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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第110章 秘药 瘦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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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月底, 寒潮席卷而来。

皇城冷云密布,枝头绿意才将探头,就被冻结在连日的朔气中。

天子突然下令召回了镇守洛州的兵马,有人猜测是肃王功高震主, 令天子起了疑心。洛州的兵马一撤, 不少流民失去管控, 四散涌向京师畿县。

与此同时,伴随着这场凄美柔软的桃花雪,朝廷终于议定故太子赵衍的谥号, 于皇陵旁动工修建新的陵墓。

蓬莱殿中,赵嫣临窗铺纸研墨。

“都是做给活人看的,赵衍可不稀罕搬进那种靠劳民伤财建成的地方。”

赵嫣半垂眼睫哂笑了声,就见时兰抱着一篮子炭进来。

时兰跺了跺绣鞋上的碎雪, 低声抱怨道:“那群捧高踩低的东西, 等了好几天, 才给送了这么点碎炭过来。您虽被禁足蓬莱殿,可到底是受太后庇佑的嫡亲公主, 难道他们对太后也这般敷衍?”

赵嫣正撑着下颌, 专注地誊写经文,闻言看了眼篮子中的炭,的确少得可怜。

“这场倒春寒的大雪来得突然,道路不通, 流民遍野, 能运进宫的炭并不多。”

何况赵嫣自幼受冷落,又被驱逐离宫多年,这些事也都习以为常了,左右不过是回到以前的日子罢了。

当了一年多的假太子, 她手里倒是有些银钱,不过大多交给柳白微代为资助学馆和布施灾民,也都所剩无几,连身上御寒的雪貂裘衣都还是朝堂问审那日,闻人蔺赠予的。

时兰从中挑选出还算完整的新炭,置于炭盆中,望着燃起的火光叹道:“奴婢就是心疼您。以前在华阳无人问津也就罢了,好歹还落个自由自在,如今您为天下做了那么多,陛下怎么就不能疼疼您呢?”

“好啦,如今不比在华阳,别给皇祖母惹麻烦。”

赵嫣笑着搁笔,朝指尖哈了口热气道,“我记得昨日还有几只橘子和柿子没吃完,咱们悄悄置于炭盆上烤了吃吧,也不辜负了这场春雪。”

时兰一听烤橘子,仿若回到了华阳无忧的时光,顿时眉开眼笑,拍拍衣裙起身道:“奴婢这就去。”

趁着时兰去准备的功夫,赵嫣抻了抻懒腰,打算出门透透气。

春雪蓬松柔软,落地无声,宫墙外有一株丈许的百年桃树,枝干粗壮遒劲,一片桃红覆着新雪探进墙头来。

赵嫣想去摘两枝,熏一熏书房中的墨气。

她左右四顾一番,找到先前扫檐雪的内侍留在角落中的一把竹梯,费力挪到墙边,放稳,而后踩着梯子一步步小心爬了上去。

墙头粉雪如云,视野极阔,可见寒雾缭绕的蓬莱池,和不远处掩映在苍林中的鹤归阁一隅。

赵嫣有些怀念之前往返于东宫与崇文殿的日子,燃香通读经史,落笔千秋,可见瀚海汪洋,而不是被困于后宫。

她深吸了一口寒气,伸手折了一枝带雪的桃花,就见下方有两名尚仪局的女官走过。

“圣上口谕,请长风公主领旨。”

不稍片刻,门口就传来了端肃的女音。

赵嫣忙顺着梯子下来,刚落地,两名女史已进了门。

赵嫣手中的桃花来不及藏匿,只好将手背在身后,转过身道:“两位女史冒寒而来,所为何事?”

女史拾阶而上,将手中的托盘置于屋中,方退后行礼,公事公办道:“圣上口谕,不忍太后娘娘操劳,特命奴婢二人照管殿下礼仪之事,为太后娘娘分忧。”

赵嫣看了眼托盘中的物件,是一套公主规制的大袖礼衣,还有一套同规格的首饰头面。

这个时候送礼衣首饰,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名为太后娘娘分忧,实则是来教养约束,来者不善。

一时间时兰的神色也紧张起来,连炭盆上烘烤的东西也忘了照看。

一股焦味传来,领头女官皱紧了细细的眉:“屋中是何味道?”

是柿子和橘子被烧焦的味道。

赵嫣藏在身后的手偷偷朝时兰比了个手势,见时兰悄悄退回屋中了,方笑道:“是雪打湿了木炭,烧出来的烟味儿。”

女官将信将疑,正欲向前查看,却见一名内侍躬身而来,请示道:“殿下,到了该陪太后娘娘诵经祈福的时辰了。”

陪皇祖母?

赵嫣被“关”在蓬莱殿的这些时日,皇祖母可从未要求她陪同打坐念佛。

赵嫣心绪一转,很快明白过来,做出为难的样子道:“本宫也不想怠慢皇祖母,可尚仪局的女史们说要替皇祖母教本宫规矩,奈何本宫分-身乏术,可如何是好。”

“奴婢不敢惊扰太后娘娘清修,殿下还是先去陪伴太后娘娘,礼仪教导可明日再讲。”

女官们身为传话做事的奴婢,自然不敢得罪太后,叮嘱了声“殿下切忌宫中除供暖的炭盆外,不许额外烧火”,便福礼退下,回去交差了。

待女官们走远了,赵嫣才打量着面前这个眼熟的小太监,笑道:“肃王把你派到这个清幽之处来了?他在哪儿?”

“回殿下,今日春雪苦寒,王爷特命奴送了一筐银骨炭来,已经交给您身边的大宫女了。”

内侍躬身,不卑不亢道,“王爷现在正在配殿中坐着呢。”

赵嫣穿过回廊,推开配殿的门,果见窗边雪光清冷,闻人蔺一袭暗色常服倚坐,审视面前的一口箱箧。

箱箧中是一套全新的银红洒金罗裙,里外三层都配齐了,上头叠放一件珍珠色斗篷,一双柔软的夹绒绣履……赵嫣走过去一瞧,发现连那双珍珠色的柔薄手衣也带过来了。

“世间最难能可贵的,莫过于雪中送炭,天寒赠衣。”

赵嫣抚了抚那不输于进贡宫中的华美面料,没忍住扬起了唇角,“你府中,到底还有多少女孩儿的衣裙?”

闻人蔺也噙着浅笑。

他的面色依旧有些苍冷,但眸色已恢复正常,倾身拉住她的手腕道:“过来。”

另一掌松松掐握她纤细的腰肢,敛目‘啧’了声:“瘦了点。”

“这也能估量出来?”

赵嫣抬手叉了叉腰,察觉不出什么区别。

“对了,我也无甚回礼的,这个送你。”

她将那枝新折的桃花递了过去,金色的花蕊上还堆着晶莹如酥的碎雪,娇艳而纯洁。

闻人蔺伸手接过,指腹轻转枝丫,清寒的美人眸中映着一抹春色,似笑非笑道:“今年不送榴花了?”

一句话将赵嫣的记忆拉回了一年前:簪花宴上,一群贵女围着尚是“太子”的赵嫣讨要花枝,却被闻人蔺撞见,于是她顺手将剩下的一枝早春榴花赠予了他……

后来中药厮混,她沾了薄血的束胸带子就与那枝榴花纠缠在一块儿,分不清哪个更为靡丽。

“还未到榴花的季节。”

赵嫣的声音不太自然起来,也不知那片脏污的衣带和榴花最后如何处置了。

闻人蔺心照不宣,摘下一朵桃花衔在赵嫣的唇间,而后抬掌扣住她的后颈,仰首吻了上来。

他吻得慢而深,像是在品鉴什么。赵嫣一开始还能与他往来交锋,渐渐的乱了呼吸,无力跌坐他怀中,直至花蕊的沁凉雪沫融化在唇齿间,呼吸交缠,弥散开淡而勾魂的花香。

赵嫣仿若身处云端,以至于呼吸都有些战栗,紧要关头,倒是闻人蔺先放开了她,声音哑沉:“现在不行,药还未炼好。”

赵嫣正亲得起兴,茫然委屈地睁目喘息,以为他说的“药”是解毒之药,神智也清醒了几分。

毒发之人,是要禁欲的。

待吻消停下来时,赵嫣的衣裙已乱得差不多了,她索性去了屏风后,换上闻人蔺送来的新衣。

不得不说,他的眼光一向毒辣。身上衣裙不松不紧,颜色娇艳而不浮夸,将她精致漂亮的少女貌衬出了十分的明丽。

“好看吗。”

赵嫣张开手,在他面前转了一圈,裙摆如芙蕖层层绽放。

闻人蔺静静凝望,目光也随着她的裙摆荡开笑澜,慢悠悠道:“殿下怎样都好看。”

这话乍一听有些敷衍,可他用这样的神情说出来,却又莫名可信。

赵嫣自信地扬了扬眼尾,那颗嫣红的小痣也随之鲜活起来。

想起什么,她坐在闻人蔺身侧,习惯性撑着下颌道:“今天尚仪局的人来了,也送了新的公主礼衣,说奉命教我规矩。无事献殷勤,我猜父皇还是动了将我送去北乌的念头,毕竟他一旦疑你,就没了可以与北乌抗衡的猛将。大玄要培养出一个能顶替你的战神,需要极长的时间和运气,能牺牲一个女儿换取丁点可能的安宁,对他来说都不亏。”

闻人蔺不置可否,抬指将她鬓角的一缕碎发别至耳后,“殿下害怕?”

赵嫣笑了声,眼波一横道:“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她不知闻人蔺的计划是什么,她不想问,只能等。

等孤星和柳白微的回信。

……

这场倒春寒冻伤了不少流民和牲畜,也使得天子头疼之疾愈发严重,已到了难以入眠的地步。

宫中炭火紧缺,于养病不利,是以皇帝临时决定摆驾玉泉宫,辅以温泉疗养半月。

皇帝出宫养病并非小事,诸多事情要安排交接,一时宫中上下忙翻了天,可惜这热闹并不属于赵嫣。

“这次去玉泉宫,除了甄妃外,按礼皇后娘娘也要随行侍疾,因放心不下殿下留守宫中,特命奴婢前来侍奉。”

流萤朝惊讶的赵嫣行了一礼,不苟言笑的脸上也有了柔和的温度,“望殿下成全。”

几经生死,赵嫣早就将她当做自己人看待了,不由笑道:“你比时兰稳重,有你作伴我高兴还来不及。只是母后将你留下,她身边可还有人能用?”

流萤挽起袖子,整理书案道:“娘娘有女史们跟着,应无大碍。”

“他们已经离宫了吗?”

“回殿下,陛下和娘娘辰时动身的,此刻应该已经行到大宁街了。”

赵嫣点了点头,脑中灵光一现,忽而有了个大胆的念头。

父皇迁去玉泉宫疗养,带走了大半禁军,宫中防备不如以前严密,倒是个极佳的机会。

沉吟片刻,她道:“我要换上宫婢的衣裙,偷溜去太极殿查一样东西。我知道这很危险,但只有做过‘太子’的我知晓太极殿布局,就一刻钟,请流萤姊姊帮忙掩护。”

流萤正色:“殿下行事定有殿下的理由,奴婢明白。”

肃王府,屏风后药浴清苦,飘散的白雾凝结成房梁上的水汽。

“畿县的流民数量多达上千人,各县衙无力管控,已放任自流。”

蔡田站在屏风外,一条条念着情报,“午正,长风公主换上宫女的衣裳,从蓬莱殿潜出,去往太极殿的方向。”

氤氲的水汽中,闻人蔺打开双眸,忽而一笑。

小殿下为了他这副身子,还真是煞费苦心。

哗啦一声水响,闻人蔺起身震落穴位上的银针,长腿迈出浴桶,抓起一旁的干爽衣袍披上。

太极殿。

赵嫣常与时兰互换衣裳,对妆扮成彼此的模样得心应手,加上皇后身边的流萤掩饰,蒙混过关并不算太难。

难的是时辰颇紧,需得赶在尚仪局的女史来教导前回到蓬莱殿。

此时她做大宫女打扮,手中端着托盘,趁着禁卫交接的间隙低头快速上了石阶,朝后殿暖阁行去。

那里是父皇休息闭关之所,常与道人在此坐谈,研制长生金丹。

赵嫣以手指轻轻戳开一条门缝,确定暖阁内并无内侍宫人,便推开门飞快地闪了进去。

她来过几次,知晓父皇的丹药都放在什么地方,是以一进门便放下手中的托盘,直奔目的。

赵嫣知道,若父皇手中有解药方子,以闻人蔺的人脉手段不可能查不到蛛丝马迹,可她仍抱有一丝渺茫希冀。

万一呢?万一闻人蔺的解药就在父皇手中呢?

赵嫣手心发汗,一边竖耳听着外边的动静,一边飞速翻找那一堆瓶罐,企图从中辨出有用的药丸。

她并不担心这堆瓶罐中有何毒物,父皇不会在自己常服的丹药中冒险□□。

可她翻遍了那堆瓶罐,也没有找到熟悉的清冷淡香。

鼻子短期内闻了太多丹药的刺鼻之味,令她有些头晕。她深深吐息,缓了须臾,将那堆瓶罐飞速复原,而后起身环顾一周,视线定格在墙边的书柜上。

她垫着脚翻开堆叠的书卷,一层层找下去,拉开最下方的抽屉,很快发现不对。

抽屉从外侧看有七寸高,可拉开后的深度却只有五寸,轻轻敲了敲木板,有空鼓之声。

赵嫣曾闲来无事研究过华阳行宫的密室图纸,几乎一眼就看出抽屉下层有个两寸深的暗格。

她将里头的书卷取出,以指按压木板的松动处,只闻咔哒一声机括细响,木板如门叶翻转打开,露出了里头一只巴掌大的檀木小盒。

赵嫣眼睛一亮,谨慎取出小盒摇了摇,又轻轻一嗅,确定并无异常,这才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小心翼翼打开木盒。

随即一愣:木盒里头躺着几丸黑红的丹药,散发出些许陌生而熟悉的气息。

和闻人蔺曾服用的那种有些相似,然而,却并不是。

但赵嫣几乎可以笃定,她绝对在什么地方闻到过这种丹药的味道。

想起什么,她脑中嗡的一声,瞳仁骤缩。

思绪如旋涡暗流,将赵嫣的记忆骤然拉回到去年初夏。

锦云山庄大火,她于密道中追击赵元煜,就曾在对方的丹房密室中清剿了不少这种丹药。

她记得很清楚,就是这种色泽与气味,绝不会有错。

赵元煜坠马伤到子孙根,以至于不能人道,便听从神光教“仙师”的怂恿抓童男童女炼制“无上秘-药”,以求能复阳生子。

可赵元煜的药,为何会……出现在天子的暖阁中?

正想着,一阵凌乱仓促的脚步声靠近。

赵嫣背脊一寒,忙复原暗格,倏地起身藏入垂帷后。 .w.co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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