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无常
今天阴天。
清晨，雾气锁住了山头，除了一辆摩托和一个人驶离苦海村便再没进出的。
天很冷，人很容易受冻，所以今天苦海村村民都不出门，又没什么生活压力，为什么要起早贪黑呢？
日子怎么过都是过，时间也会消逝。骆子虚穿着厚厚的衣服出门。
王珍，石屹两个年轻人大早起床去给孩子们上课，魏旻的课被安排到午后，这是年轻人对中老年人的照顾。
滴答滴答。
时间在课堂中无情溜走，在每个发呆的人身边溜走，在老师讲课的黑板上溜走，过去会成为历史是因为时间和传奇。
时间告知人们事情过去，传奇则是代表着不俗，它说这事件很有意义，所以时间和传奇，成了历史。
长远宏伟可以是历史，每个在你生命中的人，你在某个生命中，彼此都可能成为历史。
中午时间下了一场雨，多个路段出现泥石流。
下午五点半，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
王珍在村口等待，等待那个清晨出门的，那个披星戴月的自己的爱人。
骆子虚骑摩托离开之后她总心神不宁的，眼皮一直在跳，以及心慌，害怕等症状。
她等啊等，等啊等，没把人等来，王珍看向听书亭，骆子虚的虚影出现在位置上，他在声情并茂讲书。
从奇点大爆炸到人类起源，再到发展兴衰，在历史长河中，有无数个故事，没有人确定他们的故事最终会不会被人提起。
王珍对着虚影说：“你再不回来，咱们就离婚。”
晚上七点半。
到听书的时间了，人还是没回来，雨停了，天开始变清澈，万事万物都崭新了一遍，除了泥泞的道路，也并不难想象，因为所有的肮脏都被大雨冲刷，肮脏的东西全给了道路。
听书的村民和同学们都聚集到村口，几个学生和村民过来同王珍打招呼，王珍只随便糊弄过去。
她努力克制着忧愁，魏旻和石屹也从对面过来，两人走过来打招呼，互相寒暄，今天是魏旻校长的讲书堂，所以他便去准备了。
石屹看着努力藏着担忧却还是露出马脚的王珍，说：“兴许骆老师今天买的东西太多，他可能明天回来。”
“不会，他答应我今天回来，骆子虚别的事情可能都做不好，但答应过我的事情，他没有做不到的，从没有过，他一定会回来……”
今天魏旻校长讲的内容是一本小说，他给孩子们推荐，还决定回头就给孩子们买：“这本书叫中华上下五千年，在时间的承载下，一切都值得被提及和讲述，那本书讲了我们国家的朝代兴衰更迭……”
魏旻讲起了夏商周的朝代故事。
八点半，魏旻讲不动，今天的普及就此结束，王珍还是等不到骆子虚，人们渐渐散去，魏旻看了石屹一眼，又看了看王珍，之后离开。
石屹说道：“回去吧，今天下了雨，车不好走，所以他估计明天回来。”
“他肯定今天回来。”
王珍坚持，石屹只好陪着她等，夜风嗖嗖，亮起的灯火抵挡不住夜的催眠和冬天寒冷，一盏接着一盏灭了。
最后剩下的只有教师宿舍，还有魏旻住的地方。
教师宿舍是因为天黑开着，里面没人，魏旻那屋里的灯估计是为学生而亮着，他在想怎么才能给孩子更好的讲课，帮孩子们批改作业。
两人等到天亮也没等到。
王珍恼火，她直接就走出苦海村，石屹只好跟着。
他们耽误了上课，今天一二层楼的学生都留给了魏旻。
魏旻作为校长他没有责怪，只默默担起责任，照看孩子。
王珍在前面走着，石屹后面跟着，旁人看着像吵架的两口子。
在半路上，两人发现了一辆破旧的摩托车，和一个是否已经死了的骆子虚。
人和摩托车从路上摔下陡坡，路上还有摩托车发生意外的痕迹，王珍发了疯似的不管不顾跑下去。
石屹加快速度跟着去，摩托车变了形，人没了气，在摩托车旁边还散落着骆子虚给孩子们买的文具和书籍。
王珍抱着骆子虚放声大哭，石屹在那站着有些不知所措，又是人生中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
打电话电话没信号，过去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这大冷的冬天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石屹鼓起勇气过去，他想从王珍怀里接过骆子虚并背回家，王珍却死死抱着不放。
石屹说道：“王老师，骆老师在这里很久了，我们接他回去吧。”
王珍不回应，眼泪一直随脸颊滑落，有的滑落到衣服上，有的滑落到骆子虚脸上。
从路上摔下来的骆子虚面部被磕得不成样。
昨晚雨停骆子虚回来。
尽管天黑，尽管魏旻提醒他车灯坏了让他回来早一点，但他就是夜晚赶路。
不因为别的，只因他答应了王珍，对谁失言都不能对自己生命里最爱的人失言，因为啊，失望一次就足够摧毁之前的甜蜜城堡。
石屹打算直接接过来，谁想王珍发疯的推开，之后在石屹脸上甩了一巴掌。
王珍哭诉道：“都怪你，都怪你！如果你不来，他就不会遇到危险，你不来就没有听书亭，你剥夺了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间，如果你不来，他就不会骑着车出来给孩子们买文具，他说他羡慕你，也嫉妒你会想那么多问题，他要学习你，以你为榜样，你才是杀人凶手，你别碰我老公！”
石屹被扇得冤枉，王珍那么一说，石屹开始自责：‘或许我不出现在这里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如今就是赶紧把骆子虚送回去，免得待会儿王珍也倒下，冬天最容易让人窒息了，毕竟没有一点温度。
石屹说道：“王老师，你听见骆老师说的话了吗？他说外面冷要回学校，守着孩子们。”
王珍仿佛看到骆子虚，他靠在摩托车边上，说：“走了，回去，宝宝，给孩子们买了文具，我要拿回去给孩子们。快走，外面那么冷，我们回学校，我们要守着我们的孩子。”
石屹赶忙捡起散落一地且沾染肮脏泥泞和水珠的文具和书籍，这些都是骆子虚给孩子们买的。
王珍用了全身力气将骆子虚背起，之后一步一步艰难往苦海村去，石屹想帮忙也没能帮得上。
花了一个中午人才回到学校，路过的村民看到王珍背着没了温度的骆子虚都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表示哀悼。
教师宿舍。
王珍放下尸体，之后赶紧找来衣服给骆子虚换上，嘴里还呢喃着：“老公，咱们回家了，咱们回家了，别害怕，睡一觉就醒好不好？你的情话我还没听够，我还没接受够你的爱意，所以你不能先我一步离开。”
石屹用最快的速度去通知了校长魏旻，魏旻很快赶到。
为今之计就是准备葬礼和安抚王珍的情绪。
这事很快在苦海村传开。
村民们放下手头工作，来到教师宿舍侯着。
骆子虚不仅是他们孩子的老师，平时没事他还会去帮忙种玉米种菜劈柴之类的，如今好端端的一个人没了谁能接受？
除了张鹤奶奶躺床上，其他人都来了，今天的苦海村比往常更加苦一些。
王珍泪流干了，汗水也干了，她一直给骆子虚放松身体，全身上下捏了个遍，但死了一夜的人又如何能醒过来呢？
年轻的妇女们强行将王珍与骆子虚分开，花了好半天才拉开的，年轻的男人开始忙碌，为这位英年早逝的优秀教师办一场体面葬礼。
骆子虚是孤儿，他居无定所，来了苦海村，苦海村就是他家，大家终于还是决定将人埋在苦海村，那以后上坟的时候也好有他的学生上一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