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似是故人来
【……我能说的真就只有这么多了。】
一片苍白的意识空间内, 系统缩在角落里，对着似笑非笑的自家宿主，声音颤颤巍巍地说道。
林佑盘腿坐着, 右手撑住下巴, 闻言眯起了眼睛，吐出了最经典的那句话：“真的吗？我不信。”
【是真的啊——我再说真的就要被顶头boss给抹消了！！！】系统越说越激动，最后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看上去有点像小孩子玩的弹力球。
在它不小心主板一抽说漏嘴的那一刻，来自上司的警告就不断在它的数据库里闪红光了！再说下去, 可就真的不止闪红光这么简单了！
林佑眯起眼睛, 狐疑地盯着系统, 在确定它的崩溃情绪不似作假之后才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行，那你再跟我说说你上司相关的事情？”他停顿了一会儿, 猜测道，“你的上司不会是蕃著老贼吧？”
那一瞬间，系统很想直接承认, 这样就可以简单粗暴的搪塞过去了。但就在它准备开口说是是是的时候, 上司的警告再次发来，主板疯狂地发红光。
【不准说是，但也别把我说出去。】
上司冷酷的甩下了这句让统进退两难的话之后, 就再次下线了, 只留下系统欲哭无泪的摇了摇头——呃, 就是保持球形左右晃了晃。
【宿主，我是真的不能说，但是我上司也绝对不是漫画家！】所以你别问了！！
看着已经肉眼可见激动到一闪一闪像个坏掉灯泡一样的系统, 林佑觉得还是不能把统逼太紧, 便从善如流的换了个话题。
“那我们换个问题：既然我本身就是漫画世界的人, 那为什么我又会在现实世界里以林佑的身份生活整整19年？还有，我在漫画世界里真正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系统身上的光闪了闪，沉默了一会儿，好像在与上司进行沟通，过了半晌才回道：【有关你为什么会去到另一个世界这件事情，上司说“到了时间你自然会知道”，不过你在漫画世界里的真实身份，你应该再过一会儿就能猜到了。】
“还搞神秘感这一套？”林佑将撑在下巴上的手放了下来，捏了捏光球，说道，“好了，我暂时就问这么多。”
系统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就连自己被宿主捏捏也不管了。
“但是，这不代表这就这么算了。”林佑将系统提起来，似笑非笑的凑近了系统光球，“如果你以后又给我挖各种乱七八糟的坑的话……”
“我就算是把意识海给炸了，也要把你揍一顿。”
系统看着散发出黑气的宿主，十分认怂地点了点头。
【我，我发誓。】
反正后面的事情都是上司出的手，应该不会关自己这个可怜小系统的事情，对吧？
……
休息室内，整个房间的灯都被关上，只留下床头的一盏兔子小夜灯还在散发着柔和的光。长相精致的就像是玩偶一样的白发男孩睡在简洁到有些简陋的床上，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
林佑从意识海里退出来，装作刚睡醒的样子揉了揉眼睛坐起来，不动声色地环顾了休息室一周。
这个房间与其说是休息室，更不如说是一个空房间里放了张床和桌子。四面的墙被刷成纯白色，配合上与实验室走廊同款的镜面天花板，看上去一点也不像能好好休息的样子，冷冰冰的，躺在这张纯白色的床上让人感觉自己像是待观察的小白鼠。
也许整个房间里仅存的那一点温馨，也就是床头的这盏兔子小夜灯了吧？
他假装醒来还没经过一分钟，休息室的门就被推开了。换了一身浅色毛衣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块记录数据的板子，一边走一边写着，一看就是实验，做到一半匆匆忙忙的赶过来。
“小佑，休息的好吗？”他的语气很温和，让林佑不由得联想到那个收养了自己，把身为养子的他真正当成了亲生孩子看待的男人。
说起来也真是巧，他们两个都姓林，黑色的眼睛里永远都盛着温和的笑意，就连好像怎么也梳不顺的鸡窝头也一样。
在他的记忆里，父亲总是对自己怎么也梳不好的黑发很苦恼，每次要去参加宴席时都要对着镜子捣鼓大半天，最后还是得灰溜溜的拿着发胶和梳子去求助看戏了大半天的母亲。
每当这个时候，已经装扮好的林佑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托着下巴看着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动作轻柔的将那一头乱蓬蓬的卷发梳好的妈妈，还有明明被骂，却傻乐着笑着的爸爸。
他们之间的爱意过于纯粹，让小时候的林佑下意识的逃避。有时候被他们所拥抱着，他总会下意识的想到孤儿院里那些孩子们冰冷的话语。
“你看他冷冰冰的，什么表情也没有，好像个机械人啊……”
“对啊对啊，上次跟他打招呼他也不应，一天到晚就拿着本书在看，但每次看到他都是在看那一页，你说奇不奇怪？”
自由活动时间，有着一头漂亮长发的男孩缩在角落的秋千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一本书。他的长相精致到不太像人类，倒像一个冷冰冰的玩偶。
他安静的坐在那里，与在一旁玩球的孩子们的嘻闹形成鲜明对比。不知是谁起了个开头，这些孩子们议论纷纷起来。
孩子们的恶意总是来得最突然，拿着球的男孩灵机一动，忽然说道：“你们看他冷冰冰的，像个布娃娃一样……如果我们把球砸过去，他会不会捡啊？”
“我也好好奇啊，你快点啊，快点砸过去！”
“对对对，我就不信他还没反应！”
他们并没有刻意收敛声音，这些大声密谋的内容清晰地传到男孩的耳中，但他却依旧一动也不动的坐在秋千上，久久地看着同一页的内容。
“咚！”排球在他脚边的地板上回弹起来，磕在秋千的边上咕噜噜地滚远了。那一块刚好有一些沙子，溅起的尘土将男孩的白袜弄得灰扑扑的。
“诶，你怎么砸歪了？”
“刚刚都叫你看准一点了，你偏不听！”
“连球都砸不准，真是有够弱的！”
看到球并没有如愿以偿的砸到男孩身上，那些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开始吵闹起来。而就差一点就被那个硬皮排球砸到膝盖的男孩则是淡淡的将眼神从书上移开，瞟了一眼逐渐滚远的排球，依旧是什么动作也没有。
那个排球是附近的中学友情捐赠给孤儿院的，是排球队用剩下来的赛季硬皮排球，如果真的砸到人的话，就算是成年人也会砸出一大片淤青，更别说是砸在只有五六岁的小孩身上了。
明明从一开始就听到了他们带有恶意的讨论声、明明差一点点就要被排球砸到膝盖、差一点点就要受伤，但男孩的心中却毫无波澜。
他就这样冷冰冰的坐在那里，就好像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小朋友，你刚刚都不害怕的吗？”一道温和的男声突然从他的身旁响起，男孩久违的从书上抬起眼睛，转头看向了声音的来源——那是一个年龄大概30出头的男人，眼睛有点小，但是弯起的弧度让他看起来很是温柔。他穿着一身休闲装，虽然并没有多么显眼的logo，但单从布料来看便知道它绝对来历不凡。
男孩只需要扫一眼便知道——这是孤儿院的孩子们日日夜夜所期盼的“黄金家长”，但哪怕这样，他也依旧是一脸冷淡的样子。
“不怕。”他说话时语气毫无波澜，配合上他那人偶一般的面容，就像真的是一个漂亮的人偶被人赋予了生命，但依旧没有学会人类的感情。
“可是刚刚那个排球打在身上会很痛喔，你这都不害怕吗？”看着默默摇了摇头的男孩，那个男人转念一想，又换了个问法。
“那你生气吗？听到他们要拿球砸你。”
孩子总是有着这世界上最天真的残忍，刚刚在进来时，他正好看到那群孩子笑嘻嘻的将那个硬皮排球向着男孩砸过来，被吓了一跳，还好那个排球并没有砸到男孩的身上。
他本来以为这个孩子会像其他被欺负的孩子那样大哭起来，又或者说会生气的跟那群孩子争吵，结果却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像是个听话的玩偶。
这是男人头一次见到这种小孩，橱窗里的布娃娃活了过来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看到他的样子，他隐约猜测这种欺凌应该在日常生活中不会少，便对这个有着精致面容的孩子产生了怜悯，动了想要收养的心。
“我为什么要生气？他们的事是他们的事，我的事是我的事，我没有理由去因为别人生气。”男孩这下反应终于大了些，他合上手上的书，有些疑惑地反问道。男人敏锐的扫到了书皮上的大字：《布娃娃的一天生命》。
他有些震惊，这个故事是前段时间出了名的□□，讲的是一间专门做布娃娃的店铺里一直摆着很多娃娃，但有一个布娃娃因为太漂亮了，店主不忍心将它卖出去，便一直摆在橱窗供人观赏。有一天夜里，它忽然拥有了生命，偷偷溜出了店里，不断地询问路人生命到底是什么。
他没有看过这本书，但也隐隐约约记得故事的结局不太美好——布娃娃被坏孩子所欺骗，掉进了垃圾回收车里。在垃圾堆里，它认识了即将被销毁的另一个布娃娃，并从它的口中了解到了生命到底是什么。
在最后，这个只拥有了一天生命的布娃娃在大火里被燃烧成了灰烬，真正明白了生命的意义。
这种书是可以给孩子们看的吗？男人有些恍惚，暗自记下来如果把这个孩子领养回去之后，一定要把更适合孩子阅读的童话书给他看，尽量减少他童年阴影的面积。
“可是刚刚他们拿了球想砸你啊，如果被排球砸到了就一定会痛，对不对？”男人俯下身子，尽量简单的解释道，“既然你受伤了，那为什么会说没有理由生气呢？”
男孩低下头，重新打开了那本书，语气平淡的说道：“没有必要。还有，你想收养我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不对，呃，我确实是想收养你。”男人有些语无伦次，看向面前这个长相优越的男孩，眼中也带了几分惊讶。
一个孩子竟然能聪明到这种地步吗？不对，世界上也不是不存在天才……而且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一般都会早熟一点。
男人自我说服了自己，重新打起精神来，温柔的询问道：“那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男孩没有说话，只是抿紧了嘴巴好像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在男人期待的目光中，他轻轻点了点头。
“如果你想的话，可以。”他歪过头，想了一想，又补了一句，“在这么多大人里，我目前最有好感的应该是你。”
之前并不是没有人想要来收养他，因为他的长相实在是太过惹眼，出于人类的本性，那些来挑选孩子的家长总是一眼就望到了他，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
不过他不喜欢他们的态度，要么是强硬的装出来的温柔，要么看他只有看一个漂亮工艺品一样的欣赏、完全没有看待一个孩子那样的情绪。更有甚者，看向他的眼神都不带伪装一下，充满了粘稠的恶意。
所以说，当他看到这个男人的眼神时，难得的恍惚了一下。
很温柔，温柔到像是一个谁都能欺负的老好人一样，莫名的让他感到一阵熟悉，以及自内心深处油然而出的好感。
真是奇怪。男孩伸出手，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自己难道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种眼神吗？
男人的收养手续办得极其迅速，他也从院长口中得知了男人的姓——林，这个姓氏在B市可谓是响当当，就算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也隐隐约约有听说过：哦，是个很厉害的企业家。
他又从絮絮叨叨的园长口中得知了更多有关林先生的事情：白手起家，与夫人极其恩爱；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孩子，跑了许多家医院都没有检测出什么结果，但是夫妻两人都很喜欢小孩，所以决定领养一个孩子回去。
“……等到了养父母家之后，一定要好好听话啊。”院长语重心长地教育他，但男孩只是十分随意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等他拿着院长送给他的分别礼物出来之后，看到的就是傻笑着的林先生，以及站在他身旁挽住他手臂的漂亮女人，应该就是林夫人了。
林夫人同样年近30，只不过时间好像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印记。她画了淡妆，靠近他的时候能很清晰的闻到她身上好闻的香水味。
“小佑你好，以后我们就是你的爸爸妈妈了……对了，林佑是我们为你起的新名字哦，你喜欢吗？”
林夫人有些紧张的望着他，生怕男孩摇摇头表示不喜欢这个名字。
在听到林佑这个名字后，男孩的眼神恍惚了一阵，随即沉默着点了点头。
这个名字……很熟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很喜欢。
“那真是太好了！”林夫人释然地笑起来，看着她漂亮的眉眼，顶着“林佑”这个新出炉的名字的男孩再次莫名的感觉到一阵熟悉。
他顺从的被男人抱起，乖巧的在他怀中调整好姿势，眼神却是已经飘向了远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养父母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新名字后，总有一种“自己本就应该叫这个”的感觉，但是……
他将下巴埋到男人的颈窝，剃须水以及洗衣液的淡淡香味包围着他，让他感到一阵心安。
不得不说的是，他很喜欢他的新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