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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66章 贴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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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嫣捏着狮子猫柔软的粉爪, 招了招道:“底下的人送我的贺礼。我不会养,想着太傅常怜爱宫中野猫,便抱来了。”

闻人蔺了然:“殿下这是借花献佛?”

“嗯, 是。那这花, 佛喜欢吗?”

说着,赵嫣微微侧首, 观摩着闻人蔺面上神色。

她袖袍中那团探头的小东西也随之歪头,眨了眨圆溜的眼睛, 一人一猫的神态动作出奇地一致。

闻人蔺目光一软, 眼底有了轻浅的笑意。

他双手接过那团温暖柔软的小东西,捧着狮子猫的前爪腋下将它举起, 随即迎着夏末暖光,与猫儿贴了贴鼻尖。

赵嫣看着他挺拔的鼻梁,不知为何忽而想起与他少有的两次交吻时,他亦是如此半垂着浓密的眼睫,高鼻辗转蹭过她的脸颊……

“殿下在想什么, 如此入神?”

闻人蔺不知何时睨眼,正单手托抱着娇气的狮子猫审视她。

赵嫣不太自然地调开视线,片刻, 又将坚定挪回目光。她瞥见到闻人蔺墨色衣襟上沾染的几根猫毛, 嘴角也有了笑意。

“太傅还真是爱猫。”

她姿势自然了许多, 理了理袖袍道,“现在太傅也有自己的猫啦。”

“猫么, 本王早就有了。”

闻人蔺笑眼幽深莫测,意有所指地望着赵嫣, 踱步于她身畔坐下。

赵嫣坐的是一张禅椅, 比一般的座椅长许多, 饶是如此,坐两个人仍有些拥挤,几乎衣料摩挲着衣料,手臂抵着手臂。

闻人蔺抬起骨相极佳的大手,娴熟地抚了抚怀中安静眯眼的狮子猫,由脑袋抚至背脊,再捏了捏粉色的耳尖。

挨的这般近,他稍有动作,赵嫣都能清晰察觉到,甚至能感觉到他抚动时臂上硬实肌肉的鼓动。

她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忽而听闻人蔺道:“这狸奴的皮毛,还差点意思。”

“是吗?”

抱猫过来时,赵嫣还特意让李浮给它擦拭梳理过了,应该不会有脏污影响手感。

她撑身越过闻人蔺的腿,伸手来回摸了摸猫背,可掌心下的皮毛明明丝滑无比……

正将信将疑,就见闻人蔺抬起空闲的那臂,顺势圈住赵嫣的肩,从她半束半披的头发一路抚至她的纤腰,指腹轻轻拍了拍。

赵嫣蓦地一颤,就听闻人蔺缱绻的嗓音自头顶传来:“任凭世间冰雪软玉,皆无法媲美殿下分毫。”

赵嫣恼然道:“我该谢谢太傅盛赞吗?”

闻人蔺却是摇头,下颌随之轻蹭过她的发顶:“实话而已,殿下只管欣然受之。”

赵嫣听出了他话中笑意,知晓他此刻心情不错,便不再计较。

“殿下给这小畜生赐个名吧。”闻人蔺低沉道。

倒忘了这事儿!

赵嫣望着狮子猫雪白蓬松的皮毛,搜刮了一番腹中文墨,思忖道:“它通体若雪,唤作雪奴如何。”

“殿下说叫什么就叫什么,唤它粪球都可。”

“你!”

小猫也似乎听懂了这句,在闻人蔺怀中扒拉前爪,喵呜抗议。

“还是叫雪奴吧,俗就俗点。”

赵嫣被闻人蔺闷在胸腔中的低笑震得手臂发麻,无甚力道地瞪了他一眼,又道,“听李浮说猫没养熟前容易跑丢,记得关窗。”

闻人蔺微挑眼尾,含笑道:“本王事多,忙起来可顾不着。不过,殿下可时常过来照看照看。”

赵嫣又焉知他不是在挖坑设饵,诱她自投罗网?

她轻哼道:“孤也事多。不若这样,你没时间照看它时,就差人送到东宫来……”

说着,她隐隐觉得何处不对。

两人商讨的语气,怎么好像爹娘商议如何养小孩似的?赵嫣微蹙眉心,面色变得古怪起来。

日头西斜,光影安静地匍匐在窗棂下。

闻人蔺将她的小神情收归眼底,半晌,鼻尖贴了贴她的鬓角:“就这样便好。”

眼下就挺好,维持在一个能感知彼此温度、又不会伤害到她的距离。

再多的,他给不了。

“什么?”赵嫣没懂他的意思。

闻人蔺以指挑起她肩上的垂发绕了绕,面上满是平和的纵容。

赵嫣回到东宫,当天晚上便收到了闻人蔺差人送来的一小坛紫罗衣酒。

那名眼熟的内侍擦了擦汗,笑道:“王爷说了,这酒后劲足,还请殿下莫要贪饮。待喝完了,再找王爷要。”

赵嫣命流萤取领钱赏赐跑腿的内侍,自个儿抱着小酒坛坐于榻上,轻轻嗅了嗅飘出的甘甜果香。

她餍足地翘起唇角,任由笑意晕开在眼角,染红那颗细小的泪痣。

凉风吹散地表的暑气,秋意在一场骤雨中悄然而至。

左相府,静园内芭蕉滴雨,于阶前溅出清越的声响。

“查到了?”

左相李恪行身着燕居服立于檐下,似是预知到了什么,苍沉的面容蒙着一层黯淡的哀光。

“是。”

周及立于老师身后一步,青衫下尤见骨形,答道,“学生走访了与师弟有交集的儒生,得知有些同窗曾抄录过师弟答复临江先生的赋论,寻来一阅,大约能推演出他生前所做之事。昨日学生又拜谒了沈伯父,已证实猜测。”

说着,他从袖中摸出一份文章,恭敬递给李恪行。

李恪行接过那份文章,迎着余光展开,细细阅读起来。

越看,他的面色越凝重,问道:“挽澜,你如何看这份文章?”

周及道:“旁征博引,直切要害,乃百年第一震耳之言,当无愧于老师之教诲。”

“你赞同他的政论?”

“非也。虽不同道,然君子和而不同①,师弟知其不可而为之②,呕血成文,拆骨铺路,学生对他唯有敬意。”

李恪行赞许颔首。

他的这双得意门生,一个明明出身官宦,却养出了一颗干净为民的赤子之心;一个即便不认可同门政论,依然愿以最大的敬意回馈对手。

这才是君子之风,才是他李门下最耀眼的一双无垢明珠啊!

“惜哉,痛哉!惊鸣才十八岁啊!”

李恪行仰天长叹,眼角隐隐泪意,许久方摇首道,“他太年轻,将朝局国事想得过于简单,也怪老夫只教会了他文章道理,却未教他如何明哲保身……大刀阔斧,而刚者易折;木秀于林,则风必摧之。挽澜,你要引以为戒,慎行之。”

“学生谨记。”

李恪行又看了看手中那份誊写的文章,有赞许,亦有惋惜,悲怆之下竟难以站稳身形。周及忙上前一步,双手托住李恪行的臂弯。

他道:“请老师珍重身体。”

李恪行摆了摆手,将沈惊鸣的遗作仔细收好,踉跄回到屋中,长叹着坐下。

“今日老夫唤你来,还有一件正事要交代。”

“老师请说,学生躬听。”

“八月十二开设经筵,圣上命老夫主持。你也知晓,本朝经筵一为君臣商讨国策,二为遴选有才之人委以重任,这是个好机会。”

李恪行接过周及亲手沏的茶盏,端肃道,“洛州暴-乱不断,国库疲敝,《开源策》不能再等下去了。经筵上《周礼》一课,便交由你去讲,务必好好讲。”

这些年来,李恪行一直在思索如何堵上国库的大窟窿。

只是他本身为洛阳士族一脉,自然不肯在自己头上动刀,想法比那群少年的更温和,也更保守。不能节流,便只能开源,以求缓大玄沉疴之一毛。

周及明白老师的意思。恩师年纪已大,致仕之前总得寻个接班人替他,亦是替洛阳士族于朝堂发言。

“还有一件私事。”

李恪行润了润嗓,正色的面容缓和了些,“你年纪不小了,你父数次托信于老夫,询问朝中有无门当户对、品性贤淑的女子与你登对。老夫觉得,这事还得看你的意思……挽澜,你回京这么久,可有遇见什么心仪的女子?”

周及微怔,脑中闪过一张张模糊的脸庞。

李恪行观察着他的沉默与迟疑,慈祥勉励道,“只管说来,老夫替你做主。”

周及垂首,片刻,清冽道:“学生唯愿与文墨为友,并无心仪之人。”

“你……”

这个得意门生什么都好,唯独在人情世故上稍有迟钝,只怕等他自个儿意识到何为“心仪”时,已经晚了。

李恪行看着周及,半晌“哎”地长叹一声。

“都是百年难遇的奇才,你们一个个的,总该留个后啊。”

……

自赵嫣生辰宴遇险,东宫许久未起波澜。

风雨随着雍王的畏罪自戕戛然而止,岁月静好,平和得仿若一场梦。

赵嫣浑噩且平淡地穿梭于崇文殿和东宫之间,忽然开始怀疑自己还留在东宫的意义。她还未想明白,最后这场博弈为何会进行得如此顺利。

八月初,赵嫣受诏前去太极殿回禀旁听经筵事宜,却惊闻洛州发生暴-乱,起义的灾民攻占了大小十三个县。

皇帝将百里加急的奏折重重置于案上,虽未有一句怒言,却骇得殿中大臣与内侍齐刷刷下跪。

赵嫣也跟着跪下,听父皇来回踱步,开口道:“太子先退下,经筵照旧例即可。”

“儿臣领命。”

赵嫣叩首起身,退出大殿时听父皇道,“肃王呢?去将肃王给朕请来!”

赵嫣已有好几天没见着闻人蔺了,他并未在鹤归阁,雪奴也交给了内侍照看。

赵嫣出不了宫,也不知他是否回了肃王府。

又是一月之初,赵嫣担心他毒发了没解药,会否有性命之忧……

她胡思乱想,太过入神,全然不察迎面撞上一人。

赵嫣下意识踉跄一步,就见一双大手扶了她一把,低低道:“想什么呢?”

暗色的衣襟,赵嫣嗅到了熟悉的清冷霜雪香。

她诧异抬首,看着闻人蔺似笑非笑的冷白面容,一时不知是该放心,还是担心。

奇怪,神光真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上次的药丸亦已用完,为何闻人蔺身上还有这股丹药的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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