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蚍蜉
“今年表演赛的阵容前所未有的豪华！！”
“赛因特毕业的S级超级明星艾瑞莉娅vs现北溟S级学生姚瑶！”
“美貌与强度齐飞！人气与实力碰撞！”
从人选刚定下来, 就像是抓住了两大热点疯狂薅，各大平台的宣传攻势像是生怕谁看不到般显眼。
角斗星的押注盘里筹码爆满。
目前艾瑞莉娅：姚瑶的胜率比为=53:47。
甚至就此比例，星网上吵得不可开交。
“这是赛因特和北溟之间的宿命之战！”
“1v1北溟什么时候输过啊你们脑子进水了吗？！”
“你们才要想清楚, 艾瑞莉娅她突破S级都多少年了，北溟那个新生才刚突破, 孰轻孰重看不懂？”
“姚瑶突破才几天啊？你们真是敢压。”
“很好奇压艾瑞莉娅的那些人, 粉丝除外，有看过半决赛录像吗？”
“很难相信有人觉得能把虚树震报错的人会输给一个平时就走走T台，演演全息剧的明星。”
“那可是姚瑶诶？！她可是北溟的不败战绩！”
“说到这个就好笑, 她差点败的那次被激得突破了S级, 查询赛因特心理阴影面积。”
此时此刻, 所有人的注意力其实都已经不在联赛决赛上了。
——当比赛里出现了一个S级, 结果就变得毫无悬念了起来。
也不难理解赛委会将这个表演赛的阵容拖了出来, 试图力挽狂澜，挽回八月还没过完观众心里却已经尘埃落定的感官。
史无前例的双S表演赛，将流量和观众心中的期待阈值拉到了顶端！
赛场之外，正准备进去候场的姚瑶在围栏边被堵住了。
“是姚瑶同学吗？！您是她的导师吗？”
几个媒体人宛如离弦之箭冲了过来, 镜头怼到了站在姚瑶身侧的梅林面前。
“是的，姚瑶是我乖巧懂事又天赋异禀的好学生。”
梅林带着灿烂的笑容, 赞美之词脱口而出, 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他有个能沾光的S级学生。
“您和您的学生对这次比赛有信心吗？”
梅林：“还好吧？完全没考虑过败北的可能性而已。”
“这是胸有成竹的意思吗？！”
“没有办法, 毕竟我的学生是货真价实的天才S级嘛。”
梅林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姚瑶的脑袋，甚至“货真价实”这四个字上加了重音，表情娴熟而从容。
站在旁边的姚瑶无言地看着他在镜头面前嘚瑟, 转头看向手里的光脑,
明明身处话题中心, 却好像事事都与她无关。
她看着通讯中诺恩发来的慰问讯息。
首先是一大段恭喜她升到S级的贺词, 字里行间洋溢着真挚的喜悦。
而后告诉她，最近自己在忙着处理家族中有关继承者的事务，涉及到政权变更非常忙，等她比赛结束之后及时联系，两人找个时间见面。
顺便还问了一下姚瑶有什么人情欠债是需要他帮忙的，他能一次性处理就都处理了。
姚瑶光是看到这一大段目的性极其明确的话就头皮发麻，头突突的疼。
她最近已经从如何说出口，考虑到诺恩会有怎样的后续反应，她又要如何应对了。
往下看。
[诺恩：说起来，我看到你表演赛的敌方是艾瑞莉娅？我记得她现在的身世是伪造的，从阿萨星系贫民窟里走出来的孩子心性坚韧，也难怪能爬到这个位置。]
姚瑶看着这一段话，意识到了那个经纪人并没有说谎。
回了句[我知道了，我出手会小心些的。]
[诺恩：……也，也行。]
“走了。”
姚瑶看了看时间，关闭通讯，忍耐着瞬间移动的冲动，在镜头下规规矩矩地走在前往候场室的路上。
梅林：“哎呀，不和你们废话了。”
他扶了扶纯装饰用的金丝眼镜，明明是导师，却一副姚瑶经纪人的架势跟在她的身后，步伐轻快。
一进后场就有人迎上来开始嘘寒问暖，半天才讲到重点。
“您想用什么型号的机甲？等会对战我们方便给您安排。”
姚瑶面对着数双炯炯有神的目光，他们拿着虚拟屏似乎准备记录，问了句：“强制要用机甲对战吗？”
问得人一愣。
“啊，这…可，可是艾瑞莉娅小姐用的是最新款的……”
姚瑶无言地看着他们，似乎并不准备再重复一次。
“是机甲战吗？”
梅林主动上前，充当了她的语言装置这一工作。
“不是，只是——”工作人员似乎还想解释，就见梅林抬手坐作了个“停住”的手势。
“那就不需要给她配备机甲，她拿着机甲指不定还没有徒手打着顺，我以为这都是看过联赛观众的常识了。”梅林说着叹了口气。
旁边有人听了这话咬着腮帮子，努力地忍耐着笑的冲动。
“好的，那么还需要为您准备什么吗？”
姚瑶：“什么都不需要。”
她看着时间，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果汁，喝完后平稳地走向进入赛场的冗长隧道。
“很快就结束了。”
那些工作人员看着她孑然一身走入那条长道，周身萦绕的疏离感仿若实质。
“感觉她和之前在比赛镜头下性格差距好大啊。”
从见到姚瑶的那一刻就开始战战兢兢的人半晌才松了口气，摸掉额头上的汗珠。
“这就是S级的威压吗！太帅了！”
倒是旁边戴着鸭舌帽的工作人员按着咚咚直跳的胸口，满脸绯红，颇为激动。
“不说了，赶紧去看看还有什么没准备好的，再检查一遍。”
赛场内。
观众席的呼喊声热情又高昂，宽阔的场地上萦绕着对艾瑞莉娅和姚瑶的介绍语音，最后播报了比赛还有多久开始。
电子礼花与虚拟气球一同在天空中飘扬，像是漫天彩雨。
“那么有请我们的艾瑞莉娅选手！她驾驶着她的ΧI34号定制轻型机甲冲进了赛场！那如加百利之翅的机翼，流畅如惊鸿的机身，蕴含着灵动与力量的身躯，无一不象征着它的强势设计！”
银白色的轻型机甲滑过隧道，足下的齿轮带出一条金红的火花，不过几个闪身就挺稳，屹立于战场的一侧。
自如中透着优雅。
艾瑞莉娅一把推开舱顶的门，银白色的卷发被梳成细长的马尾，发饰精巧而晶莹，脸上的妆容让镜头下的她美若天仙。
她朝着观众席招手，很快就带起更赤忱的呼喊声。
聚光灯与目光集中在了艾瑞莉娅的身上，她看起来轻松又自信，像是非常适应这种环境。
“哦？看来大家都很喜欢艾瑞莉娅，也对她抱有很高的期望！那我们事不宜迟，清楚她的对手！来自北溟的天之骄子——姚瑶选手！”
解说刚准备继续，就发现介绍词突然到了尾巴，声音戛然而止。
没，没了？！机甲呢？没介绍的吗？！
就在他汗都滴下来的时候，一个少女慢慢从隧道中走出来，前后看了看距离，而后瞬间出现了赛场上和艾瑞莉娅刚好对称的位置。
姚瑶飘浮在空中，灯光落到她身上显得人格外苍白，尤其是对面矗立着一台看起来就气势汹汹的机甲，对比得她格外无力。
相比起全副武装的艾瑞莉娅，姚瑶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准备战斗的样子，一个字也不说，安静如断了线的人偶。
在气势上就低了一大截。
姚瑶按着头，感受着周围止不住的喧嚣。
升上S级后远超过A级的感知能力让她的脑仁像是被无数根针刺穿一样。
好吵闹，连呼吸都变得疲惫起来。
能快点结束就好了，姚瑶这样想着。
她看向沐浴在聚光灯下的艾瑞莉娅，眼神恍惚了下。
如果是A级，她可能还会想着如何轰击这台机甲的弱点，找到它的能源盒，甚至是弯道超车打晕它的操控者。
可她现在S级了。
别人眼中强势和凌厉的机甲现在看起来简直薄如纸片，只要稍微动动手指，它就会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化作空气的一部分。
……不行。
姚瑶压抑住内心的烦闷与躁动。
镜头之外，资本高高在上地操控着流量与金钱，不怀好意地将她们两个身世相似之处，却背道而驰的人安排到了同一个战场上。
姚瑶想到面前人的经纪人跑到她面前来试图说服她，又想到诺恩口中艾瑞莉娅的过去，还是生了些许恻隐。
她本以为这场战斗的对象是一个像闻人青那样的S级，即便下手仍有些不知轻重，只要她收敛一点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可刚刚一见面，她立刻意识到了艾瑞莉娅的这个S级有些虚
——可能就比她之前遇到的那个瘫在轮椅上的伪S要好一点。
更麻烦了。
就在这时，横亘在两人面前的倒计时虚拟屏开始滴滴作响。
艾瑞莉娅立即坐进了机甲，“啪”地关上了舱门，机甲上的灯光也随之亮起，蓄势待发。
“双方选手已准备就绪！”
“本年度联邦多校联合期间表演赛事！正式——开始！！！”
艾瑞莉娅□□离弦般冲了出去，以常人眼球难以追随的速度一手持刃，另一手的枪炮发射出火光。
不过刹那间，姚瑶的身边就爆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刀光剑影与浓烟。
观众们焦急得恨不得探出身把那浓烟吹散。
却见那灰黑之中蓦然生长出了一团又一团的花藤，向着四周蔓延，柔软却又坚不可摧地冲向了艾瑞莉娅的机甲。
“又是幻术？我看过你的战力分析和常见手段，你以为这种幻术会对我有用……诶？！”
艾瑞莉娅对这些花藤视若无睹，刚准备继续进攻，却发现机甲像是被冻住了般动弹不得。
她立即拿着燃烧着烈火的刀刃去灼烧那花藤，挣脱束缚后迅速冲向了飞行中的姚瑶。
从姚瑶脚下开始生长的深绿色长藤上迅速生出花苞，然后在整个赛场上绽放出了幽蓝色的蔷薇，显得赛场看起来更像是无规则的花园。
姚瑶单手托着一朵花。
这当然不是幻术。
她现在使用心理系的任何技能，艾瑞莉娅都会直接昏死过去。
它只不过是有花的形状而已，本质是她的实体化的精神力，强度完全就是她操控。
两人在空中以极高的速度追逐，战场不断爆发出激烈的火光。
每当追踪弹快要集中姚瑶的时候，她就和背后长眼般瞬间移动走了。
从姚瑶身边飘出的花瓣宛如千万刀片划开艾瑞莉娅机甲的外壳，留下无数个划痕。
随着不断的注入精神力，艾瑞莉娅不受控制地喘息起来。
激光枪的一次次射空，能量炮每次的擦身而过。
大脑响起警铃，艾瑞莉娅立即意识到她再继续这样高强度消耗精神力必定打完要进急救室。
她突然察觉到不对劲，有些涣散的目光盯向屏幕中映出的姚瑶。
只见她飘浮在空中，似乎和刚开始打斗的时候并无二样，神情恹恹的。
艾瑞莉娅陡然升起了一种奇异的愤怒。
她之前就对姚瑶的傲慢早有耳闻，却也没想到这人竟然敢这样敷衍她。
“你在耍我吗？！”
姚瑶一怔，回过身看向质问的艾瑞莉娅，摇了摇头。
她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光是听到情绪过于浓厚的艾瑞莉娅的话，就已经心升倦意。
“话都不稀罕和我说？”
艾瑞莉娅给气笑了，眼中甚至闪烁出屈辱的泪光。
“你看不起我！？像是猫捉老鼠那样肆意戏耍我很有趣吗？你以为自己是谁，很了不起吗？一个刚突破S级，顺风顺水的小姑娘！”
姚瑶瞳孔一动，看向怒火中烧的艾瑞莉娅，眼神带着刺骨凉意，远不似之前的平和与沉静。
“再怎么样我也是个堂堂正正的S级！你居然敢用这种敷衍了事的态度侮辱我！”
“……”
姚瑶被这怒斥的尖锐声刺得更加窒息，忍不住抬起手，按住了不断跳动的青筋，知晓她的一片好意完全不被当回事。
表演赛。
她愿意耗费自己的时间、精力来配合这场演出，并非是为了配合那群该死的资本家的安排，不过是在顺着学校，更为了保护这个人未来的路能走得不那么艰难。
“不识好歹。”
姚瑶抬起手，说出了自比赛开始后的第一句话，下一秒她五指攒紧。
刹那之间，艾瑞莉娅瞳孔骤缩。
她操控着的机甲与其说是炸裂开来，不如说是化为了无数肉眼难以窥见的分子，再难找到其踪迹。
艾瑞莉娅匆忙地操控着精神力托住自己，狼狈地在空中飞行起来，显然从来没有被逼到这种境地过。
“你自己的身体状况你不知道吗？你有能与我一战之力吗？！”
姚瑶指尖一绕，空气中当即被她榨得干燥起来。
凭空生出的狭长水链宛如四面八方的网络，将整个场地笼罩住，艾瑞莉娅身侧的水链结成冰块，将她牢牢困住。
艾瑞莉娅手中的激光剑一甩，曲身迅速逃逸出去，水链当即汇聚成几面墙将她的去路堵死。
她身上刚开始涌动起杀气腾腾的精神力，脸色一下子惨白中透青，吐出了一口血，却还是硬逼着自己将眼前仿佛坚不可摧的冰壁破开。
艾瑞莉娅狼狈地仰视着飘浮在半空中，背着光的姚瑶。
刺目的光几乎要灼出她的生理性泪水。
她哪里不知道这个人的强度呢？震动虚树，背靠强势，如高山仰止。
自己面对这个人就如蚍蜉撼树。
为什么她就做不到呢？她明明已经这么努力了啊？
所有人都知道为了更顺利的未来，她应该顺应趋势，
只要什么都不做，演下来就好，她都已经从暗无天日的贫民窟，走到了聚光灯下璀璨大道了。
可即便想到无数次的被推进急救室时的绝望，艾瑞莉娅依然毫不犹豫的再一次爆发出了涌动的能量。
这一次，皮肤开始向外渗血，血丝爬上脸颊，艾瑞莉娅的目光凝聚在姚瑶的身上，一动不动。
一高一低。
姚瑶无言地看着她这份连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生命的状态，失去了和她说任何废话的心思，甚至产生了厌恶与反感。
姚瑶是如此的珍惜生命，而有些人却可以肆意糟蹋。
姚瑶垂着眼俯瞰着她，一只幽蓝色的闪蝶不知何时落到了她的肩膀上。
倏地，艾瑞莉娅整个人像是被冻在了原地，而后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止不住地凄厉惨叫起来，两眼突然涌出了鲜红的血滴，跌落到了地面。
她像是“看”到了难以承受的恐惧，控制不住浑身抽搐，只能努力地抱住自己，却还挣扎着朝着姚瑶伸出手，似乎想要证明什么。
姚瑶降落在地上，背身对着艾瑞莉娅，自顾自地朝着场外的方向走去，似乎不愿再理会这里的嘈杂。
只有陷入昏厥的艾瑞莉娅周身突然绽放出了一朵庞大的蓝色蔷薇，将她整个人包裹在其中，没有再让外界的人窥伺到她的狼狈。
“……”
战场上一片死寂。
解说哑口无言，半晌才反应过来，对着虚树的提示，大声念出了比赛结果。
“恭喜本场表演赛获胜者——来自北溟的姚瑶同学！”
即便本人已经完全不在意般离开了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