就听得一旁的路嘉惨叫得远比自己要真情实感数倍，甚至整个人都扑到了她身上，“啊啊，是人手啊！救命啊！”
“……”
两人很快惊动了里面的人，被持刀剑的女子押着进去。
路嘉看清了这些女子的衣摆上绣着合欢花，不由一怔，这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们在无霜城找不到接近的机会，却在这里撞上了？
看到山洞中情形后，他心下浮起的一丝庆幸，很快湮灭。
只见洞中幽暗的天光下，有人站成一排，数名合欢宗打扮的弟子站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个女人背对着二人，站在那一排人墙前。
“高鸣临死前，亲口定下了下一任玄武楼主，还托我帮忙扶持，”二人只听得那女子冷笑了一声，“观你们近日行径，是不服我了？”
“不敢，倒是洛宗主一路追杀我们至此，实在睚眦必报得很。”
玄武楼主高鸣借由灵药之功活过了百年——他到底曾是修者，纵然经脉尽断，也与凡人不同，他又对自己狠得下心，什么虎狼之药都敢用，撑过了一百余岁，把玄武楼经营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位置。他活着的时候，其他人自认没他经营的本事，没有篡位的心思，但他离世后，这份基业自然不缺人眼馋。尤其高鸣挑选出的新任楼主年纪太轻，纵然有洛浮生护持，自也有人不服。
这些人嘴上说着不敢，背地里为了这个位子却没少干出腌臜事。
“洛宗主，您毕竟是外人，插手我们玄武楼的事，总归不大合适吧？”
那女子笑了起来：“我就是要插手，容不得你们情不情愿，反叛者，得先问过我手中这杆霸王枪。”
“洛宗主，这次落在你手里，我愿赌服输，我知道合欢宗失落法宝‘与君绝’的下落，用来换我一条命，您意下如何？”
“不如何，”女子毫不犹豫，“合欢宗绝不妥协，反叛者的下场只有一个死字。”
“洛浮生，你不要太过分！”
“杀！”
随着这一声令下，怒骂声、求饶声、惨叫声接连不断地传入路嘉路怡的耳中，那冲天的血腥气呛得二人几欲作呕，和平年代的来客，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登时面色苍白，每听到一声利器没入身体的声音，就整个人都跟着颤抖，他们拼命地捂住了口鼻，生怕泄露出一点恐惧的声响。
穿书以来，他们总带着些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下意识把其他人看成是二次元纸片人。如今，被血色一激，终于意识到他们穿的是一个仙侠的世界，一个充斥着危险的、杀机随处可见的世界。
洛浮生？这怎么可能是洛浮生？
场上渐渐安静下去，鼻尖萦绕着的血腥气却迟迟不散，两人早不敢再看，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仓皇。
正仓皇间，却又听得那女子的声音道：“你们是什么人？”
二人心下一颤，几乎吓晕过去，却不得不颤着身子对上她的视线。
那下令杀人的女子手中提着长枪，枪尖还滴着血，回首看向他们时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眉目间带着不容小觑的锋芒。
那眼波一动，如此锋锐而美丽，直让正恐惧的路嘉二人都看得有些呆了，只觉得终于理解了少时课本的那句“惊鸿一瞥。”
两人瞠目结舌，眼前这个枪尖淌血的姑娘，居然是书中那个阿浮。《踏仙途》一书中，洛浮生出场并不多，路怡对她只有三个印象：一，倾国倾城；二，脾气太软，软到连灭门之仇都能握手言和；三，还是倾国倾城……没办法，每逢她出场，作者都会花大量的篇幅去描写她的美貌。
可眼前的洛浮生，她不像那个软乎乎的姑娘，倒像个铁血枭雄。
这一眼里并没有轻蔑，两人却莫名感觉她似乎将他们视作蝼蚁。
给路怡再多两个胆子，她也不敢凑上去了。
“你是阿、洛浮生？”路嘉的大脑却似乎还没开始运作，怔怔地问，“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我生来就是这个样子。”洛浮生用帕子擦拭着手上的血迹，似乎在考虑如何处置他们似的。
路怡扯了一把路嘉，让他别再多嘴。
可想起那本踏仙途，她自己心下何尝没有强烈的违和感。洛浮生是合欢宗唯一的宗女，从小被宠到大的，就算遭逢巨变，也不该心甘情愿变得那般窝囊才对吧？
眼前这个洛浮生倒是真实多了。
随着一阵脚步声传来，两人心下一喜。
“这是……”是陆北辰的声音。
看清来人，洛浮生面色缓和了些：“你们认识？”
“算是吧。”这次回答的是一道女声。
“陆北辰来了！”路嘉口不择言，急急求饶道，“你看在他的情分上，放我们一马吧！”
“陆北辰？他在我这儿有什么情分？”洛浮生古怪地看他们一眼，“不过算你们运气不错，许姐姐的面子我总是要给的。”
许疏楼？
又是许疏楼？
路怡看着她曾瞧不起的那些女子，她们一个个鲜活无比，在这方世界里如鱼得水。至少这浓重的血腥气和遍地的尸首，没有让她们面上有丝毫动容。
“我不想再去剧情人物那里碰运气了，”路嘉脸色苍白，“我只想回现代。”
……谁不想呢？
凌霄门弟子进山洞时，有人不小心触动了机关，数道寒芒从四面八方射出，众人或躲避或拿出兵刃抵挡。
路怡躲闪不及的时候，不止陆北辰，连白柔霜——她口中的菟丝子，也替她挡了一道。
寒光散尽后，一只被血腥气唤醒的巨兽从洞口伸出探出头来，对众人发动了攻击。
路怡跌跌撞撞，看了一眼白柔霜手里的剑，之前遇到双头蝇的时候，她就奇怪为何陆北辰完全没有要去帮白柔霜的意思。
现在她突然反应过来，是因为他知道白柔霜不需要别人帮忙。
对啊，白柔霜手里明明就有剑啊，为什么要躲在其他人身后？
路怡陷入混乱，小说带来的固有印象太深，自见面起，那柄剑就负在白柔霜身后，可她仿佛直到现在才注意到那是一柄剑，一柄杀人的利器，不是什么漂亮的装饰品。
白柔霜和许疏楼对敌时配合得如此默契，刚刚寒光从四面八方射来时，白柔霜甚至没有回头看过一眼，因为她身后站着许疏楼，她很清楚自己不必担忧后背被袭。
这样的默契是装不出来的，自然不是路嘉猜测的什么塑料姐妹花了。
路嘉一直呆愣愣的，此时看着许疏楼手中的扇子，突然福至心灵般大喝一声：“你也是穿书者！”
许疏楼很茫然地看了过来：“什么？”
“甜水镇，那个拿扇子的人！是不是你？”
路怡怔了怔，猛地看向他：“你在说什么？”
“你还不懂吗？那个去修仙的苏怜儿就是原本陆北辰的女人苏怜儿，不是什么重名！”路嘉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从没这么好用过，“我们穿的就是百年以后，是许疏楼改变了剧情！你忘了沈庄吗？是许疏楼杀了沈庄，陆北辰如此落魄，定然是因为她抢了他的机缘！”
他以己度人，以为知道剧情的人必然如此，做出推测时没有丝毫迟疑。
许疏楼笑了笑，否认道：“我没有抢过他的机缘。”
路嘉冲着陆北辰大喊：“若没有她，你本该称霸天下的！”
陆北辰当然不信，大概是不想离疯子太近，甚至还后退了一步。
“你信我，真的，”路嘉急急解释，“你本该是本代修士第一人，是本代第一个进入渡劫期的修士，是凌霄门的门主，群雄归附！少年天才，声名远扬，凌霄之主，天下敬仰！”
陆北辰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那称霸天下之后，我做了什么？”
“你、你娶了很多夫人，什么许疏楼萧雅白柔霜洛浮生，都是你后院一员。”
白柔霜瞪大了眼睛，与师姐交汇了一个眼神，而洛浮生则特别挑剔地看了陆北辰一眼。
“首先，我不觉得我称霸了天下，这些人就会突然愿意嫁我，”陆北辰觉得有些好笑，“其次，我称霸了天下以后，就只做了这些吗？你编造故事的能力未免太匮乏。”
“那你想做什么？”
陆北辰想了想：“我有把这个修真界变得更好吗？”
路嘉急急在脑子里搜索剧情，绞尽脑汁才想到一点：“唔，有！如果许疏楼没杀沈庄，他会在天下大旱时，与你一同仗义疏财，帮助百姓！”
陆北辰却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沈庄？我如何会与那种人为伍？”
“那种人？什么人？对了，不只有他，还有很多人拥簇在你身边，比如凤九幽，还有范阳范芷，还有……”
陆北辰脸黑了：“什么意思？个顶个的人渣，你拐着弯骂我呢是不是？”
“许疏楼原本只是你的妾！”
陆北辰怒道：“别乱说话，待会儿她要来打我，你给我挡吗？”
“……”
路嘉语塞了，陆北辰却突然若有所思：“也许吧，也许在某条行差踏错的路上。我父……我是说，如果我走错了路，却没人拉我回来。但无论如何，许疏楼做我的妾那部分都过于离谱了。”
路嘉看他指望不上，又转向白柔霜：“还有你，如果没有许疏楼，你会成为称霸天下的陆北辰的正头夫人……”
白柔霜似笑非笑，似乎在嘲讽他们似的。
路嘉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显然，就算是他，也看不出“白长老”的头衔会比“白夫人”差到哪里去。
他又看向陆北辰：“如果没有许疏楼，你可是能称霸天下啊！比现在的落魄要好得多！”
“好得多吗？我娶了白师妹之后，居然又娶了别人，”陆北辰出神，“那显然并不是更好的我。”
“……”居然说出这种话，你真不是个合格的种马男主。
许疏楼听够了，晃悠到近前问了一句：“夺舍？”
“不不不，不是！”二人将脑袋摇得如拨浪鼓一般，承认夺舍是什么后果，他们再不聪明也猜得到。
下一刻，许疏楼的手掌已经印上了二人的胸膛，两人感觉自己飘了出去，奇怪的是身子还在原地。他们低头看到自己透明的双手，才惊悚地意识到，是许疏楼一掌把二人的灵魂从身体里打了出去。
随后，身体传来一阵吸力，又猛地将他们吸了回去，这一折腾仿佛在坐过山车似的，让二人双腿一软，直挺挺地跪在了许疏楼面前。
跪倒不是故意跪的，但他们也不敢起，就着这个姿势，可怜巴巴地仰头看着许疏楼。
“是夺舍。”许疏楼下了定论。
两人大惊，开始语无伦次：“不不不，我们不是坏人！”
“对啊，我们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
许疏楼并不答话，抬掌再次向他们拍了过来。
路嘉还在挣扎：“我们根本什么都没做，你呢？你改变了这个世界！凭什么来罚我们？”
“改变世界？也许吧，”许疏楼轻声反问，“但那又如何？”
“什么？”
“你觉得这是更好还是更坏的世界？”
两人绝望地闭上眼睛，耳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是夺舍，却不是主动夺舍，放你们一回。”
他们感受着灵魂离体的虚弱感，再度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仍然坐在家中电脑前，路嘉狂喜了片刻，手舞足蹈间，不小心碰到了鼠标，屏幕就亮了起来。
路嘉看到眼前还开着论坛的页面，带着对许疏楼的满腔怒意，打了一大段话，冷静下来后，又一点点删掉。
他想了想，添加了一同穿越那位的id，发了一句话：我不是在做梦吧？
对方回得很快：不是。
路嘉打下一行字：许疏楼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方的回复驴唇不对马嘴：我们两个，在甜水镇，以为水患尚未发生之时，有想过提醒一句，救下那些人吗？在无霜城，有想过提醒合欢宗灭门之灾吗？
路嘉一时觉得荒谬：你是说许疏楼是好人？比我们高尚的好人？
这一次对话框里显示“正在输入”，几分钟后才有一行字发了过来：取决于你觉得那是更好还是更坏的世界。
路嘉沉默良久，一点点捋顺了脑子里的情节，找到了帖子里自己骂许疏楼的话，反复看了几遍后，终于选择了申请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