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创世火·一
这个冬天下雪的次数明显变多了, 几乎每天都是雪天，鹅毛大雪飞来飞去，下得思归心里有点烦。
今岁新年, 项诚邀请了曹斌与思归一同到广州过年，但曹斌拒绝了，还是想待在学校，与单身且不回家的老师们相聚, 思归于是也留在了苍穹大学。
年初三早上, 思归实在不想面对这么多的雪，于是掏出金笛，站在教学楼顶端，迎着凛冽的寒风，吹起了《Rose》。
在那和缓的曲声中，覆盖整所苍穹大学的积雪慢慢地化开了, 凤凰的火焰之力散播开去, 天空中飘扬的大雪飞向远方, 犹如在学校外围布上了一层无形的结界，令苍穹大学内百花盛开。
迟小多起了个大早，特地从广州过来，就是为了回学校玩雪, 结果赶到的时候看见雪全没了, 玻璃心“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怎么回事……”迟小多快哭了, 说, “不是才年初三吗……”
“咱们去秦岭滑雪！”项诚马上道，“走, 把你们的滑雪板带上, 另外找地方。来, 拼乐高！曹斌，快来帮忙拼乐高。”
“对对！”曹斌说，“我这儿有可达刚买的乐高！”
曹斌飞快地冲回活动室，拿出一大盒乐高，哗啦啦地倒在空地上，与项诚单膝跪地，火速开始拼飞机。
否则迟小多万一闹起来，可不是玩的。
“好吧。”迟小多暂时接受了这个B方案。
于是正副校长外加郎犬、熊猫们一起出动，用十五分钟拼好了一架飞机，并用法术把乐高变成了小型客机，曹斌上飞机时还顺便收了外头的脚撑，项诚则用了个浮空法术，让飞机升空，说：“走喽！”
“出发！”项诚抹了把汗，把思归也拖了上去。
郎犬坐上驾驶位，关上门：“爸爸，咱们去哪里滑雪呢？提醒一下，晚上还有巫山的春节晚宴哦。”
迟小多险些忘了今天晚上圣地还有节目，说：“嗯……要么……还是回圣地吧，算了，不玩雪了。”
熊猫自动接管了吧台，开始给他们做热饮，项诚与曹斌又一起用眼神示意思归，让他快想地方，你惹出来的事你想办法解决。
思归：“嗯……去哪儿呢？西藏？”
“会高反的，”曹斌马上说，“换个地方。”
“娘娘！”大丸提议道，“也可以去太行山啊！听说曜金宫外面的雪很好的！”
思归马上说：“对，曜金宫！去太行山。”
迟小多说：“我还没去过呢，好啊。”
终于化解了麻烦，项诚松了口气。郎犬设置了航路，飞机上，大伙儿隔着舷窗往下眺望，只见飞机沿着太行山脉一路往西，到处都是雪岭，寒锋沿着山的北面呼啸而来，朝数千米海拔高处爬升，到得陡峭的山顶，再化作瀑布般的凛冽冰气，铺天盖地倒灌而下，那景象壮观无比。
“哇——”迟小多很少在凛冬季节看到这一幕景象，心情复又恢复了雀跃，朝项诚说，“晚上把皮日天也叫上，让他到圣地去吧。”
项诚：“好，稍后就让郎犬回去接他，先找到曜金宫……思归，在哪里？”
“我回忆一下。”思归答道。
思归也很多年没有回去过了，在这个涅槃的一千年里，他只模糊地记得这个地方。
“佛宫寺啊！”迟小多看见了山西应县的城市景象，在飞机舷窗前朝下望去，城市里全是积雪，大地上犹如黑白交错的围棋棋盘。
“要么去恒山？”曹斌提议道，“恒山的雪景也不错。”
“我问问。”思归想起来了，除却自己，还有另一个人，一定知道曜金宫的准确位置。
三亚，大海边，江鸿正扒着陆修的肩膀，两人赤|裸上身，只穿着沙滩裤，身体靠在一起，陆修做了两个可以呼吸的气泡，带着他潜进深海里去。
手机响了，陆修本想按掉，发现居然是思归！他怀疑这是思归几千年来第一次用手机上的通话拨出键。
“谁？”江鸿问。
陆修反手搂住江鸿，接了电话。
“看你的通讯软件。”思归的声音毫无波动。
“哈喽——”
陆修打开微信，江鸿与陆修牵着手，在珊瑚礁中穿梭，陆修让手机悬浮水中，用气泡裹着它，打开了视频，这边两人正在海底的阳光下潜水，那边一群人穿着毛衣羽绒服在喝咖啡，背后还放了不少滑雪板。
思归：“喂，其实……”
“啊！小王娘娘！”大丸挤过来打了个招呼。
“小王娘娘！”迟小多朝镜头前的江鸿挥手，“你们居然在潜水，好享受哦。”
思归：“……我们正在……”
项诚：“你的事情解决了吗？”
“很顺利！”陆修比了个“OK”的手势。
江鸿：“我突然也好想滑雪哦。”
思归：“……准备上太行山……”
迟小多：“快来啊！”
江鸿：“可是我什么也没准备。”
“我这里还有板……”迟小多说，“衣服让大丸和二丸待会儿下山去买……”
“可以吗？！”江鸿看到大家都在滑雪，顿时也想去了，但这句话却不是问迟小多的，而是问陆修，今天刚要求他带自己潜水，又改主意有点不好意思。
思归：“……但是我忘了地点……”
“当然可以，”陆修侧头答道，“你想去哪儿都可以。”
陆修完全不介意江鸿改行程，只要两人在一起，一天改个百八十次的，他都不会有意见。
思归终于暴走了：“曜金宫到底在哪儿？！”
所有人寂静，看着思归。
“哦，”陆修同样面无表情，答道，“曜金宫，嗯，我给你经纬度。”
思归总算得救了，片刻后郎犬输入了经纬度，他们都以为传说中的古妖族圣殿在某个最高的山峰，没想到却是在群山环抱的一处谷地内，单峰插云之地，那里的山顶十分平坦，四面全是陡峭的悬崖，确实会是圣殿选址之地。
迟小多说：“这里是不是有个罅隙符文？要找找吗？”
思归摆手，示意不用。
“我想起来了，”思归说，“到了这里就能想起不少事。”
“凤凰的伏藏与龙的伏藏不一样，”项诚说，“上一次涅槃的记忆，是你在这里埋下的吧？”
“是的。”思归站在寒风里，面朝巨大而平坦的山顶，说道，“曾经我与大鹏鸟、孔宣执管时，这里就是天下妖怪的圣殿。”
妖族的历史非常悠久，且大多为非信史，早已湮没在了时光的长河中。
曹斌正想说话，思归却悬空飘浮起来，紧接着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思归的全身绽放出炽烈的光与热，犹如一枚太阳！
“哇！”熊猫们赶紧纷纷掏出手机拍照留念。
大丸喊道：“好壮观啊！神‘nio’放烟花啦——”
众人：“……”
“这是什么？”曹斌道。
迟小多扒在项诚身上，解释道：“思归在取回他的‘虚空藏’。”
曹斌问：“你们常说伏藏、虚空藏，到底都是什么？是不是龙也会伏藏？”
迟小多解释道：“对，龙与凤凰都会伏藏，伏藏的具体意思就是把信息埋在某个地方，对轮回转世丢失的记忆很有用，你可以理解为录音机。‘虚空藏’的意思就是，把信息埋在虚空之中，等待下一世，或者符合条件的他人在某天，前来取回。”
熊猫们与郎犬纷纷为迟小多的解说鼓掌。
思归开始主动取回他曾经埋在这里的一些记忆信息，他幻化为凤凰大明王，身周释放出火焰，火焰散发向四面八方，点亮了周遭天空中的符文，万千符文逐一从虚空中现出原形，紧接着，犹如流星般拖着火焰朝他飞来。
思归伸出手，凌空一拢，所有符文进入他的手中。
他睁开双眼，缓慢落地。
“曜金宫……”思归望向空无一物的山顶。
他又做了个手势，画出符文，再凌空按向面前，揪住虚空，扬手一掀，“嗡”的一声，面前水纹荡漾，旋即犹如海啸般席卷开去，就像揭开了罩在上面的宏大幕布。
一座巨型的辉煌宫殿，在山巅现出全貌！
“哇——”所有人大声喊道。
这座宫殿实在太宏伟了！简直可以用“奇观”来形容，它就像神话里的城堡，在云雾缭绕的山巅，又像极了静谧的无人仙境。
思归说：“你们随便玩吧，我打算到处逛逛，里头的东西，想要什么都可以拿走。”
迟小多已经忘了滑雪的事，快步跑进了曜金宫。
“有钱。”曹斌发表了简短而中肯的评价。
“哇哦——！”江鸿骑着黑龙落地，已经穿上了滑雪服，戴上了护目镜，看见曜金宫的刹那，震惊无比，“是我的幻觉吗？海市蜃楼？”
“这就是曜金宫，”陆修牵起江鸿的手，背着两人的雪板，答道，“很多年以前，妖族的驻地。”
“是第一个吗？”江鸿眼里充满了震撼，掏出手机拍照，感觉自己一瞬间穿越到了网络游戏里。
“好像不是。”陆修环顾四周，看见不远处有一座非常适合滑雪的山坡，就在曜金宫左后方，“现在去滑雪吗？”
江鸿说：“我想先进去看看。”
陆修便牵着江鸿的手走进曜金宫内，假山、流水、花草树木，都带着一股神奇的隐世仙气，仿佛在它的主人离开之后，时光便被神奇地停驻了。
“和我从前来的时候一模一样。”陆修说道，他带着江鸿往正殿里走，江鸿说：“这里没有活物呢。”
“嗯，”陆修答道，“封印应当是刚解开的。”
与巫山圣地不同，曜金宫内部，大部分区域是半开放式的，种了不少参天巨树，江鸿还是第一次看见有这么高大的梧桐树与榕树。它像个宏伟的温室，又像建立在华美宫殿中的宫廷，许多白玉打造的宽广石台近乎悬空，只有数根交错的横梁支撑着，延伸向远方。
这实在太违反建筑力学了，但如今江鸿已经能用驱魔师的眼光来看待这一切，他往下看，看见了几个岩石系的符文。
“这都是怎么建起来的。”江鸿感叹道。
陆修：“时间吧，几千年的时间，造就了这些。”
陆修带着江鸿穿过一道悬空桥，来到花园内，过了花园，又是一个庄严的圣殿，这座圣殿位于曜金宫最偏僻的北面，就像遗迹一般，一半在结界内，一半则露在结界外，墙壁被凿开了一条裂缝。
古殿内的一侧墙壁上，遗留着金色的符文标记与壁画，壁画上是三名长了翅膀的神明。
古殿中央，安静地“趴”着一条龙的骨骸，仿佛已经金属化。
“啊，这是……”江鸿被吓了一跳。
“我的朋友。”陆修答道，上前特地看了眼它的眼眶处，他的声音很平静，并随手摸了摸它，回头看了眼江鸿，笑了笑。
“哦。”江鸿说，“要安葬它吗？”
陆修想了想，说：“这是一个不错的提议。”
江鸿说：“我刚才看见，山的那一边有棵树。那里也许不错。”
陆修点点头，像是想说什么，江鸿突然感觉到，也许他想和这具龙的骨骸单独待会儿，说不出原因，只是一个预感，龙会不会像“象”一样，有特别的葬礼仪式，或许不愿意其他种族的成员参与？
江鸿便主动道：“我去那边走走，有事儿召唤你。”
果然，陆修点了点头，江鸿于是与陆修难得地暂时分开了一小会儿。
他伸了个懒腰，在殿内四处走了走，所过之处一个人也没有，他也不太担心迷路，稍后用龙鳞召唤陆修，再飞出去就行了。
但江鸿还是忍不住喊道：“有人吗？”
实在太空旷了，只不知道曜金宫全盛时期，是不是妖来妖往。
“有啊——”另一个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
“咦？”江鸿马上道，“大王娘娘！”
“小王娘娘！”迟小多的声音也沿着走廊，形成了回声，于是一时间整个曜金宫内到处都是“娘娘、娘娘、娘娘……”在回荡。
片刻后，二丸跑过来了，说道：“娘娘，我接您过去！”
江鸿难得骑一次熊猫，于是兴高采烈地翻身上了二丸的背上，被载着去找迟小多。
迟小多则骑着大丸，对着高处的一幅壁画，拿着笔记本在抄抄写写，大丸稍稍直起身，让他凑近点。
“哎？”江鸿于是加入了，“你在做什么？”
“我在考古，”迟小多说，“看看一千多年前妖族发生了什么。”
“哦，得出结论了吗？”江鸿问。
迟小多：“目前有点混乱……因为顾问甲要编一部妖族的编年史嘛，我就在替他搜集资料。”
“我可以一起整理。”江鸿时刻提醒着自己已经是问号司的人了，虽然只有仨成员，但大家都有代号，陈朗是顾问甲，迟小多是顾问乙，而江鸿是顾问丙。
“大王呢？”
“滑雪去了。”迟小多又问，“小王呢？”
江鸿接过迟小多的笔记本，好奇地看上面刚抄录下来的部分，有一些是古文字翻译，另外的则是符文推测，答道：“去埋他朋友了。”
“哦那具龙的骨骸啊。”迟小多点了点头。
午后，太行山侧峰之巅，陆修带着那具龙的尸骨，来到孤峰顶端，项诚也来了，说：“你想安葬它？”
“嗯。”陆修点头，说，“我准备尽量不用法术，就用这个雪板。”
项诚说：“我也来帮忙吧。”
两条龙于是一起动手，埋葬第三条龙。
“话说曹校长一直单身呢。”江鸿不知道为什么想到曹斌。
“是啊，”迟小多说，“你要给他介绍对象吗？”
“你要给他介绍对象吗？”江鸿说，“我觉得郎犬就很不错嘛，还会开飞机。”
迟小多：“你知道郎犬是什么吗？”
江鸿：“不知道，我只是看他俩玩得挺高兴的。”
迟小多：“我觉得曹斌可能不会想和狗……呃，谈恋爱。而且郎犬是我儿子。”
江鸿：“人和龙可以生出狗吗？”
迟小多：“干儿子！你在想什么！”
江鸿：“哦哦……”
“……你看，这一段显示，曜金宫是第三个圣地。”迟小多岔开话题，说。
“对哦。”江鸿骑在二丸的背上，看着笔记本，与迟小多并肩慢慢地往前，通过走廊。
江鸿说：“你找到了好多。”
迟小多说：“初始圣地是个叫‘万妖殿’的地方，我也不知道在哪儿；第二个就是巫山的古圣地，但在接近两千年前荒废过后来再复建的；第三个就是这儿了。”
“为什么妖族总是换地方？”江鸿问。
“也许和魔有关？”迟小多想了想，说，“毕竟魔曾经是妖族的‘神’。它如果想换地方，妖族只能追随……”
江鸿说：“曜金宫内一定有很多古代的文献记载，说不定还有秘法呢。”
“……当然了，”迟小多又推测道，“也许也和魔的性质有关，也正是因为这次时空旅行我才知道，荧惑在地球上埋下了五枚魔种，不同的魔种有特别的性质。”
“妖王又和什么有关呢？”江鸿问，“力量吗？还是威望？”
迟小多还没回答，另一个声音却从正殿深处传来。
“兼有。”思归的声音道，“除此之外，还有延续。”
走廊尽头豁然开朗，出现了曜金宫的王座之厅，那是个延伸出万丈峭壁的圆形平台，底下缠绕着数以万计的古藤，西照的阳光将整个王座之厅染成了辉煌的金色，流动的光无处不在。
思归下身覆火红色的战裙，上身赤|裸，现出飞鸟的文身，腰间细长的凤凰尾翎飘带在风里飞扬。
他坐在正中央第一把交椅上，另两侧，则空着两张椅子。
好有妖王的气势！江鸿心想。
“你们搜刮到了什么？”思归说。
迟小多说：“暂时还没搜刮到有用的，我再去看看，你记得法宝放在什么地方吗？”
“不记得了，”思归答道，“记忆极其有限，也或许没有存放法宝。拜托你的事情，帮我办好了吗？”
迟小多：“哦我还没告诉江鸿。”
江鸿：“？”
迟小多：“不过没关系，待会儿再说吧……来得及。”
江鸿一脸疑惑，下了二丸的背，给它顺了顺毛，又走上平台去，望向曜金宫外绵延的雪山，偶尔传来飞鸟鸣叫声，鸟儿们仿佛感觉到了凤凰的归来，正在朝着太行山之巅汇聚，真的太美了！
思归见江鸿的目光落在另外两张座椅上，便解释道：“这是我另外两个兄弟的位置，一千多年前，曜金宫之主，一共有三名。我、孔雀明王孔宣与大鹏王青雄。”
江鸿马上翻开迟小多的笔记本，准备帮顾问甲记录资料。
思归沉吟片刻，又望向平台外：“后来孔宣去了人间，青雄则与袁昆勾结，背叛了曜金宫。但那都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就像不属于我的记忆，或者说，这段记忆属于另一个我。”
迟小多说：“青雄魔化之后，就是黑翼大鹏吗？”
思归想了想，答道：“黑翼大鹏只能算是青雄残余的、极小部分的力量，算是真正的青雄在当初的数百年后，舍弃了他的心魔罢。”
“孔宣呢？”江鸿问。
“不知道。”思归的眼神露出少许迷茫，“都散了，实在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