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074
【看我说了吧, 没有意外，他都在舞台上表现得那么明显了, 恨不得别人都注意到他似的】
【笑死, 选角导演哪里找到的表演型人格】
【心疼弟弟们，跟他在一起组队倒了八辈子霉】
【不知道该说邢森惨还是好运，他前面三个人都倒了，他投票就能卡7了】
【嗯, 怎么能算不好运呢, 就我一个人觉得他特别茶吗】
【那你想要他怎样, 好不容易当个队长还摊上陆杰誊这个坑货】
邢森站在舞台上，听到宋梨梨这么说，头仍旧垂着。
他只怕镜头直接捕捉到自己嘴角的弧度。
奇怪的是, 陆杰誊听完宋梨梨的话, 却不像之前一样闹腾。
整个人完全消沉。
他死死盯着宋梨梨。
宋梨梨却仍旧朝他点头。
下一秒，令众人震惊的场景发生。
陆杰誊整个人突然跟垮了一般, 直接朝着舞台前的二十几台摄像机, 鞠躬到90度。
“之前所有的事情, 都是我的错，做太多我都弥补不了。”
“经过深思熟虑, 我决定退赛, 请大家原谅我的任性。”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际。
离开舞台。
不管是导师席还是现场观众。
维持了几秒的错愕。
完全没办法反应过来。
只有宋梨梨。
盯着陆杰誊远去的背影, 陷入沉思。
所幸周围处理这种危机已经有了经验，立刻就将现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后台因为陆杰誊这突如其来的宣言，乱成一锅粥。
导演差点没把台本往镜头上砸。
“他到底怎么想的？”
“EE视频为了噱头留下他, 反正他不用剪辑直接自己就是恶剪本身, 倒是不费事, 这么瞎闹，玩儿我呢！”
“他人呢？！”
工作人员焦虑地摸着后脑勺：“一出演播厅就没看到踪影了。”
“E厂的领导也在找他。”
“都已经到最后一组了，闹出这种播放危机！”
“赶紧投完票，这期结束，再一起处理陆杰誊的事情。”
【卧槽，短短的一天我觉得我仿佛经历了比过去三个月还要漫长的时间】
【楼上SZD，但是陆杰誊突然间这么任性我也是没想到的】
【既然任性他为什么又要道歉，跟他人设完全不符合啊，好奇怪好矛盾好诡异】
【鞠个躬就能弥补过错吗，他跟他家里人那些事，难道不是不争的事实吗】
【对哈，职场性/骚扰和校园霸凌这两天无论如何都没得洗】
【不知道为什么，经历了好几个人塌房，突然觉得临时退赛这种明明是公关危机的事情，一点都不严重了呢】
正如导演所说，周围也正在往流程往这方面引导。
“各位老师对我们最后一组的弟弟们，有没有什么看法啊？”
“要是没什么，我就让现场观众投票啦，这一天拍的，我要着急回家陪老婆了。”
“我得赶回去跟我女儿见第一面，别拦我啊。”
刘茜笑着应和：“刚怀上你就知道是女儿了，你儿子要是知道当场就跟你断绝关系了吧？”
周围睨了她一眼：“我儿子早习惯了，他四岁之前都是穿女装的。”
周围面上轻松很多，眼见着流程在插科打诨之下就能走到最后。
他刚想喊出投票的号角。
耳边却冷不丁响起那道软糯的声音。
夹杂着一丝不宜察觉的冷淡。
“等等。”
原本重新沸腾起来的声音，又归于宁静。
演播厅再度陷入诡异的沉默。
邢森满心喜悦都已经要迎接这次投票的一骑绝尘了，宋梨梨的声音便如同冷水一般，直接泼到他头上。
只是两个字。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底突然就生起一丝不对劲的感觉。
再一抬头，他果然对上了宋梨梨意味深长的目光。
轻轻勾起的嘴角，仿佛是在讽刺他。
“梨梨还有话要对他们说？”
周围直到此时其实还是满心疑惑。
只不过主人公自己跑了，他也不好再追问而已。
对于陆杰誊的信息，宋梨梨说的未免太少了。
如果真的黑料缠身到那个地步，宋梨梨的风格绝对会在现场捶死不可。
例如现在。
宋梨梨嗤笑着看向邢森：“你们小男生之间玩这种勾心斗角，也很起劲哦？”
邢森呼吸急促了一些。
面带不解：“宋老师的意思是？”
“陆杰誊有些事情，不就是你传出去的吗？”
“怎么，做了不敢承认？”
邢森面色苍白，嘴唇有些哆嗦：“不，不是我啊。”
“他的那些事情，不都是他自己承认的吗？”
【对啊，陆杰誊的黑料，到底怎么传出来的】
【邢森跟陆杰誊以前认识吗】
【他俩好像开始封闭式训练之后才认识的吧？但是一开始感情是不错来着，我记得我还浅嗑过他俩】
【嗑学家还真是无处不在，这都尼玛嗑得下嘴】
【可是之后给了陆杰誊无数次澄清的机会，他都没有否认过那些事啊】
【拜托，霸凌的受害者自己都出来说话了好么，没得洗没得洗】
宋梨梨冷眼看他：“刚进封闭式训练的时候，你跟陆杰誊，关系还不错吧，至少表面上。”
“现在也，还不错啊。”
听着邢森小声辩解，宋梨梨挑眉。
“确定吗？”
她冷眼扫向其他几个队友。
什么话都还没说，只目光停留在其中一个男生身上，他便跳出来。
“确实没那么好。”
“我经常能听到队长对陆杰誊说话没那么友善。”
宋梨梨的眼神太吓人了。
他生怕她冷不丁说出自己高中考试竟然作弊的事，与其这样，还不如自曝。
反正他的人气一直垫底，这期也必然要走人。
他以后也不想继续待在娱乐圈了。
娱乐圈太可怕了。
邢森脸色瞬间沉下。
宋梨梨轻轻一笑，没再看他，只继续盯着邢森。
“你心机耗尽，跟陆杰誊交好之后，看到他第一期竟然有点小人气就已经产生嫉妒的心理，把从他那里知道的话直接卖给狗仔。”
“你知道狗仔从节目还没开始就已经会蹲点找料。”
“你否认或者不否认，都无所谓，这种事情，圈内跟透明似的。”
覃旭是实在看不明白了。
他原本以为，男人之间的比赛，会直接些。
结果竟然也有这么会勾心斗角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又看起来宫斗剧，参选的全是男的而已。
邢森咬住下唇：“但是，但是这些料都是真的啊，我曝出去又怎样，他这样的人渣，不是应该让更多人知道他的真面目吗？”
宋梨梨摇了摇头。
事已至此。
“弟弟，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从一开始，就是故意让你知道的？”
【？？？】
【为什么还有人会想着自曝黑料啊我丢，牛批啊陆杰誊】
【可是目的是什么，我真的看不懂这个剧情了】
【所以梨宝一开始的意思就是，陆杰誊的料都是真的吗】
【那又很奇怪，我头一次看到明明他黑料这么多，梨宝好像还想替他讨公道似的】
【也不是讨公道啊，邢森这不也有问题，参加个选秀别人凭实力结果他全是小心思，心眼小的跟什么似的】
【我原本以为陆杰誊走了邢森熬到头了，结果确实是熬到头了】
邢森嘴巴张大。
耳朵仍然不愿意接收刚刚听到的话。
“不，不是的，哪有人这样？”
宋梨梨轻轻抿嘴：“他的料是真的，你做的事也是真的，没必要非要扯一起。”
“陆杰誊心思比你想象中要敏感，早就察觉出来你是什么样的人了，不过是借着你的嘴，顺了他的意而已。”
“但这并不影响，你也确实主动做了这种事。”
她歪头看回周围：“投票吗？”
周围嘴巴微张：“那陆杰誊？”
宋梨梨叹了口气：“扇别人耳光是真的，他在舞台上卖疯也是真的。”
“所以没什么好说的。”
刘茜默默在旁边问道：“那他养父？”
她关注这点很久了。
身为女生，本来就比较敏感，如果真的发生那种事，她觉得没办法容忍。
“我只是说他的事是真的，他养父，之后应该就有结果了。”
“那个女生不是把他告上法庭了吗？”
【噗，梨宝怎么这都知道】
【要知道打官司又不难，难的是预测结果，梨宝真猛啊，这事最近因为陆杰誊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
【都在骂他养父，所以这意思是，又有反转？】
【这事太敏感，等结果吧，这要是能反转，我真的会有点失望的】
【呜呜呜怎么就投票结束了，怎么这期就结束了，我还没看够】
GreatChoice99三十五进二十的公演录制就此结束，人气投票发表还要再等几天。
几个导师在节目组打板过后，刚想找宋梨梨继续问些问题，却发现她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宋梨梨三两步已经走出演播厅所在的大楼，走到露台的位置。
不出意外，看到角落里站着的人。
正是陆杰誊。
陆杰誊身上还穿着练习生的蓝色西装，外套已经被他拉扯开，整个人随意地靠在露台的栏杆上。
完全没注意到后方有人靠近。
直到说话声响起。
“你何必呢？”
陆杰誊浑身一颤，警惕地转过身。
看到是宋梨梨，虽然状态有所松弛，但面容却显现更多的失望情绪。
宋梨梨抬眸扫视这个不到二十的男生，叹了口气。
她犹豫许久。
还是一件一件说吧。
“你养父，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陆杰誊双眸瞪大，满脸不可思议。
宋梨梨到底怎么看出他在想什么的？
刚刚在舞台上也是，他甚至都没开口问出问题，宋梨梨好似就已经知道自己要问什么。
虽然那个答案，他不能接受。
但好像参加这个节目的意义，也就只能到那里了。
如果连宋梨梨都不能给他答案。
“他碰上仙人跳了。”
“你最近惹出来的热度过高，直接让他也被人盯上了。”
“我刚用手机搜了一下他，网上因为你，这个新闻闹得沸沸扬扬。”
“很容易搜到照片。”
“他不是那种人。”
陆杰誊听到这里，惊诧之余更加不解。
“那为什么舞台上……”
他早上在后台休息室明明看到了，宋梨梨一发现有问题，一定会说的。
怎么到他这里就不一样了。
道他真的像同学说的那样，爹不疼妈不爱，活该就是一个被抛弃的人吗？
他苦笑了一声：“算了，我要问的也不是他。”
“你想问你父亲的话，我可以说。”
陆杰誊突然瞪大双眼。
“你知道？！”
“那为什么舞台上就不能说？”
宋梨梨叹了口气。
看了看陆杰誊旁边的身影，脱离灯光过于密集的演播厅，这会儿天黑，那道旁人看不到的黑影终于又窜了出来。
“不管是你父亲还是你养父，都不会想让你的事情暴露在大众视野的。”
“你选了一条他们最不想看到的路。”
这话乍听之下，很像他从其他长辈那里听到的教条式的话语。
他往往一听到这话，心底便有股气要窜出来，可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把宋梨梨的话给听了进去。
他刚想继续问，宋梨梨便已经伸手，点了点陆杰誊的额头。
“你想来参加这个节目，让你不辞而别的父亲看到你。”
“所以各种吸引注意力。”
“各种给自己找存在感。”
“但你因为自己的事情影响到别人，这确实错了。”
陆杰誊因为宋梨梨的动作而闭起双眼，下意识地回应。
“我没别的办法，我只能想办法让自己在这舞台上留下，站得越高，我才……”
“但我不是专业的练习生，实力没那么强，只能选择博眼球。”
宋梨梨的指尖从他额头挪开的瞬间。
轻轻说道：“但实际上，你不用做这些事，他也一直在你身边。”
仿佛感知到什么一般，陆杰誊猛地睁开双眼。
那个从他刚刚有记忆开始就消失的男人，竟然真的站在自己面前。
他震惊之余，猛地发现。
不是站，是飘。
陆杰誊捂住嘴巴，而后便发现越来越多的不对劲。
不止是飘的，他能这么快认出这张脸，完全是因为——
男人的脸，与他六岁时记着的那一面，一模一样。
没有岁月的痕迹，站在他面前，如果别人看得见，只会觉得是他哥。
为什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明明最后一面他还健康地能把自己抛到天空，又接在怀里。
“爸？！”
“是你吗爸？！”
男鬼从来没想过，竟然真的能见到儿子这一面。
飘了这么多年，头一回出现惊诧的反应。
他并不是经常会陪在儿子身边，也就冥冥之中感受到他痛苦的时候，才会飘回来一次。
其他时候，都躲藏在阴暗之下。
大概是执念过深，竟然这么长时间都没被阴差捕到过。
“阿誊？”
男鬼立马意识到，是旁边这个女生的原因。
“你？你能让我看到他？”
宋梨梨瞥了眼男鬼越发透明的身躯，轻轻摇头。
“我的建议是，你实话实说，你时间不多了。”
“这回真的留不住了。”
陆杰誊一听这话，立马着急地朝他父亲抓了过来。
手却直接抓空。
只摸到一把空气。
仿佛不相信一般，他又往前抱住父亲。
仍然什么都触碰不到。
最后还是宋梨梨若有所思，开口说道：“你下意识逃避也没用。”
“你记忆里见到你父亲的最后一眼，也确实是他活着的最后一段时间。”
“你应该也记得吧，在那没多久，你母亲就已经改嫁。”
“只不过改嫁之后没几年就去世了。”
“之后都是你跟你养父生活在一起。”
绕了这么一大圈，陆杰誊心脏似乎被几件事同时拉扯。
他所生活的轨迹，好似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杂乱之中，他终于想起来关键的一点。
“我父亲，怎么去世的？”
没错了。
这就是一切的根源。
他模糊的记忆中，父亲最后离家的时候，还在他面前亲吻了母亲一下。
两个人感情极其深厚。
怎么会在父亲失踪不到一年，母亲就带着他，嫁给了养父？
男鬼一脸苦涩。
感受到浑身的无力。
最后看向宋梨梨：“我说出来的话，真的不会影响到他以后的生活吗？”
宋梨梨轻声解释：“他此番过后就会彻底脱离娱乐圈，跟他养父一辈子都相互照应，不会有你担心的那种事发生。”
陆杰誊完全听不懂这些话。
只能干着急。
“什么哪种事情发生？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男鬼彻底放下心。
这才揭开那段他至今回想起来仍然心颤的经历。
那是他最后一次当卧底出任务。
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一个暴力涉/黑组织，没想到在最后的关头，查出来还涉/毒。
甚至与一个国际组织有关联。
这么关键且重大的线索，他想方设法都得传递出去。
只要再过一天，他就可以全身而退。
只要再过一天，他就可以带着老婆和儿子，调到一个偏远的地方，过上平稳的生活。
但他在往外送出最后一道消息之后，被头目拦住了。
再就是漫天的雨。
与他身上的血，融在一起。
他开枪开了大半辈子，也是头一次，感受到子弹飞速穿过身体，在皮肤上高温灼伤的痛觉。
再醒来时，他已经飘在空中，飘在不知名的地界。
甚至感知不到尸体被埋葬在何方。
“为了不被报复，只能让你母亲改了名，重新换了一层身份。”
他变成鬼之后，有一段时间，因为死前太过痛苦，甚至回想不起来自己的过往。
直到有天钻心的痛袭来。
仿佛命运的牵引。
他看到了因为老婆去世而哭得不成样子的儿子。
这才知道，为了隐藏身份，怕被报复，老婆跟儿子早就换了地方生活，嫁给了一个退伍的军人。
“我没办法经常在你身边，每次我靠近，你就会做噩梦，发高烧。”
“往返几次我就知道，肯定是因为我，影响到你。”
“你养父把你照顾得挺好的，我看过几次……”
宋梨梨抿着嘴角，伸手结印，才勉强留住已经趋近彻底透明的男鬼。
“爸真的不是不爱你，对不起，阿誊。”
“没让你过上安安稳稳的日子，是爸对不起你。”
男鬼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他想留下来，可已经没有时间。
他伸出手，想与陆杰誊的手相握，却只能轻轻覆盖其上。
连感受实体温度的机会都没有。
“爸知道你中学的时候是因为有人说了我坏话，你才扇了人家巴掌，但是以后你可就得学乖点了。”
“你才19岁，日子还长着呢。”
“以后再因为这种事偷偷哭，爸也不可能出现在你身边了。”
陆杰誊哭得浑身抽搐。
“爸！我不要！”
“爸！”
陆杰誊往前又扑了一下，却只是整个人跪倒在地。
他什么都抓不住。
“好好照顾你养父。”
男鬼说完最后一句话，已经彻底消失在陆杰誊眼前。
陆杰誊迷糊着双眼，左右张望，最后扑到宋梨梨嘴边，挣扎着说道。
“姐姐，你给我开的天眼过期了是不是？到时间了是不是？”
“你能不能重新给我开一下，我看不到我爸了？”
“姐姐，求求你！”
“我以后再也不做影响到其他人的事情了，姐姐……”
宋梨梨红着双眼，轻轻摇了摇头。
“他走了。”
“靠着执念留在人间太长时间，人间已经留不住他了。”
陆杰誊突然间就眼神呆滞，瘫坐回地上。
宋梨梨叹了口气：“你养父是知道你父亲的身份，所以才认了别人的脏水的。”
“他知道你心里怨恨，但你已经来这个舞台，还顺着自己的心意一直在惹事，他只能认下来。”
“他是你的养父这件事越让人印象深刻，就越不会让人把你跟你亲生父亲产生关联，至少他自己是这么想的。”
“所以我不能在舞台上说太多。”
“也不可能让你把问题问出口。”
“更不可能如你的意，把你父亲的事情在舞台上告诉你。”
陆杰誊抬眸，眼睛因为哭得太狠，肿成一条线。
“因为你的自以为是，所以这辈子都得活在弥补这些过错当中。”
“但我想你已经清楚，自己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听完宋梨梨的话，陆杰誊突然冷静下来。
少年的气质从他身上褪去，好像就用了不到几秒。
他踉跄了下，站起身。
朝宋梨梨重重地点了点头。
脚步虚浮，从露台离开。
宋梨梨抬头看了看天，只感觉，好似真的在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