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3章 坚不可摧
时间流逝，眼看桌上菜肴没了热气，程太后的心也渐渐冷了下来。
“楚王呢？可来了？”
殿内众宫女内侍垂首而立，无人敢应声。
程太后独自坐在桌前，“都哑巴了，还是聋了？”
“请娘娘恕罪。”众人跪地请罪。
程太后深吸一口气，看向冷冷清清的宫门，眸光黯然失色，“他是不会来了……”
“连一顿饭，都不愿与哀家同吃。”程太后坐的位置正对着宫门，“哀家穷尽一生，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那无奈的叹息声，回荡在大殿之中，穿过层层的朱红色宫门，一眼望去，就像束缚在她身上的层层枷锁。
她既是这片天地的主宰，又是这座四方宫牢笼中的囚犯。
“他不吃，哀家自己吃。”程太后端坐在主位上，执起银筷。
她那挺直的脊背没有丝毫晃动，那双狭长的眉眼仍是一副从容自若的模样，那是与生俱来的尊贵，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傲然。
她从不允许将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在别人面前，也不允许任何人窥视到自己的狼狈。
她在别人眼中永远都是处之泰然，如同刀枪不入之身，坚不可摧。
奈何别人忘了，甚至连她自己也忘了，她也是有血有肉，知冷知热的血肉之躯。
最终，热气腾腾的山珍海味变成残羹冷饭，再没有一丝温度。
…………
宫城内。
程清歌追上千凌昱的脚步，“王爷，姑母她……”
千凌昱脚步微顿，并没有回头，“怎么，连你也要当母后的说客了？”
“姑母她……只是想与你用一顿午膳而已。”程清歌神情复杂，没想到王爷和太后的关系已经恶化到无法调和的地步。
“三皇子昨夜刚出事，母后今日便摆酒庆贺，看来离她心中所想又更近了一步。”千凌昱冷哼一声，“这顿饭，本王可吃不下。”
“王爷在怀疑姑母？”程清歌发问，“三皇子被火烧死，与姑母有何干系？总不能是太后派人纵火？”
“自然不是母后。”千凌昱语气笃定，“母后在宫中只手遮天，谁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纵火行凶？除非是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的。
否则昨夜那场大火，怎会整整烧了一宿？还只烧了三皇子的寝宫。”
程清歌若有所思，“姑母向来不喜多管闲事，即便三皇子的死，顺了太后之意，那也是为了王爷好。”
“为了本王好？”千凌昱黑眸幽冷，“你倒是说说，她如何为本王好？
三年孝期刚过，就把本王派去西北镇守边关？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地算计本王，非逼你走上一条不想走的道路，哪怕折损无辜的邯川军将士，也在所不惜？
用各种阴谋手段算计本王的心爱之人，想方设法地拆散我们？
这种为你好，若是给你，你要不要？”
“我……”程清歌一时语塞，王爷对太后积怨已久，三言两语根本无法化解他们之间的矛盾。
“姑母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王爷铺路，只为王爷能够站到顶峰，与天同高。”
“夜笙，你怕是忘了，当年把我从顶峰拉下来的人，也是她。”
千凌昱忽的扬起嘴角，笑意却不及眼底，“现在想把本王捧上高位的人，还是她。本王可以被她摆布一时，但不能任她摆布一世。”
“或许，那高位本就属于你。皇子接连惨死，这也许就是天意。”程清歌仍不甘心。
“这不是天意，而是人祸。”千凌昱负手而立，“为了那把龙椅，死了多少人？那把龙椅之下是累累白骨，是血！是冤魂！这不是父皇想看到的，更不是本王想要的。”
程清歌不甘示弱，仍想说服他，“天下未定，百姓不能没有明主！否则死的人会更多！”
“本王已经是死人了。”千凌昱双眼猩红，“就在几个月后。本王现在所做的一切，皆是安排后事。”
“你说什么？”程清歌难以置信，整个人瞬间石化在原地。
千凌昱不再隐瞒，“有生必有死，这句话你可还记得？这生死劫是本王的命数，本王该去承担。”
程清歌脱口而出，“小丫头可破王爷的生死劫！”
“她是本王的女人，本王理当宠着她，护着她，而不是躲在她的身后求得庇佑。她为本王做的已经够多了，本王只求她能平安顺遂，度过一生。”
这是千凌昱一直以来的心愿，可惜，这个愿望他不能亲眼看着璃儿实现了。
“王爷打算用自己的命换小丫头活着？”
“这句话你要烂在心里，永远不要说出去，尤其是在璃儿，还有母后面前……”
千凌昱沉声嘱咐，若母后知道自己的打算，定会想方设法置璃儿于死地，以此来保全自己。
程清歌自然清楚事态的严重，胸口不禁有些堵闷，“王爷可曾想过，以后的路该怎么走？皇上缠绵病榻，膝下只剩五皇子，凝妃虽然不是直接害死岳父凶手，但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小丫头怎会去扶持杀父仇人的儿子继位？按照她的性子，不把这对母子活剐了，就已经是便宜他们了。”
千凌昱俊眉蹙起，心里乱成一团，本想在璃儿二十岁生辰之前安排好后事，没想到三皇子一死，打乱了全部计划。
眼下根本没有合适的储君人选，一旦五皇子继位，凝妃更加无法无天，楚王府一党岂会有活路？
程清歌眸底微亮，“唯有王爷才能与之抗衡，王爷乃是众望所归。”
千凌昱神情冷峻，一边是江山社稷，一边是心爱女子，使他再度陷入两难之地。
命运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把难题抛给他，于私心而言，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璃儿，以命换命，只求她能活着。
若连心爱之人都护不住，又谈何江山社稷，黎民百姓？
程清歌感受到千凌昱浑身散发出的痛苦，若是换成自己，只怕也是难以抉择。
世上难道就没有两全之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