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苏橙阳回过头, 无声垂眸。
海潮回落，露出湿润的砂砾。
一如温柔拂面的风，在片刻间吹动磐石一般的心, 瞬息却消失无踪。
苏橙阳的心情奇迹般地轻松起来。
望着盘中剥得七零八落的虾仁，她将心动的原因归结于立刻就能吃到喜欢的食物。
“咱们来做个自我介绍吧。”谭琪忽然提议道。
从节目录制到现在，除了在开拍前看过彼此的资料, 他们始终没有正式介绍过自己。
随着第一期的节目播出, 大家的关系似乎在无形中亲近起来, 薄薄的几张资料, 就显得格外没有诚意。
当然，谭琪这么说, 也相当于变相给其他嘉宾一个让观众更加了解他们的机会。
“好啊。”
“我赞同！”
韩松雪喜欢凑热闹, 当即兴致勃勃。
秦游抬头紧张地看向众人, 她最害怕的就是做自我介绍，也不像其他人一样, 或多或少参加过什么活动, 她完全没有, 拍完第一部电影之后就立刻回到学校继续学习。
她感觉苏橙阳跟自己的情况差不多，下意识将目光投向苏橙阳，只可惜苏橙阳正在埋头大吃特吃, 不经意抬头迎上她的目光, 眼中透露些许迷茫, 看样子压根没注意听他们说话。
谭琪道：“那我先来。我叫谭琪，今年二十九岁，参与拍摄过二十七部影视剧。”
韩松雪接着说：“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 我相信我已经给各位留下比较深刻的印象, 我叫韩松雪, 之前是女团成员，因为一些不可说的原因……害，就是我把老板骂了一顿，然后被解雇了，回国之后演过几部电视剧，就是那种剧情非常老套的言情剧，被骂得很惨。”
韩松雪说完，众人下意识将目光转移到她身边的苏橙阳身上。
苏橙阳放下两手都是油的爪子，咽下口中食物，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说道：“我叫苏橙阳，演过几十……一部电视剧。”
苏橙阳差点就顺口说出自己原来的工作经历，幸好她悬崖勒马及时反应过来。
“就没有了？”
众人还再等待她的下文，她却直接捞起一只大闸蟹开始肢解。
“嗯……”
苏橙阳应了一声。
韩松雪道：“行行行，下一个，别耽误这个饿死鬼吃东西。”
宋鸣安接着说：“在下宋鸣安，漳州人士，年岁弱冠……”
“停！”韩松雪突然出声打断，“我们知道了，下一个。”
宋鸣安：“……”
“我叫齐甫，演过几部警匪剧，平时的兴趣爱好是健身，买小裙子。”
“蒋姗琦，出演过三部作品，我平时……喜欢买包和项链还有手表。”
“沈赋，音乐制作人，没演过戏。”
沈赋用餐时依旧戴着一顶鸭舌帽，皮肤苍白，脸上没多少表情，一看就是深居简出的那种人。
韩松雪好奇地问：“音乐制作人？你写过什么歌？我好像没听说过。”
韩松雪说话不经过大脑，好在沈赋并未生气，解释道：“我创作的歌曲大部分是纯音乐，经常用于影视剧bgm。”
谭琪道：“你最喜欢的一首是什么歌？”
沈赋道：“《麒麟》。”
齐甫听后诧异道：“《麒麟》是你写的歌？”
“嗯。”
韩松雪愣了一下，“《火焰树》的bgm？”
齐甫又说：“这部剧我有参演，播出以后导演编剧和男主角都得了奖，这首《麒麟》是男主的专属bgm，居然是你创作的？”
沈赋反应淡淡，“嗯。”
这回自我介绍轮到秦游，她是在场嘉宾中年龄最小的一位，几道目光聚集在她身上，双手紧张地纠缠在一起，像上课突然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答不上来的学生一样。
她红着脸站起来，目光不自觉地看向工作人员的行列中，希望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来缓解自己紧张的心情，可又忽然想起来，妈妈这两天要出差，没有陪她过来。
“别紧张。”
众人也不催促，默默等着她。
秦游眼神从众人脸上掠过，越是让她不紧张，她越是容易紧张。
直到她发现苏橙阳抬头向自己看了过来。
或许是因为苏橙阳和她年龄相仿，又或许是苏橙阳帮过她两次，面对苏橙阳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她的心忽然冷静下来。
“我叫秦游，今年十七岁半，刚上大一，参演过一部电影，叫、叫……”
事情过去这么些年，秦游早就把电影名字给忘了。可话已经说到这里，她红着脸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又变得紧张起来。
“《十二春》。”
见她用求救般的眼神看向自己，苏橙阳放下口中食物，低声提醒道。
秦游眼睛一亮，“《十二春》！”
她不知道紧急时刻自己为什么要寄希望于苏橙阳，但苏橙阳三番两次帮过她，她下意识希望苏橙阳可以救她。
“最后一个。”
秦游如获大赦，感激地看向苏橙阳，随后坐回了位置当中。
苏橙阳没太当回事，她并没有刻意记住秦游演过的电影，只是这个名字很好记，而且是秦游唯一的作品，看过一遍基本就忘不掉了。
最后是一位女嘉宾，她平时和谭琪走得比较近，苏橙阳和她基本没什么接触。
“大家好，我叫何絮，絮是柳絮的絮，我出演过的作品很多，但我只是一个替身演员。”
自我介绍结束后，大家又像平常一般互相攀谈。
酒足饭饱后，节目组安排大家回到别墅。
坐在大厅中，苏橙阳懒懒地靠在沙发上，可能是人类的通病，一吃饱就想睡觉。
当看到副导演手里拿到几张卡片时，众人心中警铃大作。
“不会又有几号房什么的吧？”
“你别告诉你这里其实是一号房！”
“海边就那么几幢房子，不会让九号嘉宾住海上吧？”
苏橙阳警惕地坐直上身，虽然她不在意自己的居住环境，可这回出门她只带了插电式的小台灯，要是住海上她就完蛋了。
副导演翻了个白眼，“知不知道租一间别墅有多贵？咱们哪还有钱租别的地方？”
众人的心一下落回肚子里，“那就好、那就好。”
“那你手上的是什么东西？”
副导演让嘉宾把他手里的卡片拿过去，一边道：“和大家玩一个饭后游戏。”
齐甫上前将卡片拿过来一看，“海鲜的图片？”
“没错，你们刚才吃的海鲜大餐，是节目组从当地的海鲜市场借回来的，没有给钱。”
众人：“？？？”
“你再说一遍？”
“不是，你们节目组已经穷到这种地步了？”
“咱不吃还不行吗？问人家借不给钱，丢不丢脸。”
副导演干咳一声，说：“那不是……节目组为了租别墅，经费紧张，又希望你们能吃到纯天然的海鲜……”
“纯天然的海鲜在哪里吃不到？”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刚才吃的吐给你！”
“阴谋啊都是阴谋啊，我就说节目组怎么突然这么大方，原来有套等咱们往里钻呢。”
“总之！总之，你们现在要在图片里把中午吃过的食材全部正确地找出来，还包括……包括……”
说到这里，副导演脸上竟然有些心虚之色。
众人狐疑：“还包括什么？”
“咳……佐料。”
“？？”
“你听听你自己的说得是人话吗？”
蒋姗琦敏锐地抓到了重点，问道：“如果没有找出来怎么办？”
副导演说：“傍晚退潮之后，节目组会安排你们去赶海，只有找到所有食材明天早晨一并还给海鲜市场的卖家，并且卖掉多余的海鲜再买好佐料，你们的任务才算完成，否则接下来的两天，你们都必须要在海鲜市场帮忙售卖海鲜。
苏橙阳默了默，问道：“真没给钱？”
“一分没给。”副导演认真道。
其实给是给了，但这不是为了节目效果嘛。
“我现在吐出来还来得及吗。”苏橙阳一脸认真地问。
她没有开玩笑，她是认真的，她倒是不在乎去海鲜市场帮忙，就是感觉白吃了人家东西。
“太狗了你们！早知道我就是从这里跳下去、饿死，也绝对不吃你们一点儿东西！”韩松雪忿忿不平。
“我光知道它们熟了的样子，它们活着长什么样子我哪儿知道？”
“竹节蛏和小蛏王有什么区别来着？”
“别废话，赶紧选，选完把其他卡片还给我们。”副导演催促道。
“食材……”齐甫站在沙发边，一个离门口最近的位置。
他嘴里默默呢喃着，然后趁工作人员一个不注意，直接从门口蹿了出去。
他毕竟经常健身，等工作人员反应过来去拦的时候，他一个箭步跨了出去，直奔沙滩边的餐桌。
“齐甫，全村人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
“加油啊！看剩得最多的那几样！”
副导演不慌不忙，气定神闲。
片刻后，齐甫从门口走了进来。
八个人眼巴巴地看着齐甫，“怎么样？有哪些？”
齐甫无奈道：“餐桌已经被收起来了。”
闻言，众人怒目看向副导演。
副导演不为所动，甚至催促道：“快点儿啊，你们只有两分钟时间，决定好了之后，就把其他卡片还给我。”
“先把小龙虾和大闸蟹选出来。”谭琪提醒道。
这两个海鲜是他们吃得最多的。
可刚才那么大一桌子，二十几道海鲜，他们有喜欢吃的也有不喜欢吃的，怎么可能全记住。
副导演适时说：“如果明天有三个品种以上的海鲜没能还给卖家，你们就全都得留在海鲜市场打工，晚上还得和当地渔民一起出海捕鱼。”
他话音未落，又引起一众白眼。
苏橙阳把卡片接过来，副导演宣布计时开始。
“我不挑食，每一道海鲜我都吃过。”苏橙阳镇定道。
众人悬着的心微微落了一些。
苏橙阳快速浏览卡片，将自己吃过的、认识的海鲜全部挑出来放到一边。
两分钟时间里，苏橙阳差不多把出现在餐桌上的海鲜都挑出来了。
计时结束后，苏橙阳拿着手中卡片，看向副导演，一脸问道：“你确定，这上面所有海鲜，都是退潮赶海就能捡到的品种？”
副导演不怀好意地笑，“我说过，你们可以把多余的海鲜拿去卖了，然后买佐料。赶海捡不到的品种，你们可以拿钱买啊。”
此话一出，顿时惹了众怒。
“我呸！一群老六。”
“这里面铁定有赶海捡不到的东西。”
“废话，大闸蟹和小龙虾那能是海里的东西啊？海里的那是皮皮虾。”
苏橙阳沉思片刻，手里卡片品种虽然大部分来自于海中，但赶海很难将它们全部找齐全。
苏橙阳说：“不管什么品种，有多少捡多少，明天把它们卖了，再去买。”
“同意。”韩松雪道。
“可以。”蒋姗琦也点头道。
苏橙阳提出的解决办法的确是最可行的。
苏橙阳想了想又说：“这附近应该有几片淡水湖泊，我们晚上兵分两路吧。”
齐甫道：“晚上可能有渔民出海，我看看能不能跟他们一起出去打点东西回来。”
众人表示没意见，跟食物有关的东西，他们还是很信任苏橙阳的。
“那佐料这边……”
谭琪拧眉道：“我们这里只有你和小齐会做饭，其他人恐怕连炒菜用哪些调料都不知道。”
闻言，苏橙阳紧了下眉头。
苏橙阳会做饭，但仅限于油盐酱醋，除此之外她炒菜不放别的东西。
齐甫也为难道：“我不擅长处理海鲜这类食材，不知道应该放哪些佐料。”
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他们恐怕连炒菜放多少油都不知道。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想不到什么解决办法。
他们可不想在海鲜市场里闷两天，气味大是其次的，关键是他们压根就没有吃过这种苦头。
秦游坐在最边缘的位置，俩眼睛看了又看，直到坐在她身边的何絮发现异常，低声询问：“怎么了？”
秦游有点不好意思，默默举起一只手来，“那个……对不起。”
苏橙阳几人回头看去。
秦游道：“对不起，我撒谎了，其实我会做饭。”
苏橙阳惊讶道：“你会做饭？”
其他人也一脸不可思议。
“嗯，高中时候我爸爸经常不在家，我妈不喜欢做饭，所以家里基本上都是我做，我妈妈，很喜欢吃海鲜，所以我应该知道有哪些佐料。”
说完，她又补充一句，说：“对不起，我不是想故意隐瞒大家，上一期我只是很紧张，不敢说。”
韩松雪道：“你现在也很紧张啊。”
苏橙阳偷偷拐了她一下，示意她把嘴闭上。
韩松雪努嘴，捂住自己的口鼻，靠回沙发背上。
谭琪道：“那你下午能抽空把佐料写下来吗？明天直接去买。”
秦游立刻点头，终于有了参与感，眼里亮晶晶，像闪着小星星一样，“嗯！我学习完了之后一定写下来。”
众人：“……”
对哦，人家还是个品学兼优的大学生。
将卡片收起来之后，等待傍晚退潮，时间变得宽裕，工作人员将他们带回各自的房间休息。
回房后，苏橙阳想了想，让秦游一个人写佐料会不会太为难她，而且她那么用功学习，万一耽误她的学习进步怎么办？
正好苏橙阳昨晚睡得早，没什么困意，趁大家都在休息的时候，她离开房间去找秦游。
别墅二楼分为两个区，只有六间房，秦游的房间在一楼。
苏橙阳从旋转楼梯走下去，一抬头就撞见刚从外面回来的林予两人。
“橙阳！”小路向她招了招手。
苏橙阳笑了笑，“你们吃午饭了吗？”
小路手里端着一个盒子，向苏橙阳靠近，一边道：“吃过了。这附近有一家川菜馆还不错，走之前带你去吃一吃。”
苏橙阳有点诧异，看向林予，“可以吗？”
林予道：“不可以。”
“哥！”小路不满地喊道，还悄悄瞪了他一眼。
被林予提醒后，小路知道自己惹苏橙阳不开心了，原本打算来道歉，结果不帮忙就算了，还拆她的台。
“哦。”苏橙阳一点不意外。
“对了，你不是说馋了很久水果披萨吗？附近刚好有一家披萨店，我就帮你买了回来……”
小路话还没说完，苏橙阳嘴角的笑容就淡了下去。
“不用，谢谢。”苏橙阳点头，旋即打算离开。
小路一下子明白自己说错话，解释道：“不是，我没那个意思，这是……这是我哥买的！他说你中午的表现特别好，所以破例满足一个愿望，是不是，哥？”
边说着，她还用手肘去撞了撞林予的胳膊。
苏橙阳愣了一下，垂下眼帘，“不用，我不……”
我不需要你们可怜。
最终，苏橙阳还是没把最后几个字说出来。
林予瞟了她一眼，直接说：“路茵想向你道歉，她好像让你误会了。”
闻言，苏橙阳抬眸看去。
小路没办法，只好叹了声气，实话实话：“橙阳对不起，我承认一开始是觉得没有家的人很可怜，但是表哥已经狠狠教训过我了！我觉得他说得对，你一点儿都不可怜，你很厉害！你童年的环境或许并不好，但是你成为了很好的人，你漂亮、自信、稳重，有主见，有勇气，虽然有时候也有点儿孩子气，但你没有任何值得被同情的地方，所以我想向你道歉，我以后再也不会那么想了。”
苏橙阳怔怔地看着她，脑海里回味着她的话。
翻来覆去，却只留下一个结果。
林总觉得她不可怜。
所以，小路也觉得她不可怜。
这是第一次有人知道她的身世之后，对她说这样的话。
“谢谢。”苏橙阳脸上浮现一抹笑容，“我不生气了。”
小路松了口气，又觉得不好意思，把手里的盒子递给苏橙阳，说：“这是我和表哥一起帮你选的，芒果火龙果双拼披萨。”
她把手放在嘴边，低声说：“要知道我哥是半个意大利人，他们最讨厌披萨里面放水果，就像我们很讨厌小笼包里放草莓一样。”
苏橙阳接过披萨盒，脸上笑意不由更深了些，又问：“这个套餐里面没有可乐吗？”
旋即一脸期待地看着两人。
自从开始吃减肥餐以后，苏橙阳再也没尝过碳水的滋味。
小路：“……”
林予意味深长，发现了，苏橙阳挺会得寸进尺的。
他没回答，目光下滑，叮嘱道：“只能吃一点。”
苏橙阳：“……”
苏橙阳用控诉的眼神看着他。
林予强调，“只能吃一点。”
“……哦。”苏橙阳闷闷不乐低下头。
林予看了看她，转身走到门边，从窗台上提下来一个塑料杯，递给苏橙阳。
苏橙阳心里跳出的小黑人正在吐槽林予，余光中看到他递到面前来的塑料杯，惊讶地抬起头来。
“林总……”苏橙阳难以置信，满心感动。
林总是天使吧，一定是天使吧，她居然在心里吐槽林总，她简直太不是东西了。
林予道：“不能吃晚饭。”
苏橙阳顿时皱了皱鼻子。
可最终在碳水和晚饭之间，她选择了碳水。
反正看样子晚上也只能吃健康减肥餐。
“谢谢林总！您真是个好人！”苏橙阳笑吟吟从他手里接过塑料杯。
苏橙阳扎着一个凌乱的丸子头，随着她的动作，一缕发丝垂落在光洁的额头上。
黑发像白玉上的一缕污垢，有点扎眼，让人忍不住伸手拂去。
林予下意识抬起右手，在半空忽然顿住，又垂了下去。
奇怪。
告别林予两人，苏橙阳端着披萨提着冰可乐，高高兴兴地敲响秦游的房门。
秦游小跑开门，门页一拉开，就看见苏橙阳一脸满足地喝着碳水。
“橙阳姐？”秦游疑惑地看着她，“有什么事情吗？”
苏橙阳说：“我来和你一起写佐料，顺便带了点披萨过来，我朋友买的。”
“哦。”秦游侧身将苏橙阳让了进去，并说：“橙阳，我先看完这个章节，你稍微等一下。”
“没关系，你继续学习，给我张纸和笔就行，我写完自己认识的，然后你空了再补充一下其他的就可以。”
“嗯，好。”
进入房间，来到书桌前。
两个人相处时，秦游不像在其他人面前紧张，她从旁边拖了一把椅子过来，让苏橙阳先坐下。
苏橙阳看见满书桌的资料，有点迟疑，“我在这里会不会打扰你学习？不然我还是先回去，写完再给你送过来。”
秦游腼腆地笑了下，“我没关系，我学习不喜欢太安静。”
闻言，苏橙阳没有继续推辞。
她将披萨盒放在一边，说：“先吃点东西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谢谢。”
苏橙阳眼馋水果双拼披萨很久，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睛。
秦游则小口小口地吃，非常斯文。
“你在学英语吗？”苏橙阳往她面前的书看了一眼。
秦游点头，“嗯，我在练习短语。”
“短语……”苏橙阳右腮鼓囊囊，“My name is SuChengYang？是这样吗？”
“对。”
“我好像只会这一句短语，以前想自学，但是一直没有时间。……不对，还有生日快乐新年快乐。”
秦游笑问：“你想学吗？我可以教你，不难。”
“我想学，但不是现在。”
苏橙阳长着一张高学历的脸，语文还是小时候扒学校墙根学的，轮到学英语的时候，她有两天没扒着，就再也跟不上了。
后面想过自学，但是真的太忙了，就自学了插画。
秦游垂下头看着书籍，好一阵突然说：“橙阳姐，你觉得读书好还是工作好？”
苏橙阳狐疑：“为什么这么问。”
秦游有些垂头丧气，压低声音说：“我爸爸做生意欠了很多债，还不上。妈妈一边工作，一边照顾我，可我至少还有四年才能毕业，这个节目也是我自己非要参加的，我就想着，万一我能火，能接到戏，能出来赚钱，我就不念书了，帮家里还债，可是妈妈不同意。”
苏橙阳放下手里的食物和可乐，坐直身体，异常严肃地看着秦游。
“秦游，如果我的生活能够重来一次，哪怕穷到一口饭吃不上，我也会选择念书。”
读书破万卷。
如果她读过很多书，或许这辈子的梦想就不会像咸鱼一样。
“读书不一定是最好的出路，但它是千万条出路里面，上限最高的一条。”
尽管苏橙阳的生活无法重来，她不能像普通人一样，拥有一段美好的校园生活，可她同样很珍惜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
苏橙阳不知道自己的话能不能劝说秦游，但她没有继续再说下去，她本身不想干涉任何人的选择。
离开秦游的房间时，时间接近三点。
苏橙阳谨遵教诲没有吃太多，将冷掉的披萨放进冰箱后回到房间。
坐在床边，苏橙阳从背包里拿出平板。
这一期节目录制时，工作人员并没有收缴他们的娱乐工具。
苏橙阳搜索了一下附近的淡水湖，发现距离不远，就在他们附近两公里的位置。
傍晚时分，一直没有工作人员来通知录制，苏橙阳闲来无事画了张插画。
插画内容是吹着海风的沙滩。
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画沙滩，她并没有多喜欢海边，可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画完。
“笃——”
房门被敲响，苏橙阳以为退潮工作人员来催她出门。
她收起平板，去开门。
“橙阳……”
苏橙阳还没看清门外的人是谁，肩膀就被对方搂住。
她愣了愣，“你们怎么来了？”
韩松雪从她肩膀上抬起头来，蒋姗琦和宋鸣安两人站在门口。
“你有吃的吗？我好饿啊。马上都七点了，压根没人安排晚饭。”韩松雪一脸埋怨道。
蒋姗琦道：“你应该有带什么零食吧？我本来想点外卖，但是我爸说外卖不健康。”
宋鸣安默默道：“零食也没有很健康。”
苏橙阳尴尬道：“本来偷偷藏了一点，来的路上被林总没收了。”
“你应该有藏一点吧？你之前藏得到处都是，应该不会被全收了吧？”
“实在不巧，我就带了这么点儿东西，没有地方藏。”
“那你干嘛要带零食？明明知道会被没收。”
苏橙阳无奈，“我不是抱有一点侥幸心理吗。”
“你们……”何絮站在走廊里，疑惑地看着围在苏橙阳门前的一群人。
苏橙阳问道：“何絮姐，今天没有工作人员安排晚饭吗？他们有点饿了。”
何絮和谭琪差不多年纪，谭琪性格比较像知心大姐姐，何絮则比较稳重。
何絮说：“嗯，楼下不是有厨房吗？这两天吃饭问题应该都是自己解决。”
众人：“……”
何絮想了想，又说：“节目组在厨房留了买菜的钱，看你们都在房间休息，齐甫和秦游半个小时前出门买菜去了，”
“啊，我真的没上过比这个节目还抠门的节目。”
“是的。”
等一行人饥肠辘辘地来到大厅，采购完装备的齐甫两人回来了。
“不愧是沿海城市，蔬菜比海鲜还贵。”齐甫叹息道。
“是啊，节目组给的钱还花完了，我本来以为至少能剩一点明天买佐料。”秦游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
“你们回来了！”
见到两人的出现，众人像看到生命里的曙光一样。
两人被他们如狼似虎的眼神看得一愣。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情？”
“你们再不回来我们就要饿死了！”韩松雪哭喊着接过他们手上的东西，“你们回来之前我们已经把饭煲好了。”
秦游顿了顿，说：“冰箱里面还剩下不少披萨，如果饿的话可以在烤箱里加热……”
她话音还未落，韩松雪将东西往他们手里一塞，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大步奔向厨房，打开冰箱，将披萨放进烤箱，一气呵成。
热好了披萨，众人打算先吃点东西垫肚子才开始做饭。
蒋姗琦看向旁边面对食物无动于衷的苏橙阳，疑惑地问：“你不吃吗？”
听到她的话，其他人不约而同地苏橙阳看来。
苏橙阳：“？”
“在你们眼里，我就是那么贪吃的人吗？”
众人不约而同点头，“是的。”
蒋姗琦指了指韩松雪，说：“她像饿死鬼投胎，你是饿死鬼投胎。”
韩松雪：“？”
苏橙阳：“……”
秦游将最后一块披萨递给沈赋，后者低声道谢。
秦游笑道：“橙阳姐只是喜欢吃东西，就像我喜欢学习，沈赋喜欢音乐，齐甫喜欢收藏裙子，鸣安哥喜欢古风文化……大家都有各自喜欢的东西。”
“哇！小游游，你好了解大家哦！那你猜我喜欢什么？”韩松雪指着自己说。
秦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松雪姐喜欢直来直往。”
蒋姗琦面无表情，“我翻译一下她的话，你喜欢说话不过脑子。”
韩松雪：“……”
众人哄堂大笑，氛围其乐融融。
甚至有一时片刻，他们忘记了摄像头的存在。
似乎经过昨天的自我介绍，大家的关系变得更加融洽了。
饭后，蒋姗琦等人负责洗碗。
那大小姐可能从未做过这种粗活，连洗洁精放多少都不清楚。
其他人在大厅休息片刻，就打算出去捞海鲜。
齐甫因为半夜和渔民一起出海，所以先回房间休息，韩松雪宋鸣安和谭琪何絮一起去附近的淡水湖看看，剩下四人等退潮后赶海。
节目组给他们准备了赶海工具，筒靴和手套，四人带上装备，等时候差不多，就出发前往海边。
几位工作人员跟在身边，还安排了专业救生员。
夜晚海水像浓墨一般，海边晚上气温低，四人都穿上了外套。
秦游和沈赋不是爱多话的性格，蒋姗琦也不喜欢主动和其他两人说话，就紧跟在苏橙阳身边。
苏橙阳本来抱着旅游的心思参加节目，想着随便混一混就行了，结果完全做不到啊！
他们四个人待在一起，如果没有人开启话题，带动他们，压根没什么有用的镜头，无可奈何，苏橙阳只能充当活跃气氛的人。这种时候，她异常想念韩松雪，因为以她爱闹腾的性格，根本不会让场子冷下来。
可事实和苏橙阳想的不大一样。
另一边，前往淡水湖的四人组也显得十分平和。
宋鸣安像个虚心求教的学生在请教谭琪一些问题，何絮基本不参与他们的话题，韩松雪闷闷不乐地跟在三人身后。
她因为口无遮拦不知道挨过多少骂，所以上节目之前，经纪人特意叮嘱她不要多话，听节目组的安排就行了。可第一天苏橙阳坐在她身边没管住话匣子，本以为第一期播放后又会挨骂，可出乎意料的根本没人骂她，甚至还觉得她特别可爱。
韩松雪将一切原因归结于苏橙阳，因为第一次和苏橙阳交谈的时候，她就非常直接了当地点出韩松雪口无遮拦，好像直接将她的缺点摆到观众面前的时候，观众反而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所以，韩松雪默认，在苏橙阳身边她是可以无所顾忌展现自己的。
可一旦苏橙阳不在，她就有点畏首畏尾，就像在来时的车上，韩松雪其实没跟他们交谈几句话，司机师傅还没话找话说希望制造一点话题。
“唉，可以和橙阳一组就好了。”韩松雪道。
宋鸣安听见声音一脸疑惑，“跟我们一组委屈你了？”
韩松雪摇头，“倒不是委屈我，就是跟橙阳一起自在一点。”
三人：“……”
好的，知道你狗嘴吐不出象牙，把嘴闭上吧。
前往海边的路上，苏橙阳一人身兼三职。
她先和蒋姗琦聊过去，得到信息，她家和苏橙阳想的一样，十分有钱，家里做的产业跟娱乐圈没关系，就是兼职进来玩玩。
和蒋姗琦聊完过去，她又和秦游聊未来。
处于现在的环境中，秦游并不觉得紧张。
“未来，我会成为一名专业演员。我喜欢演戏，喜欢把一个纸上的生命用自己的方式诠释出来。但是，我也会好好读完书。”
说最后一句话时，她转头看向苏橙阳，两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和秦游聊完未来，她又和沈赋聊音乐。
她能看出来，沈赋是一个内心世界非常丰富的人。
这类人往往外表沉默寡言，甚至让人觉得冷漠，他的内心却一直在思考，如果遇到一个和他同频共振的人，他的表达能力不会比一般人低。
苏橙阳没有完整听过几首歌，跟他完全没有共同语言区，她只能硬着头皮找话题。
“沈赋，你创作遇见过瓶颈期吗？”
一般来说，创作者都会存在瓶颈期的。
沈赋思考片刻，“嗯。”
“遇到瓶颈期你会怎么办？”
沈赋垂眸看她一眼，“你是记者吗？”
“……啊？”苏橙阳愣住，没反应过来他想表达的意思。
沈赋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问话的方式，有一点像记者。”
苏橙阳惊讶地看着他，“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不好笑吗？”沈赋迷茫看她。
苏橙阳有预感，第一期撞上狗屎运爆了，第二期的收视率绝对会大幅度减少。
“啊！”
不知看见什么，秦游吓得一激灵，条件反射地往苏橙阳身上蹿。
其他两人被她的叫声吓了一跳，蒋姗琦抓住苏橙阳的手臂，沈赋直接躲到了苏橙阳身后。
三个人眼神惊恐，看向海滩上的不明物体。
苏橙阳：“……”
她其实也被吓到了，只是反应没其他两个快，等她回过神来，三个人把她围在了中间。
她拿起手电筒往地上黑乎乎一团照去，眼神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身后的沈赋。
沈赋注意到苏橙阳意味深长的目光，尴尬地将手捂在唇瓣咳嗽，当什么都没发生。
“嗯？”
苏橙阳朝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过去看看是什么东西。
沈赋：“……”
沈赋皱了皱鼻尖，看向手电筒照到的地方。
海滩上有一片宛如人类头发一般的东西，长在一个圆圆的球体上面，看上去……就像是一颗人类的脑袋！
“禁婆……我在书上看到，水里会有禁婆。”秦游靠在苏橙阳手臂上，小脸惨白。
“一定是尸体，附近肯定有命案，我们还是先报警吧。”
沈赋走到一半，回头白着脸看向三人，“禁婆……是什么？吃人吗？”
秦游当真要解释：“禁婆是……唔！”
她刚开口，苏橙阳就捂住她的嘴巴，颤抖着声线说：“今晚还睡不睡觉了？！”
“你们紧张……”
“啊啊啊！”
就在四人精神极度紧张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凉飕飕的女人声音。
秦游吓得大声尖叫起来，沈赋身子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苏橙阳和蒋姗琦缩在一起。
“……兮兮的干什么。”
小路莫名其妙地看着几人。
她穿着和苏橙阳相同的装备，看见地上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时大喜过望，“龙须菜！”
小路惊喜地把那团都类似于人类头发的东西拿了起来，三下五除二的将东西从绳子上扯了下来，看得苏橙阳头皮一阵刺痛。
“什、什么菜？”沈赋喃喃道。
小路把整理好的龙须菜放进桶里，转头看向四人，说：“龙须菜啊，凉拌特别好。”
“对了，老远就看见你们一惊一乍的，干什么呢？”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