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回忆过去就等于看看过去的自己
从那些官员办公的地方离开，石屹感觉饥肠辘辘，于是他决定先去吃饭，饭后再买些东西。
石屹在路边找了个米线摊坐下，老板过来，他点了一份杂花，老板赶忙去张罗。
已经很久没在这种小摊上吃东西了，石屹比较有印象的还是和两个女人一起吃的路边摊。
第一个是他母亲，第二个自然是陆偏安。
很小那会儿，石屹家就很穷，能和父母赶集的机会更是难能可贵，石屹记得有那么一段记忆。
母亲拉着他去赶集，小摊贩摊子上的东西格外引人注意。
在一个摊位上，母亲如何拉都拉不动，因为石屹的目光被一个按键游戏机吸引了。
同学人手一个，他也想要，可在那个时间点，在农村，在他那样的家庭，穷人的愿望总会落空，直至忘记。
游戏机六块钱，他的母亲踹着三十六块五就去赶集，这如何给他买呢？
毫无悬念，七岁的石屹受了母爱的关怀，母亲又是打他屁股，又是死拉硬扯着，他哭得厉害，但他不知道的是，那天刺眼的阳光下，不止他一个人流泪。
母亲也哭了，但母亲比他高一些，又跟牛一样把头抬高，用力拉扯着自己不懂事儿的儿子。
哪个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呢？如果条件允许，谁不愿意给自己儿子买想要的东西呢？
身上揣着三十多块就敢去赶集的女人有多勇敢？现在的女人有一百怕是也不好意思出门了。
是母亲在石屹长大后才告诉他的三十六块五这事，但母亲没有说那天她也哭，她也掉眼泪。
还好那天阳光足够热辣刺眼。
母亲爱流汗，看到的熟悉，陌生人大可以把眼泪看做汗水。
长街里，母亲拉着小孩，小孩哭着闹着，商人忙着经营他们的小摊贩，赶集的人行色匆匆，没人会花超过一分多钟的时间去看这对母子。
因为啊，农村孩子想要的很多，但很多都落空，落空难免落泪，落泪久了就好了，时间长了就忘了。
母亲拉着石屹来到面摊，母亲点了两碗杂花，一碗她的，一碗孩子的。
可以不给孩子买玩具，但不能让孩子饿着，冻着，这是穷女人唯一拼尽全力也要做好的事情。
热腾腾的杂花上位，刚被腰斩的葱花不甘心就这么死去，但它们的倔强毫无作用，经过人类搅拌到杂花底下，不到一分钟，它们的勇气和精神都会成为卡牙缝里的调味品。
小石屹边哭边吃，一把鼻涕，一把辛酸泪都落汤里，他的汤是比母亲的更咸一点，因为他被打得最惨，母亲呢？只是委屈心酸而已。
委屈心酸流的泪哪里能和被打流的泪多？
吃了热杂花拌眼泪之后，母亲便拉着儿子去剪了个帅气的光头，不是农村人喜欢剪光头，是因为剪光头头发长得慢一点，那就不用时常花冤枉钱了。
在太阳的反射下，小石屹的光头十分夺目，只是在剪头期间难为理发师傅了，因为那个时候的他正是哭停的前夕。
那种抽泣让理发师傅不得不小心翼翼。
好容易剃光，小石屹从椅子上跳下来，母亲肉疼的给出五块钱，小石屹摸着光溜溜的脑袋，傻啦吧唧的看太阳。
太阳照在他身上，照在他脸上，这小家伙起床太早没时间洗脸，因为他的脸上被流的泪冲出两条痕迹。
不知道他看太阳干嘛，但他就是看了，看很久，好像太阳是蓝色圆盘，你们认真盯着看过吗？
他还在思考为什么太阳能跟火一样让人感到炙热，让人难受，一个耳光悄然落下，母亲骂咧道：“你个小憨包，杂花吃多了噶！眼睛瞎了老娘就不养你了。”
好了，太阳不能继续看了，肉痛，所以继续哭。
不幸的人童年被眼泪支配，石屹便是如此，所以他比较软弱和善良，又有点好欺负，同时呢，又很少人能入他的心。
他再一次想起陆偏安，看着手机里他发给陆偏安而没发出去的信息，他失落，没收到陆偏安的任何一条信息，他更失落。
来苦海村有一段日子了。
手机里有母亲的电话和信息，有老板向迁的，有杜晓丹的，有主编的，还有其他几个同事和陌生号码，独独没有陆偏安。
其他人他都回应答复，并告诉母亲自己过年不回去，他要留下来陪孩子们。
母亲回应他一段话：养大的儿子不着家，行吧，你就照顾别人孩子和老人吧，我老了死了，你也甭费力气，拿块布一裹，然后扔山上得了。我，我怎么生出你个东西呢，自己过得不好还看不得人间疾苦，供你读书是让你挣钱给我花，回头养我，你倒好，白眼狼！
母亲只有一个，石屹自然是要安抚，要好好说话的。
回复完母亲，杂花上来，这碗杂花和之前跟母亲，跟陆偏安吃的一样，葱花都是有精神的斗士，但当他翻动筷子，葱花就得变成空有斗志却不举的东西。
大学那会儿，陆偏安陪着石屹来过他住的县城，但他没有把人带回家，因为他家家徒四壁，石屹是自卑的，他害怕陆偏安无法接受。
因此，哪怕到了家门口他也不敢带着这个富人家长大的善良懂事大方女孩去他家。
他们住在一个不贵的小旅馆，陆偏安软硬兼施都没能让石屹改变主意，最后只能在小县城里过二人世界，母亲则独自在家。
他带着富家女来吃路边摊，打算慢慢让这个女子融入进来自己的生活里。
陆偏安非常热情，坐在摊位上载歌载舞，时而还和老板搭话，时而逗逗石屹这木头疙瘩。
不比别人，陆偏安选择和石屹这等普通且穷的人在一起并不图他什么，非说有的话，那就图他是个榆木疙瘩。
老老实实，诚诚恳恳，还愣愣的，这样的人会给足人安全感。
哪怕吃路边摊，和家人闹矛盾，住出租屋，过着跟着疙瘩混，三天饿九顿的生活，陆偏安也不愁。
爱可抵万难，这是她说的。
可当她病了她没有同石屹说，而是选择一个人独自面对，她是否还愿意相信爱可抵万难呢？
石屹动筷吃杂花，杂花的手艺确凿似没变的，但石屹总吃出不一样的感觉。
和第一个女人，自己母亲吃的时候，味道略咸，和第二个女人，自己确乎要娶的人吃，过量的甜，如今独自一人品尝，似乎平淡无奇，又好像有点苦。
吃完杂花，石屹看了看手机，一大堆消息，他只能选择性回复，回复完了又继续做接下来的事情了。
他清楚记得孩子们的兴趣爱好，和想要的东西，于是便去准备了。
买完孩子们要的东西，他又去超市转了转，如今有个问题摆在他面前，买那么多东西，他要怎么带回去？
这可不是小问题，那边路又难走，他来可以走着来，走着回去就不现实了。
汽车，小车无论如何是去不了的，但如果用摩托的话，还是有可能。
孩子们的书籍和学习文具，加上服装，还有给村民买的粮食这些加起来并不少。
都说要想富先修路，可这蜿蜒的路，又如何修？都说我们国家是基建狂魔，但要修这路代价是否值得？
石屹还是没其他法子，要找人也找不到那么多人啊，他惯性想到何留方，如果何留方在的话肯定有主意。
突然，石屹脑袋闪过这个想法，当官的不都为民服务么？石屹完全可以请求他们帮助的，况且东西他都买了，如今只不过是要对方帮忙带回去。
那些官员一口答应下来，很快那边便去忙活。
最后他们告诉石屹说今天回不去，只能明天，而且他们允诺一定明天能去，石屹只好暂且住下。
第二天。
带队的官员赵兼国便找来车辆和摩托车队，他们在县城最大的超市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