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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民国的冥婚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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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秾那天之后, 心里就藏了事,虽然表面他仍旧和,救杨秀不难, 杨秀既然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楚秾就可以让人悄悄地把他带出来,让人替上去。

难的是怎么瞒过沈家,那家神经病院的院长是沈家的人, 杨秀是沈家特别关照的人物, 他们一定会发现杨秀失踪的事。

瞒不过的。

楚秾索性就不隐瞒了,如果他得知一切都不堪入目,自己还要佯装无事发生,那么他大抵也是做不到的。

只要他把杨秀带了出来,沈从严怎么都会卖他一个面子,不会把杨秀真的逼得太死。

楚秾在外面找了一处宾馆, 换了最寻常的劳工打扮, 等在一间房里, 他派遣的打手是个伙夫帮派的全能好手,在全北都都享有名誉,溜楼捞人的事他们干得极为熟练,楚秾在宾馆里等到凌晨时, 房间的门就被敲响了。

楚秾坐在桌边, 回过头去看, 赫然几个壮汉子把一个瘦弱狼狈, 身穿劳工衣物的女人推了进来,为首的汉子抬眼对楚秾说:“楚少爷, 人带到了。”

楚秾对上杨秀的视线, 她看向楚秾的视线仍旧是嫉恨而恶意的, 只是当下的处境里,多了许多狼狈,她瘦了,一双明亮的眼没了光色,暗沉下来,又被劳工帽檐遮挡着眼睛,显得阴沉。

正是黎明时分,窗外熹微的光从窗台照进来,落了楚秾满身,他仍旧养尊处优,雪白光洁,双眼明亮,桃花秾色,他即使穿着一身普通衣物,他也全然是被光偏爱的漂亮少年。

他和杨秀,犹如云泥。

杨秀眼里的嫉恨更深,冷笑了一声:“手脚挺快,现在知道救我了?”

楚秾垂下眼眸,没有再看她,转而从怀里把一袋钱放在她面前:“我知道你的娘家在省北,这是我给你的盘缠。”

“……”杨秀扫了他一眼,眼里划过玩味的神色,伸手拿过那袋钱币,在手心里掂量了几下,沉甸甸的重量落在手心,她笑了一声:“这么多钱……可比我现在富裕多了。”

“哦,我记起来了,沈家的房契地契都在你手里,你有花不完的钱,等你毕业了,以后人人都要叫你一声三夫人。”

“不想我……我现在啊……别说继承财产,我现在连一分钱都没了,只怕还没有外面讨饭的多……果然是做人不能不自量力啊……”

“如果你让我救你出来,只是为了在我面前冷嘲热讽,那我可以把你弄出来,同样可以把你推回去。”楚秾不想和杨秀争辩,他说:“如果我真有心查下去,谋杀罪名的人,应该不止周礼一个。”

楚秾的话一下就踩在了杨秀的雷点上,她面色大变,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楚秾,一瞬间空白慌张全都一拥而上。

她心慌了。

她怎么都没料到楚秾居然知道她帮了周礼一把,包括他逃狱,包括他进入沈家……她是从犯。

而且她的丈夫沈毅知道,沈从严也知道,沈从严是直接想把她送进监狱的,是沈毅苦苦求情,才把她从监狱换到了精神病院。

她落得如此下场,还是沈家袒护的结果。

如果楚秾真的亲自告她,她必然是要判刑的,那她可就没有这么好过的日子了。

她僵着神,看着楚秾,嫉恨变成了忌惮,她咬了咬牙,道:“果然是个聪明的大学生,果然脑子转得快……”

“你要是再不说我想要知道的话,那么你也没必要留在这里了。”

“如果你还在我面前顾左右而言他,我会把你送进监狱里。”

杨秀原先僵住的脸一下又扭曲了,她对着楚秾,脸色发红,双眼轻蔑又嫉妒着:“闭嘴!你以为你就是谁!你凭什么一直这么跟我说话!”

“居然比我小那么多,一嫁进来就踩在了我的头上,还居然抢了给我丈夫的财产……你算什么东西!你不过是个外人,你以为沈家真的对你好吗?”

“我早就说过,让你早点离开,整个沈家就我一个人说真话!”

“呸!什么三夫人。”

“你只是老祖宗的三姨太的替代品而已!”

楚秾想到梦里出现的那个女人,他心脏一阵绞痛。

沈从祁爱她,他亲眼见过。

一直以来,他都刻意忽略这个事实,自我陷入一场自欺欺人的迷途里,只要男鬼爱他,他就不去探知。

然而现在事实被别人扔在他眼前,他不酸不痛是不可能的。

“你想不到吧?沈三爷不顾伦/理,爱上了自己父亲的妾室,居然还要娶她,还为她殉情而死。”杨秀看见楚秾脸色苍白,顿时愉悦地哈哈大笑,她说:“他们就是要把你关起来,代替他,把你当成祭品,喂给殉情身亡的沈三爷!”

“什么冥婚,什么哄骗,沈家主一开始就知道,他就是想要你嫁给沈家,至于你怎么进的沈家,他压根不怎么在意。”

“你以为沈从严不知道你是被骗入沈家的吗。”

杨秀说:“明明就是沈从严反将一军,把周礼退出去当了替罪羊。”

“沈家只是耗着你的命,把你当沈三爷心上人的替身而已。”

楚秾皱了眉,呼吸急促起来。

替身?

什么意思?

楚秾预感十分不妙。

“你就是死了,你也得配阴魂,嫁给沈三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毕竟你呀,可是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哦,对了,你应该还没见过三姨太的样子吧?沈家可是为了你,把三姨太的画像照片全都撤了。”

“你自己当了别人替身,你自己还里高兴呢……”

“那张契婚书就是摆明了,把你和沈三爷绑在一起呢,居然还自己亲手往上签名字……”

楚秾心里不好的预感越发浓郁,他没心情再理会杨秀了,挥了挥手,让劳工汉子把她拖出去,自己坐在座位上,好一阵才缓过来。

杨秀说的话,和他的情况完全一模一样,不是骗他的。

或许沈家,真的就只有她一个人在对他讲真话。

他情绪激动,大脑空白后又回归理智,突然他想到某一点,当即从凳子上站起来,小跑着出了宾馆,回到沈家,一路又急促跑回了东屋处,连丫鬟打招呼,他都没有回应。

男鬼眼看他跑进来,伸手就要抱住他,楚秾却越过他,跑去翻找角落的箱子,旧衣物被放在角落的一只箱子里,楚秾很少去碰他,丫鬟会打理收拾上面没有落过灰。

楚秾想在这堆旧衣物里翻找出梦里那件军装,那件他在梦里破损染血,又被男人笨拙地缝上一针一线的军装。

其余的旧衣物或许已经烧给了沈从祁,但是那件染血的军装不吉利,上面还有沈从祁的军章,满满当当的填充在胸膛,沈家不会乱烧,一定,一定还在某个角落,或者被供奉在高堂。

男鬼绕着楚秾,看他脸色冷白,神情凝结,他自己也紧张得不行,绕着楚秾转。

怎么了?

老婆?

要找什么?他可以帮忙一起找。

男鬼伸进一只手,却被楚秾推了出来,不让他碰。

男鬼委屈地缩回了手。

表情立刻就委屈了,眼睛耷拉下来,像只可怜的小狗。

他被老婆推开了。

老婆身上还有别的女人的味道。

老婆还是变心了。

呜呜呜……

楚秾没有注意男鬼的情绪,自己把所有衣服翻到底,灰尘味四散,他终于找到了那件褶皱破损的军装。

楚秾举着那件军装,手忙脚乱地扯开那件军装的衣袖处,看清楚那张陈旧的老照片时,他猛然跌坐在地。

是的,一模一样。

那张照片上的人……赫然长得和他完全一样,但她长发披身,秾丽春华,漂亮精致,穿着裙装,坐在一把木椅上,浅笑望过来,雌雄莫辨。

他是替身。

是喂给沈三爷的替身。

楚秾心口尖锐疼痛刺过来,他终于面对了一个自己刻意忽略的真相。

沈从祁不爱他,男鬼也不爱他。

他们只是因为这个女人而把好感落在了他的身上而已。

他不过是被诓骗过来,和男鬼过日子的替代品,被所有人做的局欺骗,自己掉进了一场关于喜欢和婚姻的陷阱里。

难怪,难怪,沈从严一张嘴就说沈从祁一定会喜欢他。

男鬼也如此热烈地喜爱他。

“……”楚秾望着那张被精心爱护的照片,上了战场千百次,它也完好无损,可见有人多么爱它,他看着看着,就红了眼。

这算什么?

为什么这么对他?

明明可以直接恶言相向,把他打成祭品替身,他都不会如此悲伤,可偏偏他们让他误以为,男鬼热爱他,非他不可,又用最真诚关心的模样来呵护他,甚至把他当做比自己性命过更重要的地位。

楚秾怎么可能不心动,他早就喜欢上男鬼了。

原来……全是假的。

楚秾一颗眼泪落在那张照片上,像是一颗液体的钻,又化成了一团镜子,他一张脸,镜子里一张穿裙子的脸。

男鬼看楚秾红了眼,他顿时忘了扮可怜,自己紧张得魂都没了,手忙脚乱地想给楚秾擦眼泪。

别哭,别哭啊,老婆。

他不装可怜了。

他就是想让他老婆好好地看看他而已。

他是不是可怜过了头?

男鬼捧住楚秾的下颌,指腹将要擦到楚秾的眼尾时,却被楚秾一把推开,楚秾眼角的眼泪就落了下来,楚秾站起身没有看男鬼,咬牙说:“我不想见到你,你别跟着我,你要是再没了,我一定不会再救你。”

楚秾说完,就要迈步走出去,却撞上端着糕点前来的丫鬟,丫鬟连忙想要退下,却被楚秾一下呵住了声。

“抬头。”楚秾声音还有哭腔,单手他的表情实在冷,丫鬟难得见过他如此神情,一时间愣住了:“告诉我,房间里现在究竟有几个人?”

丫鬟下意识看了一眼还愣坐在原地的沈从祁,但瞬间目光又移回来,自己低头躬身说:“你和我两个人啊,夫人。”

“哈。”楚秾气得呼吸又开始发抖。

是了。

还在骗他。

到现在还在骗他。

就为了诓骗他入一场只有沈从祁和他的局。

沈从严过真是好算计,腹黑心肠外还要缀面皮,一张仁慈面皮竟是假得只差道德仁爱几个字了。

他偏生信了。

只怕,他把所有事都算计在了当中,只为了把楚秾和沈从祁绑在一起。

那一纸契婚书,也是用来把他和沈从祁永生永世锁在一起的。

那他和沈从祁到底是什么?

他究竟是什么?

“很好。”楚秾抹掉脸上的水渍,他说:“既然只有我们两个人,那你为什么要看向沈从祁?”

丫鬟一下子就乱了,端着托盘不知所措,看着楚秾眼神乱转,嘴唇张合似乎想要解释,却又无从解释。

“你留在这里好好伺候你主子。”

“可夫人你也是……”丫鬟立刻脱口而出。

“现在不是了。”楚秾没有看丫鬟,也没有回头,自己怯懦地恼怒地跑出了东房处。

楚秾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面对这一切。

他喜欢上了沈从祁,而现在他才得知,从一开始就是假象,他再留在这里,只会把错误越陷越深,他无法遏制自己不去靠近沈从祁。

他无法欺骗自己说沈从祁爱他,他更加不能作践自己,成为某个人的替代品。

他活在谎言里,现在他发现了谎言,那么他就不能一错再错。

楚秾站起身,走去了正厅。

他笃定沈从严在等他,今日精神病院必然传了消息给他,沈从严没有前来找他,就说明他在等着自己过去。

楚秾想到那封被沈从严扣在手中的契婚书,自己心头发紧。

沈从严就是一只披着老羊皮的黑狐狸,时时刻刻都在画着圈把人算计进去。

楚秾跑去正厅,却一眼看见沈从严坐在正座上,悠闲从容地低头喝茶,时不时和他身侧的人侃侃而谈,而他的身侧,却是那位传说中行踪莫辩的爻道士。

楚秾还有什么难以理解的,一切还有什么好辩白的。

他就是一只被诓在局面里的猎物,除了他之外,其余人全部都是猎人。

楚秾闭了闭眼,逼自己冷静下来,走进了正厅。

沈从严早就知道他要来,望见他,还指了指放在侧边的热茶,说:“来了?过来喝杯茶,刚刚拿出来的龙井。”

“……”楚秾看着沈从严仍旧从容体面,温和镇定的模样,心里就一阵地抵触,但他还是落了座,说:“沈先生,你应该知道我前来是为了什么。”

“什么?”沈从严反问他:“为了什么?”

楚秾深知沈从严惯会打太极,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我要和沈从祁解除婚姻。”

“为什么?”

“你不喜欢他吗?”

沈从严说这话时,他甚至含着略微的笑意,似乎一切尽在他的掌握。

楚秾话被堵了回去,他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他的确喜欢沈从祁,这是事实,他承认。

但是沈从严也承认了一件事。

楚秾望着他和爻道士说:“你们明明都,都知道沈从祁从未离开,你们联合在一起做局诓我。”

爻道士一击即中:“但喜欢上沈从祁的人,是你自己。”

“那是……”楚秾又是失语,他根本无从反驳。

没有人引导,没有人逼迫,他们仅仅只是把沈从祁放在了他的身边,把沈从祁独属于他一个人而已,是他自己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了他。

他们甚至都没有提到过几回沈从祁。

楚秾看着正厅上闲适从容的两个人,他才猛然发现,他们一早就知道所有的事的发生。

一切的一切,甚至包括他今天在正厅质问他们两个。

他们都一早算好了。

他们有恃无恐,因为他们笃定他离不开沈从祁。

“是,我喜欢他,不代表我离不开他。”

“我从未说过你离不开他。”沈从严说:“是他离不开你。”

爻道士说:“他向你证明过,不是吗?”

“你们……”楚秾看着眼前全然有恃无恐的两个男人,他根本说不过他们,他愤而起身,转身离开。

突然,他听见身后沈从严出声说:“沈从祁已经没几天好活了,按照他的性子,他死也会死在你身边。”

楚秾脚步走得快,这句话散在了风里,只被耳朵捕捉到些许。

他一走出大堂,就难以抑制地烦躁,种种情绪在心□□杂,他心口酸涩得像是陈醋浇在了伤口上。

他往前跑,漫无目的地跑。”

他不知道方向,不知道地点,完全顺着眼前一直跑,直到跑到腿脚都没了气力,他才停下来。

汗水沾着湿意落下来,他红了整张脸,大脑空白着,视线扫过一圈。

景台楼阁,华丽精致。

但他不是这里的人,他要回到他的地方去。

楚秾喘息一阵后,终于恢复过来,他抬腿想要继续走,却发现他原来走到了祠堂。

一位他极为熟悉的女人从他眼前走过,秀致纤细,好看优美,散着衣裙,径直走入了祠堂里。

三姨太。

楚秾喉咙一阵瑟缩,心情极为复杂。

或许,三姨太也变成了鬼,但是沈家却不知道呢?一个无法脱离房间,一个无法脱离祠堂,以至于他们从未相见。

楚秾跟着女子进了祠堂,看着她又在祠堂上跪下来,脊背挺直,后颈微倾。

楚秾走上前,心思百转千回。

他想要看清楚这张脸和他究竟是怎样的相似。

更想看清楚,沈从祁为什么爱她。

她和沈从祁有何种过往。

他缓步向前,试探问:“你是谁?”

女子听见声音,回了头,颈背微弯着回头,两人对视,却和彼一双一模一样的桃花眼撞在一起。

眼波潋滟,韫色浓郁,长眼尾像是蝴蝶的翅羽。

他们一样的秾丽绝色。

女子看着他,说道:“我就是你啊。”

“楚秾。”

“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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