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试镜
易匀星微笑着随口扯了一句慌：“我刚刚好像看到张导从楼上下来了, 您看……”
剧组明确规定艺人试镜不许经纪人随行。
以张导的脾气，绝对不会喜欢看到有人仗着自己艺人有点热度就无视剧组的试镜规矩。
王经纪人现在之所以敢在这里和工作人员耀武扬威，无非是因为在场没有什么大咖或者有话语权的导演制片人而已。
王经纪人愣了一下, 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先是尴尬地冲他笑了笑，然后拍了拍曹叙的肩。
“小叙啊, 那你一会儿跟张导说说这个事，看看能不能直接去试镜，我去外边车里等你。”
王经纪人说完就快步离开了, 剩下曹叙在原地怔愣。
曹叙看着年纪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 娃娃脸, 长相没什么攻击性。
似乎习惯了什么事都由经纪人帮他处理, 他独自一人有些无措地站在前台，支吾道。
“要不, 要不……大家先来登记？刚刚不好意思, 我——”
易匀星指了指酒店外：“出酒店左转大概一百米的路口就有一家打印店, 登记表在剧组发来的邮件的附件里, 你去打印一下填完再过来, 花不了二十分钟。”
曹叙脸上浮现出一丝感激。
“谢谢谢谢, 你是——”他压低了声音，“你是易匀星？”
易匀星点了一下头。
“酒店后门去那家打印店可能更快，你手机导航一下吧。”
“好的好的, 我从后门走……否则被我经纪人看到他肯定又要骂我了。今天谢谢你！”
队伍重新恢复了正常地移动。
易匀星转身去到了队伍末尾重新排队。
几分钟后，轮到了他上交登记表签字。
前台的工作人员认出他是刚刚帮忙解围的人, 笑容灿烂了几分。
“易匀星？我是你的粉丝哎, 你真人真的比舞台的镜头上要好看！刚刚的事情……谢谢你啦。”
“不客气。”易匀星签好字, 把一应材料交了过去, “您检查一下，有没有什么落下的？”
“没有没有——你刚刚说张导下来了，怎么？”
青年狡黠地眨了眨眸子：“我说好像看到张导下来了，可能是刚才看错了吧。”
工作人员迅速理解了他的弦外之音，把号码牌发给他。
“这个角色的试镜房间在二楼，203室，祝您试镜成功！”
他把号码牌贴在了羽绒服右侧，在化妆间化完妆就去到了走廊上等候，他前面大概还有四五个人。
因为演的是个大学生，他穿自己的私服也没有什么突兀感。
不确定一个人进去试镜需要多久，他索性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戴上一只耳机放剧本里提过的音乐，一边静心下来重新看了一遍自己在剧本上做的笔记。
“请14、15号进入试镜房间，16、17号做好准备。”
易匀星听到工作人员的声音，抬眸往203室的方向看了一眼，两个刚刚试镜完的男生正从房间里出来，似乎跟外面排队的人相熟，几人交流了几句。
“怎么样怎么样，里面试镜的是哪位导演啊？”
“是张导、副导和路老师亲自试镜……”
“卧槽？”
“毕竟是男二……”
“那你们试镜完感觉怎么样？”
那两个出来的男生摇了摇头：“张导看着没什么表情，副导还挺和善的，路老师就……我们俩应该没什么戏。”
工作人员催促了一句：“请14、15号进入房间试镜。”
几人不再聊了，匆匆挥手告别。
等易匀星听完了试镜剧本里提过的几首歌，终于叫到了他的号码。
“请18、19号进入房间试镜。”
他把剧本放在了椅子上，思忖一下没有把耳机也留下，只摘下来放到了衣兜里，快步走到了203室前。
“易匀星？这么巧，你是18号啊！”
是曹叙。
易匀星瞥到对方手里拿着的19号的牌子。
“嗯，正好一起进去吧。”
曹叙点点头：“刚才多亏了你我才把登记表及时打印好，真是太谢谢了，晚上你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吧？”
“我晚上要赶航班，可能来不及了，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那下次有机会遇到我再请你吃饭！”
走进试镜室，房间很大，大约有五十多平，布置成了摄影棚常见的环境，四周的墙壁都罩上了绿幕，中间很空旷，是留给艺人们试镜表演的地方，几名摄影师正操控着几个机位。
房间门正对面放了几张桌椅，试镜的评委们坐在那儿。
易匀星的目光不受自己控制地先落到了路景策脸上。
小路老师恰好也在看他。
两人的目光了无痕迹地交错了一下就挪开了。
小路老师和往常一样眉宇冷冽，看不出情绪。
张盼山导演坐在中间的位置，眉心紧锁。
只有一旁的副导演还算和善，脸上一直挂着微笑，也是他先开口。
“自我介绍就免了，你们的资料我们这儿都有，先请18号上前来抽试镜的片段吧，19号在旁边稍微等候一下。”
易匀星鞠了一躬，走到评委桌前，伸手到一个木箱子里取出了一张纸条。
“第11幕。”副导演把剧本挪到他面前，“易匀星？你现在有半分钟时间可以再看一遍剧本上的第11幕。”
半分钟，如果对剧本不熟的话连这一幕戏都看不完，更别提直接演出来。
这是把研读剧本不够认真的艺人直接淘汰了。
他没接剧本，礼貌地笑了笑：“谢谢导演，不用麻烦了，我记得第11幕戏是哪部分。”
副导脸上划过一丝诧异，张导紧锁的眉也稍稍舒展了一些。
“好，那你直接开始吧。”
他抽到的试镜片段是男二第一天进入大学，看到歌剧社在招人，他驻足艳羡地看了很久，宣传社团的同学注意到他给他塞了一张传单，他犹豫很久鼓足勇气过去，却在看到歌剧社展出的华美的演出服后沉默地离开了。
试镜开始，房间里空空荡荡，没有任何道具，只有几个配合试镜的群演。
易匀星在试镜室入口处站定，微微低下头，十几秒后整个人的气质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
原本挺拔隽秀的身形现在微微有些驼背，走路的步伐也迈得局促，好像突然之间不起眼了起来。
群演开始喊：“歌剧社招新咯，歌剧社招新！同学不来看一看吗，歌剧社招新！”
一直微低着头走路的青年脚步有了不甚明显的停顿，迅速抬眸往群演的方向看了一眼，木然黯淡的眼眸陡然迸发出了一丝光亮，憧憬中夹了少许的退缩，这样望了几秒。
青年的表情在摄像机链接的显示屏里无所遁形，张导脸色微凝，唇角有了一些笑意，轻轻点了点头，对着旁边的副导演使了个眼色。
试镜仍在继续。
几秒后，青年眼里的光随着人声喧闹渐渐消失了，他重新低下头朝着既定的路线走去，迎面过来一个拿着宣传单的同学，两人撞了一下。
青年一个踉跄：“不，不好意思，我没看到——”
语气很紧张，有些结巴，但字音清晰。
同学不以为意地塞了一张传单给他：“没事同学，我是话剧社的，你是新生吧？来我们这儿看看……”
青年捏紧了手里的传单。
“不用了，我——”他张口在组织言辞。
同学却只听到了他说“不用了”，径自离开去找下一个新生发传单了。
青年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同学离开的方向，又看向手里被捏皱的传单。
他鬼使神差地朝着群演在卖力招新的方向缓缓走去。
脚步越来越快，神色也从一开始的迟疑到了一种鼓足勇气的镇定。
他走近了，在距离招新摊位的不远处站定，似乎在排队，一边排，一边忍不住悄悄往一侧探头去看。
随着队伍的人减少，他看清了摊位上展示的华丽的话剧的演出服。
青年似乎被刺痛了一下。
他匆忙躲开了视线，看到了自己身上穿了好几年的，仿冒大牌的旧外套。
他的脚步在原地逡巡着，几厘米几厘米一点点犹疑。
最后把那张床单塞进衣服口袋，换出了一副耳机戴上，状若无事地转身离开了。
试镜结束。
这场戏的感情波动不大，也没有哭戏，易匀星迅速调整过来出了戏，走到场地中央朝着评委席弯腰鞠躬。
“几位老师，我的表演结束了。”
副导演的笑容很慈祥，但是张导的脸上看不出端倪。
“易匀星，你刚刚表演的这幕戏台词只有一句，我再挑一幕，你试一下台词，可以吗？”
易匀星点头。
张导翻了一下剧本：“第23幕吧，你过来拿剧本。”
“我记得住台词，张导。”
“不用看剧本你也知道23幕是哪场戏？”
易匀星点了点头。
张导敲了敲剧本：“好，那你开始吧，群演老师，跟他对一下台词。”
十几句台词对完，词一句没出错，情绪大部分到位，自然也有些瑕疵。
易匀星原本是挺自信的，说完词心里有点打鼓。
自己到底是半路出家，虽说有小路老师教他，但是火候还差远了。
张导听完他的台词，没做什么评价。
“好，易匀星，你的试镜结束了，试镜结果剧组三天内会通知到你，你在旁边休息一会儿吧，等19号试镜结束再出去。”
易匀星应了一声，再次鞠了一躬，退到了房间角落。
曹叙紧接着走过去抽签试镜。
对方有过拍戏的经验，明显也认真琢磨过剧本，表情动作都很流畅。
易匀星专注地看着学习了一会儿，默默把几个自己之前没注意到的点记下了。
试镜结束，曹叙站定等待导演的评价。
张导先是夸了两句：“曹叙，你的表演比之前有进步，看来这段时间是用功过的。”
“不过你的台词——刚刚试镜戏里的几句台词你再跟群演老师对一遍。”
“你的台词吐字太含糊，断句也不对，总是吞字，做演员这一行不能不重视台词……我上次跟你说过以后你没去调整过吗？”
曹叙面色尴尬惭愧地点了点头：“对不起张导。”
张导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我也知道你最近行程忙。好了，你的试镜也结束了，等剧组通知吧。”
易匀星和曹叙一起离开了试镜房间。
走到走廊上平复了一下心情，他走到自己之前坐的位置把剧本收好了，拿出手机准备联系赵财。
试镜结束比他想象中要早，正好他叔叔和小乐今天也到了横店，他们可以一起吃个饭，他晚一点再去机场返程回《星光101》。
至于试镜完的感想——竞争对手很强，场地很干净，拍摄设备很高端，副导演很温柔，小路老师避嫌一句点评也没有说，他争取下次有机会再来试镜张导的戏。
“易匀星……星哥！”
他听到曹叙的声音，停住脚步等了对方几秒。
“星哥，我看过《星光101》，练习生们都这样叫你，我，我……”
“没事，习惯怎么称呼都行。”
“那我加你一下微信可以吗？刚刚你的试镜真好，你也学过表演吗？台词简直甩了我几条街。”
易匀星摇了摇头：“没系统学。”
不过有小路老师这位影帝手把手教，所以……
“算是跟一个厉害的表演老师学过一段时间？”
曹叙娃娃脸上还染着一点红晕，看起来似乎很少这样主动跟人搭话。
“真好……我也想请表演老师来教我的，但是我的通告不受自己控制，都是我公司和经纪人给我安排行程。”
曹叙这样一部剧翻红一些的演员，公司自然会赶在热度没过去抓紧给他接各种代言、剧本、综艺、采访……
有钱赚是首位，至于这些质量如何，很少有公司或者经纪人会去考虑。
再联系一下前台交登记表时王经纪人对曹叙的态度，曹叙大约限于和公司的合约，在经纪人面前也没有多少话语权。
“你现在还想找表演老师学吗？”
曹叙肯定道：“想的！”
“但我……但我和经纪人提了他也不答应，他只说让我多拍两部剧台词自然就好了，不好也可以找配音。”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经纪人答应给我找表演老师吗？”
几分钟后，易匀星和蔫头耷脑的曹叙一起下了楼，一出酒店就遇到了王经纪人。
王经纪人先冲他点了一下头，然后拉过了曹叙。
“怎么样，试镜还好吗，张导怎么说？”
曹叙悄悄扫了一眼易匀星，易匀星冲他鼓励地点点头，曹叙在楼上酝酿了许久的眼泪“唰”一下盈满了眼眶。
直接把王经纪人吓了一大跳。
“这是怎么了？！”
易匀星状若无事地缓步离开了，深藏功与名，听到背后的曹叙声泪俱下。
“呜呜呜……王叔，我试镜演砸了，张导说我的台词太差了，呜呜呜，我肯定拿不到这个角色了……”
他走到酒店停车场，赵财正在车里等他。
“星哥，怎么样，试镜感觉如何，是不是稳了？”
易匀星摇摇头，没谦虚：“试镜的艺人很多，演技好的也不少……我估计我就是来一日游了，不过长了不少见识。”
赵财也不是很惋惜：“没事！过去了就不去想了，等结果吧——现在我们去哪儿？”
易匀星报了一家餐厅的地址：“去这里和我叔叔还有小乐一起吃饭。”
“好嘞！”
他在车后座调整了一下坐姿——习惯了在小路老师怀里找舒服的位置躺坐，现在一个人居然觉得怎么坐都不是很爽。
被养得“娇惯”了的小狐狸伸了一个懒腰，听到口袋里的手机振动声，拿起来看了一眼。
【路景策：来试镜男二的艺人已经全部表演完了。】
易匀星自认已经把心态放得很平，看到这句话还是忍不住支棱地坐直了一点。
【易匀星：没事，我是大心脏选手，你不用做那么多铺垫，可以直接告诉我我落选了的。】
【路景策：影帝亲自给你一对一辅导，学长还对自己那么没自信？】
【易匀星：小路老师，哪有人自己Q自己是影帝的？不是我没自信，是我看了别人的表演有自知之明。】
【路景策：张导看完所有的表演以后夸你了。】
【易匀星：？】
他狐疑地问了一句。
【易匀星：你没有徇私故意跟张导吹捧我吧？】
试镜室，张导正拉着制片和几位副导演回看刚刚来试镜男二的艺人们的镜头。
“这个表情木木的，让他演抑郁症演得像个傻子，不行。”
“这个哭戏用力过猛了，表情控制不行。”
“这个演技不错，就是年龄太大了，显老，一看就不像是大学生，还是算了吧。”
张导看完了所有试镜片段，回头问几位主创。
“大家觉得哪个更合适？”
几个副导演犹豫了一下，其中一个小声说。
“原本曹叙是不错，但是他台词过了这么久也没一点进步……还是欠缺了一些。”
张导敲了敲桌子：“那这样，大家直接说不好意思说，我们就在手机上发一个匿名投票，看看哪位艺人票数最高，最后就定下，大家觉得怎么样？”
众人都没什么意见，投票结果很快出来，张导先看到的，似乎毫不意外。
“六个人投票，一个弃权，四个人投了易匀星，这没什么异议了吧？”
“要不是今天在这里亲眼看了易匀星的试镜，打死我也不信一个非科班出身的爱豆第一次演戏就这么有灵气。”
“是啊是啊，贴脸、台词背得快这些我就不说了……他演戏虽然还有些问题，但瑕不掩瑜。”
“路老师，你和易匀星应该挺熟啊，他这次来试镜你有没有……”
路景策翻转了一下手机屏，微微垂眸，目光在桌上易匀星的简历证件照上清俊雅正的青年面上停留了几刻。
“他来试镜前我给他上过表演课——这次投票我弃权了。”
提问的那个副导演哑然。
一旁另一个副导演打趣。
“怎么，你是觉得曹叙更好，担心路老师徇私啊？那不能够，路老师今天在看易匀星试镜的时候一句话也没夸，后边我们讨论的时候他还提了易匀星表演时处理得不好的几个点。”
张导拍板道。
“好，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等三天后统一通知吧。大家忙了一早上都辛苦了，先去吃午饭，下午两点再回来继续面试。”
“我知道这附近有家不错的火锅店，一起去吧？”
“好啊好啊……”
路景策：“你们去吧，我和人约好了，两点前会回来。”
张导有些诧异，随口调侃了一句：“有约了？莫非是女朋友？”
“不是。”
是男朋友。
易匀星抵达了餐厅，餐厅门外他叔叔和小乐像是怕他不认识路似的，站在街边等着，看到他立即招了招手。
“哥！！！”
易匀星捂好口罩，戴上羽绒服帽子走过去，习惯性地先跟他叔叔和易知乐拥抱了一下。
现在没到寒假春节，不是旅游旺季，附近的街道空空荡荡，基本没有几个行人。
“你们怎么到得这么早，早上在横店影视城玩得开心吗？”
易凌笑道：“还说呢，小乐昨晚兴奋嚷嚷了一夜要来玩，结果白天赖床起不来，我们才刚出机场去酒店放完行李。”
易知乐脸一红：“爸你别在我哥面前乱说！”
易凌：“外面挺冷的，别站在这儿说了，餐厅我已经订了包间，我看了这家店的包间还有隔间可以午睡休息，小匀你今天还要坐飞机返程，多休息一会儿养足精神再走。”
他叔叔安排事情一向很周到，易匀星“嗯”了一声，几人一起走进了餐厅里。
易知乐忙着点餐，他们的口味小乐记得挺清楚，他索性就坐在椅子上回微信消息。
第一个是小路老师的。
【路景策：中午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吗？】
易匀星：“……”
第二个是曹叙发来的。
【曹叙：星哥，你是不是在这家餐厅啊？】
下面的照片的确是他在的餐厅的照片。
【易匀星：对，这么巧你和王经纪人也在这家吃午饭？】
【曹叙：不是啊！是我坐车路过，在餐厅门口看到你和人在说话，你小心一点，好像有狗仔在附近跟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