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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听丧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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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荣国府老太太过寿, 荣国府接待女客,宁国府接待男客。接着就是中秋,中秋的东西还没收拾呢, 就到了九月初三。

九月初三已经到秋天了, 天气慢慢转凉。秋高气爽的时节宁国府光是寿宴就一直摆到了九月底,除了酒席的花销, 连着唱了大半个月的戏, 花出去的银子跟流水似的,各种人来客往,认识的不认识的,带着寿礼上门说一句吉祥话就能入席,每日客似云来, 显出家族赫赫扬扬,也证明了宁国府财大气粗。

转眼进了十月,十月下旬天气已经很冷了。

有个叫做刘姥姥的来家里找周瑞。

刘姥姥是个村里的老妇人, 带着一个小孙子来到了门前,问门口的小子们:“我找周大爷,周大爷是不是在这里当差?”

小子们被云芳三番两次的告诫不许飞扬跋扈, 宰相还有几门穷亲戚呢,凡是来的, 无论贫穷富贵都要笑脸相迎。

门口穿着青衣小帽的门子下了台阶来到刘姥姥跟前:“老人家,找哪个周大爷?”

刘姥姥说:“二太太的陪房周瑞。”

“他啊,早不在我们家了,送回王家去了。您找他干什么呀?”

听说这是二太太和二奶奶娘家的亲戚之后,门口的小子说:“我们给你往里面说一声, 见不见的我们就不好说了, 您老人家等着吧。”

刘姥姥赶快谢他们。

这事儿直接报给了平儿。平儿拿不定主意, 又跟王熙凤说了。王熙凤听了之后,心里面也疑惑,这是那门子穷亲戚?

又打发人去问王夫人。

王夫人一听,就说:“昔日祖上是有连宗,不过久不来往,让二奶奶看着办吧。”

王熙凤听了,想了一会,救济穷亲戚花不了几个钱,她如今也有钱。就跟平儿说了一句:“请进来吧,到底大老远来了一趟,也不能让人家空着手走。”

打发了刘姥姥之后,王熙凤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过了两三天,就跟一起玩牌的珍大奶奶李纨云芳说起来这事。

李纨就说:“ 二十两银子不是什么大钱,能帮一把是一把,咱们手里能漏出去一点就够他们过大半年的了。”

云芳就说:“人这一辈子真的是说不清楚明天在哪,我听说二嫂子的话,那位刘姥姥也是见过世面的,要不然一般人还真不敢登咱们这样的门。”

王熙凤打出一张牌,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虽然言语听着是俗了的一点,但是也确实是个人情世故通透的老人家,不是个怯场的,以前也应该是出入过高门大户的人物,只是老来受贫,到底是令人心酸了些。”

珍大奶奶接着说:“你们这边还好,我们那边是没少管这些日子过的艰难的穷亲戚。咱们家家大业大,子繁叶茂,也只有咱们这两支过的日子好一些。其他的经常去府里面打秋风,远的不说,前几天瑞大爷病了,要喝独参汤,他爷爷一把年纪,颤颤巍巍的来找我们大爷讨要,唉,看着也是心酸啊!”

李纨说了一句:“我记得也来我们这边讨过,不说他们一家,后面的修太爷家也常常来,他们家有个儿媳妇,也是常年卧病在床。给他们了吗?瑞大爷是怎么回事?怎么病得这么严重?”

云芳看了一眼王熙凤,王熙凤恰巧也看了一眼云芳。

九月里,宁国府摆寿宴,最开始的几天贾家人齐聚一堂,贾瑞就对王熙凤起了心思,所以贾家的子弟中,贾珍和贾瑞被贾瑭点评“珍禽瑞兽”,合在一起就是一对禽/兽。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有人上进,有人下作,真不是一两句话能形容这个家族的。

王熙凤自己想法子把贾瑞捉弄的受了风寒下不了床,继而缠绵病榻,事情算是及时的捂住了,不至于闹的全家都知道。至于贾瑞死不死心,估计也只有贾瑞自己知道。

云芳微微一笑,王熙凤就知道自己办的这点事儿瞒不过她。

珍大奶奶没发现王熙凤和云芳之间的眼神官司。

“给了,唉,不给又于心不忍。他们老两口没了儿子,只剩下这么一个孙子,看得跟眼珠子一样。虽然不争气,但是也不能让这个孙子没了下场,要不然他们老两口怎么办?

这事儿我们大爷也不管,他们来求我,我就说家里面有,是给儿媳妇备下的。如今给他们一些,给的不多,请他们担待,先拿着回去用,不够了我们再想法子,毕竟我们家也有一个病人需要天天用参,不能给他们太多。

一说起我们家蓉儿媳妇儿我就发愁,我跟你们说,她娘家的老父亲也病了,他兄弟来了几次,也是讨要银子药材。

儿媳妇又因为这事儿平添了一股子症候,本来就想的多,可他那个兄弟偏偏什么话都说,什么家里没银子了,老爷子没钱看病啊,求姐姐可怜可怜老父亲啊......有些话不该我说,可我又忍不住,我就觉得她那个兄弟有点不成样子。

我跟我们大爷说,不如派蓉儿去瞧瞧亲家老爷到底是怎么回事,有病治病。有病了,这个大夫不好再换一个高明的大夫,不是说不给治,该用什么药咱们用,不是不给用,让大夫说,大夫开什么方子咱们抓什么药,我从没听说过药是能随便吃的。他一个小孩子天天来,亲家的病也不见好,拖下去再出事儿怎么办。

可偏偏我们大爷不派人去,每次她那个小兄弟来,要多少银子给多少银子。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总觉得他那个小兄弟把亲家当成了摇钱树,动不动就打着老爷子的名号来要钱。”

说完叹了一口气。

说完之后,大家都安静了。能让这位这么评价,估计秦氏的弟弟也真的是好不到哪儿去。

李纨和王熙凤能猜的出来,怕是秦氏的弟弟在勒索,贾珍没觉得这小子是个无底洞。云芳想的更多,觉得里面的事儿比自己想的还不干净。

李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问:“不是听说换了个大夫吗?我前几天听谁说蓉儿媳妇如今好转了。”

珍大奶奶点头:“是,是不是听宝玉说的?宝玉前几天和凤丫头一起去看了蓉儿媳妇。

确实是换了一个高明的大夫,只有这个大夫能说明白是怎么回事。前面那些不管是太医也好,还是一些有名望的大夫也好,根本说不清楚。有的说是喜脉,有的说是思虑过重,有的说是饮食不调,有的说是惊吓过甚,说什么的都有。我听了就觉得他们是在胡扯呢,什么惊吓过甚,儿媳妇都没受过惊吓。可见有时候有些大夫也是名不副实,唉,碰到一个好大夫真是难啊!”

李纨就说:“这不是时来运转了吗,后来还是碰到了可靠的人。我是知道的,我们大爷当时的病也说不清,这个说他体虚,那个说他思虑太过......算了,人都没了这么久了,不提这个了。蓉儿媳妇的病从夏天断断续续到现在,也有这么长时间了。人家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估计到明年冬去春来就能好起来了。”

“大夫也是这么说的,我这个时候只求她能好起来,花多少银子用多少药倒是没什么,病着到底不好,如今容颜憔悴,日渐萎靡,长此以往怎么好啊。”

说完一推牌,“我今儿手气好,赢了你们不少呢。”

元芳就笑着说:“亏你也知道,你要是过意不去,不如把银子留下来。”

“不留,这是我赢来的,回头你们要是手气好你们赢去,咱们牌桌上面没大小,休想让我把银子留下来。”珍大奶奶说完抬头一看,外边天已经黑了。“该走了。”

李纨拉着她:“都这么晚了你走什么?不如今天留下来到我那边去,明日咱们再接着玩。”

“不行不行,这几天儿媳妇有好转,我要回去多看看,新来的这个的张大夫说了,能把这个冬天熬过去就好了。我这个冬天辛苦点儿,明年就能轻松了,我们家还离不开蓉儿媳妇,我这两个月管家,光是家里面鸡毛蒜皮的事儿让我头晕。”

说着站起来,几个人一起送她出门。

珍大奶奶回去,宁国府二门的管家媳妇们都很惊讶:“奶奶这么晚回来了,还以为您在西府呢。”

珍大奶奶回了上房,跟身边的管事们说:“本来住哪儿也没什么,就是兰哥儿的奶娘有了风寒挪出去了,珠大奶奶照顾哥儿呢,我要是去了她还要分心照顾我,何必呢,我就直接回来了。”

说完回去脱去钗环,丫鬟开始给她梳头,她先问:“蓉儿家的今天怎么样?”

外面一个婆子回答:“下午有了些起色,晚上多喝了一碗粥,天不黑就睡下了,刚才碰见蓉儿大爷院子里的丫头,都说今天蓉儿奶奶睡的安稳呢。”

珍大奶奶听了点头,“既然如此,就不去看她了,明日去吧。蓉儿今晚上住哪儿了?还在书房吗?天冷了,跟他的小子们说多给他加一床被子,别晚上冻着了。”

又问了一声:“大爷今儿住哪儿?”

丫鬟回答:“在文姨娘的房里。”

珍大奶奶听了也没多问,梳了头早早的睡下了。

睡到半夜,听见外面寒风起来,吹着窗扇在响,她叫了两声,丫鬟没听见,丫鬟在外面炕上睡的安稳。

她起来披了件衣服去关窗户。

然后在窗户口听见一股断断续续的哭声。

她出了门仔细了听了听,声音似乎是从贾蓉她们院子里传出来的。

她的院子的前门,对着贾蓉和秦氏院子的后门。珍大奶奶听了想了想,回去把丫鬟摇醒,穿了衣服没有梳头,打着灯到了院子门口。

珍大奶奶问:“你听见哭声了吗?”

丫鬟银蝶说:“模糊着听到了。”

珍大奶奶说:“是不是你蓉儿奶奶在哭,我听着声音像。”

丫鬟说:“我听着是北边远远传来的,蓉儿奶奶要是哭,不该这么远。”

珍大奶奶披着衣服往北面走了几步,再走就无法通过了,晚上各处通道落锁,她这个地方往北是一条箭道,箭道尽头拐弯就是天香楼逗蜂轩登仙阁三处建筑。

风一起,哭声断断续续呜呜咽咽。

丫鬟说:“奶奶,我听着声音大了一些,倒不像是蓉儿奶奶的了。”

说完小声的说:“别是什么不干净的吧?”

大晚上的,寒风刺骨,这更像是鬼哭啊。

寒风一起,听见丫鬟的话,珍大奶奶也往鬼哭方向想了,顿时觉得全身起鸡皮疙瘩,汗毛立起。但是还要嘴硬地训斥丫鬟:“别胡说,祠堂在咱们这里,怎么会有不干净的东西?”

说完这句话,招呼了丫鬟两个人赶快回去。回到屋子里之后就暖和多了。把外边的衣服脱下来重新躺回去,反而睡不着了。丫鬟又重新睡着,没过一会儿,银蝶轻微的呼吸声让珍大奶奶听得明明白白。

她还在想,要是风吹着发出的声音,不该是听着像儿媳妇的声音啊,听了那么久,不会听错。

但是又想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儿媳妇病了那么久,不会是有什么预兆吧?

要不要过几日请人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客”撞着儿媳妇了?

也不该啊!虽然大家都信神鬼,但是至今没见过,而且这声音不像是鬼哭的,人家说鬼哭狼嚎很吓人,这怎么听着不像是很吓人的样子。

会不会是哪个奴才在夜里哭?

珍大奶奶一直觉得家里的奴才难管,要是有女仆被人欺负了,半夜哭泣怎么办?这事儿要是不管,将来要是酿出大祸来怎么办?

一晚上辗转反侧,等到天快亮的时候,她打着哈欠起来,把丫鬟推醒,厚厚的穿了衣服,仍然没有梳头,披头散发的出了门。

“走走走,我一晚上没睡着,我看看北边有什么在哭。”她觉得是人哭声大于鬼哭声,天快亮了,也不怕了,反正等会太阳就出来,阳气多。

这个时候箭道边上各处门口传来锁链和铜锁碰撞的声音,值夜的人开了门,各个打着哈欠裹紧了衣服回去眯一会。冬天天亮的晚黑的早,家里面的规矩越来越稀疏,所以丫鬟婆子们在冬天谁都不想早早地起床,能拖延一会儿是一会儿。

各处开了门,但是各处都没有人。

珍大奶奶带着丫鬟顶着寒风来到了登仙阁。这里面静悄悄的,登仙阁的门是锁着的,这里常年都锁着,看了看锁,她们主仆就往后面走去,准备查看逗蜂轩。丫鬟突然说:“奶奶,您看,后面天香楼有灯光。”

从这个角度,确实看到了逗蜂轩后面的天香楼。珍大奶奶看了看黑乎乎的逗蜂轩,再看看有灯光的天香楼,这个时候晨光熹微,各处虽然开门了,但是都没有起床,下人打扫也不该是这个时候。

她带着丫鬟往北走:“看看去,怎么有人?我记得这里是不住人的。”

宁国府很大,但是主人很少,不会像荣国府那样住的紧巴巴的。这里有很多地方没人住,平日只是打扫,这时候不该有灯光。

主仆到了天香楼下,看了看台阶,台阶打扫的干干净净,还能闻到一股子熏香,这里久不住人,不该是打扫的如此干净,更不该有香味飘荡在四周,这里有潮气不该有香气。她好奇之下提着衣裙慢慢的走上去,到了门口,看到了秦氏的两个丫鬟瑞珠和宝珠裹着厚厚的衣服在门口窝着打瞌睡。

珍大奶奶心头有个不好的想法,儿媳妇的丫鬟怎么在这儿,丫鬟不该是跟着主子吗?病人不是在养病吗?这里离着她们的院子还远着呢?大早上的......

焦大骂人的话在她脑子里突然出现。

一瞬间,五雷轰顶,手脚都是麻的,呼吸急促,险些站不稳。

珍大奶奶的丫鬟比她反应更大,她想叫出来,老天爷啊!救命啊!

她惊恐的像一个被掐住脖子的青蛙,满脸通红眼珠子瞪的很大,抖着手脚赶快扶着珍大奶奶,珍大奶奶一把推丫鬟急忙闯进去,门口窝着睡着的两个被动静弄醒,看了一眼,发现是珍大奶奶。

眼睛瞬间睁的很大,惊恐的叫了出来:“奶奶,大奶奶!”

屋子里贾珍带着将醒未醒的困倦说了一句:“可儿~?”

珍大奶奶一脚踹开了门口拦住的丫鬟,闯进去了,两个丫鬟连滚带爬的也跟着进去了。

珍大奶奶的丫鬟站在外面一动不敢动,全身都是麻的,她鼓不起勇气跟着一起进去。

这个丫鬟不知道过了多久,珍大奶奶跌跌撞撞的出来,拉着她的手,两个人都不知道是怎么下楼的,更不知道是怎么走回院子里的,路上经历了什么,听见了什么,说了什么都像是不记得了,感觉魂魄没跟着身体,身体跌跌撞撞又十分呆滞的凭着感觉回到了院子里。回去之后,珍大奶奶躺着再没动,这个丫鬟只觉得天旋地转,外面不知道谁在喊:“大奶奶没了。”

丫鬟再也撑不住,一下子昏过去了。

上午老太太带着几个姑娘在等早餐,两个太太三个奶奶都在。

这一日和往常没什么区别,薛姨妈带着薛宝钗也早早地来了。

大家都坐着说话,突然外边云板敲了四下。

云板是一块很大的金属板,高高悬挂在一个地方,敲击发出金属声,声音浑厚悠远。是家里有大事宣布的时候才会敲击集结众人的物品。

响了四下,是丧音,正所谓神三鬼四,所以报丧是四声。

老太太年纪大了,猛然听见之后问道:“敲了几声”?

王熙凤回答:“是四声。”

老太太这样年纪大的人听不得这样的声音,自从听见敲击四下之后就觉得心惊肉跳,立即把鸳鸯叫到了身边。

“这个时候敲云板儿不是咱们家就是东府,你赶快派人出去问问到底是谁......没了?”

鸳鸯立即出去,老太太这个时候脸上没了一点儿笑容,心里面七上八下,能看得出来有些坐卧不安。

作为家里边儿年纪最大的人,老太太坐在这里,满目看去女眷都在,宝玉在隔壁,二老爷和三爷去衙门了,二爷八成还在睡觉。宁国府里面儿的几个主子都年轻,秦氏虽然病着,但是在老太太看来这是躲羞呢,未必是真病。

唯独在城外修道的贾敬和整日喝酒的贾赦更容易受祖宗的召唤。

想到这里老太太赶快对着邢夫人招手:“你出来的时候你们老爷如何了?”

邢夫人一听吓了一跳!

不过转念一想,大老爷那天天醉生梦死的样子......不不不,要是真有事儿就该直接报告不应该敲云板。

“老太太,不是咱们家的,咱们家敲什么云板,有事儿直接跟您说了,会不会是隔壁东府的?”

云芳立即过去跟老太太说:“我们太太这话也对,八成是蓉儿媳妇,毕竟卧床那么久了。”

老太太摇头,“我看着不像。”

鸳鸯带着一个气喘吁吁的老婆子回来了,这老婆子立即跪倒:“回老太太,各位太太奶奶,东府的小蓉大奶奶没了。”

“真的?”

“是真的,是隔壁宁国府小蓉大奶奶没了。”

老太太瞬间松了一口气,贾赦再烂也是她儿子,只要不是他就行。

邢夫人和王夫人对视一眼,薛姨妈惊的用手帕捂着了嘴。姑娘们中,惜春立即站起来,又坐下去了。

李纨和云芳王熙凤更是面面相觑。

老太太说:“唉,病了那么久,这么一蹬腿去了,也算是解脱了。”

算是盖上了遮羞布。

说完靠回去,没再说话。

突然院子里传来了哭声,宝玉的丫鬟晴雯进来,跟老太太王夫人说:“宝二爷听说了小蓉大奶奶没了,要去哭一声呢。”

王夫人瞬间眉毛竖起来了,老太太只说了一句:“今日别去了,刚没了,别冲撞了。”

跟王熙凤她们三个说:“你们去吧,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三个人赶快出去换衣服,云芳的衣服在东院,李纨就说:“你要是不嫌弃先穿我的,我的衣服都素净。”

“有什么嫌弃不嫌弃的,走走走,我借嫂子的衣服钗环用一天。”

三个人坐车到了东院,东院已经开始起灵棚了。贾珍哭的跟泪人一样,伤心到不良于行的地步。

王熙凤只能说:“大哥哥保重,老太太听了伤心的起不来,太太她们照顾着,等会老太太睡下了她们就来。”

贾珍眼泪真的跟水龙头一样,止都止不住,“我真是恨不得代她去了。”

这种事儿都是秘而不宣,他还要哭的这样悲痛,虽然不清楚死因,但是这事儿也不能就这样宣扬出来。真是......李纨看不下去,拉了一把云芳,云芳就说:“我们去看看大嫂子。”

说完和李纨走了。

王熙凤叹口气,对贾珍身边的人说:“如今人没了,怎么说也是咱家的媳妇,请各房的爷们了吗?”

贾珍身边的人说:“请了。”

王熙凤就吩咐:“扶着大爷,让他歇着吧。”

说完就追李纨和云芳去了。

珍大奶奶直挺挺的躺着,身边有两个丫鬟在伺候,其中一个面目呆滞,一脸惊悸。

李纨和云芳对视一眼,云芳推了一把李纨:大嫂子,你们关系好,你去劝劝。

李纨只能坐过去:“大嫂子?”

珍大奶奶全没反应,云芳看看傍边一脸惊悸的丫鬟银蝶,很明显,东窗事发了!

李纨看看云芳,云芳叹口气。这时候说啥都是多余的。

王熙凤走到了门口,对着云芳招了招手,悄声说道:“咱们去看看蓉儿媳妇吧。”

云芳跟着她出去,出来珍大奶奶的院子进了贾蓉他们院子的后门,绕了一处房子就是贾蓉他们的主卧。

进去之后,里面有人给秦氏换洗,几个老婆子拦着她们:“奶奶们,等会再来吧,这会儿换衣服,不合适呢。”

王熙凤张嘴想骂,被云芳拉了一把。两个人退了出来,除了后面来到两个院子中间的路上。

云芳说:“自古寿终内寝不该是这个样子。”

王熙凤说:“是啊!”

人去世了,在离开的时候不会避讳亲友,换洗擦拭都是亲友动手。再想起来昨天还说病情有了起色,怎么一晚上就死了呢。不过老太太只认病死的说法。

女眷这边还没有太多的族人,而外面男人们已经陆续来了。

贾赦晃晃悠悠的走来,坐在了一把椅子上,他接过一杯热茶,一边喝一边睁着肿眼泡看着眼前。

贾珍已经哭的眼睛肿了,而且难受的路都走不了,拄着拐杖,靠在小厮身上。屋子里的一些人都在议论,能听到的都在说“真是太可惜了,年纪轻轻的”......这类的话。

贾赦单独坐在这里,身边也没其他人。他把茶杯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眯着眼睛眼看就要睡着了,这时候贾政来了。他从衙门回来后去换了一件衣服才来,坐在了贾赦身边。

贾赦转头看看他,贾政小声的说:“瑭儿今日跟着几位老大人进宫了,我听了下人的回话,告假回来的。”

贾赦点点头,他对贾瑭的脾气有几分了解,就算是这会儿没有跟着几位老大人进宫,八成也不回来。

贾珍还在哭,哭的难受死了,用手捶着桌子:“我恨不得替她死了啊......”

贾政看了忍不住皱眉,死的是儿媳妇又不是儿子,他怎么难受成这个样子?再说了,别人死儿子是什么心情他不知道。但他绝对是死过儿子的,知道那股子难受劲儿。就算是这样,也没有成这个样子呀。

连路都走不了了......好奇怪!

他再看旁边,没看到贾蓉,问:“蓉儿呢?”

贾赦有气无力的说:“去城外跟敬大哥报丧去了。”

该他去吗?他媳妇没了,不是该留在家里吗?这时候无论是给媳妇安排后事还是决定是否寄存棺木都该他决定啊。这种事,让亲近的族人去告知一声也就够了。

他看看贾赦,又看看如今出来招待族人商量后事安排的贾珍,小声的说:“珍儿这是?”是不是悲伤太过了啊!

贾赦睁开肿眼泡看了看贾政。

不会这个假正经真的不知道吧!他都知道了好久了,贾政这个荣国府脸朝外的当家爷们不知道?

真的假的?

贾赦看了这个傻弟弟一眼,又闭上眼睛了。

贾政很不解,哥你这是什么啥意思?

“这......”你知道你说一句嘛,怎么感觉你们每个人都知道就我不知道有事儿瞒着我的样子。

贾赦不说,人都死了,说这个干嘛!

贾政就觉得,好像大家都知道,就自己不知道,这感觉很不好。

他看着眼前哭的很伤心的贾珍,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要是难受,难受一会儿就行了,怎么这么长时间都在哭?

贾珍这个时候在小厮的搀扶下起来,哭着跟在场的族人说:“阖族谁不知道我这儿媳比儿子强百倍,如今去了,我长房无人了。”

又不是你儿子死了,怎么是无人了?!

他刚才进门的时候都听说了,珍大奶奶难受的已经起不来了,现在卧床呢。有这么悲伤吗?怎么感觉这家人这么古怪啊!

贾政的眉头皱的夹死蚊子。

贾赦从眼睛缝里看了一眼贾政,叹口气。

他往贾政那里歪过去,贾政立即靠近他。两人中间隔着一张小小的高几,贾赦压低声音问:“宝玉他娘没跟你说过什么?”

说什么?跟宝玉他娘有什么关系?

贾政更疑惑了。

看他那眼神,贾赦就知道这人到现在都不清楚呢,你这家怎么当的?家里出来丑事,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盖子都在你面前解开了,还傻乎乎的!

贾赦稍微往前了一点,贾政赶快靠近,两人离的很近。

贾赦说:“昔日唐明皇寿王妃之事,如今已然再现,没办法,拦不住。”

啊!

贾政整个人的脸都变形了。

他慢慢的坐下来,伸手在胡子上捋了一下,看看贾赦,再看看贾珍。

还有点不信,但是这个时候外面突然有人来报:“大爷,大奶奶的丫鬟瑞珠姑娘触柱而亡。”

贾珍哭着听见了,停顿了一下,说到:“她倒是一片忠心,既然如此,就随大奶奶一起葬了吧。”

现场很多人都在说“义婢啊!”“忠心啊”......

贾政立即看向贾赦,贾赦挑了一下眉头。贾政手都抖了,他看看贾珍再看看贾赦。

贾赦不搭理他了。

丧事在这种奇怪的氛围里开始了。

宁国府的婆子不让看秦氏的遗容,云芳和王熙凤李纨守着一天没吃饭的珍大奶奶。

贾珍的几个妾和珍大奶奶的几个丫鬟在这里守着,无论怎么劝,珍大奶奶都呆呆的躺着看着帐子顶。

眼看着到下午了,外面有人来请云芳:“三奶奶,老太太叫您回去呢。”

云芳站起来跟李纨王熙凤说:“你们先守着,我去看看老太太有什么吩咐。”

随后出来,坐车回荣国府。

一路上来吊唁的车马已经开始阻塞交通了,到了荣国府的后堂,老太太邢夫人王夫人都在。

老太太问:“如何?”

云芳回答:“没看到蓉儿媳妇的样子,我和二嫂子去的时候,里面的婆子给她换衣服呢,后来我们去,只见到了白绢覆面。对了,她的丫头瑞珠触柱了,我们一直没看到瑞珠,也没进去触柱的地方,瑞珠在天香楼触柱。”

老太太低头思索,王夫人闭上眼开始拨弄佛珠,邢夫人看她们不说话,问道:“珍儿媳妇如何了?”

云芳叹口气:“一直躺着没动,这一天水米没粘牙呢。眼珠子一直瞪着一个地方,我和两个嫂子吓坏了,大嫂子说请太医过来看看,后来他们家送来了一个大夫,不知道是哪儿的大夫。大嫂子让婆子问大夫病人如何了,人家也不说,只说没事儿好好的养着。”

老太太听了叹口气,“珍儿媳妇比你们几个强了百倍,她那个人,有孝心能办事会做人。唉!实在是命运多舛。”说完问:“还有什么?”

云芳斟酌了一下,“宁国府这时候上下嘴巴都很严,跟河蚌一样,我只知道珍大嫂子的丫鬟银蝶吓的不轻,昨日是她在大嫂子的房里值夜,而且大嫂子一直没梳洗。对了,说起瑞珠在天香楼触柱的时候,银蝶整个人一激灵,浑身在抖。”

老太太点点头,“我知道了,让你珠大嫂子二嫂子先在哪儿,家里的事你盯着,这时候带着管家媳妇们给这些奴才们紧紧皮,别什么混话乱说出口。”说完强调了一句:“蓉儿媳妇病了这么久,如今去了,谁不心疼啊!”

云芳点头答应。

老太太挥挥手,让儿媳妇们先回去,她打算回去躺一躺,真是惊心的一天。

王夫人走了之后,磨磨蹭蹭的邢夫人立即问云芳:“到底怎么回事,你别糊弄我,我就知道你跟老太太说的不多,你肯定知道点别的。”

“哎呦太太,这个时候我糊弄您干嘛?”

“我问你,你真的不知道死因?”

云芳看了看周围,邢夫人就知道她肯定知道,这个儿媳妇粘上猴毛就是猴精。

云芳压低了声音:“我听说,早上珍大嫂子去了天香楼,回来之后,蓉儿媳妇就浑身被盖的很严实抬回来的,她的丫鬟瑞也被抬出来了。”

邢夫人听了,觉得又跟没听一样。

“到底是怎么死的?”她想知道八卦,想知道这事儿是不是天雷勾地火,在珍大奶奶发现的时候有过歇斯底里,有过拽头发打耳光。

“这没人知道,知道的只有珍大哥哥,我不知道宝珠知不知道。反正珍大嫂子是真不知道。”

两人说的不是同一个方向,邢夫人被她一连串的知道不知道说的头晕。

“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不知道,您回去吧,把孩子也带走,要不然您把兰儿和二妞妞也带走?”

邢夫人被云芳推着上了车,车里装了四个小孩子,一起到东院去了。

王夫人刚回自己的院子里,外面彩霞说二老爷回来了。

二老爷进来,王夫人还没说话,二老爷就问:“你知道不知道珍儿和...蓉儿媳妇的事儿?”

王夫人知道啊,她是不管家了,耳目没以前敏锐了,不代表她对家里的事儿一无所知啊。

“听说了一些,当时只当时捕风捉影.......”

“你果然知道!”二老爷气坏了,全家都知道,就我不知道。大老爷那个醉生梦死万事不管的都知道,我这个一家之主不知道。

他气的指着王夫人,哼了一声,一甩袖子坐榻上去了。

王夫人一看这个样子,问了一句:“连宝玉都知道了,老爷您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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