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075 生病
075
三月末的申城, 正值最好的时节。
料峭的春寒早已散去，此时也尚未进入连绵的雨季。
下班路上，打开车窗, 连迎面拂来的风都是春日独有的温柔。
只是今天下班回了家的商洛晔，心情却并不怎么美妙。
两人已经吃过了晚餐，蔺空山正把碗筷放进洗碗机里。
他才刚把洗碗机的盖子关上, 还没按下启动键, 瘦削的腰间就多了一只温热紧实的手臂。
那只手的臂肘之下全然裸现在外, 臂侧筋络明显，圈抱过人的时候哪怕没用什么力度，也带着一种无以挣脱的紧牢。
不只是腰间被圈住, 蔺空山的肩侧也微微一沉，身后的人把下颌抵在了他的肩上。
“哥。”
抱着他的人低低叫了一声, 尾音沉闷。
“嗯？”
蔺空山被人圈揽着, 继续动作。
他选好了清洗模式，按下启动键，等到处理完这些之后，才摘下了手上的一次性手套。
蔺空山用手指轻轻搭覆住了身前的手臂, 轻声问人。
“怎么了？”
商洛晔的下颌还抵在他的肩上。
并不沉重，姿势但极尽亲昵。
“我后悔了。”
再开口，商洛晔的声音仍旧闷闷的。
他低声说。
“不想出差了。”
明天，就是商洛晔要独自带队出差的日子。
去欧洲，时长整整一周。
所以在这临行之前，商洛晔比平日里更明显地黏着他哥。
连蔺空山在这按洗碗机的一会功夫，他也要跟过来把人抱住。
从结婚之后, 两人就几乎没有分开过, 这还是商洛晔第一次独自出差。
还要去这么久。
这都还没走, 商洛晔就后悔了。
蔺空山闻言，眼廓的弧度更温缓了一点。
他温声安慰道：“一周很快的，我等你回来。”
蔺空山自然清楚，商洛晔并不是真的打算不去。
他知道，弟弟只是在撒娇。
就是这出差去欧洲的决定，也是商洛晔自己做出的。
前段时间，Gold团队多有忙碌，总算是把新公司成立之前接下的各种单子完成了大半。
剩下的还有一些是系列合作，只等后期再继续推动进展。
忙完这些之后，商洛晔就召集了团队各组的所有管理者，开了一场集体会议。
会议的商谈主题，就是已经在筹备的全新业务类型。
Gold现在可以算是正值当打之时，就算是只接广告和策展，也能把档期直接排满好几年。
只是尽管如此，尽管这些案例合作也都酬劳丰厚、反馈上佳。
但商洛晔却并不满足于安逸现状。
商洛晔的计划从来不是做传媒技术民工，持续做那些简单重复的机械性劳动。
在这势头正好的上升期，他就已经提前开始进一步的打算。
筹备起了令人惊叹的全新拓展。
这也正衬显了商洛晔那二十岁的年龄。
如此锋芒毕露的英拔年轻。
这次出差去欧洲，商洛晔正是打算和同行交流，谈一些新的合作。
除了业内交流之外，商洛晔还打算把他之前在欧洲开的那家工作室的成员，重新招聘回来。
在欧洲读大学时，商洛晔就已经组建过自己的工作室，名为Soleil。
Soleil，正是法语中日光的意思。
当初因为父亲反对，商洛晔的工作室被强行夺占，有专业经理人全权接管。
从那时到现在，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
这一年多时间里，由专业经理人打理的Soleil工作室始终发展得不温不火。
虽然靠着之前的名声和原有成员的技术创作能力，Soleil工作室仍然在持续接商单。
但和商洛晔负责的时候相比，早已多有不及。
商洛晔这次去欧洲，也有意要收敛人才，拓展新的团队。
眼下，Gold新公司发展势头正好，商洛晔要筹备业务拓展，这阶段也正是缺人手的时候。
Soleil工作室里有和白梦璇、燕温文一样的留学生，也有欧洲当地的本土成员。
一年多时间过去，工作室虽然已经有人陆续离开，但原本的成员大多都没有和商洛晔彻底断了联系。
他们无论是来申城加入公司本部，还是在欧洲创立Gold团队的新分支。
对他们本人和Gold来说，都会是双赢的选择。
这些早早和商洛晔合作过很久的同伴，都是能力极强的人才。
他们原本就是因为志同道合、能力出众，才会和商洛晔走到一起。
团队发展的关键，除了业务拓展，就是人才招揽。
商洛晔有意要招揽合适人员，培养优越骨干，自然必须要亲自要去欧洲一趟。
而蔺空山留在国内，没有陪他一起，同样也是相似的原因。
因为校招要开始了，蔺空山需要留在申城，为Gold新公司的招聘做把关。
“明早七点的飞机，五点就要准备起床。”
蔺空山道。
明天商洛晔并不是一个人飞欧洲，包括燕温文在内，团队还有四五个成员会去。
不过因为几人的住处比较分散，大家商量过后，就没有集体去机场，打算到了申城机场再集合。
蔺空山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商洛晔圈揽着他的指节，道。
“今晚早点休息吧，我定五点的闹钟，明天开车送你过去。”
商洛晔偏头，在他薄白温凉的颊侧上贴了一下，却道。
“我自己去就行，你上午还要上班，不用这么早起。”
蔺空山侧头，看了看对方。
他正要说话，唇瓣却根本没能张开。
就被灼灼的温度吻住了。
蔺空山原本是真的打算让对方早睡的。
哪想到，却成了他自己提早。
被睡了一整夜。
对商洛晔，蔺空山本来就很难狠下心来，常容易心软。
临行前的商洛晔又比平日更黏人，抱着他哥蹭碰着，到底是没被拒绝。
后来，蔺空山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他直接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屋外已是天光大亮。
蔺空山看了眼钟点，他尚好赶得及去上班，却是完全错过了送机时间。
他拿起手机，正好看到了商洛晔发来的消息。
怕将人吵醒，商洛晔的信息也是定了时，现在才发来的。
【你收信时，我已顺利登机。上班路上小心，吻你。】
蔺空山长睫微动。
他的指尖落在消息的最后两个字，微有停顿。
回复过消息之后，蔺空山便起了床。
他的痕迹早在昨日中途时，就被对方悉心清理过。现下后遗症状并不算多，只是身后仍有些微的酸涩。
起床之后，蔺空山路过餐厅。
他这时才发现，昨晚因为提前睡下，洗碗机里没来得及拿出的碗筷，居然也都已经被放回了碗柜里。
显然，商洛晔是早早起来，安顿好一切之后，才去了机场。
蔺空山略有无奈，也有微许感慨。
弟弟的体力，着实会让人称羡。
当初在刚来Gold的时候，蔺空山还觉得对方沉稳老成。
现下这么多日过去，他却已经深切地体会过了对方的年轻。
而且说起来，蔺空山睡觉本来也没有这么快。
不知是长期的精神压力，还是心梗的后遗症，之前，蔺空山还有些入睡困难。
但和商洛晔在一起之后的这段时间，蔺空山每次在夜里累到极点，再不会辗转反侧。
睡得也更沉了一些。
要知道之前，蔺空山的睡眠一向很浅。
但在今天凌晨五点，蔺空山却连对方起床离开的动静都完全没有听见。
因为这意外提升的睡眠质量，蔺空山白天的精神一向恢复得不错。
而且商洛晔心思周全，总会备满软膏，膏体的药效也甚好。
所以除了商洛晔偶尔的过量失控，例如之前后入时将软瓣撞得太重。
除开那些意外，蔺空山白日的工作也没怎么受到过多的影响。
吃过早餐，蔺空山就去了公司，开始了一天新的工作。
商洛晔去欧洲这一周，每天的行程都很充实。
而蔺空山这边，也同样忙碌。
除了负责日常的工作，现下Gold要开拓新的业务，蔺空山自然也要去接触更多的人脉。
随着公司队伍扩充，任务量不断增加，蔺空山同时还要为团队调整出更恰当适宜的任务流程。
再加上校招的到来，蔺空山的工作任务更是只增不减。
虽然各部门都会有总监，去负责考核各自领域的专业能力，蔺空山只负责招聘的总体把关。
但他同时也需要完成公司财税系统和行政的构建。
这些要聘用的相关人员，就都需要蔺空山去亲自审核挑选。
多重并行的忙碌之下，蔺空山自己未察，但他的身体情况却还是发生了些许变化。
这一天夜里，睡前惯例的通话时间，蔺空山才刚开口，叫了一声“小攀”。
对面的男人就皱起了眉。
“你怎么了？”商洛晔问，“不舒服？”
“嗯？”
蔺空山略有意外。
“没有，为什么这么说？”
“你的嗓子有点哑。”商洛晔说。
蔺空山自己完全没有发现异状。
视频那边的商洛晔，却是只听声音就听出了不对。
“可能是今天找品牌方开会，说话有点多。”
蔺空山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喉咙。
“没什么事，我等下喝点水。”
商洛晔眉心未展，但他知道蔺空山的性格，也没有多说，只道。
“卧室白色柜子里第二层有药盒，药盒最中间那个格子的绿色包装药盒，装的是预防生病的药丸，你睡前记得吃一包。”
商洛晔还提醒道。
“你明天换上智能表，记得把心率监测打开。”
蔺空山点了头，都应了。
“好。”
商洛晔的叮嘱不无道理。
因为第二天，蔺空山就发起了低烧。
人体发烧前的心率会增加，蔺空山新换上的智能表监测出了异常的心率数值，直接将提醒同步到了商洛晔那边。
昨晚吃的药只有预防作用，没能治疗。
在商洛晔的提醒下，蔺空山又吃了对症的药。
对生病的事，蔺空山自己其实并没怎么在意。
他的心率虽然比平日高了一些，但没有太明显，没到之前那种心脏会直接疼痛的地步。
就连低烧，他白天忙于工作，自己也都没有察觉。
因为没影响到工作，也不想让远在欧洲的弟弟担心，蔺空山并没有多说。
他只应下了对方的叮嘱，让对方也好好休息。
对蔺空山的这些反应，商洛晔也早就料到了。
所以在叮嘱过本人之后，商洛晔又直接去找了Gold团队的其他人。
让人在工作时间帮忙多留意一下蔺空山的状态。
这次燕温文和商洛晔一起去了欧洲，留在申城的白梦璇接到商洛晔的电话后，还颇有意外。
“蔺老师发烧了？”
这些天，团队众人和蔺空山多有接触。
但蔺空山隐藏得太好，工作时全无异状。
在商洛晔提起之前，蔺空山低烧的事，团队其他人居然都没有发现。
“我知道了，我会多留意蔺老师的，中午提醒他吃药。”
白梦璇应下了商洛晔的嘱托，也保证了明天向大佬汇报实时情况。
但紧接着第二天，商洛晔照常在惯例通话的时间打过去，蔺空山却第一次没有接起电话。
他只回了条消息，说自己还在加班。
商洛晔感觉不对，他又给白梦璇发了消息。
白梦璇很快回了电话。
“蔺老师回去了，他是在家里加的班。我们这边刚忙完，他应该也快结束了。”
她和商洛晔讲了大概的情况。
蔺空山今天还在低烧，他的扁桃体也发炎了，声音哑得厉害。
团队自然全发现了异样，担心蔺美人的情况，才请他早点回了家。
但即使病得如此明显，蔺空山在处理工作时依然没有任何折扣。
“今天不是那个龙腾过来吗？他们来了就故意找茬，特别明显。”
龙腾是Gold的一个客户，给的钱不多，找的事却不少。
他们今天来又开始找茬，想要多版方案备选。
“你多给我做几套备选”——这基本上是最能让乙方怒气值点满的话。
蔺空山自然也没有惯着对方。
“幸好今天蔺老师在，才指出他们故意设套，怼得龙腾哑口无言。”
白梦璇说。
“最后蔺老师直接和他们结束了合作，也是因为处理这件事的后续，我们才加了班。”
龙腾的事宜，商洛晔也清楚。
这还是Gold成立公司之前，一个大型集团强行给塞进来的连带合作。
商洛晔丝毫不怀疑蔺空山的能力，一定会把这些都处理好。
但他更担心的，却是蔺空山的身体。
白梦璇说得没错，没过多久，蔺空山果然结束了忙碌，给商洛晔打来了电话。
“小攀，抱歉，久等了吗？”
青年的声音也比昨天更哑了许多。
商洛晔皱眉。
“喉咙疼么？”
他不想让通话再加重蔺空山的声带负担。
蔺空山反而安慰对方说：“没事的，我没有大碍。”
“现在应该已经是体内病毒全部发作之后的恢复期了，所以我才症状多一点，说明接下来就要恢复了。”
蔺空山的声音有些哑，但他说得温然平和，有理有据，并不想让对方过多担心。
而且蔺空山也知道。
自己最近生病，其实并不全是工作忙碌的原因。
因为这两天，蔺空山的睡眠明显没有之前踏实。
许是因为不够累，才睡得没那么沉。
总之的确在商洛晔出差之后，蔺空山就睡得一直不算很好。
晚上没有休息足，白天又工作劳累，才导致免疫力下降，让他出现了这些症状。
这个原因，自然没办法告诉商洛晔。
蔺空山想。
总不能说。
他是因为少了人陪着睡，才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