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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 番外if线二 前世“肃王闻人蔺”的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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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苑毬场, 北风拂动枯影婆娑,阳光暖而不燥。

赵嫣换了身方便骑射的束袖戎服,头发束成一髻, 尚且青涩的身形纤细窈窕,小脸昳丽,难辨雌雄。

她双手握着杓棒, 对准地上的木丸, 用力一挥。

木丸击出, 赵嫣手搭凉棚遮在眉前, 极目望去。只见木丸骨碌碌越过起伏的草坪, 绕着球窝滚了几圈,而后慢慢停在了洞口边沿。

就差一点。

赵嫣失望地叹了口气, 将杓棒扛在肩头,小跑上前,守在自己落球的窝洞旁, 朝远处的赵媗远远招手道:“四姐姐,该你了!”

赵媗穿着一袭淡雅如兰的冬裙,见远处的红衣少女不住招手,方笑着挽了挽鬓发,谨慎地握住杓棒, 盯着面前的木丸。

赵媗自小右耳有疾,故而性子十分文静内敛,甚至是有些谨小慎微, 挥出的每一棒都要反复思量许久, 惟恐力度不准闹出笑话。

赵嫣见她迟迟没有落棒,便坐在墙边的石凳上,短暂休憩。

“……就要开宴了, 怎么跑这儿来?”

墙外不远处传来窸窣的脚步声,似乎是几个男子信步而来,人语声断续可辨。

“阿蔺大概是躲清静来了。”

另一个儒雅含笑的清朗男音道,“方才皇帝问我们兄弟几人有无婚配,其中深意如何,大哥当真不知?”

先前那个成熟浑厚的男音道:“皇上想指婚,既是恩赐,也是约束。”

“不错。”

含笑的男音继续调笑,“可惜我与大哥,皆是定了亲的人,只剩下阿蔺是绝佳的驸马人选。你说是也不是,阿蔺?”

驸马?

他们是谁?什么东西?!

赵嫣警铃大作,一边示意一旁的时兰、时竹勿要出声,一边扭身将耳朵贴在冰冷的墙上,试图听得更真切些。

那个叫“阿令”还是什么的男子并未答话,倒是浑厚的男音开口:“定哪位公主?”

“既然是恩赐,公主必定是下嫁,母家出身不会太低。排除守寡的大公主和宫人所生的三公主、四公主,便只有贤妃所出的二公主和太子的胞妹小公主。一个是孔雀开屏、仗势凌人的刁蛮性子,一个是还未长成的小孩儿,怎么选阿蔺都吃亏啊。”

谁是小孩儿!

这事还有我的份儿?

赵嫣正大为震惊,忽闻一个好听至极的低醇悠悠传来,很年轻,似是他们最终那个‘阿令’。

“听闻与容家的婚事告吹,大哥尚有机会,二哥亦不遑多让。愚弟不才,就不与兄长们争了。”

“我就罢了,若你未来的二嫂知晓,非得拧断我的胳膊。大哥确然有机会,就是被容家摇摆不定的态度耗了这么多年,年纪稍大了些,配小公主是断然不能够了,哪比得上你年少有为、立不世之功啊,阿蔺。”

与容家定亲的……

赵嫣眼珠一转,明白了:墙外这三个男子,多半就是闻人家的那三个儿子。

怪不得呢。

赵嫣握紧双拳,心中漫出一股无言的憋愤:她是公主,是个有想法、知冷暖的人,不是个精美的器物摆设,父皇怎么能把女儿们当做物品随意赏赐给那些连面都没见过的男人!

正气呼呼,衡量许久的赵媗总算挥出了杓棒。

用的力气太大,木丸径直越过围墙,飞了出去。

外头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赵媗“啊”了声,有些无措道:“抱歉,可吓着妹妹了?”

赵嫣摇了摇头,拍拍衣摆起身道:“无碍,第一次击捶丸的确容易脱手,并非大事。四姐姐你别动,我去捡。”

说罢,她唤住想要去捡拾木丸的时兰与时竹,自个儿将杓棒往肩上一扛,抿着唇大步朝门扉处行去。

她倒想看看,父皇看中的这三位闻人郎君,是什么人模狗样。

出了垂花门,绕过长墙,拐角处果然立着气质全然不同的三位年轻武将。

站在最前方的那人约莫二十七八岁,身着暗色劲装,浓眉星目,棱角分明的脸有种刀劈斧凿般的冷峻,想必就是闻人家长子闻人沧;旁边那位则稍稍年轻些,白袍自带几分书卷气,眉眼弯弯,像个儒将,则必是闻人慕。

而负手站于他们身后的,则是一个身着玄红文武袖常服的少年,看上去还未及冠,挺鼻薄唇,目若寒星,面容俊美得像是画中走出,身量却比闻人沧还高上些许,肩阔腿长,革带勒出劲瘦结实的腰肢,站在那儿极具压迫感。

赵嫣从未见过这般容貌气度的人,很难形容。

她停下脚步,攒起的怒气已无端卸了一半,只剩下林间小鹿般惊疑的打量。

少年似是知晓她为何而来,足尖一勾,使得地上的捶丸飞起,轻飘飘落在那骨节修长的掌心。

阳光下,他浓密的眼睫半阖着,遮去些许锋芒,使其看上去有几分温雅的错觉。

闻人苍与闻人慕望着墙边扛着杓棒站立的红衣小少年,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他们几年前见过太子赵衍,对面前这张女孩子般精致漂亮的脸留有印象,不由齐齐抱拳道:“臣闻人苍(闻人慕),见过太子殿下。”

赵嫣一愣,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戎服打扮,知道大臣们又将她认成哥哥赵衍了。

她眼眸一转,计上心来,索性将错就错,装模作样地微抬下颌,挑衅般看向直身未动的闻人蔺。

那双眼睛点墨似的,大而通透,纤细的身形尚未完全长成,得仰着头才能与高大的闻人蔺相视。

闻人蔺眼睫微动,半晌,也跟着欠身行了个礼:“臣闻人蔺,见过殿下。”

礼节挑不出错处,可总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意味。

赵嫣清了清嗓子,学着兄长的模样压低声音,慢吞吞道:“孤的胞妹不过金钗之年,尚且年少,未有嫁人之打算。诸卿皆为大玄栋梁,不可妄议婚事,损吾妹名声。”

闻人苍与闻人慕皆有些尴尬。

闻人蔺倒是处变不惊,抬起的眸子显露几分莫测,而后绽开笑来:“殿下所言,与臣不谋而合。臣定回去好生教导二位兄长,当摒除杂念、一心为国,绝不攀附姻亲。”

闻人苍与闻人慕闻言,额角齐齐一跳:这小子!既向太子表明自己无意尚公主,又顺带损了两位哥哥,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最好是如此。”

赵嫣将信将疑,伸出细白的手道,“木丸还我。”

闻人蔺直身,那种压迫感又如阴翳笼罩上来。

好在他只是轻淡笑笑,向前将木丸随意一抛,又稳稳接住,而后将其搁在赵嫣的掌心。

木丸是实心的,赵嫣的掌心一沉,不得不双手托住。

她有些诧异,闻人蔺不愧是武将,自己的手掌与他的一对比,就像是稚童般纤小。在他掌中显得轻飘飘渺小的木丸,放在自己掌中就好似无端大了一圈,也沉了几斤似的。

她不再逗留,领着宫婢逃也似的入了毬场大门。

直到那抹嫣红的下摆消失在门后,闻人苍兄弟俩才起身。

“四年不见,太子殿下怎么依旧像个姑娘家似的。”

闻人慕小声唏嘘。

“噤声。方才的教训还不够?”

闻人苍低声喝止二弟,冷峻道,“开宴了,勿让父亲久等。”

说罢,领着两个弟弟朝设宴的大殿行去。

刚转过廊桥,就见一袭裹着白狐裘的熟悉身影迎了上来,温温和和笑道:“几位卿家征战辛苦,怎么还不入席?”

“太子殿下?”

闻人慕与闻人苍齐齐震愕,看了看面前纤弱谦和的少年,又看了看身后毬场的方向,一副见了鬼的神情,“您不是在打捶丸吗,怎么从这里出现了?”

赵衍疑惑:“孤何时去……”

想到什么,赵衍声音一顿,微笑道:“孤的确去击了会儿捶丸,略做放松,还好赶上了诸卿的庆功宴。”

闻人蔺侧首,余光睨向毬场的方向,意味深长道:“殿下更衣的速度真是迅疾,臣等佩服。”

赵衍不知妹妹方才做了什么,只得岔开话题:“殿中已备薄酒,诸卿请入席与孤满饮一杯,暖暖身。”

闻人蔺不再多言,回以一礼,入了殿。

赵衍对闻人蔺的印象还停留在前世,一时心中担忧。

……

庆功宴从午时到日暮黄昏,推杯换盏,宾主尽欢。

闻人大将军封了侯,尚在宫中伴驾,闻人苍与两位弟弟先行散宴归来,甫一下马,便听管事前来禀告:“大公子,府上有贵客造访。”

闻人家立下赫赫战功,父子四人皆升官封爵,这几日递拜帖试图巴结的人几乎踏破门槛。

闻人苍以为来者是那些谄媚之徒,想也不想道:“请出去,不见。”

话音刚落,他瞧见了立在侧门内女子。

那女子约莫二十多岁,不算年少,但生得云鬓花颜、冰肌玉骨,只消一眼就能让人毕生难忘。

是容扶月,闻人苍原本的……未婚妻。

容扶月似乎被那句冰冷的“请出去,不见”所伤,眉目含着水光,有些仓皇地避开视线,福礼转身出了门。

即便是这种时候,她也依旧保持着名门闺秀的优雅礼节。

闻人苍即刻追了上去。

他加快速度,前方的女子也加快脚步,任凭他如何低唤也不停下脚步。

可容扶月毕竟是弱质女流,如何能比得了武将豪迈的步伐?

不稍片刻就被铁钳似的大手攥住腕子,抵在了青砖墙上。

容府的侍女见自家小姐被闻人苍“制住”,不由大惊,欲向前,却被闻人苍喝住,登时吓得双腿一软。

将军府自带威压,巷口往来的行人甚少,颇为清静,静到容扶月可以听到自己凌乱的心跳。

“既然来了,为何不与我好生说说话。”

闻人苍冷峻的剑眉拧着,望着近在咫尺、朝思暮想了四年之久的女子,喉咙一阵一阵发紧,“你明明知道,我方才那句话不是对你说的。”

“疼……”

容扶月温婉的声音起了颤,眸中水光更浓,楚楚怜人,“大公子,你放手。”

闻人苍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面上神情未变,缓缓松开手上的钳制,却不舍得退开一步。

深沉的目光,近乎贪婪地锁定面前的女子。

当年容府老爷子见闻人晋平与天子生了嫌隙,自认为闻人家不得长久,生了悔婚之意,几次提亲,皆被容府以大孝在身推辞。

闻人苍是何等心高气傲的男子,哪能受得了这般冷落?出征前他与容扶月梨树下一叙,却不欢而散,说了些违心之言便负气北上。

一开始,闻人苍想着,只要容扶月唤他一声,他就回头;后来他又想,只要容扶月回信过来,他就回去娶她……可这一等,就是四年。

四年间,不是没心冷过,不是没怨过,可闻人苍没想到,只消她往面前一站,便足以抵消四年来所有的心冷失落。

“这么多年,你还未嫁人。”

闻人苍望着容扶月的少女髻,心间滚烫,恰似余烬复燃,转瞬成燎原之势。

容扶月别过头,轻咬下唇,细声道:“我嫁不嫁人,耽误大公子成为驸马了吗?”

闻人苍反问:“你从哪里听的?”

是了,她的父亲是前礼部侍郎,兄长是太常寺卿,但凡涉及皇家宗庙礼仪之事,容府自当是第一个知晓。

容扶月见闻人苍反问,心中一痛:“大公子若要退亲,大可以干脆些,我不会纠缠。”

“你在说什么?”

闻人苍声音一冷,“当初要退亲的,不是你们容府吗?”

“我亦与你说过,那是父亲的一意孤行,我未有毁约之意。”

容扶月靠着冰冷的青墙,泫然欲泣,“这些年我送出的信皆如石沉大海,足以表明大公子的决心,是我不甘心……所以才贸然登门受辱。”

“什么信?你写了信?”

闻人苍的心狂跳起来,“不可能,我一封也未曾受到。”

容扶月亦是怔愣,可闻人苍的神情不像是在说谎。

闻人苍想到什么:“我亦给你写了信,前三年每旬一封,可有收到?”

容扶月茫然摇首。

二人怔怔而立,只消片刻,便明白大概是容老爷子揣度圣意,以为闻人家功高震主不得长远,便私下截下了这些往来信件,使得该寄的寄不出,该收的收不到。

容扶月的泪终是滚落下来,如梨花带雨,芙蓉泣露。

他们竟是错过了四年之久。

闻人苍手臂动了动,终是抬手,以粗粝带薄茧的指节轻轻拭去容扶月眼角的泪,喉结滚动道:“当年你有孝在身,耽搁了婚礼。现在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他顿了顿,飞扬的眉目收敛起凶意,矮身与容扶月平视,认真道:“阿月,你可愿嫁与我为妻?只要你点点头,任凭前路刀山剑树,我都娶。”

容扶月点点头,怕他没看见,又更用力地点点头。

闻人苍再也忍不住,将她柔软的身躯紧紧拥入怀中,恨不能骨血融合。

……

赵衍回到东宫,果见自家妹妹穿着一身明亮的绯红戎服,百无聊赖躺在廊下的美人靠上。

她似是有点小烦恼,假寐的眼睫颤动,秀眉蹙得很紧。

即便是生闷气的模样,也依旧可爱灵动得紧。

赵衍屏退左右,解下身上罩着的白狐裘,轻轻披在妹妹身上。

见赵嫣倏地睁眼,他便笑道:“太阳下山了,天寒风冷,当心着凉。”

赵嫣心中一暖,但还是坐起身,将那件柔软的狐裘罩回了赵衍身上,低声回了句:“我又不是你,身子扎实得很。”

“坚强的人,不代表不会疼。身子扎实的人,也并非百毒不侵。”

赵衍知道妹妹表面上什么也不在乎,实则最怕孤独了,思忖片刻,温声提议道,“这样,我们一人一半?”

于是兄妹俩并排坐在美人靠中,身上罩着同一件宽大狐裘。

这个冬日,温暖得很。

“能和哥哥说说,为何不开心吗?”

赵衍含着笑问,眉目温柔。

赵嫣张了张嘴,捏着狐裘系带瓮声道:“你们要将我当做礼物,嘉奖给功臣。就连我‘嫡公主’的身份,也只是待价而沽的筹码。”

果然是为这事。

赵衍想起宴会上父皇的暗示,轻叹一声:闻人家长子与次子定了姻亲不说,年纪也比嫣儿大上一轮,三郎闻人蔺倒是俊美无俦、文武双全,可惜城府太深,加之前世“肃王闻人蔺”笼罩在皇城的阴影过重,那是一个光听见都会咯咯战栗的名号……

赵衍怎么放心将妹妹许配给这样的人?

“不会的。”

赵衍的声音温和而有力,望着妹妹道,“这次不一样了。只要哥哥还活着,就不会让嫣儿受委屈。”

“真的?”赵嫣眼睛一亮。

“真的。”赵衍点点头。

“那……别的姐妹也不可以,我不喜欢父皇将我们姊妹当做平衡朝堂的器物,随手赠人。”

“好,哥哥记住了。”

“为何我不能像男子一样,走出后院,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真是不公平。”

“是呢,特别不公平。”

“赵衍,你莫不是在哄我吧?”

赵嫣说一句,赵衍便应一句,久而久之,她都怀疑兄长是否在敷衍她了。

谁知小少年只是弯眸一笑,理所当然的语气:“嫣儿说什么都是对的。”

前世他死后,还不知嫣儿吃了多少苦,有无被父皇或是闻人蔺刁难欺负……

好在重来一世,他尚有机会弥补,绝不让妹妹卷入虎口之中。 .w.co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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