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临华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言澜与确实是薛锦行第一个拉下水的人。
薛锦行竖起手指，左右晃晃：“纠正一下, 是你自己跳下来的。”
严格来说, 临华药业也是自己跳的。
言澜与关掉光屏，没有回答。
确实是他自己跳下来的，最初只是因为包装管上特别的精神力，产生了一点同病相怜的情绪, 没想到的是……
言澜与的光脑在指尖转了一圈：“这么看来, 我运气不错。”
薛锦行接通临华药业打来的通话前, “谢谢夸奖，我也觉得我运气很好。”
当然是运气不错，抽到的身份确实开局崩, 可是后续遇见的人都相当和善。
通话接通, 言澜与没有再插话，只是静静听着薛锦行询问。
短短一个多小时, 彭远程居然能带着合同的基础信息来和薛锦行商量。临华的诚心暂时看不出来, 但是行动力确实非常强。
不过薛锦行并没有当场答应, 他听完初步拟定的报价之后，转而开始询问临华总部的药剂师, 问得彭远程冷汗涔涔。
好在彭远程作为商品部副经理, 能力相当出众, 挑着能说的问题回答了一部分。
薛锦行挂断通话的时候, 心里对临华药业比较满意。
“怎么样？”
言澜与视线扫过快要趴在薛锦行腿上的朔蓝。
薛锦行道：“没直接同意，说过两天给他们消息。”
言澜与点头：“这几天可以让常思整理其他药企的报价和实力，综合选择一个合适的药企。”
提到这个, 薛锦行的兴致又掉下来。
他不喜欢应付这些, 好在这些东西可以托付给常思。
对不起了常女士。
薛锦行给常思发完信息后, 默默装死。
言澜与稍微坐了一会儿，半个小时后才在万医师的催促下回到小白楼做检查。
薛锦行靠在门边挥手：“没事过来玩，记得带你家小老虎。”
小老虎朔蓝嗷了一声。
言澜与：“……安静。”
“我下个月会去军校报道，走之前会跟你说，”言澜与停下脚步，“还是老样子，你要是联系不上我，直接找常思。”
薛锦行笑着问：“我知道了。诶，到时候要不要我送你去上学？”
言澜与：“……不用了。”
他出了药房，迟疑许久，才发了一条信息给常思。
【言澜与：稍微查一下薛医师的背景。】
【言澜与：不用太着急。】
言澜与很在意一点——什么叫“想不到有什么地方能去？”，薛锦行的家人对他不好吗？
或许直接问出来更好，但言澜与一向知道自己没有舌灿生花的本事，胡乱询问可能只会揭开别人的伤口。
很快，智脑收到回复。
【常思：明白。】
常思坐在台式智脑前，她看着光屏上的信息，陷入斟酌：稍微查一下的意思，应该就是打听情况，并不是动用权利去查。
既然只是打听，那就要慢慢来了，反正言先生不着急。
她暂时放下言澜与的事，先着手处理薛锦行发来的药企信息。
让薛锦行不耐烦处理的信息对常思来说，实在是很轻易就能整理综合完毕的东西。
常思次日直接给薛锦行列出表格，将合适的药企标红发给了薛锦行。
红标的有五个药企，其中优先级最高的是临华和另一个注册为全安的药企。
其中临华是第一个联系薛锦行的药企，而且……
薛锦行将表格拉到后面，临华药企和检测院的蒋祝周主审有合作？
蒋祝周有两个药方，都是与临华药企合作的。薛锦行对蒋祝周主审印象非常好，此刻心里更偏向临华。
那就先和临华商量看。
薛锦行又放了一天，第二日给彭远程去了消息。
彭远程回信息十分快，告诉薛锦行他们会用一周的时间内拟出合同，只要双方满意，线下签署就可以。
而这一周的时间，星网上关于宝元静心丸的讨论度不降反增，哪怕薛锦行一直没有任何回应，他只是每天都稳定更新虚拟商店中宝元静心丸。
无论网上怎么吵，都是八千星币一颗，评论区里的评论也越来越多，无一例外，都是好评。
相比于和谐的评论区，其他平台上已经吵翻了天——他们在争论宝元静心丸和北褐星区安抚医师的新项目哪个更有效。
【这有什么比较的？北褐星区的新项目中，已经有两个F级完全恢复意识了，你这药丸吃好人了吗？】
【真逗。你安抚医师这么牛，怎么好几个S级就救了俩F级？睁开眼睛看看商店评论区，这才几天，已经有十多个病人精神海明显被修复了。这个效率吊打你们好吧？】
【说很多遍了！是新项目新技术！还有进步的空间！】
【笑死，这么挺灵植融合药剂，暴动的时候别指望安抚医师，吃你的融合药剂去。】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一种可能，就是你们这些安抚医师也要吃提取液和融合药剂？】
【就……两边都不沾的普通人觉得两个都挺好的，咱们不能都要吗？】
这样的争论在周六的早上戛然而止。
虚拟商店的追加评论中多了一条视频，配文只有一句话：我爸爸醒了！
视频很短，只有十几秒钟，看布置明显是在疗养院的病房中。
坐在养护舱中的中年男人面容被打码遮挡，捧着碗慢慢喝粥，露出的手腕消瘦，他不时抬头对正在拍摄的人说两句话。
视频里能明显听到女性啜泣声，可见这两句家常对她来说有多么难得。
虚拟商店留言板：
【匿名：8月3号，我父亲在服用四颗半宝元静心丸后，成功苏醒，下午的时候已经能起来吃点东西了。】
这条评论发出来没多久，在星网上引起了真正的波澜——融合药剂竟然真的做到了安抚医师做不到的事！
当初通过了药方的云光检测院都没有想到，他们寄予厚望的药丸药效居然超过了他们的期待。
北褐星区某个研究院
戴着实习医师臂章的蓝上衣安抚医师皱起眉头，不断翻看星网上的评论，脸色随着页数而更加黑沉。
“你们星戎星区的药剂师也太狂了。”
过了一会儿，蓝上衣沉着脸，看向对面的白衬衫。
白衬衫手里拿着资料，被挤兑之后只是默不作声地低下头。
北褐星区的安抚医师高人一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佬们倒是很友好，可是新生代的年轻医师们非常看不起外来星区的留学生。
不仅是蓝上衣，其他北褐星区的安抚医师们眼神里也透露着不满。
至于引起他们不悦的……是一颗药丸。
白衬衫的光屏中有一颗小小的青色药丸，这是据说效果超出北褐星区五年研究成果的融合药剂。
蓝上衣见白衬衫不开口，再次讥讽：“谁不知道你们星戎星区最缺安抚医师，所以紧巴巴地讨好那些药剂师……”
“住口！”
一道苍老的声音粗暴打断了蓝上衣的话，一位白大褂老者在其他从走廊尽头走过来，他已经浑浊的眼睛视线依然有力：“如果不服气，就拿出真本事来证明你比他们强，而不是打嘴仗！你身为安抚医师，应该保持平稳的心境，温和的精神力波动。”
老者环视一圈：“北褐星区有五大星区里最优秀的安抚医师，以前是，以后也会是。作为安抚医师的储备，你们不去做论文实验，坐在这里闲聊是不想转正吗？”
话音落下，生怕被骂的实习安抚医师们立刻散开。
围在老者身边的安抚医师们询问：“霍教授，真的不需要去查查那个宝元静心丸吗？”
星网上的争论他们不仅看见了，甚至也受到了一定的打击，同时也质疑药丸的真实性。
五年的研究成果，竟然比不上一个年轻药剂师的药丸。
老者淡淡道：“你为研究买了一颗，那些等着救治的人就少一颗，所以等到那边药丸规模化市售再去购买。”
“如果是造假，他早晚会原形毕露。如果是真的，那也不奇怪，你我都知道刺绒藤蔓的特殊作用。我们之所以潜心研究修补精神海的项目，就是因为刺绒藤蔓提取液的效果不够，仍旧有许多病人饱受精神海破裂的摧残。”
“但我也请诸位相信，安抚医师是和守卫在狂暴区军士们一样的英雄！从联邦成立到如今的一百多年，没有任何一行可以取代安抚医师！”
……
薛锦行一周收到临华药企寄来的三份合同草稿，最中在周五那天确定了最终稿。
临华药企向薛锦行按税率支付报酬，合同签署成功后，如因药企方面原因，最终导致融合药剂无法市售，则向薛锦行支付违约金。
薛锦行挑了周五那天去临华总部签合同，同时开始教授临华药企药剂师如何炼制宝元静心丸。
周五当天，薛锦行依然戴着可以更改声音的口罩——星网上关于宝元静心丸的讨论太多，无数人猜测他的身份，要不是联邦有严格的规定，说不定真有人能找出他的身份。
澄星大学是澄星一流大学，人多眼杂，薛锦行去上个学，不想被围观。
临华药企的总部大楼位于澄星一处繁华地区，坐车过去需要两个多小时，薛锦行拒绝了药企派车的要求，自己搭乘高速轨道车过去了。
总部大楼高耸，临华的标志正对路口。
彭远程提前半小时在一楼前台处等人，前台见他等了这么久，忍不住道：“经理，你要不先上去吧，我这里有预约，见到人我就领他上去。”
彭远程摆手：“不不不，我在这儿等着亲眼见到他人才安心。”
前台翻动预约，心里非常纳闷。
每次蒋医师来才有这个阵仗，可是今天预约的没有蒋医师啊。
又等了几分钟，总部的大门被人推开，一个短发青年走进来，他戴着市面常见的口罩，里面内置微型变声器，部分社恐人群的最爱。
青年进门视线略一转，很快落在前台，他弯起眼睛笑了下，抬步走过来：“彭经理，让你久等了。”
对方选的声音是很常见的一款男音，要说哪里特别，应该是眉眼特别漂亮。外面热得要命，他身上却很干净清爽。
这至少是个高级精神力者。
“不久不久，是我下来得早。”
彭经理每根眉毛都挂着喜悦，上前两步：“合同在办公室，今天C级和B级的药剂师都在，您慢慢教。”
薛锦行：“谢谢贵公司的周到，我们上去吧。”
前台目送两个人走进电梯里，彭经理主动在前面引路，好久，前台才喃喃道：“好家伙，这是和蒋医师一个等级的药剂师吗？”
坐电梯上79楼，彭经理在办公室里拿出准备好的合同，趁薛锦行看合同，叫秘书送来饮料。
薛锦行已经看到好几遍电子版，常思怕他不耐烦，还给他着重分析了一遍，薛锦行一目十行，很快看完，确定实体合同与电子合同内容一致，提笔签下名字。
合同签完，薛锦行将详细的药方递给彭经理。
彭经理内心悬着的大石终于落地，他长长松了口气，强忍着狂喜：“没想到医师最后还是选择了我们临华，真是太荣幸了。”
薛锦行：“我看临华和蒋医师有合作，所以对临华的印象很好。”
彭经理好奇：“你认识蒋医师？”
薛锦行道：“说来是非常巧，宝元静心丸当时的主审就是蒋医师。”
说着，薛锦行自己都笑起来：“澄星这么大，没想到转来转去都有关系。”
彭经理连连点头：“确实巧！蒋医师是我们临华的老合作伙伴。”
薛锦行陪着聊了两句，主动提起正事：“彭经理，我们直接去工作室看看吧，我自己还有工作，想在一个月之内教会他们。”
彭经理起身：“请跟我来。我们总部的药剂师都有融合药剂的经验，都不是新手，不过宝元静心丸实在是……太惊艳了，我也不敢跟您保证药剂师们一定能在一个月内学会。您下个月有要紧事吗？”
薛锦行：“嗯，是很要紧的事。我下个月要开学，学校离这里还挺远的，过来不方便。”
彭经理：“……你是学生啊？！”
联邦的身份ID非常复杂，彭经理一时没看清楚对方的出生时间，一直以为对方至少有三十岁。
薛锦行被他突然提高的音量吓了一跳：“是学生。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心尽力教到药剂师们熟练融合药丸的。合同已经签了，我不是会违约的人。”
彭经理：“……”
谢谢，其实我不是怕您跑了。
彭经理捶捶胸口，默默领着薛锦行下到工作室。
彭经理打开门，示意薛锦行先进：“这是临华的教学工作室，一共三十一台高级提取炉。其中一台是核心，可以勾连其他三十台提取炉。不过勾连其他提取炉增加精神力损耗，您要千万小心。”
教学工作室占了小半个楼层，有序摆放着三十一台提取炉，核心提取炉足有正常提取炉的两倍大小。
工作室里坐着十七个药剂师，见他们进来，药剂师们都站起身，用自以为隐晦的目光好奇地打量薛锦行。
看不清脸，给人的感觉倒是很年轻，大概因为眉眼生得太好，所以即便戴着口罩，都引得人忍不住盯着看。
这么年轻，竟然已经能做出自己的原创药方了。
薛锦行客气地对他们一点头。
彭经理也连忙向药剂师们回以微笑，然后才继续说：“应你的要求，我们先找了B级的药剂师。这十几位药剂师都有融合药剂的经验，是总部B级药剂师中最优秀的一批。等他们熟练掌握宝元静心丸后，可以向其他药剂师传授。医师还有什么问题吗？”
不愧是有家底的药企，安排得很合理。
薛锦行道：“暂时没有了。”
彭经理：“我们根据公事的药方准备了灵植，没有配比，如果哪一样不够，你打这个固定通话给后勤，马上就送过来。”
薛锦行点点头：“好的。”
彭经理知道接下来是授课，没有多说话，告别后转身出去了。
薛锦行放下恒温箱：“上午好，让大家久等了。我是制作宝元静心丸的……药剂师，接下来由我教大家怎么融合宝元静心丸。大家现在手里有记录配比的药方吗？”
坐在后排的药剂师犹豫几秒，第一个回答：“刚刚拿到。”
薛锦行对她笑了下：“好。我先和大家解释固态药剂和普通融合药剂制作步骤上的区别。”
“常见融合药剂分为提取和融合两步，固态药剂只多了一步，养丹。我习惯把固态药剂叫做丹药，所谓养丹，是指在融合成功后，将融合药剂放在精神力中反复冲刷温养，直至你们无法提取出药丸的杂质、恶性物质，这个时候融合药剂基本就呈现固态，一般来说，因为内外精神力和物质，药丸会是一个球体。”
随着薛锦行说话，底下的药剂师慢慢露出惊愕的表情。
这……这竟然真的是一套有别于传统融合药剂的体系！
薛锦行：“养丹这一步涉及的东西非常多，我会慢慢地教给大家。这一点不着急，我相信坐在的各位可能需要至少半个月的时间来熟悉这一步。”
这句话出来，底下一些药剂师露出不太服气的表情，薛锦行只当没看见，反正等他们学到这一步就明白了。
当年薛锦行学养丹的时候，都狠狠吃了一番苦头——炼制得差不多的丹药因为一念之差变成次品，那种挫败感是薛锦行最讨厌的东西。
“所以我们先来解决第一步，提取。宝元静心丸的主要成分是刺绒藤蔓，这种C级灵植，大家肯定不陌生。”
“那么——”
薛锦行拖长声音，抬起右手，手指晃了晃：“在坐安抚型或者功能型偏向安抚型的药剂师们，可以举一下手吗？”
功能型中也有部分人的精神力偏向安抚型，有较为明显的亲和力，药剂师虽然没有入门门槛，但各大药企都更偏向选择这样的精神力进行偏安抚型精神力。
不出薛锦行所料，绝大部分药剂师都面带笑意地举起了手。这也是薛锦行不要求精神力性质的原因——他知道临华偏攻击型的药剂师没多少。
后排第一个回答薛锦行问题的药剂师却低下头，盖住自己失落的表情。
她是行业内比较少见的偏攻击型。
薛锦行露出微笑，语气非常轻快：“坏消息，你们接下来要吃苦头了。”
刺绒藤蔓的一部分精神力就像愤怒的栗子，偏安抚型的是赤手空拳地剥栗子，偏攻击型则是带着手套剥栗子。
举起手的药剂师们纷纷露出错愕的表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