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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只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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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门饭店。

地下室潮湿, 阴暗,寒冷,水滴落的声音与老鼠跑过的吱吱声交融, 空旷回音。

却有一道修长人影,提着灯,走进了常年被遗忘而落满灰尘的地下通道。

微弱灯光照亮他冷酷俊容,在这昏暗中, 是唯一驱赶黑暗的光。

商南明漠然扫过四周, 一直注意着手中微量污染粒子检查仪的数值。

在仪器上方凹槽内,还放置着一管鲜血。

玻璃管内血液浓稠发黑。

正是白翎羽在炸药中找到的脏弹成分。

仪器会帮助商南明,确认与玻璃管内血液波动曲线一致的污染粒子, 那意味着两者来自同一污染源。

这将为他指引祈行夜可能的方向。

余荼认为, 徐丽丽的追随者会有如此庞大的规模, 绝非自然发展,而是有人在其中插手,推波助澜。最大受益者, 就是徐丽丽。所以脏弹中的鲜血,极有可能也属于徐丽丽。

徐丽丽所被污染粒子不具备传播污染的能力,她就用这种方式来扩大自己的影响范围。所有被炸弹波及到的人, 都是她的猎物。

从确认祈行夜失踪后, 商南明就在追查祈行夜有可能的消失踪迹,余荼将脏弹之事告诉他时, 他就意识到那管血液, 可以为他指明徐丽丽的方向。

“你觉得, 只要找到徐丽丽, 就能在那附近找到祈行夜吗?”

余荼听着耳机里的声音, 笑意如春水盈盈:“这么相信他?或许, 他已经死在黑暗里不知名的角落了呢?”

“祈行夜,是我的搭档。”

商南明平静,理所当然:“他是我选中的人。”

所以,他不仅信任祈行夜,并且相信对方的能力,不论遭遇何等危急的局面,也一定会妥善解决。

祈行夜一定能照顾好他自己,只要他还剩一口气,就会去寻找作为污染源的徐丽丽,完成他的任务——他最讨厌未结案件。

余荼挑眉:“这么了解他?”

“我说过了,他是我的人。”

商南明:“地上交给你们3队,地下交给我。”

余荼将自己与徐丽丽交手时的情况告诉了他,皱眉道:“那些追随者,很多并没有见过徐丽丽,他们是外围成员。但当时还有徐丽丽的身边人在场,替她指挥外围人员做肉盾。”

问题在于,在宴会开始之前,3队就彻底检查了一遍津门饭店,确认当时并无任何携带污染者在内。

那追随者从何而来?

商南明:“你与徐丽丽最后交手的具体地点?”

他的声音平静,即便疑问句也是在陈述。

不受情感干扰的机器人。

余荼:“饭店后巷的通风管道。沿用上世纪设计,与厨房相连,类似桥洞的半圆弧结构。”

商南明脑海中迅速调出曾看过的津门饭店设计图。

最初的设计中,那条拱形隧道并非厨房通风口,而是一处隐蔽的地下通道到地面的过渡段。

津门饭店建造时的年代动荡,偶有轰.炸,更有数不清的针对名流人士的刺杀和袭击。

这些人作为津门饭店的最重要客户群体,饭店自然要将他们的安全考虑其中,因此建造了坚固复杂的地下安全堡垒,甚至考虑到了向地下通风灌注毒.气的可能,所以从地面向上的通风管道弯弯绕绕,堪比迷宫。

后来年代和平,津门饭店几经改造,地下堡垒半废弃,当做储藏间和杂物室,宽敞到足以行车通人的通风管道也被接到后厨,不仅将一部分改造成了后厨烟道,也是饭店工作人员们躲懒的地方,常常有员工在那里吸烟,也有宾客在那里避人聊天。

徐丽丽也是在那里消失的。

“地下堡垒。”

商南明迅速给出自己的猜测:“徐丽丽等人藏身在地下。”

地脉,总是污染物最喜欢的地方。

余荼看着向自己走来的聂文,唇角微勾:“我若是说,由3队负责地下,是不是会很没有眼色,阻碍了你去追小情人?”

“放心,商南明。”

她笑着伸手,涂着鲜红蔻甲的纤长手指从聂文递来的枪.支上划过:“我不会妨碍你追情人,倒不如说,正因为如此,祈行夜才更适合3队,你就可以不再受任何束缚的追求他——我可从来不管下属的情感生活。”

商南明皱眉,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干脆挂断了通讯。

“如果你只是用这些无聊的猜测干扰我的工作,下次就不必打来了。”

余荼眨了眨眼眸,随即低低笑了起来。

印象中那个冷冰冰像人工智能的商长官,也会有在意外物的时候吗?一个祈行夜,对商南明的改变真是不小。

她半撑着脸颊,笑眯眯心情大好。

“是好消息吗?队长。”

聂文将拎来的武器箱子放下,过于沉重的重量让地面都抖了抖。

“嗯。”

余荼轻笑抬眸:“徐丽丽,还在津门饭店。”

调侃商南明也不耽误余荼工作,她敏锐捕捉到了商南明的言下之意——追随者在这里,徐丽丽,很可能也隐藏在津门饭店中。

灯下黑。

被逼上绝路的徐丽丽没有多余时间逃跑,便干脆就近躲藏。

“她留在津门饭店,倒是识趣,没有浪费我太多时间。”

余荼红唇咧开笑意:“狩猎——开始了。”

武器迅速上膛。

余荼双手持枪,身上战术背带装备着备用枪支弹药,全副重型武装,带着聂文和白翎羽走出房门,大步走在灯火明亮富丽的走廊之上,所过之处,路人惊恐看向他们手中枪支,连忙后退躲避。

宴会厅刚刚经历过停电和骚动,饭店内很多宾客都不愿靠近危险,纷纷离开。

饭店内显得比往日更加空旷安静。

也有人逆流而上,从四面八方迅速赶往饭店,愤怒又急切。

但这些人刚踏进津门饭店,不等反应,大口径炮弹已经向其发射而来,炸开成一团火焰。

饭店大厅内,一瞬间寂静。

随即就是惊声尖叫,零散停留在大厅内的人们都连滚带爬的向就近出口跑去,就连工作人员也慌忙躲避,在藏身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如果有人一开始还不明就里,以为那几人是在角色扮演或年轻人打闹,现在他们也终于明白——那根本就是真.枪.实.弹!

不是道具,而是真家伙!会死人的。

余荼从石柱后缓步走出,一身黑色工字背心长靴长裤,肩扛榴.弹.炮,笑眯眯看向大厅中央燃烧的那团火焰:“现在问好似乎有些迟了,也有些虚伪,你说呢?”

“不然,干脆来点真实的吧——你死了吗?”

不等那团火焰给出反应,第二发,第三发已至,补刀到原本的人形彻底消失,就连大厅内的花岗岩和黄龙玉装饰墙面地面和彻底崩碎。

余荼仰头,看着窜到高空的火焰,轻声感慨:“真暖和啊,冬天,果然是篝火的季节。”

聂文哼起歌:“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光燃烧了……呃,你。”①

他感动:“队长太善良了,竟然还给他们送温暖。”

余荼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年末了,旧的武器库存不清理清理,新的怎么进来?快过期的子弹也该消耗下了。”

聂文咋舌:“别人过年进年货,咱们3队的年货倒是格外红红火火。”

埋伏在远处横梁上的白翎羽:“…………”

那可真是太红火了!

“总觉得这话不能告诉财政部门的人。”

聂文边说着,边走向那团火焰,在防护服的作用下丝毫不避火焰的靠近,努力想要看清火光中还剩什么了:“要是伍长官看到我们这么用武器,大概会气得嘎过去。”

后面辛辛苦苦哭穷卖惨,前面努努力力清空弹夹。

余荼挑眉:“那不告诉他们不就好了?3队根本不存在,哪来的损耗呢?”

空气怎么会浪费钱呢?不存在的。

在三发对污染特制榴.弹.炮之下,那团火焰燃烧中,缓缓从中心流出黑色浓稠液体。

像石油。

沥青,混合着硫磺的气味。

聂文满意回身:“队长,是个污染物,徐丽丽连带的。”

余荼嗤笑:“这个时候还着急冲进饭店的,也只有那些被规训成狗的追随者了。”

火焰燃烧在饭店正门后的大厅内,形成了火焰隔断,让本来通透一览无余的玻璃大门变作了掩体,瞬间扭转了饭店在战略上标靶般的劣势,反而成为了易守难攻之地。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就算有人想要走进津门饭店,看到被榴.弹.炮犁地的惨烈模样,也早就被吓跑了。

再愣头愣脑往饭店里冲的,只会是徐丽丽的追随者。

余荼轻而易举划定了战场范围,吓退普通人,区分出了追随者和常人。

陈默也从高处狙击位回报:“队长,大批量追随者向津门饭店靠近中。”

他看着瞭望镜里蚂蚁般乌泱泱冲向饭店的人,不由皱眉:“保守估算,两百人左右。”

余荼点头:“它来多少都无所谓,来一个,杀一个。”

她轻笑:“明年不想更新迭代换一把大狙吗?多用用,旧的不去,新的怎么来?”

陈默:……还有这种方法吗?

他默默看了眼旁边的子.弹匣子,无声握紧手掌成拳:耶!

余荼很清楚自己下属的喜憎,几句话便挑起了陈默的注意,让他难得热情高涨,干劲十足的投入工作。

寻常狙击手的狙击范围,七八百米已经是优秀。

但对陈默而言,这个范围,可以扩展到一千二百米。追加上优秀武器的辅助,可以延伸到一千五。

他看到,四周道路上很多人都在向津门饭店的方向赶去。

统一的特点,急切,愤怒,担忧。

并且控制不住的有部分身体被黑液覆盖。

他们在夜幕下并不显眼,乍一看只像是穿了一件黑衣服,却不会被陈默忽略。

他一枪一个,精准爆头,在对方倒下后还不忘再补两发。

既然队长有命要求不可节约,那自然遵守。

倒下的人死不瞑目,直愣愣看向天空,随即,慢慢融化,坍塌,失去原本的人类形状,四肢百骸化作黑色液体。

像在热水中融化的棉花糖,逐渐与身下的血泊融为一体。

继续向地下渗漏。

眨眼之间,地面上的黑液就少了很多。

陈默皱眉,将情况向余荼说明。

余荼轻笑,微一抬手就轰了狰狞扑来的另一个追随者。

爆炸掀起狂风,猛烈吹刮起余荼散落身后的发丝。

在嘈杂声中,她肩扛炮.筒放声大笑,抬手缓缓将散落的发丝向后拢去,一双眼眸魅色流转,倒映着火光。

“看来徐丽丽,真是受伤不轻。”

她轻呵了一声:“我就说,很难有人能毫发无损的从我手里跑掉。”

余荼冷漠瞥了一眼大厅内燃烧的火海。

即便已经如此,但那些追随者们就像是根本感受不到死亡和痛苦一般,依旧在执着的穿过火焰,或从饭店其他方位想要冲进来。

哪怕身上被点燃火焰,他们变成了火人,依旧执着的在向前走。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们,不可违背的命令。

余荼迅速伸手抓住火人,擒拿术将其重重摔向地面,随即抽出枪.支眼眸眨也不眨的补.枪,数声枪.响过后,火人已经直挺挺无法动作,血液从硕大的血窟窿里汩汩流出。

而余荼,连衣角都没有乱。

火人死死盯着余荼,眼神怨恨,它声音嘶哑的怨毒诅咒:“你妨碍了徐女士,你将会痛苦死……”

“啧,这些毫无用处的诅咒都听得烦了,你们这些人啊,放狠话就不能有点新意?”

余荼无聊的掸了掸耳朵,上一刻还在笑着,下一秒就猛然神情冷肃,一脚重重踩住火人满是弹孔的胸膛。

她居高临下眼眸冰冷看去,音色磁性威严:“给人当狗,就让你那么痴迷吗?可惜连狗都做不好,不知找个合格的主人。”

“伟大?”

余荼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呵一声:“徐丽丽只是躲藏在阴沟里的老鼠,藏了十四年,不,从她父母死亡开始,她就在逃避躲藏,连自己的人生都没有勇气面对的懦弱东西,以为能够依赖杀人来确认她的地位,感满足掌控欲?”

她战靴用力碾过,追随者痛得面如金纸,张大了嘴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群乌合之辈。”

余荼缓缓低垂手掌,枪口直指向追随者额头。

她面无表情,威压如山,令人窒息:“找错了主人,那就连下辈子都不用再有——永别了。”

“砰!砰砰!”

数声枪声之后,那追随者彻底变成一滩烂泥,眼珠逐渐涣散,在火焰中融化。

在重新抬眸时,余荼眼中冷意未褪,随手接住聂文扔过来的补给弹药,迅速填装,榴.弹.炮重新对准跨过火焰猛冲进来的追随者。

他们撞碎了大厅四面的玻璃幕墙,在清脆碎裂声中怒吼着一个掩护一个,想要逃过余荼的火力封锁线,继续向饭店内部冲去。

但没有一个人能如愿以偿。

余荼根本不在乎弹药使用多少,重型武器强大的后坐力对她而言轻得像是羽毛,肩膀抵住榴.弹.炮连眼睛都一眨不眨的连击,在大厅内画出一整条火焰带,炮弹正中追随者更是让其连挣扎的机会都不会有。

聂文见状,手握佛像向火焰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他们下地狱。”

火力超度,佛法无边。

骨灰都一起扬了——3队,一条龙服务到底。

余荼不快“啧”了一声,眸光阴沉:“脆弱的垃圾,数量倒是很多。”

徐丽丽就像是遭遇危险的蚁后,向群蚁发出求救信号,让群蚁都向她缩在的地点急匆匆赶来救援,已经不在意他们自己的性命。

在他们与徐丽丽相连,得到与她相似的力量时,同样也被徐丽丽掌控,成为提线木偶。

他们以为自己掌握了与众不同的力量,得意洋洋,殊不知,是把生命交给了恶魔。

徐丽丽,偶像的认可?

呵,只不过是当做挡箭的肉盾。

陈默负责饭店外的第一道防线,狙击掉了就一部分冲过来的追随者。

但即便如此,抵达津门饭店的,还有很多。

余荼冰冷指挥聂文:“这里交给你,饭店后方由我来。”

那里是徐丽丽消失之处,也是在商南明判断中对方的藏身地,一旦商南明捣毁对方老巢,如烟熏地道,徐丽丽很有可能从饭店后面冲上来。

只要商南明成功与祈行夜汇合,饭店后方很快就会成为整个战场中最危险之处。

聂文同样明白这个道理。

他想说让自己去后方,但话未出口,就见余荼一眼扫过来,威严压制。

他顿时蔫了,委委屈屈缩着肩膀:“那队长多带两把枪。”

——只要是发射类的,就算是导.弹对3队来说也是“枪”。

余荼哼笑,漫不经心抬脚踹了聂文一脚,转身给他让位置:“拜你的佛去吧。”

聂文:“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我今天多杀几个。”

耳机里的陈默:“…………”

现在佛祖的业务范围这么广吗?连杀生的生意都接了?

他叹了口气,惆怅扣动扳机。

看来现在连佛祖的工作都不好做了啊。

同一频道内的白翎羽:“啧,傻子聂文。”

嫌弃。

白翎羽身姿灵活的在半空中跃身而过,她轻盈得就像一只鸟,一片羽毛,轻轻落下,水面波澜不惊,再次跃起时不带一滴水珠。

凡是她所经过之处,所有妄图从其他方向冲进饭店的追随者,全都死在她的枪下,被打成了筛子,变作一滩烂泥骨肉皆碎。

独她一人,就将饭店护得密不透风。

堪比人形自动武器反击系统。

白翎羽面无表情高高站在吊灯上,脚尖轻点在水晶之上稳稳站立,水晶连晃动都没有。

她忙着拆,弹,又将炸.药现场改造成了大口径杀伤力子弹,将徐丽丽追随者布置下的炸药,统统还给了他们。

但这也让她连换下这身累赘的羽毛蓬蓬裙的时间都没有。

她一低头,看到水晶吊灯和羽毛的瞬间,忽然回忆起了刚刚在宴会厅被困在灯上的场景。

……死去的尴尬场面忽然攻击我。

白翎羽:“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会在!祈行夜面前丢脸啊!!!”

“还是他找机会让我下来的!”

更丢脸了好吗!

白翎羽崩溃大吼,战场的硝烟和枪炮声成了最好的掩饰,即便有观众他们也活不到下一秒。

她生气的下场,就是疯狂扫射下方冲进饭店的追随者们。

前面的追随者们还能在她这享受到一枪一个精准爆头的待遇,后面的,完全就是变成了人形标靶,一人独享一个弹夹。

当他们死不瞑目摔倒在地时,一身皮肉都被打成了碎肉沫,胸口四肢皆是硕大的弹孔,甚至透光能看到另一侧。

鲜血缓缓从死尸身下流淌蔓延,染红了玉石地面。

但比鲜血更红的,是白翎羽的脸。

白翎羽好崩溃。

她的前辈面子啊!就这么在新人面前碎成渣渣了。竟然,被困在吊灯上还要假装自己是羽毛……啊啊啊啊!!!

“祈行夜!”

枪炮声中她怒吼:“你给我滚回来!不许记得之前的事!”

遭殃的追随者们:……谁叫祈行夜,到底谁踏马的叫祈行夜!为什么遭殃的反倒是他们?

我恨!

怒吼声在空旷高挑的空间内层层回荡。

虽然被掩盖在枪声之下,却无法逃过余荼的耳朵。

行走在金碧辉煌的走廊中的余荼顿住脚步,侧身回望身后声音传来的方向,挑了挑眉,了然的笑意逐渐蔓延上眼眸。

不等回身,她的耳朵动了动,迅速抬□□口指向窗外——“砰!”

伴随着清脆的玻璃碎裂声,一人闷哼倒下。

余荼眉眼冷肃,看也不看一眼的迈开长腿从尸体上跨过去,走向走廊尽头。

寒冷的夜风从破碎的门窗外灌进来,吹拂起余荼散落身后的长发。

她眯了眯眼,在抬手拢起鬓边发丝的时候,顺便一枪射中走廊转角后隐约露出的一只脚。

对方痛呼踉跄,本能向前倒去。

头颅露出墙角。

“砰!”

一枪爆头。

余荼面无表情走向前,随手又朝地面的尸体补了两枪。

她虽换下了宴会礼服,但面容上的妆容和些许珠宝饰品并没来得及换下。

在火焰和枪炮中,反而绽放出了与宴会富贵截然不同的美。

她不是需要被人精心呵护的脆弱花朵。

调查局3队队长余荼,调查局几十年历史中,历史前十的战力排位。

她是钢铁与火焰,诞生并绽放于战场的恶之花。

饭店内,凡是余荼走过之处,所有隐藏躲避的追随者全都被她准确查找出来,多一秒都不必浪费,战斗本能已经趋势子弹射向敌人,不必多看一眼就能确定的死亡。

在余荼身后,形成了一条长长的死尸与鲜血长河。

她的脚下没有红地毯,也不必奢华珠宝与礼服。

——死亡会为她铺就鲜血之路,生命是无可企及的奢华。

“商南明,在听吗?”

余荼眉眼冷肃,点了点耳机:“虽然都是徐丽丽的追随者,但他们的表现,各不一致。”

她一路走来杀了足够多的追随者,也因此而敏锐发觉了其中不同。

有的追随者一枪便死,是普通人的体质。有的却需要连开几枪,断了气仍有行动。还有一小部分,在掏出他们的心脏,斩断头颅之前,他们甚至连鲜血都没有。

像是本来就是一具尸体。

商南明在地下室站定,他垂眸,在微量检测仪的示警声中,站在紧闭的沉重黄铜大门前,静静听着耳机那一边传来的枪炮爆炸和惨叫声。

“他们并非同一期追随者。”

他向余荼给出自己的猜测:“有的是徐丽丽身边的干事,长时间接触污染源,污染程度最深。有的,只是想要引起徐丽丽注意的模仿杀人犯。”

徐丽丽回国十四年,一直以商人身份活动。但她所到的城市,必有死亡。

过于血腥恐怖的死亡现场,足够激发起人的肾上腺素,媒体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至,争相报道,用骇人的标题和添油加醋虚构背景后的猎奇故事,获取更加广泛的传播。

在报纸上,在网络上。

引起内心有阴暗种子的人们关注。

他们被吸引,痴迷,模仿,突破身为人的最后一道防线,开始杀人。

模仿徐丽丽的手法,制造连环杀人,用血腥残忍的现场来向徐丽丽“示爱”,表明自己的心意,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而被注意到的连环杀人犯,会被已经得到认可的追随者筛选,带到徐丽丽面前,成为新的追随者。

源源不断的补给,更加令以徐丽丽为中心延伸出去的触角范围更广,更多,死亡人数也在不断攀升。

商南明在亲眼看到徐丽丽和宴会厅混乱后,意识到徐丽丽并非在每一次杀人时,都会将现场留下。

还有很多尸体连头发丝都没能保留,整个被吞噬掉,抹去了全部存在痕迹。

“如果徐丽丽是想要掌控感,想要以杀人这样的行为来弥补她年少时亲眼看到父母死亡的痛苦,那她也不至于屠戮到这种程度。”

余荼音色昳丽却冷然:“炫耀式的证明,和为了生存的狩猎,不是一种存在方式。”

普通人或许无法感受其中区别,即便是办案人员,他们终究是普通人社会的一员,生长于和平中,不必像3队,连睡觉都要抱着枪。

过往见证生死的经验告诉余荼,徐丽丽不仅是在证明,更是为了让她自己“活”下去。

余荼能感知到两种状态微妙的区别。

商南明轻轻垂眼:“3队擅长清扫战场,但对污染,了解并不够深,只是寻常调查官的水准。”

余荼蹙眉:“你是在报复之前我说祈行夜的事吗?”

一如既往的记仇!

商南明平静:“你感觉错了。”

“但你对徐丽丽的猜测,是正确的。她在A国被污染,缝隙在A国,她却回国,污染源远离了缝隙,会造成一定程度虚弱。”

面对这种情况,更加遵循野兽般生存本能的污染源,最常会做出两种决定。

一,吞噬污染物,以补充自己的力量。

很可能,徐丽丽的追随者越多,反哺到她身上的力量越强。而那些屠戮行为,是因为杀死那些普通人不仅能为她带来被吸引来的新追随者,还能够接受一定量的污染粒子,然后,成为她的饱餐一顿。

那不仅仅是杀戮行为,更是徐丽丽的进食方式。

其二,就是……

建造巢穴。

“余荼,徐丽丽等人之所以无法检测污染粒子,十四年隐没人群,很可能是因为她已经建造了巢穴,用巢穴,来掩盖自己身上的污染痕迹。”

商南明按停示警声,抬手缓缓落在眼前的黄铜大门上:“巢穴就在徐丽丽身上,在她被你重伤的现在,巢穴从她身上落入土地,借助地脉残喘。”

“就在津门饭店地底。”

余荼惊讶,不由得顿住脚步:“她还背着乌龟壳到处跑?”

“啧,不愧是懦夫的选择。”

她笑眯眯:“等着,我很快就去你那里汇合。”

商南明冷淡拒绝:“你自己找路。”

“祈行夜还在巢穴里,我先去找他。”

余荼听着被挂断的通讯,无奈摊手:“还说对祈行夜是普通同事情。”

是不是不知道。但反正,她是不会去救聂文的。

聂文:“阿嚏!”

他揉了揉鼻子,一抬头,就看到因为自己打喷嚏不小心多开了几枪而炸成肉泥的追随者。

“啊……”

聂文愧疚,心疼:“一发子弹造价好几千块呢!怎么都浪费在你身上了?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肉泥:……要不你还是心疼下我吧,别心疼子弹了。

在巢穴里玩得正开心的祈行夜,完全不知道巢穴外还有商南明在寻找他。

他对其他人的担忧或什么情绪全然不在意,就算有人当面告诉他很担心,他反倒会觉得莫名其妙:担心我干什么?我玩得正开心呢!

祈行夜依旧在拎着手里的头颅笑嘻嘻的聊天,边说着,边向破败庭院坟墓里走去。

——单方面聊天。

徐丽丽仅剩的头颅被祈行夜揪着头发拎在手里,原本在宴会上打理精致的漂亮秀发,现在已经变成了打结炸毛的鸡窝头,乱糟糟一团,那张漂亮的脸上也满是划痕和泥土,还沾着枯枝败叶,好不狼狈。

一开始头颅还愤怒瞪视祈行夜,但对方不仅不受影响,反而更加兴奋的侃侃而谈,说起自己曾经和秦伟伟下墓挖尸体的经历,说村子里的精怪蛊师。

“里面有个妖怪,和你长得特别像。”

祈行夜比比划划,乐不可支:“就是你比它丑了点。”

头颅:“…………”

它生无可恋,两眼呆滞无神,似乎在深深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招惹祈行夜。

最恨的是它被堵住了嘴巴,连反驳的机会都不会!

让它说话!让它骂人——啊!

祈行夜才不在意头颅是怎么想的,他随手晃了晃头颅,笑眯眯道:“除非你想说徐丽丽的事了,不然嘴巴可以暂时休息下,听我说就够了。”

他控诉:“我说的就那么无聊吗?你干什么一副要死的样子?”

“别看我是民俗学的,以前为了赚生活费也在茶馆说过评书,撂地卖艺说过相声——好歹是津门,咱们入乡也要随俗嘛。”

头颅:……问就是后悔。

祈行夜说的开心,手中动作却不停。

头颅被他当做了挖坟工具,几个头槌邦邦邦下去砸开土层,在头颅愤怒的呜呜声中,他拂开残留的浮土,让埋在下面的尸骸慢慢露出面貌。

却在看清尸体青白僵硬的脸时,瞬间瞳孔紧缩。

……他见过这张脸。

在徐丽丽的档案里。

这人也是被徐丽丽虐杀的受害者之一。

头颅被割断,肚子被硬生生刨开,又缝进胃袋。

按照法医的尸检报告,这人被开膛破肚时,还是活着的,所有伤痕,都是死前伤。他是亲眼看着自己被杀的全过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器官从肚子里被划开,无能为力的绝望。

但按照报告,案件相关的尸体都存放在法医中心,并没有丢失。

那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巢穴里?

祈行夜俊容上的笑意缓缓回落,他半蹲在尸骸旁的土层上,微微垂眼看向尸体,仿佛是在与尸体交流。

半晌,他抬眸,冰冷看向头颅。

原本满腔愤怒的头颅正想用表情表达自己的不满,就被祈行夜的眼神震撼在当场。

冷……

那眼神,仿佛是神明在看有罪的蝼蚁,从根本否定蝼蚁存在的痕迹。

由内到外,从精神到躯体。

整个人生和所有存在过的痕迹,都被否定,判决死刑。

头颅只觉兜头一盆冷水泼下,冷得它在颤抖。

“你吃了他们,是吗?”

祈行夜的声音没有起伏,冰冷平静的询问,却更是笃定:“你不仅仅杀了那些人,让他们亲眼看着自己的死亡,你还将他们吞噬污染,变成你的一部分,让他们永远都无法逃脱你的掌控。”

“生或死,都无法复仇,不得不与仇敌共处。”

他轻声问:“你怎么敢的?徐丽丽。”

祈行夜背光而立,微弱月光穿透树枝寒鸦,婆娑阴暗,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射在地面上,将头颅笼罩其中。

头颅仰头,惊惧无声的看向祈行夜。

那双丹凤眼里,仿佛是黑暗的具现化,深海之深。

令人恐惧。

污染在颤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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