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0章 不敢不舍
柳雨璃迎上沈潇然那双琥珀色的桃花眼，嘴角微微扬起，“公子不想我死？”
沈潇然避开女子那道探究的眼神，冷冷吐出几个字，“做梦都想。”
柳雨璃的眸光落在沈潇然那双紧握剑柄的手上，“那你为何还不动手？”
不等沈潇然回答，只听柳雨璃忽的轻笑两声，戏谑道：“是不敢，还是不舍？”
沈潇然心思一沉，银剑翻飞，在空中划过一道银光，剑尖直指案前女子。
“有何不敢？你以为我会念及旧情？”
烛火跳跃，银剑的寒芒在烛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格外刺眼。
柳雨璃缓缓闭上美眸，一派淡然，“既然如此，你动手便是。”
沈潇然眉心微蹙，手中梨花银剑又逼近柳雨璃的玉颈几分，“你若是在赌，那么你输了，我本就是无情之人，怎会对你心生怜悯？更何况，你曾经杀过我一次。”
柳雨璃感受到脖颈传来的刺痛感，剑尖冰寒彻骨，仿佛下一秒就要被一剑穿喉。
而她却没有丝毫慌乱，似是早已坦然接受死亡，又似是料定沈潇然不会对自己动手。
这时，耳边一股劲儿风扫过。
柳雨璃以为自己每每算无遗策，这次要输了。
不曾想，她的喉间没有传来想象中的痛意，也没有想象中的血溅当场。
剑刃划过秀发，只听长剑回鞘的清脆响声。
耳边的一缕青丝如羽毛般，轻轻飘落在地上。
墨发散开，随意披在柳雨璃的肩上，方才的锐气消散，尽显柔美。
她睁开美眸，只见沈潇然背对着自己，负手而立。
“暂且留你一命，有人比我更想杀了你。”
“说到底，还是我赌赢了。”柳雨璃勾唇浅笑。
沈潇然冷声道：“王妃高兴得未免太早了，不到最后，怎能说赢？”
柳雨璃仿佛没听到他的话，自顾自地又开上一坛美酒，斟满举杯，“想杀我的人太多，总之我今夜难逃一死。最后一晚，公子可愿与我把酒言欢？”
沈潇然闻言转身，看向浅笑盈盈的柳雨璃，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最后一晚……
是啊，楚王不在京都，皇上、凝妃、曰族人，还有为夜明珠而来的江湖势力，刺客杀手，甚至还有自己，都想取她性命。
今晚的局势，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无力回天，更何况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
即便她再怎么智多如妖，运筹帷幄，也难以挽回今日局面，只有认命等死的份了。
想到这里，沈潇然胸口一阵堵闷。
柳雨璃的玉手仍僵持在空中，手中酒杯微微晃动，“这杯酒没毒，在他们来杀我之前，我只想醉上一场。”
沈潇然看着杯中酒，没有说话，眸底闪过一丝疑惑。
他从未见过柳雨璃像今日这般贪杯……
柳雨璃瞧沈潇然仍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于是将杯中酒尽数饮下。
她脸颊微红，眼神朦胧中带着一丝醉意，“醉生梦死之间，被人了断性命，应该就不会很疼了。”
这句话仿佛重锤之力，一字一字砸在沈潇然的心间，一阵窒息的疼痛从心底扩散开来。
“没想到是个贪生怕死的丫头。”
沈潇然嘴角扬起一抹嘲笑，他总算看到柳雨璃脆弱的一面。
他以为，柳三姑娘无所畏惧，原来是她伪装的太好了，或者说，是自己还不够了解她。
柳雨璃再次倒满酒，准备饮下，沈潇然大步上前，夺过酒杯，一饮而尽。
他拭去唇角溢出的酒水，放下杯子，“既然如此贪生怕死，不如求我不杀你。”
柳雨璃不屑一顾，“那你还不如杀了我。”
沈潇然双手撑着案几，俯身看着眼前的女子，“我若想你活着，即便是十殿阎王来了，也休想把你带走。”
“方才说要杀我的人是你，现在说想我活着的人，还是你。公子不过喝了一杯酒，便醉了。”柳雨璃垂眸轻笑，丝毫没有把沈潇然的话放在心上。
“罢了，就当我说的是酒话。”
沈潇然直起身子，行至一旁的案几前，脚下地板嘎吱作响，尽管地上铺着毯子，也难以遮掩常年失修的地面。
“若我记得没错，这座庄园是先帝登基那年建造的，几十年过去了，楚王也不寻人修缮，枉费了先帝一片心意。”沈潇然低头看着脚下凹凸不平的地面，出言讽刺。
柳雨璃眼皮微动，“这座庄子曾翻修过一次，倒不曾发现地面失修……定是底下人皮子懒了，所以铺上一块毯子，糊弄了事。”
沈潇然眸光锐利，“究竟是底下人掩耳盗铃，还是王妃一叶障目？”
柳雨璃有些心惊，表面上不动声色道：“公子不去当泥瓦匠，倒是有些可惜了。”
“在他们杀进来之前，我且陪你喝上几杯。”
沈潇然瞥了一眼视线尽头的庄园大门，大门紧闭，重兵把守。
门外火光冲天，刀光剑影。
厅内寂静无声，觥光交错。
杯酒下肚，两人自斟自酌，相顾无言。
烛光拉长两人的身影，倒映在墙上，影影绰绰，斑驳陆离。
“王妃，曰族武士来势凶猛，我们寡不敌众，怕是撑不住了。”星河匆匆冲进来禀报。
他身上挂了彩，战甲被人刺破，不停地往外淌着鲜血。
沈潇然充耳不闻，似是在想什么。
沉默片刻，柳雨璃朱唇轻启，“守不住，便不要再守了，徒增无辜性命。你带着弟兄们，全部撤离。”
“可是……”星河并不甘心，更不放心留王妃一人与沈潇然待在一处。
“退下。”柳雨璃下令。
“遵命。”星河只好拱手离去。
沈潇然忽然开口：“我倒是愈发琢磨不透你，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我也亦是如此，看不懂公子为何要与曰族人合谋，狼狈为奸。”
“你杀了我，宫村救了我。”
“公子貌似不是知恩图报之人，其中定另有隐情。”柳雨璃一语道破。
方才太过仓促，只听程清歌不清不楚地说了两句，沈潇然的母族金氏是前朝世家大族，曾被执政的司马氏打压，险遭灭族……
沈潇然是为了替母族金氏复仇，所以卷入纷争之中，前朝早已覆灭，他究竟是为了复什么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