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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 只在晋江文学城 幽暗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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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桃子镇,白翎羽已经熟稔于心,不等出门就已经在心里规划好了要走的路。

“队长现在还没来,一定是半道上出了问题。不能继续等下去了,得我们自己想办法找出路。”

但刚跨出门,白翎羽还是目光一凝:“嗯?”

陈默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在大门外,竟然放着一篮鲜花,还带着露珠的新鲜。

“谁放在这的?”

白翎羽的表情像看到了炸药一样。

“诶?”

惊讶的却不止是她。另外一声惊呼声脆生生的从街上传来。

白翎羽抬头,就看到年轻的卖花姑娘走近过来看花篮。

“这不是我编的花篮吗?怎么在这。呀,还有这花……”

卖花姑娘本想抬头问,但一对上白翎羽的眼神,立刻被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匆匆走了。

白翎羽则在花篮旁蹲下,看了半天又不耐烦转身:“吗的最烦这些细致活,这些动脑子的活就该队长或者副队来干才对,怎么都堆在我身上?”

看不出来,一点信息也看不出来!

每次看到余队看一眼就能得出情报,她就觉得很简单。原来自己上手竟然是这么困难的吗?

陈默:“…………”

看不出来就算了,你脑子不好又不是你的错。

“去哪?”

陈默看了眼表,示意:“半分钟。”

从他们决定离开宅子到现在,手表一共只走了半分钟。

白翎羽目光一肃:“时间有问题?”

陈默点头,眼神示意白翎羽。

她顿时默契了然,开始掐着时间念数字“1234”,陈默负责计时。

每念四个数字就大抵是一秒钟的客观规律,但等她念完了二百四十个数字口干舌燥,陈默却微微摇头。

“两秒。”

白翎羽没忍住爆了句粗口:“时间慢了?”

陈默点头。

要么就是余队受困变慢的时间,要么,就是小镇上还有其他问题,绊住了余队的脚步。

“我们。”

他指了指自己:“走吧。”

总而言之,现在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白翎羽翻了个白眼:“真是够了,一棒子下去打不出个屁,和你继续搭班下去,我非得被你先逼疯不可。”

她唉声叹气的走出去,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有几分可怜。

世界上最惨的是什么?

就是一个话痨,搭班了一个说话按字数往外挤的哑巴。

白翎羽突然觉得,这么一比较,祈行夜都没那么讨厌了——最起码他有趣。

陈默摸了摸鼻子:辛苦你了。

贾兰战战兢兢的跟在两人身后,不敢跟太近,唯恐自己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被灭口。又不敢离太远,稍微后坠了几米,街上的老人冲他笑一下,他就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的冲上前拽住陈默。

陈默:“?”

“那,那个老头。”

贾兰吓得面无人色:“我昨晚在街上见过他。就在追我们的人里面!”

贾兰昨晚与同学在小镇上被不明人士紧追不舍,都不能说是人,鬼更合适。

学美术的本能让他关注人脸,所以即便逃命仓惶,他还是记住了那些人的脸。

刚刚看到的老头,就是其中之一。

贾兰快要吓死了。陈默依旧神情如常,还不忘把衣服从他手里抢救回来。

陈默:“嗯。”

知道了,不要拉拉扯扯的,以免小炸药又骂我。

贾兰以为他没听清,又指着后面那老人喊了一遍。

街上的行人们都被惊动,纷纷好奇转过头来看。

陈默:“……嗯。”

听见了听见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白翎羽也听见了。

“喊什么呢。”

她不爽回身,阴恻恻盯住贾兰:“是不是嫌自己不够显眼,一定要把小镇所有人都喊来看你表演,嗯?”

贾兰觉得自己快被白翎羽的眼神杀死了,顿时抖了抖,惊恐捂住嘴巴。

“认清自己的定位,本来就是硬赖上的累赘,再敢拖后腿搞砸我的事,我不介意杀了你。”

白翎羽扬了扬下颔,嗤笑:“当我是其他那些天天嚷着保护保护的天真家伙吗?”

贾兰乖得很,立刻缩成一团,灰溜溜跟在两人身后,不敢再多出一声。

陈默向白翎羽投来亮晶晶一眼:崇拜!

白翎羽:“…………”

她翻了个白眼,不爽嘟囔着:“为什么要给我这两个队友?一个拖后腿把这当游戏和NPC,一个打下去放不出一个屁的闷葫芦……啊啊啊!”

烦躁加成+1

#您的队友狂暴升级中#

不爽的白翎羽战斗力更胜寻常,冷着张脸足以震慑众人,被她问到的沿路居民莫敢不开口。

白翎羽问老镇长在不在家,居民一秒都不敢停顿,乖乖指了路,还准备带她过去。但被她拒绝了。

“上次来的时候,老镇长什么也不肯说。这次我倒要看看,桃子镇都这副鬼样子了,他是不是嘴巴还那么硬。”

白翎羽冷笑:“非要等所有人都死绝了才开口的老顽固,啧。”

老镇长的家在巷子深处,但白翎羽几次进桃子镇,七拐八拐很快就从迷宫般的街巷里找到了路。

几人一路上走来,阳光明媚,街上的行人和门口晒太阳的老人也安详平和,怎么看都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水乡小镇。

和昨晚的阴森恐怖截然不同,简直像是两个镇子。

看得贾兰目瞪口呆。

他有一肚子问题想问,但看了看白翎羽的脸色,还是乖乖闭嘴。

陈默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不错,终于学会如何在小炸药的统治下存活了。

贾兰竟然诡异的生出一种难兄难弟的情绪,瞬间感觉自己和沉默拉近了关系。

白翎羽将他们的眉来眼去看在眼里,无语的转身加快脚步,不想理会这两个二傻子。

但老镇长家所在的巷子,却一片阴森死寂。

从拐过巷口之后,空气中的温度就明显下降了一大截,连阳光也抛弃了这里,整片空间显得阴冷,昏暗。令人毛骨悚然。

冷得贾兰直搓手臂,看着小巷头皮发麻,求生欲在提醒他不要走进去。

……会死。

白翎羽也不勉强他:“那你就在这等着。”

说着就和陈默一前一后走进了巷子。两人错落,刚好拉开防御阵型。

陈默手中的枪已上膛,白翎羽的刀也已经滑进手掌里。

“叩,叩叩。”

敲门声回荡在小巷中,却没有人回应。

白翎羽眼尖的看到,墙壁上的阴影在攀爬,蔓延,占据整个外墙。

她眯了眯眼,向陈默使了个眼色。

下一秒——“砰!”

大门直接被踹飞。

在空中划过抛物线,又重重摔在地上。尘土飞扬。

而白翎羽已经在尘埃迷蒙了空气的瞬间,像一尾点缀着白羽的箭,笔直射向院落中。

舍弃视力,听声辨位,敏锐准确的从满院惊起的尘土中,锁定生人位置。

不过呼吸之间,刀已经架在那人脖颈处,划出一道浅浅血痕。

那人顿了顿,轻笑起来。

“刀剑无眼,小姐,刀,还是先放下吧。”

闻言,白翎羽的刀又向前一寸,没入皮肉。

鲜血顺着脖颈缓慢流淌,沾湿了绣金的衬衫衣领。

那人无奈:“小姐,这大概算是我最喜欢的一件衬衫。何必呢?”

烟尘散去,那人的模样也缓缓出现在两人面前。

白翎羽眯了下眼,随即瞪大了眼睛震惊:“陆晴舟?!”

陆晴舟不是在A国时就已经死了吗?怎么还能死而复生的!

不等陆晴舟反应,陈默已经干脆利落扣动扳机。

“砰——!”

枪声惊飞鸟雀。

子弹壳落地清脆。

陈默:管他为什么能人死复生,陆晴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先杀他准没错。

最顶级的狙击手从无失手,这次也不例外。

一枚圆圆的弹孔镶嵌在陆晴舟额头中央,像是点的一点红,让那张俊美的面容更衬得美艳妖异。

陆晴舟却依旧端坐原地,只是勾了勾唇角,轻笑。

“只是这样,而已吗?”

陈默眨了眨眼,难得表情空白的呆萌。

嗯?为什么还不倒下?

很快,他们知道了原因。

不可置信的一幕,就这样在他们面前上演了。

——伤口在快速愈合,那子弹竟然硬生生被血肉挤了出来。

“叮咚!”一声,子弹落地。

陆晴舟额前恢复如常,只剩一点殷红。

而他丝毫不受影响,仪态优雅的坐在院内石凳上,一双长腿交叠,笑吟吟看着两人。

姿态悠闲从容得仿佛是来度假散心。

白翎羽瞪大了眼睛,半晌没找回来自己的声音。

这时,她忽然觉得自己刀下触感异样。

……血肉,在自发的蠕动,修复,将异物排斥出皮肉。

刀下的阻力增强,像无数双柔软的舌头,在推拒着刀刃向外。

白翎羽错愕低头,就看到陆晴舟修长脖颈上的伤痕,竟然已经光滑平整,只留下一道浅浅红色,衬得他皮肤白皙妖冶。

陆晴舟歪了歪头,不介意白翎羽握紧的刀再次割伤他。

他轻笑着抬手,做出邀请的手势:“担心你不相信,所以我亲自做了演示——不论你如何尝试杀死我,都是徒劳。”

“所以,能坐下来,平和的交谈吗?”

陆晴舟笑吟吟的指向石桌旁的空凳:“请。”

白翎羽眉眼阴沉下来:“你是什么东西?杀不死,也伤不了。你还算是人类吗?陆晴舟。”

在从前3队搜集到的资料中,陆晴舟可没有这一项能力。

祈行夜亲眼看到,陆晴舟跳进了核反应堆的废液里。就算医术再高明的医生,也无力回天。人都碎成渣子了,全身技能被辐射破坏,还能怎么救?

可陆晴舟就活生生的坐在她面前,打破了以往一切常规认知。

甚至,刀枪难杀。

忽然间,一个可怖的猜测在心头闪过。

白翎羽呼吸都急促了起来:“污染物。”

陆晴舟笑意不变:“严格来说,并不算。”

“至于我到底是什么……”

他歪了歪头:“不如,小姐坐下来,我们慢慢细谈。”

陈默转头看白翎羽,等待她的判断。但手里的枪已经再次对准了陆晴舟。

他不知道陆晴舟究竟是怎么做到起死回生的,但狙击手的任务就是射杀目标,不断,不断的尝试任务,直到成功为止。

一发子弹杀不死,那两发,三发……打空弹夹呢?

如果死亡的速度超过修复的速度,是否能杀死陆晴舟?陈默乐意一试。

白翎羽垂首僵立许久,还是转身,坐在了陆晴舟对面。

“说。”

她声音冷硬:“要不要杀你,取决于你说的内容。陆晴舟,想好再开口,我不介意在你身上多开几个洞。”

陆晴舟无奈瞥过依旧指向自己的陈默,轻笑点头:“当然。”

门内暂时达成了平和。

被留在门外的贾兰却战战兢兢,缩在墙角越想越不对劲。

他觉得自己没跟上那两人,是个错误。就算里面危险,但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看上去还比较温柔可靠,愿意保护他。可他留在外面,可就是生死自负了啊。

贾兰想到自己那个生死不知的同学,越发忐忑不安。

这时,身后却又响起了异响。

像人拖着沉重脚步,从砖石地面摩擦而过的声音,刺耳而令人烦躁。

他皱眉转身,却下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身后的街巷……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之前那些晒太阳的,路过的居民,现在一个都不剩,空荡荡的像一座鬼城。

可那脚步声却由远及近,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

贾兰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终于,他的心理防线再也绷不住,惊恐的起身就往老镇长家跑去。

里面再危险也比外面好!

贾兰猛地推开门,踉跄扑进去:“救……”

他一抬头,却愣住了。

他本以为那两人会在里面,但院子里空空荡荡,弥漫着腐烂潮湿的气味,像是荒废了许久都没有人居住。

地面上凝固着黑红色的血迹,早已经干涸。

贾兰顺着血迹慢慢往前看,却发现院子里并非一个人都没有。

血迹终点,是一具青白僵硬的老人尸体,血液浸透了衣服又干涸,无神眼珠瞪得老大,已经不知死了多久了。

第一次看到死人的贾兰脚下一软,踉跄摔倒在原地。

他手脚并用的想要远离尸体,可刚爬到大门处,却听见外面的脚步声越发的清晰,和昨晚一样的情形上映。

前有狼后有虎。

贾兰只能抖着手连忙关上大门,和死人待在同一个院子里大气不敢出,生怕外面的东西找到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贾兰的手脚都已经发麻失去知觉,他终于忍不住想要换姿势的时候,门外的脚步声终于消失了。

他松了一口气,浑身发软的撑着墙壁站起身。

可就在这时——“咚咚。”

敲门声响起。

贾兰吓得魂飞魄散。

…………

祈行夜倒是想象过地道尽头的模样,可能是河底,也可能是连接到小镇外的哪里。

可他没想到,等三人终于顺着仅容一人通行的狭窄地洞破爬出来时,看到的,竟然是热火朝天的炼钢现场。

入目所及之处皆是钢铁和火焰,尘土弥漫,巨大的噪音刺耳,工厂内不见天日,只有烧得火红的钢水在发出炙热的光。

只是靠近,都有种快要被烧起来的错觉。

重工业气息弥漫,和任何一间祈行夜见过的钢铁厂别无二致。

可问题在于……

“我倒是听过有人调侃自己是大学牲,但没想到,原来还真有‘牲’的吗?”

祈行夜目瞪口呆:“不对——这些工人,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是人吗?”

围绕着巨大钢炉劳累工作的,并非人类的模样。

……更像是穿着工装的牛头马面。

它们有的长着动物头,有的虽然还能看出人类的模样,但是头颅已经腐烂,或是粘连坍塌成诡异的模样,像是随手被捏扁的圆球形。

千姿百态,形状各异,却都有一个统称:怪物。

在这里工作的,都是祈行夜会在污染现场看到的污染物模样。

他抖啊抖,半晌才爆了一句粗口:“现在的老板们都已经黑心到这种程度了吗?连污染物都不放过?”

何止是打工人啊,就算是被污染了都不能请假,得继续上班??

祈行夜忽然觉得和眼前这诡异震撼的场面相比,自己都能算是温柔好老板了。

好在他们钻出来的地洞开在工厂角落的墙壁上,位置很隐蔽,让他们得以在角落中观察,短时间内不会被怪物发现。

祈行夜呼吸正常,甚至觉得先前的疲惫都被滋养,精力旺盛得能现场打一套拳。

余荼虽然微蹙眉头,但情况也还好,只是呼吸有些困难。

只有左春鸣。

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呼吸急促困难如破损的风箱,头晕目眩站也站不稳,本就瘦削纤长的身躯看起来就像将要被折断的竹柏,智能依靠着墙壁勉强支撑。

祈行夜立刻就发现了左春鸣的不对劲,连忙回身搀扶:“小左,小左?你怎么回事,意识还清醒吗,这是几?”

左春鸣的视力和听觉在快速下降,他只是抬头看向祈行夜的间隙,眼前就已经彻底漆黑。

像是世界关了灯。

他握住祈行夜的手骤然收紧,瘦削的身躯摇摇欲坠,鲜血从耳朵蜿蜒流淌而下,沾湿脖颈。

祈行夜瞳孔紧缩:“小左!”

“让开。”

余荼将祈行夜拨开到一旁,利落从身上找出一管阻断剂,捏住左春鸣的下颔强制掰开嘴,长腿将他死死抵在墙上制止反抗,将一整管阻断剂都给他灌了进去。

左春鸣呜咽如受伤小兽,痛苦皱眉。

被划伤的唇边,鲜血混合着来不及吞咽的些许阻断剂一起淌下来,顺着脖颈流淌进胸膛。

余荼捂住他的嘴唇冷声命令:“吞下去。”

“还想活着找到你弟弟,就咽下去,不许吐。”

左春鸣喉头滚动,蹙眉艰难下咽。

确定左春鸣不会吐出来之后,余荼这才放开钳制,向后退开两步。

失去支撑的左春鸣,立刻软软倒下来。

祈行夜一惊,连忙去接,将左春鸣抱了个满怀。

“这是?”

他抬头,皱眉问余荼:“阻断剂?怎么带进来的,不是无法进入桃子镇吗?”

余荼瞥了眼手里已经空了的阻断剂管子,并没有随手扔掉,而是珍而重之的扣好,塞进了左春鸣胸前的口袋中,拍了拍。

“保管好。就这一管,想多用都没有。”

“阻断剂确实带不进来——但那是在污染彻底爆发之后。而在左秋鸣第一次进桃子镇的时候,小镇对污染粒子的排斥还没有那么强,使得当时左秋鸣随身的物资,得以留在小镇,后来又被我们找到并带走。”

余荼挑眉:“这也算是左秋鸣间接救了他哥。”

祈行夜自身是特殊体质,从来不必担心会被污染,没有亲身体会,因此也对被污染的前兆并不熟悉。

但余荼不同。

不论是同伴还是其他人的污染,她见过太多了,一眼就分辨出左春鸣七窍流血的症状,正是污染前兆之一。

“不幸中的万幸,左春鸣身体不好,承受不住污染粒子对他潜移默化的改变,因此发病表征。”

余荼抱臂在胸前,轻笑:“要是换了个身强力壮的调查官,都要病入膏肓了才能表现出一些轻微症状。到那时,阻断剂也已经太晚了。”

“他倒是因祸得福了。”

祈行夜眼神复杂,低头看向怀中的左春鸣。

鲜血蹭在左春鸣本就冷白几近透明的肌肤上,让他看起来更加羸弱如琉璃,一捧便碎。

好在阻断剂及时稳住了他的身体状况,让他的呼吸逐渐稳定下来,身体机能也恢复正常。只是歪在祈行夜怀里,一时半会依旧虚弱难以动弹。

“他在小镇的时候,明明没事,怎么一到这里……”

祈行夜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光亮处的工厂。

刚刚左春鸣发病的急,让他一时转移了注意力,只是一眼瞥过工厂墙上的装饰。

现在左春鸣情况稳定,刚才看到画面重新在脑海中过滤,让他忽然意识到,墙上的装饰徽章,他见过。

在华府地下。

衔尾蛇。

“衔尾蛇在临死之前本想恐吓让我倒戈,向我透露了另一个世界的信息。它提到了两个势力,一个乐园,一个管理署。”

祈行夜严肃道:“我没有真正去过另一个世界,但从现在我们掌握的情报,能判断出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情况。”

在界壁之外的那个世界,荒凉,残酷,资源稀少。

想要存活下去,需要互相厮杀斗争,没有人人平等,只有强者为尊。

而已知的两个势力之一的管理署……

“那墙上的徽标上写的,不就是【管理署监造】?”

余荼顺着祈行夜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墙壁上,枪灰色徽标高悬。

虽然常年烟熏火燎已经让它蒙上厚厚灰尘,被迸溅的钢水几乎毁容,但还是能从残留的笔画间,拼凑猜测出它原本的意思。

只是并非余荼更熟悉的汉字。

而是拉丁文。

余荼挑了挑眉:“看来多掌握一门语言,偶尔还有这种收获?所以外星人是用拉丁文?”

祈行夜耸耸肩:“严格来说,人家不是外星,而是和我们共用同一个星球,却处在不同空间里罢了。”

——分属于不同多元空间的,同一个地球。

祈行夜不知道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是从亿万年间哪一个节点开始走向分化,最终形成了界壁两边的两个空间。

但现在,他们却是挖穿了地球,竟然顺着墓地的土洞,歪打正着进了另一个世界。

“人们都说死亡也是一个新开始,现在我算是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祈行夜摊手:“原来在坟墓里面,真的有另外一个世界啊。”

谁能想到,只是来抓个污染源,竟然直接溯源了。

——顺藤摸瓜,抓到了敌人老巢。

余荼挑眉,随即视线下移,落在左春鸣身上。

祈行夜瞬间俯身向前,用自己的身躯牢牢将左春鸣护得密不透风。

“你打算干什么?”

他警惕:“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打算做坏事。”

余荼瞥了眼他们所在的角落外。

那些怪物们依旧在不知疲倦的工作,在工厂中穿梭,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但发现也只是时间的事。况且,她没准备一直缩在角落里求稳。

“你既然已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那你没发现另一个问题吗?”

余荼勾唇:“左春鸣,已经成了累赘。”

“他之所以会出现污染征兆,就是因为我们现在短暂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祈行夜,你不知道这代表着怎样珍贵的价值吗?”

余荼已经缓缓抽出匕首。

寒光闪烁。

“你我皆不会被污染影响,但是左春鸣不同。”

她声音平静:“他在污染回复期,注定虚弱,本身的实力也不强。带着他行动,只会拖累速度,增加暴露的概率。”

“祈行夜,我对你的欣赏,还不到会纵容你毁掉我的任务的程度——杀掉左春鸣,探索新世界,带回情报。”

祈行夜看着余荼,想起商南明曾经对他说过,在上一次A级灾难中,余荼为了完成任务,甚至差一点杀死商南明。

为了一个最终目标,余荼不惜牺牲一切。哪怕是她前一刻的同伴。

祈行夜无声叹了口气:“我不认为杀掉小左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余荼皱眉:“祈行夜,你的情绪不能……”

“杀死他,血腥味会吸引来鲨鱼群。”

祈行夜打断余荼的话,问:“你既然想要秘密探索,那总不想惊动那些污染物吧?”

余荼若有所思点头:“说的有道理。”

不等祈行夜松口气。

就见余荼收起匕首:“那不用刀了,掐死他吧。”

祈行夜:“…………”草,这么执着的吗?

余荼挑眉轻笑:“放心,看在同伴一场的份上,我会让他很快死亡,感受不到痛苦的。”

“反正人间就是炼狱,活着这么痛苦,我帮他无痛安乐死,还不够爱他吗?”

祈行夜:“……球球了,你先闭嘴。”

什么歪理邪说?快要把他带歪了。

他揉了把头发,叹了口气,将左春鸣打横抱在臂弯间站起身。

“我们各退一步。”

祈行夜目光坚定:“我不会浪费这次机会,我们去探索工厂,搞清楚管理署和这个工厂到底是什么东西。而左春鸣,你不要动他一下。”

“我会把他藏起来。如果我们回来时,他没有被发现,我们就带他一起离开。如果……”

祈行夜喉结滚了滚:“那就是他的命。”

余荼定定看着祈行夜。

她看得出,祈行夜已经抽出了刀,眼神坚定不容再议。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后让步。

如果她不同意,那他会在她否决的下一秒,成为敌人。

余荼点头:“成交。”

祈行夜松了口气,低头去看左春鸣。

他也已经从眩晕中清醒,虽然像大病一场后的虚弱,但意识早已恢复,听清了祈行夜两人的对话,对自己将要迎来的危机一清二楚。

“小左。”

祈行夜拆下身上几乎所有的武器,放进左春鸣手中:“你相信我吗?”

左春鸣笑了:“如果不能信你,那世界上,我还能信谁?”

祈行夜眼神复杂,想说的话在喉咙间翻滚几次,还是说出了口:“等我。”

“我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回来。”

他郑重向左春鸣承诺:“我不会抛下你。”

左春鸣轻笑,虚弱而苍白近乎透明的面容上,微红艳如桃李。

“我等你。”

祈行夜四下望去,将左春鸣藏在附近的隐蔽处,他弯腰,小心翼翼的将左春鸣放进柜子中,最后看了一眼,嘱咐他反锁柜门,随即拉上门,又在外面放了很多遮蔽物掩饰。

如果不是余荼拽住他,他大有要搬座山挡在柜子前的架势。

“这么担心,还不如听取我的意见,直接杀了呢。”

余荼漫不经心:“等死的过程,可比直接死亡更折磨人。”

祈行夜却道:“我不将它称呼为等死,我称它为希望。”

“还有人在等小左回去……我不会让他死在这种地方。”

再次抬眸看向工厂时,祈行夜眉眼坚定:“走吧。速战速决。”

两道身形迅速敏捷如鬼魅,眨眼之间已经从原地消失。

这是两人难得一起在污染现场中并肩战斗,不论是祈行夜还是余荼,都拿出了全部精力关注在眼前的工厂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放过目之所及处的任何一点细节。、

不论是工厂的构造,透过已经熏黑污脏的窗户能隐约看到的外界,还是工厂里正在锻造的钢铁制品,或是工作中的形状狰狞的怪物们,全都被两人尽收眼底。

为了能确保左春鸣的存活,祈行夜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大脑一刻不停的高速运转,将看到的所有画面,全都录入脑海中进行储存,过目不忘的能力被发挥到极致。

此刻的祈行夜,比起那个有情有义的侦探社老板,更像是一台机器人。

余荼不由得刮目相看。

“我还以为你会感情用事,说实话,如果你一定要坚持保下左春鸣,而不是提出了第二方案,我已经在考虑连你一起处理掉了。”

余荼挑眉:“这才是你真正的面目吗?祈行夜。”

她轻笑着感慨:“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看来老话还是有些道理的。最开始知道你时,我以为商南明是想要优势互补。现在看,你和商南明,本质上是一众人。”

冷酷,理智,意志力超然,机器人一般精密严苛的执行命令。

“不是说要尽快。”

良久,祈行夜才抽空回应了余荼,声音冰冷:“我能向你保证的是,只要我们走过的地方,我将会记住一切。你所有想要得到的信息,你都会拿到手。所以。”

他缓缓侧首:“向我保证,你会帮我确保左春鸣的存活。”

“如果他死亡……”

祈行夜眯了眯眼:“余荼,我并非不敢杀你,你可以试试。”

余荼耸了耸肩,笑道:“遵命,商长官。”

祈行夜收回视线,再次看向眼前的工厂。

这座被挂名为【管理署监造】的钢铁厂,占地面积极大,并且看其中设备老化程度和污垢堆积,这里的使用年限不短。

大量的钢材和设备被锻造,随即被身强力壮的污染物搬运离开工厂,踩着笨重脚步消失在视野内。

只不过比起祈行夜曾经在现实中看到过的钢铁厂,这里的设备技术要更加先进,并且工作的污染物,也比人类更加结实。

——尚未完全冷却的成千上万度钢材,污染物竟然直接伸手去碰,丝毫不担心会被钢材烫伤。

比起“人”,它们更像是工蚁,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做劳累的苦力。

在工厂上方架空的铁制小路上,还有穿制服的人来回踱步视察。

比起下方的污染物,那些穿制服的更加像是人类的长相,一眼望去和人类没什么区别。

祈行夜眯了眯眼,看到那些制服上,同样标着徽标。

与在工厂墙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管理署的人。

思,它们身上工服的警报器立刻就会响起,随即招惹来制服的注意,大声叱骂。

与此同时,污染物身上的工服也好像触发了电击一般,它们剧烈颤抖痛呼着,只能继续起身工作,然后才会恢复正常。

这种高压管理方式令祈行夜错愕。

但令他震惊的,是从窗户破损处看到的窗外景象。

天空残破。

像是一半的天空坍塌,地球外围的保护层消失,甚至能直接透过天空看到外面的星球宇宙,庞大到仿佛随时会压顶而来,摧毁仅剩的天空,将地球碾压到粉碎。

破坏荒芜,千里无人烟。

……不。

有的。

只是,那已经很难被称为“人”了,而是和工厂里的污染物更加相似,丑陋怪异,像是人被被高度辐射后的融化和变异。

那些只残留着部分人类轮廓的生命,包裹着破布,在工厂外缓慢行走。

有的倒下去,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其他生命看见了,没有悲痛,也没有意外,只是麻木的将倒下去的身躯撕扯着分食,血淋淋的吞吃入腹。

祈行夜甚至觉得自己能听到那咀嚼的声音。

咯吱,咯吱……

顺着窗户向外望去,尘土飞扬的昏暗天幕下一片荒芜,可在视线尽头,却能听到霓虹灯闪烁,五光十色的繁华。

地面上到处都是破损废弃的建筑,像是末日后只剩废墟的城市。

远处,却是灯红酒绿,声色犬马。

祈行夜咬了咬牙,下颔线绷紧。

余荼飞快扫过窗外景色,一切物品在她眼里都没有形状,而是抽象成了可以获取的情报,被她一一记下。

然后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的转身。

“走了。”

余荼握住祈行夜的手腕:“我对这个世界的人活得有多艰难不感兴趣。我只在乎,我的世界,不能变成这副模样。”

祈行夜喉结滚动,点头转身:“我知道。”

在工厂里,他们还有太多需要做的事情。

两道身影穿梭其中,快如闪电。

余荼寻找监控的痕迹并且灵巧避开,让两人可以卡在监控盲区落地。

祈行夜则负责记忆和翻译,将任何可以看到的文字资料都快速阅读并牢牢记住,当余荼问起时,也言简意赅的说给她听。

但祈行夜却慢慢发现,工厂内主要使用有两种语言。

拉丁语,和希伯来语。其他还有零星夹杂着一些他看不懂的语言和符号。

几乎都是被他所在的现实弃置不用的语言,或是这个世界独有的文字。

祈行夜侧眸:“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想听哪个?”

余荼挑眉:“没兴趣猜,你一起说。”

祈行夜:“除了拉丁语之外,还有希伯来语。”

余荼惊了下,刚想说那就记住它的形状,等回去后照葫芦画瓢画下来,再找翻译。

就听祈行夜道:“但我恰好也会希伯来语。”

余荼:“…………”

她唇角抽了抽,无语:“如果不是你还有用,真想打死你。”

“不过,你怎么会这么多种语言的?”

余荼:“你不是民俗学系?”

“是啊。”

祈行夜一心三用,多线并行,大脑像是最顶级的CPU高速处理,还有精力回答道:“所以,支持下民俗学系今年的招生工作吗?”

“欢迎报考京城大学民俗学系,报名请认准秦伟伟。实力保障,天下无敌。”

祈行夜竖起大拇指:“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民俗学教不会。”

余荼:“…………”

忽然就很理解秦伟伟那种又爱又恨的心态了。

“你真是……就算换了个世界也不放弃坑老师吗。”

余荼怀疑:“你该不会还带了秦伟伟的名片吧?”

话音刚落,祈行夜修长手指间已经夹出一张名片。

余荼:“好家伙,这下找秦伟伟寻仇的范围,更扩大了。”

甚至有的不仅不是人,还不是他们世界的。

祈行夜摊手:“帮秦伟伟招生么,礼多人不怪。”

说话也没耽误祈行夜干活,很快他就从污染物和制服之间的互动走向,慢慢意识到这个钢铁厂似乎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工厂。

更像是有着专一目标,为某一任务进行锻造。

从架空层上走过的制服人员手里,还拿着像是设计图一样的一卷文件,大跨步向前,消失在拐角后。

祈行夜立刻指了指上面:“办公室。”

“去找设计图,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他不相信坟墓里的土洞会无缘无故与异世界工厂相连,爱丽丝的兔子洞只会存在于童话里,现实就是这个世界想要抛弃自己的末日,掠夺他们的现实。

既然它们能绕过传说中界壁的监管,直接连接,那一定有比付出的代价更丰厚的利益驱使。

对这个世界来说,最大的可能就是——入侵现实。

祈行夜严重怀疑,这个工厂的存在,与对他们世界的侵入有关。

听完他的想法,余荼挑眉,中肯评价:“很大胆的猜测。”

祈行夜微笑:“但也很有可能性。”

“找到设计图看看便知。”

两人立刻敲定了行动路线,卡着监控和污染物们的死角,迅速移动并靠近上层的楼梯。

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中央悬空的铁梯上走过还不被发现,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无论祈行夜还是余荼,两人都是调查局顶级战力,身体素质和反应能力都远非常人能及。

像两只轻盈的雁,脚尖落地的瞬间已经重新腾空,一眨眼人已经在几米开外。

下方劳作的污染物似乎下意识发现了什么,但抬头一看,上面的铁梯空荡荡没有人影。

它以为自己听错了,摇摇头又赶紧低头干活,唯恐稍慢一点就会触发警报。

另外一条铁梯上的两个制服人员正在闲聊,忽觉眼角余光有什么一闪而过,立刻警戒转头看去。

但什么也没发现。

‘怎么了?’

另一个制服人员用希伯来语问他:‘你突然怎么回事?’

他疑惑的缓缓摇头:‘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什么,不确定,好像是人类?’

另一人笑了:‘累傻了吧?现在除了管理署总部和乐园那些高层,哪还有人类?就算有,也早就被辐射侵蚀干净了。’

那人将信将疑,走过来查看。

祈行夜屏息,将自己紧紧贴在铁柱后面,像一片纸一样薄薄没有存在感。

制服人员走过来,他卡着两个制服人员的视野死角,小心翼翼移动。

祈行夜:当年逃课出去兼职都没有这么用心……被发现这是要死啊。:,.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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