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急诊科决定去柳岸村一趟。
急诊大楼药房里的药品有限, 总有用完的时候，中药必须得备上。而开具中药, 就需要比他们更专业的郎中了。
这天去柳岸村的是张主任、林祯和贺胥, 还有他们最新招聘的保安。
其余人留下打理店铺，准备着开张事宜。
小翠本意是要带他们去柳岸村，不过急诊科不好意思麻烦她，只要了路线。
小翠给他们了一份简易的舆图, 舆图上, 柳岸村背靠一片山脉, 地势有些复杂。
柳岸村距离赵镇十公里，走路差不多两个小时。
但急诊科从紫杉山下山都是五小时山路，这两个月的锻炼, 也不觉得两个小时的徒步有多难熬。
其实说说话话没一会儿就到了。
不过基本是贺胥和林祯在说, 张主任年纪还是大了，不比年轻人, 走上一会儿还是要喘, 保安从入职到现在一直保持着缄默, 只是林祯说话的时候，他会认真聆听, 随后把有用的话记在心底。
张主任有些走不动了, 天气太热, 他又累又热, 满头大汗。
林祯把准备好的水交给张主任，鼓励张主任走下去：“主任加油，你身后的路都是你的征途, 每一个脚印都有意义。”
张主任累得直哼哼：“什么跟什么, 我没有要放弃。”
“……”林祯说：“不好意思, 习惯了。”
这时，风迁月不动声色地看一眼脚下的黄土路，沿路走来却只有三个人的足印。
他习惯了不留痕迹，以免被仙门循着讨伐。
解决这些人倒也简单，但前赴后继地追来，像苍蝇一样，很烦。
大抵觉得林祯说得在理，风迁月落下重心，也在地面上留了足印。
只有两个，左脚和右脚。
“贺医生。”林祯问前面拿着舆图的贺胥：“还要多久？”
五月天气慢慢热起来，这会儿正是晌午，周围也没有庇荫处，太阳直晃晃落下来，他们穿的衣服也不是短袖短裤，林祯担心会中暑。
贺胥向前一眺，激动地说：“到了，就在前面了！”
林祯拉起张主任，赶紧往前走。
柳岸村村外立着一块人高的石碑，碑上刻着‘柳岸村’三个字，很是显眼，应该是给十里八村来柳岸村看诊的病人指路。
“第一次用地图找路，还好没找错，我真特么了不起。”贺胥把舆图叠好收起来，说着就要走进去。
林祯和张主任跟上贺胥。
柳岸村不大，一共二十几户人家。
大概是柳岸村位处山脚，日光不能完全照射进来，整个柳岸村像是笼在高山的阴影里。
他们几个走了一会儿，察觉到了不对劲，贺胥眉头一拧，说：“是不是太安静了？”
“岂止安静。”林祯放眼四周，低声说：“家家户户都闭着门。”
张主任说：“小心点。”
四处张望的时候，林祯余光瞥见风迁月。风迁月抬眸凝了眼村庄背靠的山，发现林祯朝自己看来，他便收回视线与林祯对望。
“是发现了什么吗？”
小钩不会说话，林祯只能主动去问他。
风迁月点点头。
林祯紧张：“是什么？”
风迁月半蹲下来，拾起地上一块石子，在脚下的黄土路上画了一只不知道是老虎还是狮子还是狼的四脚动物。
林祯他们三个盯着这四不像看了许久，林祯猜测道：“野兽跑进村子里了？”
风迁月点头。
三人一下紧张起来。
“怪不得都紧闭门窗，是真防豺狼虎豹啊。”贺胥瑟瑟发抖道：“主任，咱们走吧，万一……”
“嘿——！”
一道声音打断了贺胥的‘万一’。
声音从他们后方的屋子里响起，众人循声而望。身后的屋子打开了窗，窗户是半开，一个少年在窗户后面冲他们急急地喊：“快进屋！”
焦急地催促声很容易让人恐慌，也就下意识按照少年的话去做。
他们进来少年所在的这间屋子，等他们四人都进来后，少年赶紧关门落上门闩。
锁好门后，少年又赶紧跑到窗户边，‘砰’得把窗户也关上了。
屋里空气的流动速度变得迟缓，鼻尖嗅到了药草的味道。
林祯这才抬头去看，屋里有个两层木架，架子上放着好些竹片编织的畚箕，畚箕里装着药草。
少年也没有告诉他们到底怎么一回事，绕过一个简陋的屏风，轻声说了声：“师父，人带进来了。”
听着话的意思是屋里还有人。
少年说完就去弯腰做出搀扶的动作，随后他搀着一位花白头发胡子的老人自屏风后走出。
“来看诊？”老人开口询问，随后睨了眼四人，发觉四个人都不似生病的模样，不由得戒备起来。
看出老人防备，张主任赶紧开口说明来意。
但老人一听他们是医修，脸色立马拉了起来，“不必说了！老夫没有灵根，无法修行！”
张主任解释道：“不需要修行，只是郎中。”
老人冷哼一声：“不需要修行？你哐老夫！不需要修行的医修能称为医修？没有修为，又怎么拿得起那块破石头给病者渡气遮掩病灶！”
说完一甩袖，也不需要少年搀扶，气鼓鼓地回去屏风后了。
林祯他们有些尴尬，虽说来柳岸村的时候也想过人家不一定愿意加入，但也没想到几句话说下来惹人发了这么大的火。
不过他们总不可能解释他们也不是医修，传出去的话，怕会动摇修仙第一人民医院的刚建立的微末地位。
少年有些尴尬地向他们道歉，屏风后老人又高声道：“是我得罪诸位，若诸位见怪，冲着老夫一人便是！”
“师父！”少年无奈。
老人道：“你若是想跟去，没人拦着！”
少年钻去屏风后，低声哄着老人。
林祯他们相视一眼，能感受的到老人对医修的敌意，但人年纪大了，也没必要真的与人置气，况且说到底，他们是医生不是医修。
“那……走吧？”贺胥低声问。
林祯点点头。
招聘是双向的，一方不情愿，那招聘就没必要继续下去。
当着两个小年轻被这么一阵吼，张主任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他转身要去抽门闩，那少年又跑了出来：“你们要走？”
林祯和贺胥点点头，再留下去不是讨人嫌嘛。
“这会儿山中野兽都跑进村了，这时离开万一撞上了呢？”少年劝说：“待天黑野兽回林再走吧。”
说完这句，屋外恰好一声咆哮。
贺胥吓了一跳：“是什么！卧槽，老虎吗？”
手碰到门闩的张主任回头看着少年，慌张地问：“孩子，你这门顶用吗？！”
薄薄的一层，外面的老虎一爪就能拍得四分五裂。
“不必担忧。”少年道：“只要它们吃饱了，就不会伤人。”
张主任觉得少年这话就是在放屁。
贺胥也两眼一黑。
不过他们都没敢再出声，就怕把门前经过的野兽给吸引过来。
沉默间，林祯不由看了眼风迁月，他们来的时候没和野兽撞上，但风迁月却知道村中进了野兽，也不知他是怎么知道的。
过了一会儿，虎啸声远去。
众人这才松口气，不过也不敢再提说离开了，外面偶尔还有其他的叫声。
张主任不好意思道：“叨扰了。”
“无事。”
少年请众人坐下，他沏了茶端上来。
“谢谢。”茶是药材熬的凉茶，清热解暑。
他们被野兽吓到，这会脑子充血，正需要一杯凉茶。
凉茶一饮而尽，脑子也清凉了不少。
林祯好奇地问：“野兽进村不是第一日吧？”
听少年的口吻好似习以为常了。
果然，少年点头：“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林祯又问：“都是白日来，夜晚归山？”
少年道是。
林祯觉得奇怪，虽说万物皆有灵，但野兽毕竟是野兽，白日下山夜晚归山的规律透着一种浓浓的违和。
看出林祯疑问，少年解释道：“以往野兽都待在山中，与我们泾渭分明。但大概一月以前，偶有野兽下山进村，后来野兽出没的次数越来越多。都是白日来夜晚归，直至七日前才清楚缘由……”
说到这里时少年垂眸，语气变得沉重。
“七日前，师兄冒险去山中采药，归来后便头疼、胸闷、气息不畅。这些天病情日益加重，浑身通红不见消退。”
林祯看向张主任，张主任没吭声，表情严肃地在听少年陈述。
少年继续道：“师父说师兄是中/毒，但师兄一再肯定只是采药未做其他。”
贺胥猜测道：“是不是碰了什么毒/草？”
“不可能。”少年道：“师兄深得师父亲传，怎会不识毒草药草。”
林祯问：“那为何中毒？”
少年道：“是山间浓雾。”
林祯一下反应过来，问：“是不是到了夜晚，山间的雾气就褪了？”
少年道：“是这样。”
林祯心中了然了。
云雾又怎么会有毒性，真正有毒的怕是充斥在雾中的气体。
难怪山间野兽纷纷下山进村，应当是下山避难来了，而夜晚时气体退散，野兽知晓危险散去，便是百兽归巢的时候。
张主任赶紧问：“你师兄除了头疼、胸闷、气息不畅和皮肤发红外还有其他症状吗？”
少年的那位师兄应该就是吸入了有毒气体，但具体是吸入了什么气体，还要通过症状来初步辨别。
少年也是学医之人，猜到张主任这么问的目的是要分辨毒/气，这样才能对症下药。
他直接给了答案：“是魔障。”
经历过‘七步断肠散’后，张主任和林祯都成长了，没有露出‘are you kidding me’的表情。
但魔障到底是什么气体，林祯和张主任并不知道。
“魔障啊。”张主任点点头。
少年看出张主任的勉强，也没戳破，反而解释道：“魔修与其他修行不同，其他修士要一方宁静地，便会布起结界。除非是硬闯结界，不然结界不会伤人。而魔修要圈方寸之地，便会放出魔障驱赶人或是生灵。若人或生灵躲避不及，便会死在魔障之中。”
说完，少年忧心忡忡：“山中魔障遮天蔽日，如此大的阵仗，想来必是那风迁月又在作乱。”
风迁月喝着碗中凉茶，早也习惯了被泼脏水，此时也无动于衷。
喝了一口，忽地放下了碗。
抬眸看向林祯。
林祯在思考，少年说了这么多其实也没能让她和张主任明白魔障到底是什么气体。
张主任便直接问了：“你师兄在何处？”
“魔障入体，无药可救。”少年哽咽：“师兄昨夜离开了……”
贺胥惊了：“离开了？去了哪里？”
少年用袖子抹了眼泪：“见着师兄的村民说，师兄又进山了。诸位是仙门之人，能否请诸位看在一碗凉茶的份上，请来剑修刀修去山中寻我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