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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 夜听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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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国府的马车奔驰在夜色里。

老太太一边哭一边催着马车跑快点。云芳和鸳鸯一左一右坐在老太太身边给她擦着眼泪。

蘑菇坐在车门口, 掀开门帘催着车夫:“再快点。”

两边都是骑马举着火把照明的奴仆,大街上空无一人,如今已经到了十一月,已经是冬季了, 寒冷的冬天晚上, 街上早早就没了人烟, 只听见车夫催马狂奔的吆喝声和杂乱的马蹄声。

这时候蘑菇突然听到有人在击打渔鼓。

咚咚咚……啪啪……咚咚咚……

夜里这声音很清晰,在杂乱的马蹄声中显得特别有存在感。

蘑菇听到有个高亢苍凉的声音唱响在耳边:“世人都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

这歌声听着就像是越过群山万水, 让人感觉飞在天际俯瞰人间大地。

咚咚咚……啪啪……咚咚咚……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蘑菇听了一个开头,又听见渔鼓在响, 以为是道士在唱道情, 只佩服这道士唱的真好,是自己平生未曾见到的,也没放在心里。催着马夫:“老太太着急, 再快点。”

马夫连连应是。

……咚咚咚……啪啪……咚咚咚……

“……世人都晓神仙好, 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蘑菇听了两句在心里,觉得这道情唱的挺有意思呢。这几句话能套到二太太和珠大伯母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总想捞钱, 总觉得不够, 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不就是“及到多时眼闭了”。

……咚咚咚……啪啪……咚咚咚……

这下蘑菇觉得奇怪,为什么这声音还在耳边,按道理说马车跑的这么快, 这声音应该被远远甩开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 君死又随人去了……”

老太太在马车里哭:“我就说环儿是祸根, 我的宝玉啊, 怎么就摊上了这样一对爹娘!”

蘑菇转回头看老太太和妈妈,就看见妈妈不停的给老太太擦眼泪,劝她先别哭。

看这个反应,她们应该是没听见。

……咚咚咚……啪啪……咚咚咚……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蘑菇一下子睁大眼睛,老太太是痴心父母,二老爷未必是孝顺儿孙。

这个人唱的歌倒有几句能跟自己家对的上,二老爷不是孝顺儿孙,也是忘不了功名,她不知道姣妻说的谁,但是总觉得句句在唱自己家......不知道这是什么人,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唱歌,难道是别有用心?

她掀开车帘子抓着门框一下子钻出来,在飞奔的车上向着四面张望。

云芳一眼没看到,再发现的时候女儿就钻出去了,看她整个身子随着马车在飘,吓得差点心肺骤停。

“贾萱,你给我回来,再不回来看我不让你老子打折你的腿。”

蘑菇再没听见有人敲击渔鼓的声音,夜里各处安静,除了马蹄声、车轮碾压声,再没一丝其他的声音。

她立即应了一声,重新钻回马车里。

车子这时候也到了贾政的府邸门前。门前的奴仆们立即抽了门槛,让马车进入。

大家涌出来接着老太太,老太太被扶着到了贾宝玉的床边,看他这个样子忍不住放声大哭。

蘑菇叹口气转身出来,想了想跑到大门口往外看,心里想着不知道是哪个人在外面乱唱,又存了什么心。

如果是无家可归的道士,八成会来这里,毕竟这里等红灯高挂,还开着大门,他们方便讨饭。

如果不是,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是等不到唱歌的道士的,门子们哄着她回去,又说被外面的人看到了不好,毕竟是个姑娘家,不能在门口探头探脑。

蘑菇看着空无一人的大门前和黑荡荡的街道,只好回去。

她回去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坐在榻上了,看样子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她刚刚打了王夫人一巴掌,正在骂王夫人没用。

王夫人捂着脸哭的很委屈。

骂了几句王夫人之后,老太太叫了贾政过来,贾政刚跪下,老太太转手把身边放着的茶杯抓起使劲砸贾政,一瞬间老太太的手上全是血。

大家吓得赶快拦着,贾政没事,老太太却是握着一手碎渣,血流不止。

贾赦看了,忍不住对着贾政打了几拳,他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打了几下根本没对贾政造成伤害,自己反而累的站不稳。

贾政磕头不迭,求老太太别生气了,可是老太太表现的十分失望。

她冷冷的看着贾政,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大家都以为她会急的昏过去,会大哭不止......可是这会老太太出奇的冷静。她盯着贾政看了一会,面容逐渐阴森目光开始凶狠。

过了一会,她转身跟王夫人说:“你自己料理你家的事儿吧,我把宝玉带走。他是好是坏是生是死,和你们夫妻没关系了。”

说完对贾赦说:“带宝玉回去,就是死了也要死在咱们家。他死了,你当伯父的就找人把他从咱们家中门抬出去埋了,也别给贾大人和贾夫人添麻烦。”

二太太拦着不让抬,哭哭啼啼的说宝玉现在太凶险了。贾政又抱着老太太的腿哭,老太太根本不搭理他们夫妻,让人拉走他们,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和贾宝玉身边的小厮们一起动手,抬了贾宝玉就走。

老太太先上了马车,几个大丫鬟立即在马车的车板上铺了被褥,几个力气大的婆子将宝玉抬着放进去。老太太坐在车板上盘着腿把宝玉的头抱在怀里,全程都很沉默。

马车动起来,大家纷纷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从这里出去往荣国府而来。

一路上都很安静,就是大家在马车里说话也都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

云芳跟李纨和王熙凤说:“我让平儿看着几个孩子呢,我们家长生和荂哥儿,还有巧儿兰儿,都在稻香村住着。”

王熙凤放心了不少,有平儿看着她心里就不会多牵挂。将心疼儿女的心思收了,想到宝玉的事儿她叹口气:“唉!事儿怎么成了这样!宝玉前几天还好好的,哪怕是被烫伤了,我们去看他的时候,他还跟我们说笑呢。真是世事无常......”

李纨不说话,连叹息都没有。

二房里面,他们母子的处境尤其艰难。贾环已经成了势力了,别说宝玉,这个时候贾兰都是他的眼中钉。宝玉不过是个嫡次子,但是贾兰却是承重孙!贾环能看贾兰顺眼才怪呢。

王熙凤看了她一眼,就拉着云芳说:“你哥哥的脸面大,你今天有没有问问殷家的老奶奶,能不能请个好大夫?宝玉这样子也就是一口气吊着,我说句难听的,要是死了也不操心,这不是还能抢救一番吗?要是不救,我心里过意不去......”

“我今儿避开老太太问了,我们家发家才几年?底蕴浅薄,认识的只有太医院的人,但是太医院的人今儿都请了。唉!”

“唉!”

王熙凤跟着叹气,也是自己昏头了,殷家是新贵,这几年才随着皇帝的掌权出头,荣国府是开国勋贵,荣国府都找不来的好大夫,殷家更难寻觅。

意识到这里,她就在想,表哥贾珠没了,留下的还有贾兰。要是表弟宝玉没了,这连个烧香磕头的人都没有,来的时候孑然一身,走的时候毫无牵挂——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说来说去,这兄弟俩个都是遭罪了。

马车到了荣国府,门子打开大门,车子一路到了后院老太太的荣庆堂。

男人们早就在前院下马,女眷们在二门下车,大家都围着马车到了老太太的院子里。贾瑭上了马车,把宝玉从车里抱出来,贾琏贾琮在下面接着,女眷扶着老太太下车,随后贾琏抱着宝玉到了宝玉以前住过的绛云轩。

这里的丫鬟留下的不多,宝玉的东西也都收拾干净了。

琥珀带着人把老太太的一些被褥拿过来铺在床上先给宝玉用,屋子里各处点灯,老太太坐在床沿上看着宝玉。

贾赦站了一天了,这会站不住,让丫鬟端了凳子来坐。

母子两个看了一会宝玉,贾赦说:“下午去城外请大夫了,想着万一城外有好大夫能治疑难杂症却名声不显......总要想办法啊!

还让人各处去烧香......老太太也别担心,我倒是觉得今天晚上不太烧了,今天早上比这会儿烧的还严重些,如今倒是呼吸平稳了,这就是好兆头。”

老太太这才收回了目光,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几个丫鬟正给她包手掌,她没受伤的手从丫鬟的手里接过茶碗喝了一口,就说:“尽人事听天命吧。”

说着拿手帕擦泪:“我自然是想让宝玉顺风顺水妥妥当当。但是遭了这样的劫难。就靠他自己了,能挺得过去,往后自然是否极泰来,若是挺不过去......”

她伸手,鸳鸯赶快扶着她。

贾赦跟着站起来,老太太让人照顾好宝玉,带着儿孙到了中堂。

老太太坐下跟贾赦说:“我去的路上听孙媳妇跟我讲,说是宝玉已经烧了两天了。唉,这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宝玉是个心眼实在的孩子......”

老太太本来想跟大儿子商量一下,如果宝玉要是不行了,那么家里面就要开始给他准备东西了,也免得到时候忙乱起来各处出现纰漏,让孩子走的不安心。但是心里面还是不愿意放弃,就跟贾赦说的那样,这会没白天热了,说不定就是好兆头呢。

也就没有开口说这件事儿。

她看看屋子里站着满满一屋子的家眷,再看看贾赦,贾赦也是一把年纪了,头发都白了,肿着一张胖脸上面还一脸的褶子,因为跟着操心奔波,显得十分疲惫。

就说:“你也上了年岁了,跟着奔波了几天,我知道你也累了,你回去歇着吧,我今日在这里守着。明日看看如何,看看能不能不发热......”

贾赦立即说:“您的年纪比儿子还大,您回去歇着吧。儿子带着您的几个孙子在这里守着。”

“不用了,你回去吧。”

贾琏立即说:“老爷回去吧,儿子在这里陪着老太太,儿子年轻,多熬几晚上不碍事儿。老太太今日又伤了手,略晚些也回去吧,宝玉要是知道您这么守着,心里也会不安的。”

贾琏都这么说了,贾瑭也表示留下。

最终贾赦回去了。

贾琏贾瑭留下陪着老太太说话,同时也守着宝玉。

老太太来到宝玉的身边坐着,贾瑭发现老太太的手开始抖了。

再仔细观察老太太的面容,老太太有一种不自觉地抖动,这让他想起一种病:帕金森。

看来这事儿对老太太的打击还是很大的。

贾琏看看老太太,再看看贾瑭,他很想说点什么,要不然老太太一直在这里坐着,他担心老太太想太多,太伤心。可是他自己又不知道说点什么合适,于是就频频看贾瑭。

贾瑭也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难道跟老太太说你孙子这一次发烧来得特别离奇?还是和老太太说我们那天亲眼看到了贾环绊倒了宝玉?

再或者说你儿子太偏心,这事儿就是一碗水端不平导致的!

......

人都已经躺在哪儿了,事儿都已经发生了,错误铸成,再说以前如何如何没什么意义了。

说什么都不合适。

贾瑭被贾琏看着,只能憋出个话题:“老太太,您先睡,您前半夜睡我们后半夜睡,咱们替换着。”

贾琏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你半天就想出来个这个?

他就觉得指望不上贾瑭,自己跟老太太说:“老太太,您别听他的,我们俩今天守一晚上,您看一会儿也回去吧。”

老太太摇了摇头,看了看贾宝玉,指着旁边的凳子让两个孙子先坐下。

“我已经想好了,要是宝玉大难不死醒过来了,他想干什么都行。我知道宝玉不想当官儿,从小就骂那些当官儿的是国贼禄蠹,这些年来他老子想让宝玉当官,我也盼着宝玉将来扬名立万,更想着你们兄弟在一起互相帮扶,把祖宗留下来的家业守住。

如今想想,人不在了,留那么多家业干什么?

生前就是再有名声,死了也是一堆黄土。罢了罢了,只要他能活着,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贾琏和贾琏都觉得老太太是认命了,哪怕嘴里说着还能抢救,心里不抱希望了。

气氛虽然很不好,但是贾宝玉真的慢慢退烧了,只是退烧是个很缓慢的过程,大家没太大的感受,只是觉得比白天好一点而已。

老太太实在年纪大了,熬了一会儿便忍不住要睡,又倔强的不肯回去,所以让人抬了木榻来,她和衣盖着被子在木榻上睡了。

到了半夜,贾琏推了一下坐在椅子上快要睡着的贾瑭,跟贾瑭小声的说:“你瞧宝玉的脸是不是没以前那么红了?”

贾瑭起来摸了摸宝玉的脸。

果然不是很烫,虽然是摸着还有一点热,但是跟白天比起来,那真的是小巫见大巫。所以贾瑭脸带喜色,笑着跟贾琏说:“你来摸摸,我摸着凉了不少。”

贾琏看了一眼老太太,悄悄地站起来伸手摸了摸贾宝玉没有受伤的那半张脸,果然是退烧了。

两个人对着微微笑了一下,贾宝玉有感觉,费劲睁开眼,看到贾琏和贾瑭,身体使劲儿挣扎了一下,没有受伤的手抬起来要抓他们两个的衣服。

“宝玉?”

“你醒了?”

他们两个一说话,屋子里面的人都醒了,老太太掀开被子,使劲儿撑着自己想要坐起来,在一边椅子上歪着的鸳鸯赶快上去扶着老太太,让老太太坐起来后就让琥珀端灯进来。

丫鬟们赶快端了灯进来,屋子里亮堂堂的。果然宝玉已经醒来了,老太太喜不自胜,嘴里面谢着满天神佛和列祖列宗。

屋子里面的丫鬟也脸带微笑。鸳鸯就跟老太太说:“许是宝二爷这两天吃不好,这会怕是有些饿了,让她们拿些吃的进来吧。”

老太太立即说:“对对对,让人给宝玉端吃的来,他这几天肯定没吃好。宝玉,你哪里难受?跟我说,明天一早我打发人去请太医来。

也不知道这是哪位大夫的方子把你给救回来了,回头咱们把这所有的大夫好好的谢一谢,再派人去外边儿还愿,给各处捐献银子,给佛祖铸金身.....”

老太太谢大夫的时候,贾琏和贾瑭没什么反应,说是去外边还愿,两个人也能端得住。一说给佛祖铸金身,这兄弟俩瞬间把眼睛睁大了。

能理解老太太的高兴和喜悦,但是您老人家也不能这样花钱啊!

铸金身......要用多少黄金?家里面有吗?就是有也不能这样奢侈啊。传出去之后让人家怎么看咱们家。

贾琏和贾瑭只好对视了一眼,这个时候老太太高兴,什么话都别说,到时候再想办法吧。

宝玉的声音非常小,跟老太太说:“孙儿身上有点痒......”

贾琏赶快把宝玉的袖子给拉开,就见他的胳膊上已经出现了红疹子。贾琏和贾瑭两个人再次对视了一眼,因为上半年长生身上刚出了水痘。大家对水痘都比较眼熟,看了一眼就能知道这就是出水痘了。

老太太也看见了,跟鸳鸯说:“把我的眼镜拿来,再端几盏灯来,让我好好的看一看。”

贾瑭劝老太太到外边避一避,他们兄弟要检查一下宝玉身上。

丫鬟们簇拥着老太太到了中堂坐下,里面贾瑭和贾琏把宝玉的衣服揭开检查。

老太太这个时候大喜大悲,一面嘴里面念念有词感谢神佛菩萨,一面又想着这到底是水痘还是天花。

等到老太太嘴里不再念叨了,琥珀就问:“老太太,要不要跟各房各院的主子们说一下宝二爷醒来的事儿?”

老太太就说:“先不急,等明天再说吧。”

这时候贾琏从屋子里面出来,老太太就问:“怎么样?你兄弟得的是水痘吗?”

贾琏点了点头:“我们俩也不是大夫,瞧着有九分相似。特意来问老太太,当时长生剩的药还有一些,要不拿来先给我兄弟抹上?”

老太太想了想,点了点头,反正不是吃的,拿来先抹上吧,应该没事。

贾瑭就提了灯笼,打算让人开了各处的门,把长生用过的那些药给拿来。

这么一折腾,大部分人都知道宝玉醒了。

次日天不亮大家都围了过来,老太太这个时候脸上也带了一些笑影,就跟大伙儿说:“宝玉是有列祖列宗保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嫂子们便带着妹妹们去看望宝玉,宝玉那没有被烫伤的脸上也开始起了水痘。担心妹妹们看了害怕,就很虚弱得让人把她们给挡回去。

“别让她们来了,等我的痘消下去了再请姐妹们过来。如今我脸上一面烫伤一面起痘,实在是恶心的很。吓着了妹妹们,回头她们吃饭都不香。”

宝玉不见,王熙凤把这些妹妹们给哄回去,自己进去看了看宝玉。

果然宝玉的状况比较严重,很多痘起的又红又肿,宝玉虽然醒来,但是该受的苦一点没少。如今守在宝玉身边的有晴雯麝月绮雯这几个人。

绮雯说:“如今还有点热,这倒不怕,只是身上特别痒,他又想抓挠,受伤的地方又说非常疼,那些被烫伤的地方说是火辣辣的.....老太太只说不让他抓挠,怕留下疤了,别的也没法帮他,看着他在这里忍着,实在是心疼。”

王熙凤也没办法,只能跟宝玉说:“你多忍几日吧,长生前前后后半个月才好,你这半个月也差不多了。”

安慰了半天贾宝玉,王熙凤出来之后看见大伙都陪着老太太在堂屋里坐着。就跟老太太说:“您也别在这里守着了,我宝兄弟都已经醒了,您守着也不过是隔着一道墙祖孙两个拌嘴。叫我说不如您回去,那地方宽敞,咱们也有地方坐着说话。”

老太太熬了一夜,有些萎靡不振。

点头就说:“我如今年纪大了也熬不住了。罢了,咱们回去吧。只是你们回去的时候留意一些,东西都放在外面,衣服也单独放外面,别带回家,桂哥儿荂哥儿都小,别传给孩子们了。”

大家应了一声,簇拥着老太太往外边走。平儿趁着机会拉了拉王熙凤的袖子,两个人落后一步。

平儿就说:“二老爷和二太太分别打发人来问宝二爷的事儿,我跟他们说宝二爷已经醒了。他们都想过来呢,让不让?”

“老太太怕是这会儿不想看见二太太和二老爷。”王熙凤说到这里,想了想又说:“我待会问问老太太,老太太愿意让他们来,就让他们过来看一眼。反正宝兄弟是要在咱们这里养伤的,别的我想着老太太也不会答应的。”

老太太一听这对夫妻要来。心里很不高兴,气的只喘粗气,就跟王熙凤说:“问问贾大人,他那个宠妾生的儿子该如何教养?说不明白请他不要登门了。”

王夫人却是得到了允许,收到消息她便立即来了。

来了之后先看看宝玉,宝玉和王夫人两个人面对面,王夫人一直哭,贾宝玉面色变幻,最后长叹一声。好半天才说一句话:“为儿子这不争气的废物,苦了太太了。”

王夫人就握着宝玉的手,让他别想那么多,只管好好养伤就行。安慰了半天才去了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看到王夫人也是长叹一口气,挥手让身边的人退下,将王夫人留了下来。

大家都从老太太的荣庆堂里出来,王熙凤便拉着这些人到自己的院子里去坐一坐,探春是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大家出去了,心里是五味杂陈。

老太太和王夫人说了什么自有她们两个知道。

但是王夫人出来后,找了王熙凤过去说话。

王熙凤问:“太太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宝兄弟哪儿就是您不吩咐我也照顾得妥妥当当的。”

王夫人拉着王熙凤的手:“你们姐弟自小感情和睦,我是信得过你的。刚才老太太跟我说起一件事,说是让我别逼着宝玉读书上进了,往后宝玉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我心里面不甘心,也不放心。

我不甘心的是我一辈子在外面抓挠,最后便宜了贾环那畜生,娘娘和宝玉才是我肚子里面爬出来的。我不会眼睁睁的让那黑心下流的混账种子得了国舅爷的名儿。我也不能让昔日的奴才爬到我头上作威作福。”

说到这里,感觉到自己情绪太激动了。她深呼吸了一次,握着王熙凤的手拍了拍。

“.....我不放心的就是宝玉,宝玉这孩子心太软。如今有老太太下面且翻不起浪花。将来老太太没了,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宝玉这孩子心软,如何是那些豺狼虎豹的对手?所以这事儿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王熙凤也无话可说。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谁都不愿意就这么认栽了。

王夫人说了这一些话,就嘱咐王熙凤照顾好宝玉,带着人上车去了。

王熙凤送王夫人上车,眼看着马车走远了,心里面真的是感慨万千,觉得这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也想不到贾环这孩子是个肚子里长牙的!

最后太医院那边断定宝玉身上出的是水痘。

这让荣国府的人上上下下都松了一口气。是水痘都好说来,连长生那样的小婴儿都挺过来了,没道理贾宝玉这样的大人挺不过来。

这消息传开,薛宝钗那里也松了一口气。

薛姨妈前几日托人找的烫伤药已经送了过来。确定是出了水痘之后,薛宝钗想了想拿着这些烫伤药打算出大观园给贾宝玉送去。如今薛家的态度摇摆不定,宝玉明显将来为官作宰的路子不顺畅,好消息就是宝玉和荣国府大房的感情不错。

只是薛家在宝玉身上寄托过大希望,眼下没另外一条路走的时候,只能先不远不近的维持着,顺便再看看有没有其他的门路。

于是她没再戴着整日挂在胸前的金锁片,也没有带丫鬟跟随,自己用手掌托着一只精巧的小瓷罐儿慢慢悠悠地从大观园的西北角往正门儿去,这中间要穿大半个大观园,既能散步也能排解郁闷。

路上经过秋爽斋的时候发现秋爽斋的院子里站了不少人,有几个小丫鬟在外边玩耍,心里面明白,这是姐妹们聚在探春的院子里面安慰她。

薛宝钗有心进去跟大家一块儿说几句话。但是想了想,自己是王夫人的外甥女,探春是庶女,又发生这样的事儿,嫡出庶出之间的关系剑拔弩张,这几日尽量避免和探春见面,免得大家彼此尴尬。

薛宝钗想的没错,如今这些姐妹们都聚在探春这里都在安慰探春,也都是避开了薛宝钗,没邀请她一起来。

短短几日探春瘦了不少,那个神采飞扬的三姑娘如今变得沉默寡言。

探春的秋爽斋,上房不曾隔断,这里有书架书案,还有圆桌长榻。

林黛玉在书架前徘徊,状似看书,实际上听着她们几个说话。

姐妹几个把探春围在中间。惜春就说:“三姐姐何必想那么多,这事儿和三姐姐又没关系。你这几日这么憔悴,听说经常哭,把自己折腾这个样子实在是想不开,家里人都不会把事儿怪在你头上,这也不是你做的啊!”

迎春只会点头。

邢岫烟想说点什么,考虑到自己的身份,想了想把话在嘴里过了好几遍,这才开口:“你也别想那么多,我知道你心里面担心你姨娘还有环儿。

可是从这些事情来看,你姨娘今昔早已超过往时,她的那些兄弟如今虽然不能说是靠山,但也是有力的臂膀了。你是真不用为你姨娘和兄弟担心那么多,如今你倒是要为自己打算一番了。”

迎春接着点头:“这话说的对。”

惜春听了,想了想,“刑姐姐这话确实说得对,刑姐姐那天不在,不知道赵姨娘当时的威风,拉着三姐姐一口一个‘我的儿’,十分的亲密,这是往日不敢的。她对着三姐姐又是心疼又是指桑骂槐,我们都听出来了,就是在挤兑二太太。

白天的时候不明显,晚上吃饭的时候把自己当成女主子,在家里面挑三拣四,吆喝这个骂那个,耍尽了威风......她也真的是今日超过往日了。”

林黛玉就从书架前走过来,跟几个姑娘说:“三妹妹也该给自己打算了。

趁着如今老太太还能撑得住,赶紧找个人家,就怕到时候这事儿还有的磨呢。”

邢岫烟也是这个意思,有些话不好说,也就没说。无非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如果二太太寻不了环儿和赵姨娘的晦气,说不定转头就会找探春的晦气。

林黛玉的身份比邢岫烟的从容多了,所以说话也比邢岫烟能说的尺度更大一些。

“如今能在你婚事上做主的是老太太二老爷二太太,他们三个如果都不插手,才能轮得上大老爷和大太太。

老太太如果顾不上你,二老爷和二太太必定对你的事儿有一番争执,不管是他们两个谁做主,有几个是真心为你想的?”

林黛玉说完这句话之后,把眼神儿就放到了秋爽斋屋子里挂的一幅字上。这是探春前几个月用来练手的,四个大字是“桐剪秋风”。

这四个字就是秋爽斋门上挂着的四个字。怡红院之所以叫做怡红院,是因为有怡红快绿这个匾额。秋爽斋之所以叫做秋爽斋,就是因为有桐剪秋风这个匾额。

之所以出现这个匾额,那是因为有大观园。

之所以出现大观园,那是因为有娘娘。

为什么有娘娘呢?因为他父母想让大姑娘成娘娘。

娘娘之所以成为娘娘,这件事情里面有王家出力,有二太太推波助澜。但是若是二老爷坚决反对,那么这事十有八九是办不成。

所以男孩和女孩比起来,女孩往往是被父母牺牲的那一方。贾环才是二老爷的心头肉,探春就是可有可无的人。

探春知道,所以探春这个时候觉得迷茫。

“这其中的事情我能不知道吗?我能不明白吗?我能看不清楚吗?可是我知道了,我明白了,我看清楚了。我能逃得脱吗?我就没有回娘家的那一天吗?我嫁出去之后,身边难道没有一个贾家人吗?”

就算嫁了人,能逃脱被控制的命运吗?

惜春就说:“那就走远点啊!其他的姑姑......”她看了看林黛玉,就跟惜春说:“咱们的那三位姑姑不也是走的很远吗?和咱们家再没联系了。”

林黛玉的母亲贾敏在荣国府是嫡出的小姐,排行第四。上面还有三个姐姐,是庶出的。嫁得很远,却是命薄。在贾敏去世之前那三位也已经去世了。

然而不管怎么说,他们嫁出去之后和荣国府真的疏远了。

这时候蘑菇从外边进来,问她们:“姑姑们说什么呢?”

探春抹了抹泪,说:“我们在说我们的姑姑呢,说起来也巧了,我们上头是四位姑娘,我们这边儿也是四位姑娘,到了你们这一辈儿,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四位姑娘。”

也不知道这一辈的女孩命运如何。

蘑菇就说:“哪能代代一样呢?要按你们的说法,你们这一辈大姑娘是娘娘,难道我也要进宫做娘娘?没这么说的。

我来不是跟姑姑们说这个的,老祖宗哪儿来客人了,要见几位姑姑,伯母让我来喊你们。”

林黛玉问:“什么人?还非要见我们?”

“人家上来就很客气,还称呼你们做妹妹呢。这位就是北静王府的王妃,非说咱们有通家之好,所以老太太就让各位姑姑去拜见王妃,全了这个所谓的‘通家之好’”。

惜春问:“她来干嘛?这不过年不过节的,也不该来啊!”

这些女孩哪怕是没人跟她们说,她们也是知道和谁家关系亲近,和哪一家关系疏远的。

蘑菇就说:“她是来做和事佬的,要给环儿叔叔做说客。”

这几位姑娘瞬间变脸了,互相对视几眼,惜春站起来,很生气的问:“环儿和宝哥哥的事儿是咱们家的的事儿,和他们王府何干?他们凭什么来做说客!”

这时候蘑菇的丫鬟紫竹气喘吁吁的进来,跟大家说:“姑娘们,老太太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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