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教团
那“啪”的一巴掌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打精神了。
……没被打胜似被打。
姚瑶穿着纯粹的休闲装, 雪白的发丝柔软搭在肩头，宽松的白色外套里面配着黑色的长裙。
她完全没有战斗的准备，脸上满是不假辞色。
路维都被她给骇住了。
真是长最可爱的脸庞, 打最凶残的架。
虽然西门家本来不是什么厉害的家族，但姚瑶这也是完全把西门家的里子和面子丢在地上践踏，狠狠摩擦。
路维本来躺在宿舍床上，脑子里不断闪过刚见到姚瑶的时候，越想心里越苦，觉得自己识人不清。
然后彻夜未眠，毅然决然决定深入北溟大本营, 就为了见姚瑶一面说清楚。
他没怎么准备, 斥资买了从赛因特到北溟的跃迁船票, 一路就过来了。
却没想到有人比他来得还早，他只能像个无辜路人一样站在人群边缘，找了个带台阶的角度围观。
路维本来以为就是西门家的新生考场心里忿忿不平，来吵一架就差不多得了。
直到他看完了一场集伦理法律刑侦为一体的大场面剧, 震撼得脑子都差点停转。
等等？！他是来干什么的来着？
尤其在看到西门宁反手从腰上抽出一把鞭子的时候，路维更是震惊。
这种东西到底是怎么过的安检啊？！
是北溟的工作人员完全不管吗？还是说, 他们根本瞧不起西门宁？？
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
路维感觉和前面这几位挑战人类底线的法制咖比起来，自己这点破事根本无足轻重。
至少完全不值得他专门跑来北溟一趟——他只是被忽悠了, 这些人可是犯法了啊！
这可太刑了。
让怒气冲冲跑过来的他稍显尴尬。
看到自家大小姐被当众掌掴击倒, 他们带来的人自然站不住，一群人当即就带着怒气想上前。
下一秒, 北溟的同学们也立刻上前一步。
旁边柔弱无助的媒体人们被这一触即发的局势吓得花枝乱颤, 差点原地报警。
“是她先向我动的手, 我不过是正常防卫罢了。之后你们再主动寻衅的话, 我们不会再客气。沧海会记录一切画面，证据在我们手里。”
姚瑶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人，抬起手。
“北溟星系必定会主动追究你们的责任，将一切呈递给联邦。在联邦中立星系对学生动手，别说西门家，猎犬星系敢承担这份责任吗？”
这群人当即顿住脚步，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再上前一步。
他们消停下来。西门宸也敢怒不敢言地看着她，看着狼狈倒在地上、魂不守舍的自家姐姐，很是担心。
姚瑶心里很微妙。
她刚穿越过来就开始被权贵欺压，屡屡受挫，却从未想过自己也有仗势欺人的这一天。
即便她也不过是以怨报怨，正常讲道理的时候西门宁就和耳朵带了过滤器一样完全不听。
那就不必再多说。
姚瑶走到捂着脸的西门宁旁边，轻叹了口气。
也不知什么时候她才能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用强大来震慑他人，使人忌惮到完全不敢冒犯于她。
她敲了下光脑，抬手在面前拉开一个虚拟屏，戳开闻人青的聊天框。
[我刚刚把西门家的人胖揍了一顿，顺便想让你派人把姚毓抓回审判星，她恶意造谣我，还有霍家参与跨境人口贩卖的事……]
姚瑶一顿输入，感觉自己已经不像是在告状，像是在写什么犯罪清单。
表情复杂。
几乎是在她刚发送，那边就回了过来。
[闻人青：嗯，好。]
没过几秒钟，他就发来了审判星已出动的信息、他给猎犬星系已成功发送的警示函，甚至还有一份给联邦政府领导发送的、对于部分家族在中立星系恶意滋事的举报信。
好快。
姚瑶惊恐地感受到了她完全不能理解的工作效率。
[闻人青：我是很想直接帮你马上把侵害你的人抓起来丢进监狱的。但目前暂时是和平时期，人我倒是能先羁押着，但惊蛰星系想要跨星系执法还需要先走一下下联邦流程。]
姚瑶想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
[我觉得姚毓背后有人指引她，但是不知道是谁。]
[闻人青：？这倒是个大问题。]
姚瑶一时没理解他的脑回路。
[闻人青：如果有人背后引导她，这件事就涉及他们妄想挑拨你和惊蛰星系的关系了。我查一下，得出答案有必要我会回复你的。]
是一些姚瑶并不太了解的政治对弈，让他自己去琢磨吧。
姚瑶毫不犹豫关闭了屏幕，然后转过头，却发现居然所有人都沉默地等着她发消息，一时之间竟差点被整不会了。
干什么？等她继续发表重要讲话吗？可她不是说完了吗？
西门宁沉默地从地上被跑过来的西门宸扶起来，两人背过身朝着他们带来的人走去，安静得无比落魄。
姚瑶看了眼，之前没注意数，现在一看人数真不少。
在星海不同星系间跃迁是一笔高价，这些权贵真是花钱如流水。
气氛奇妙的像是战后收拾残骸般，甚至没一个人敢放松呼吸，姚毓都默默地站起来，想要悄悄逃走。
“很遗憾——”
姚瑶双臂环在身前，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声音却没有半分这个意思。
“北溟可不是你们想来就来，肇事结束就可以轻轻松松走了的地方哦。”
西门宸脚步一顿，他扭过头，恼怒的刚对上姚瑶的视线，就被那凉如寒夜的视线震住了，像是有口气被卡在喉口，就这么硬生生咽了下去。
这次反倒是西门宁抬起手抓住了自家弟弟的手臂。
她失魂落魄至极，摇了摇头，像脊梁骨被抽掉了般遭受天大的打击，再没有能支撑下去争论不休的气力。
“敌不过。”西门宁喃喃道。
西门家敌不过闻人家，猎犬星系更敌不过惊蛰星系，这是实力与阶级绝对性的碾压。
西门宁自觉从未如此狼狈。明明当初那个让她记恨许久的花艺赛时她还能威风凛凛地站在这个女人面前。
那时明明还不过是个灰扑扑，连精神力都控制不好的豆芽菜。
直至如今，西门宁依旧没有半分悔意。
她仍在不甘，只是自己没做到，只是自己运气不够好，只恨自己生在西门家——拿不到那无上的权势。
一切不过是技不如人。
西门宁转过身，煞白的脸上带着恨意，看着姚瑶站在学校大门中央，明明在众人最前方，却仿佛被簇拥般光鲜亮丽。
“终日打雁，迟早叫雁啄了眼，我的今天，只会是你的明天，无论是惊蛰星系还是闻人家，都不可能永远庇护得了你。”
西门宁自己都觉得自己在刻意挖苦，只是想在姚瑶心里给她埋一根刺，叫她不得安宁就更好了。
却不想，西门宁这套对姚瑶一点用都没有。
“你真是自信，总用自己那一套逻辑来衡量别人。”
姚瑶不以为然地说着，指尖一下下点在手臂上，却如打在好多人的心里。
“我并不需要永远的保护，我只不过尚在学习中，总有一天我会成为别人的庇护。”
或许有些狂妄，指不定未来惊蛰星系还要靠她撑门面呢。
人群外侧，路维蹲在一个杆杆上，从一个稍显奇怪的视角看完全程，简直目瞪口呆。
好帅。
可恶，这人怎么能这么从容而理所当然地说出这么飒的话，还和没事人一样的！
路维目光挪了挪，突然在距离姚瑶很近的位置看到了被赛因特众人批判过的墨笛。
黑发的墨家小公主两只手紧紧捂住嘴，正眼泪汪汪地看着刚好站在她面前的姚瑶，深陷感动，不可自拔，仿佛姚瑶口中要庇护的人里必然有她一个。
路维：“……”
他心情十分复杂。比起身心遭重的西门宁，他在看到姚瑶手上那枚戒指的第一眼，差点没呕出一口血。
无他，路维原本其实应该按照路家的安排前往北溟求学。
但世界上有个非常令人痛恨的存在——别人家的孩子！
如果说什么一般人在星网上吐槽的邻家孩子顶多是遭人烦，那么闻人青的存在，那简直膈应的路维半夜光是想起这个名字都要爬起来难受半个钟头。
怎么会有人二十岁就成为了历史上最年轻的星系主，然后新官上任三把火，攘除周边外侵异族，除恶扫黑，整顿腐败，血洗了惊蛰的各方势力的。
火势滔天，烧了个干净，奠定了他作为星系主的威严和权利。
如果说闻人青十二岁S级的事迹，旁人还能努把力，不追求十二岁，看看这辈子有没有机会一窥S级的光景。
星系主这个就完全没有努力的方向。
他宛如一道坚实的天壁，狠狠地将其他人压在了下面。
真的是强得不讲道理——如果闻人青不是这个“别人家的孩子”，路维觉得自己估计都会是他的忠实拥趸。
可世界上没有如果。
路维从小努力到大，自己都不知不觉成为了其他人口中的“别人家孩子”，那年回家，听到的是父母的叹息。
“唉，以后不必在路维那小子面前提了，别人闻人家少族长继任星系主了。”
他守在家门口沉默许久，在之后的能力测试结束后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赛因特。
时至如今，路维其实已经放下了这段贯穿他学习生涯的事，却在看到姚瑶手指上那枚血红的扳指时差点当场犯了PTSD。
路维感觉自己无论在哪里，永远能感受到这份不知道晚了别人多少步的巨大落差感。
输给闻人青从来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只是路维看着姚瑶有些沮丧。
沮丧她在北溟，沮丧她的优秀已被先一步察觉。
路维之前的愤慨早已在最初听到姚瑶的家人对她的欺凌时消失，现在只剩下满腔的遗憾。
姚瑶也不过是在模拟战场中正常用计谋罢了，是他技不如人轻信。
姚瑶很快注意到路维，明明没下雨，她却觉得路维像是被雨水淋了般落魄，指尖在空中一点。
下一秒，路维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好友申请震了下，他怔愣地看着面前的虚拟屏，顺着看到了冲着他招手的姚瑶。
少女笑容灿烂，像是没有分毫芥蒂，只是在冲着可亲的学长问好。
路维定定地看着她，然后用力地戳了下同意的按钮，转过身快速地跑开，在姚瑶疑惑的目光中笔直冲向航空点。
他急着回去不光要写战场后检讨，还要面对校队其他人的连环死亡盘问。
路维步伐逐渐轻快，宛如离弦之箭，滑过道路，脸上却情不自禁地带起了洒脱的笑意。
……
最初是北溟的执勤警卫听到沧海的调令前来压制住校门口的“袭击者”。
不久后，审判星的军舰降落在北溟航空点，将数人全部束缚住，在挣扎与叫喊中将人遣送离开。
姚瑶看着为首带着漆黑半脸面具的女审判官冲着她致意，皮衣贴在高挑的身体上尽显冷酷而利落，迅速转身消失，来去如风。
原本闹哄哄的场地现在变得冷清起来，拉得极长的红色横幅也被带走处理干净。
姚瑶将手上的戒指取下，重新挂回了脖子的银链上后塞进衣领里，接着转过身看着一直守在她背后的同学们，极认真地鞠了一躬。
“谢谢大家。”
“哎呀！这是干什么！见外了！”
众人一下子喧闹起来，再无一开始面对外人的压迫感，笑着凑到姚瑶周围。
“是他们找茬，就算不是你，是任何一个北溟的同学我们都义不容辞，这都打上门来踢馆了，谁的面子都不给！”
“赛因特的家伙们真是给脸不要脸，你以前碰见这都什么人渣，逮着你造，真不容易！”
姚瑶被墨笛猛地一熊抱，听到她被感动得一塌糊涂，说着以前受了那么多苦以后都会变好的，不由得笑着拍了拍她的背。
在今天摆脱过去的阴霾，让原身的冤与恨能够昭雪。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
“你这次表现得很好，想要什么奖励吗？”
姚瑶咳嗽着从地上爬起来，习以为常地往嘴里灌下一瓶药剂。
榴榴见练习结束了立刻凑过来蹭她腿上没有受伤的地方。
“一个模拟战场还有奖励？”
“当然不是——重点是你的表现精彩到几大高校人尽皆知，让我特别有面子，光是在路上碰到赛因特都能感觉到他们骨子里的憋屈。”
在姚瑶木然的表情中，金发青年满脸享受地描述着他遇到的画面。
“怎么？你要是没有想要的，也可以自动放弃哦。”
“不。”姚瑶将榴榴一把捞到腿上，手抚上它被小金洗得香喷喷的软毛，“我想去地球看看。”
梅林沉思了下，疑惑地看着她。
“地球？那个地方可不好去。”
姚瑶：“为什么？”
“你常识缺乏的真是让我有些无从下手。”
梅林以前也没正儿八经教过学生，像是拿她没办法，开始给她解释。
“众所周知，在将近两千多年前，科技高速发展，人类走出地球，经济中心迁出银河系，人们为了追求财富与发展远离故土。”
“在那之后，联邦为了保护地球原本的生态环境，不许将含辐射的科技设备放置在那，也禁止使用精神力，那里是联邦高级保护地，轻易去不了。”
听起来有点像是国家保护公园。
姚瑶有些失落，就感觉到头发被揉乱，梅林叹了口气。
“这个申请起来有些麻烦，可能要年后才能帮你办好，下学期你再找时间去吧？”
“好！”
姚瑶一下子恢复了精神，她有些心跳加速。
她想看看这个世界的地球和她原本世界的地球有什么区别。
这片星海究竟是平行时空还是她所在世界的几千年后——虽然后者概率很小，但也不是没有。
历史向来由胜利者书写，人为便可以造假，但地球的地质资料却不行。
这份资料被保存在地球的地质博物馆中，星网查不到，要查阅便需要权限亲自前往地球。
“还有什么想问的？趁现在缓口气一起说了？”
“关于战场的事，我觉得罗琳会长好强啊，她——”
姚瑶眼里带上憧憬，话还没说完，梅林就皱起了眉。
“她只是在现在的你眼里强而已，终究也不过是个A级。”
“可你也是A级啊。”姚瑶立刻补上。
梅林像是被戳到痛处般脸色僵硬，耐着性子说道：“A级和S级本质上是不一样的。”
“我曾经用木星和水星来比喻过A级之间的差异，而S级是毋庸置疑的恒星——恒星变成行星很容易，但是行星要变成恒星需要你难以想象的、巨大的质变。”
梅林见姚瑶脸上还是有些懵懂，又补充了一句。
“现如今的S级很少，尤其是精神还算正常的——你见过的闻人青算一个，年龄相近的赛因特毕业的阿斯加德家的诺恩算一个，相对出名的艾瑞莉娅，都是S级。”
当然不止这些，梅林只是随手举出了最有名的三个。
“你见证过S级的暴走吗？”
姚瑶看着梅林满是认真地凝视着自己，诚实地摇了摇头。
“类似超新星爆炸哦——当然，最后他也活不下来。”
梅林微笑着面不改色地说出了一个恐怖故事。
现实中的超新星爆炸通常会放出大量γ射线，过去曾怀疑其在某一次爆炸中击穿了地球的臭氧层，造成了超过80%的物种灭绝。
“那还是人类吗？！”
姚瑶早就觉得梅露和自己说的 S级听起来强得有些离谱，和普通人相比像是希腊巨人比蚂蚁，但梅林这样比喻让她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那真的是人类能够做到的程度吗？！
“当然是了。”
梅林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像是完全不理解姚瑶为什么如此震惊和见了鬼似的。
“不然为什么那么多星系疯抢着要S级的精神力者？这种超脱于凡人，到达了宇宙级的人形武器，就是强大与权力的最完美象征。”
姚瑶觉得，对这个事实习以为常的梅林以及其他星海民众也都挺恐怖的。
“你之后要去做什么？”
“想去看看社团，同学和我说有学分，我想找个不需要做什么的拿来混学分。”姚瑶真诚不已。
梅林“……”过于真挚和坦率，一时之间竟不好说什么。
“社团——啊对了，你最好小心一些，别去什么宗教团体，普通的什么飞天意面教倒还好说，但有些牵涉到很多……利益争夺。你精神敏感，最好不要轻易去接触。”
等等为什么这个时代还有飞天意面教啊？！
姚瑶决定去问一下同学当做参考。
墨笛加入了艺术学院资助成立的绘画社团，最近沉迷于在扇面上绘图，都没再天天和拉丝的糖一样黏着姚瑶。
见姚瑶问起自己时格外开心，但是姚瑶总觉得她的开心中混这些别的东西。
“没有，我只是在钻研艺术的路上发现有些资料需要深入查一下，如果有需要帮助的话我会联系你的！”
姚瑶：“社团只是娱乐，你注意身体。”
“没问题！放心吧！”
墨笛提着裙摆，像是翩飞的蝴蝶一样，笑容灿烂的冲着姚瑶挥了挥手，就离开了她的视线。
姚瑶还没来得及去问下一个人，就收到了来自贾思敏的讯息——她好像在开学考之后没多久就加入了学生会。
[贾思敏：你在考虑加入什么社团？]
姚瑶大为震撼，立刻左右看了看，硬是没找到她的身影。
[？]
[贾思敏：有同学看到你在不同的社团之间犹豫，拍下照片发论坛里了。你稍微有点自己的人气很高的自觉吧？你是对镜头免疫了吗？]
[啊，没注意。]
“……”此刻正坐在学生会室的贾思敏。
可长点儿心吧。
[我想找个不需要费神的可以混学分的！你有没有什么推荐！]
目标好明确。
但这种要求确实好找。
贾思敏拉出社团名单，找了个从来没出过事的，非常安全的社团。
[你看看这个如何？FoR教团，不强制执行教义的一个偏宗教性质的社团。]
姚瑶迷惑了下，打开了贾思敏发来的社团。
FoR教团，全名为For Rest教团，别名PNR教团（People Need Rest），教义赫然写着一句话。
——对自己好点。
姚瑶：“……”
下面写着，星海法律规定，如果本人有信仰需要在这一天休息，可以凭宗教证明强制休假。
FoR教团希望教团成员们不要浪费生命，在保障生命安全的前提下做喜欢的事，反恶性内卷从我做起！
现已有北溟学府社团分部，学分能给全满，欢迎大家前来加入！
——就决定是你了！！
姚瑶万分感激地给贾思敏回了个消息。
[谢谢，我很喜欢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