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1章 承担所有
几日后，云霄居士夏侯渊回京。
百姓们夹道欢迎，百官出城迎接，奈何等了一场空。
云霄不愿张扬行事，身边只带了一个随从，早已便装进京。
众人得知消息肃然起敬，对云霄的品行心服口服。
早在一年前，楚王便派人翻修夏侯旧邸，京都城以北为尊，东为贵，从先帝登基起，京都城东始终为云霄留着一席之地。
这几日，夏侯府门庭若市，有不少人慕名而来，云霄却闭门谢客，避而不见。
他出山只是为了助楚王造福百姓，并不想染指朝堂上的尔虞我诈，明争暗斗。
待风头过去，陶恒这才备下薄礼上门。
窗外秋色已深，秋雨蒙蒙，淡黄的落叶随风而下，一小片飞进了窗子。
云霄倚窗而坐，捡起落叶，“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
陶恒看着云霄手中枯黄的落叶，“前辈今日感慨颇深。”
“每逢叶落时节，总是感慨万千。”云霄将落叶轻轻放在窗沿，一阵秋风吹来，落叶随风而去。
陶恒看着眼前一幕，只觉得无比凄凉。
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
他想起姑娘曾说过，叶凤言前辈是中秋那天消失的，徒留云霄前辈苦苦等了二十多年，直到今年中秋，足有二十八个年头了。
“前辈还是放不下叶前辈吗？”
“老夫穷其一生，不为功名利禄，只为一人。要想放下，谈何容易？”云霄斟满酒，浅浅一笑。
他这云淡风轻的模样，倒是令人五味杂陈。
陶恒执起酒盏，“前辈重情重义，陶某心生佩服，先干为敬！”
烈酒入喉，云霄放下酒盏，问道：“先生今日来寻老夫，该不会只是为了请我喝酒吧？”
“陶某向来心直口快，也不瞒前辈了。”陶恒开门见山道：“想必王妃没有脉象一事，早在几年前芙蓉渡时，前辈就已知晓。”
“不错，当年王妃冒死替王爷挡剑，身受重伤，老夫是知道的。”
“既然如此，前辈可有破解之法？”陶恒暗自打量着云霄的神色，试探问道。
云霄捋了捋胡须，“先生刺探军情，倒是毫不遮掩。”
“前辈既然知道陶某来意，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陶恒嘴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语气万分坚定，“陶某为了姑娘，无需遮掩。”
云霄神情自若，“你为何料定老夫知晓破解之法？”
“当年在边关，前辈与穆辞两人密谋瞒天过海，助王爷假死重生。想必也会有法子救三姑娘。”
“当年不止老夫和穆辞，还有最关键的一个人……”云霄语气一顿。
“是太后？”
陶恒立马想到关键，程太后只手遮天，雷老二说过，当年是太后提前派人与他密谋，助王爷假死。
“太后也是关键，最重要的还是王妃，也就是三姑娘。”云霄语重心长道：“不知先生可曾听说过，王爷二十岁那年的生死劫？有生必有死，有死必有生。”
当年陶恒曾听段翊说过只言片语，如今再次听到这句话，只觉得细思极恐。
“王爷年方二十五，早已过了弱冠之年，生死劫早就破了！前辈为何还危言耸听？”
“并非老夫危言耸听，这都是天意。”云霄叹了一口气，眸光飘向窗外。
“难道王爷活着，王妃就必须得死？！什么狗屁天意？我从来不信，我只信人定胜天。”陶恒嗤笑一声，“只有无能为力时，才会拿天意当托词。”
“对于王妃的命数，老夫确实无能为力。”云霄垂下眼眸，独自喝下一杯闷酒。
“到底是无能为力，还是无可奈何？”陶恒言语犀利，丝毫不留情面。
云霄心平气和道：“老夫先前的心境与先生一般无二，我也曾想方设法为王妃寻求延年益寿的法子，奈何世间并没有两全法……这是她的命。”
“逆天改命而来的命吗？”陶恒双目猩红。
“你已经知道了。”云霄不再否认。
陶恒从怀中拿出禁书，翻开残缺的那一页，“既然有逆天改命的先例，为何不能再为王妃改一次？”
“逆天改命，哪儿有想象的那么简单？是要付出代价的，惨痛的代价。”云霄声音沉重，“这个代价，没有人能承担的起。”
屋中一片寂静。
陶恒唇角蠕动，沉默良久，缓缓开口：“我愿为王妃承担所有。”
云霄神情一滞，不得不重新打量眼前的这位年轻人。
在他的印象中陶恒向来是不拘泥小节，桀骜不驯，轻狂不羁，与寻常的举人书生大有不同，从不是认死理，读死书之人。
若说他是君子，可他的行事作风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君子，往往出其不意，睚眦必报，手段堪称狠辣。
什么宽容大度，谦卑有礼与他毫无关系。
若说他是小人，可他又偏偏做着惩恶扬善，匡扶正义之事。
此时此刻，他在陶恒脸上看到前所未有的认真，认真中透着坚定，还有一丝决绝。
看来他是下定决心了。
云霄心中无比动容，“老夫想知道为什么？”
“若没有楚王妃，就没有今日的陶恒。”陶恒对柳雨璃自始至终是感激的，其中也有怀才不遇的知遇之恩。
若没有柳雨璃当年指点迷津，只怕他潦草一生，早与雷老二几人落草为寇，亡命天涯。
哪儿会有今天的太平日子？
跟随姑娘这么多年，发生的所有事，桩桩件件惊心动魄，落子无悔，更无愧于心。
他痛恨官场，官场却因姑娘清明。
当年在云兮楼里，姑娘对他所说的话，真的做到了，官场清如水。
他这一生没有白活，时至今日，他知足了，也值了。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云霄再次叹气，“解铃还须系铃人。”
陶恒眸底满是失落，“前辈，究竟还有什么法子？难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王妃离开我们吗？”
云霄眸底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欲言又止。
陶恒又问道：“听说当年叶前辈的消失，与夜明珠有关。夜明珠是否能救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