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次交锋
“我去，点儿太背了，班里一共三十多名男生，这居然都能被叫到。”我暗自叫苦。
刚走出教室门口，我立马朝王旭蹬了一眼，“肯定是因为你废话太多，让老班注意到了。”
“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多好，我可不想待在教室，尘土飞扬的。”他却嬉皮笑脸的，仿佛很享受的样子。
“到时候有你好受的，能把你累个半死，你都不知道驴怎么死的。”.....
我们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主教学楼，教务室就在一楼最东面的房间。走廊里已经排起十几米的长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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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人这么多，咱们来晚了。”“每个班六个人，十个班，一共就是六十个人。”“都怨老班能絮叨，耽误了时间。”“唉，既来之，则安之，咱们只能慢慢等了。”……
你一句我一句的，我们几个闲聊起来，打发无聊的排队时间。慢慢的，排在前面的人越来越少，终于轮到了我们。
“几班的？班主任是谁？”教务室老师面无表情的说。估计是做重复发书工作，已经使他麻木了。
“高一八班的，老班叫张海滨，……噢，不对，是班主任。”可能王旭平时叫顺嘴了，引来旁边同学哄堂大笑。
他用半睁的双眼，瞄了下办公桌上的统计表，“先发语文，七十三本，拿走。”惜字如金，依然冷冰冰的。
排在最前面的我，提起用塑料绳系成两捆的语文书。虽然看起来体积不大，但是感觉沉甸甸的，这就是俗话说的“书本压秤”吧。
本来就瘦，再加上身体重心不稳，一个踉跄，身后的王旭赶紧扶住了我，不愧是发小死党。
“第二个，数学。”……后面依次是英语、物理、化学、历史、地理、生物、政治、美术、音乐、计算机、健康教育，一共十三门教科书。
“我去，老班坑我们呢，一个人平均得拿两套书，估计重量不止一百斤。”
我仔细观察着面前的教科书，不同于初中教科书，尺寸三十二开、页数多，而是尺寸十六开的。最厚的语文书不超过一厘米，重量大约一斤左右，最轻的计算机书重量大约半斤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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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商量决定一次搬回去，免得再跑第二趟。
美术、音乐、计算机、健康教育单本比较薄，但是放了一块较重，我们打算让王旭搬。因为在我们六个人里，属他的体格最健壮。
“没事，最重的留给我。”别看他平常没个正经，关键时刻却从不退缩，这也是我和他能从小玩到大的主要原因。
来回相同的路程，对于我们来说，却是天壤之别。
来的时候，我们是有说有笑，蹦蹦跳跳过来的；而回去的路，夸张形容，就像“两万五千里长征”，感觉腿上绑着粗重的铁链，别说走了，挪一步都很吃力。
在没有推车的情况下，人力搬书主要分“手提”和“手臂环抱”两种方式。
如果使用“手提”方式，捆书的塑料绳韧性大，但是特别勒手，不一会儿就会出现一道道红色印迹，伴随着火辣辣的疼痛。
如果使用“手臂环抱”方式，就特别费力气，肩膀不一会儿就酸麻了。我们只好交替着使用这两种方式。
最累的要数王旭了，那四门书的重量估计至少一百二十斤。走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他就已经气喘吁吁，满脸通红了。
走了大约一半路程的时候，我提议大家停下来休息会儿。虽然是初秋上午时分，已经能感受到丝丝凉意，但是大家却口干舌燥，汗流浃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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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体会到当驴的感受了，早知这样，我绝对用胶带把嘴封上。”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情扯淡，我真是佩服他。
“老班太坑了，他肯定知道这么多书，就只派咱们六个来。”张翰也忿忿的说。“也有可能是学校的规定，人太多秩序容易乱。”我接过他的话。
来的时候大约十分钟的路程，我们回去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才看到教室的影子。
班主任和几个男同学也远远看见了我们，立马跑过来接应。我们瘫坐在水泥路上，一步也走不动了。
“你们几个小子，是不是傻，不能跑两趟吗，非要一次搬回来？”老班看似责备的话语中透露着疼爱。
“我们这不是想让同学们早点读上书嘛！”“还有精力贫，王旭，你还不嫌累吗？”
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老班就记住了自己学生的名字。
我们相互搀扶着走回教室，因为里面正在打扫卫生，我们精疲力尽的，瘫坐在教室门口的水泥地上。
其他同学赶紧拿出板凳和矿泉水，将矿泉水递给我们。我迫不及待地拧开矿泉水瓶，“咕咚，咕咚……”畅快淋漓，一饮而尽。
喝完水以后，坐在教室门口休息，没事的男同学帮我们揉肩搓背，尽量减少我们的身体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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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班欣慰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过了一会儿，慢慢恢复了些体力，我们站起来缓缓舒展着筋骨。
教室的窗户开着，透过窗户向教室里面瞧去，同学们还在热火朝天的打扫着卫生，有擦玻璃的、擦桌子的、擦黑板的、扫地的。
李玉正在拖地，只见她半弯着腰，动作干脆利索，用尽全身力气，一丝不苟拖着教室的每一个角落。慢慢地，她挪到了离我一窗之隔的位置。
“唉，李玉同学，就这破旧地面，拖的那么认真，有必要吗？”我没忍住，心里想的话脱口而出。
她站直身体，怔怔的看向我，看的我心里发毛。再加上这是第一次和她说话，本来就有点紧张，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把目光移向了别处。
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她缓缓的说:“教室再破旧，也是我们以后待的时间最长的地方，有了干净的环境，才能更好的投入学习。”虽然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那……那好吧，你继续仔细打扫，打扫的一尘不染。”我悻悻的说。
为了避免尴尬，我向别处走去。一边散步，一边暗自较劲，“唉，没想到第一次交锋，就被打了个下马威，以后在学习上肯定要超过她。”
王旭见我若有所思的样子，快步走过来，“怎么了，搬书累傻了？”“去你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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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们闲聊过程中，门口传来李玉的声音，告诉我们卫生已经打扫完毕，可以进教室了。
同学们陆陆续续回到教室，坐在之前的位置上。我环顾四周，经过同学们的仔细打扫，屋内一尘不染，仿佛焕然一新。
坐在窗明几净的环境里，呼吸着清新凉爽的空气，沁人心脾，人的心情也瞬间舒畅了许多。
“大家请安静，现在开始发放教科书和饭卡。”随后，班主任叫了几个发书的人，十三本教科书陆续发到了同学们的手中。
可能是因为刚经历了艰难搬书过程，我第一次对教科书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就如同“唐僧师徒”四人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后，取回真经的感受一样。
十三本书整整齐齐摞在一起，足足有一公分厚。我随手拿起一本，小心翼翼的翻阅着，生怕弄坏了。
课本封皮摸起来光滑细腻，纸张背景颜色柔和，插图内容生动形象。
饭卡感觉就是一张普通塑胶卡片，正面是我们学校全貌图，背面纯白色。“这卡片怎么当钱花，用来买饭呢？”我纳闷道。
“教科书和饭卡已经发放完毕，教科书一共十三门，大家核对一下，有问题的及时说出来。饭卡不是实名制的，注意保管。教科书是我们学习的伴侣，请大家像对待朋友一样爱护它们。”班主任用期待的目光注视着我们。
当知道饭卡不是实名制的，同学们立马想到一个主意。把姓名、班级信息写在一张白纸上，然后用透明胶带粘贴在饭卡的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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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就能保证不慎丢失以后，捡到饭卡的人能够找到失主，这个方法后来证明屡试不爽。
“时间快到中午了，大家先去食堂吃饭，然后回宿舍楼领取床单被褥和校服，找到各自宿舍，收拾个人生活用品。”老班说完后，教室里开始躁动起来。
因为担心课本掉到地上，所以我把它放到了课桌抽屉里。观察周围，大部分同学也是这么做的，可能是被老班的话有所触动吧。
“李玉同学，你先过来趟。”她快速走到讲台旁，“老师，有什么事情吗？”声音依旧轻声细语。
“哦，是这样的，一共两把教室钥匙，给你一把，我留一把。以后放学，你辛苦下，最后离开把门窗锁好。”
“好的，老师，没问题。”李玉没有一丝迟疑，爽快地回答。
由于我离讲台比较近，正好听见了他俩的对话，不经意撇了下嘴，“原来当班长也不一定都是好事啊。”
由于搬书过度消耗了体力，现在已经饥肠辘辘，我和王旭马不停蹄地向食堂方向跑去。食堂就在主教学楼后面，分上下两层。
由于别的年级还没放学，我们到的时候里面人还不是很多。
上下两层都是一样的布局，左右分成两个区域，中间由两米宽过道隔开。左面是就餐区，右面是购餐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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购餐区被分隔为好多个独立窗口。每个窗口卖的主食都不一样，有炒菜米饭，打卤面，水饺，包子等等，种类还比较丰富，价格也不贵，但是味道很一般。
在那个年代，物质生活没有像现在这么丰富，对于食物品质上也没有过多要求，只要干净卫生、能够果腹就足够了。
我要了一份西红柿炒鸡蛋和一份炒土豆丝，外加两碗米饭。
盛饭师傅在刷卡机上输入饭菜价格，屏幕上就会显示相应的数字，然后她让我把饭卡放在上面接触一下，饭钱就自动被扣掉了。
在初中时候，我们买饭都是直接交现金的，因为第一次见这新设备，对它还是比较陌生和好奇。
听师傅说卡里有什么芯片，可以与刷卡机发生感应，当然他也说不上具体原理。
我们端着饭，来到一个人比较少的餐桌旁。说是餐桌，其实更像是大的饭桌。刷了暗红色油漆的圆木头桌子，能够满足十几个人同时吃饭。
但是最特别的是，没有搭配板凳或者椅子，老师和学生都是站着吃饭。
当时我好长一段时间认为，站着吃饭是学校为了防止我们吃的太急，有助于食物消化。实际情况却是，学校的食堂场地和教学经费有限。
那个年代能够达到这水平已经很不错了，毕竟我们还是重点高中，那些普通高中的情况可能会更差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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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后来听我妈说，他们上学时候，吃的都是窝窝头和咸菜，窝窝头里还有老鼠屎，食堂里随处可见蟑螂。一想到这些，现在的我都反胃想吐。
我们真的是太饿了，都没有精力和周围同学打招呼，就连王旭都不说废话了。
我们急忙拿起餐盆和筷子，狼吞虎咽的吃起饭，风卷残云过后，连菜汤和一粒米粒都没有剩下。
人在饥饿状态下，就很难控制进食量，吃完之后，才感觉到很撑。我们在短短的不到半个小时里，经历了饥饿、享受、吃撑三种状态的快速转换。
放完餐具后，我和王旭微微蜷缩着身体，手扶着肚子，缓缓的向宿舍楼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