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3 章 流光断（二）
宣都上空云层翻卷, 从高处往下看，整片皇城宫所都浸在一片春雾?中。
依照“溯源”?法所指，计先生眼下就应当皇城外围, 东北角的宫楼中。
奚琴立在云端, 安静地注视着??片宫楼，片刻后, 他??：“泯，你在吗？”
泯从一团黑云中化形而出，抚心行礼：“尊主。”
“……阿采的情形，你看到了？”
“魔气?凡人肉躯有伤, 属下不敢靠得太近，看得不清。”
奚琴??：“白帝剑刃在她的身体中，取?则亡，不取，也苟活不了几日。“
因为她的魂已经快碎了。
“连尊主也没办法救她吗？”
奚琴摇了摇头：“凡人未经淬魂，魂力太弱，轻伤倒罢了, 伤成????, 已经无法承受青阳氏的愈魂?术。”
“那尊主的打算是？”
“我不知??。”奚琴垂下眸, ??了一声，“我其实不认得拂崖，不太记得他究竟是怎??一??人，但……”
但夙对拂崖的牵挂，他几乎能感?身受。
不，说感?身受并不准确, 应该说，??份牵挂刻骨铭心, 仿佛就是源自?他的灵魂深处。
奇怪他分明认为自己不是夙的，他和夙的分别，他看得清清楚楚，可每当??时，在?寿镇见到楹时，迈入无间结界与风缨重逢时，以及得知拂崖身死阿采即将消亡时，他的此时心绪，又会让他觉得他就是夙，那??青阳氏的主上。
“如果夙在??里，他会怎么做？”
泯想了想??：“属下与昔日的尊主只见过两回，了解并不算深，但属下想，如果昔日的尊主在此，他应该会行该行?事，然后……尽力周??。”
行该行?事，然后周??？
该行?事是什么？
阿采已经没得救了，所以尽快从她的肉身中取出白帝剑刃，然后召唤拂崖的余息，与他见上一面，问清他们此生有何遗愿，然后尽可能地完成？
??是夙吗？
“那么我，可能和他不大一??呢。”
至少他认为不该取刃，如果阿采必须与剑刃共存，他可以一直不取刃，只为让她活下?。
虽然他与阿采并不熟悉，只?……拂崖认为值得。
“我会先周??，然后再行该行?事。”奚琴??。
泯听了??话，微微一怔。魔对?喜怒哀乐的感知力极其迟钝，更不必提爱恨，他们一生只在乎强弱，只在忠诚与背叛?间徘徊，但此刻，泯忽然对??世间??幽微的事物有了些许体悟，正待开口，一旁的云团忽然一动，云雾里走出来一人。
泯恭敬地唤了一声：“阿织姑娘。”很快消弭?无形了。
天际浮白，人间正值春朝，阿织与奚琴并立?云端，垂目下望，片刻，她??：“我已经问清楚了。”
“什么？”
“裕王已经独揽朝政大??，册封太子的诏令近日就会颁布，裕王给了计先生一??通行牌子，让他留?禁中。”
奚琴问：“打听??些做什么？”
阿织??：“册封太子的诏令一下，人间龙脉就会发生变化，你我是入???人，到那时，若再想帮拂崖翻案，动辄影响龙脉，易遭天谴。”
她说着，看向奚琴，“杀了计先生，拿回溯荒，为拂崖报仇，为他的父母翻案，??不就是你眼下??想做的事？
“阿采如今的情形已经回天乏术，你想救她，只有尽快了结人间诸事，带她回一趟生死殿，左右流光断是楚家想?的东西，虽然希望渺茫，或许……可以让楚家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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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琴听了??话，愣了愣，她竟能一眼看出他的选择是什么。
他??了????：”我?以为你来找我，是想质问我为何能召唤拂崖，与拂崖究竟是何关系。”
“……如果说是质问。”阿织沉默片刻，“那么不止??一??。”
“?有？”
阿织“嗯”了一声：“?有。”
“说来听听。”
“你从没提过你为何?寻找溯荒，但是我能够看出，你踏上??一程，并非因为你是奚家公子，仙盟中人，你本身与溯荒，渊源匪浅，而且……”阿织注视着奚琴，“你似乎并不止为了寻找溯荒，你是为了溯荒的伴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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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徽山，第一块溯荒碎片，我不知??你找到了什么。但是?寿镇的定魂丝，怨气涡的无间渡，??才是你的目的。眼下在宣都，你?的东西，是流光断。
“?有，你既然能召唤拂崖，说明?寿镇的阿袖，山南的洛缨，也与你渊源匪浅，虽然不曾亲眼所见，我猜……定魂丝和无间渡，就是他们亲手交到你手上的。”
阿织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奚琴：“有时我会想，也许你和我，本身就有不浅的渊源。”
奚琴也看着她，声音落在云际天风中：“需?解释吗？”
阿织沉吟半晌，摇了下头。
奚琴有些意外：“不需?？”
“我们约法三章过，不可探知彼此的过往。”
奚琴??了，八百年前的约法三章了，她?是记得??么清楚。
“可是，你的许多过往我已经知??了……知??得，甚至比你多一些。”奚琴??。
阿织问：“你想说吗？”
奚琴垂下眸，半晌，他安静地??：“不太想。”
“??就是了。”阿织??，“如果拂崖?事，已经让你难过，其他的不说无妨，我可以等到你想说的时候。”
奚琴一听??话，心中微诧。
??才是她来寻他的目的吗？
不是因为得知他能召唤拂崖，所以过来质问他，而是因为知??了他和拂崖的羁绊，担心他会难过。
“怎么办，阿织好像又在我??里吃亏了。”
奚琴??，“不如????，有一天，你如果生我的气，我认骂认罚，认打认伤。”
“我为何?气？”阿织问，“你近来骗过我？”
奚琴的语气格外认?：“不曾。我不会骗阿织的。”
但确实有所隐瞒。
隐瞒了她一段非常重?的前尘渊源。
高空刮来一阵清风，奚琴原本郁结的心绪舒缓了不少，他正打算与阿织一起返回茶楼，??时，一只传音玉鹤乘风飞来，苏若??：“琴公子，镜中月的计先生寻到属下，说想与公子和三小姐见上一面。”
“计先生？”
计先生是出窍期的修为，无法知悉阿织与奚琴的行踪，只能辗转让苏若传话。
奚琴注视着云层下方的宫楼：“我们?没找他，他倒是先上门了。”
他挥袖给玉鹤带?一丝气息，“让他过来吧。”
??一丝气息顺着玉鹤，落在苏若手中，再经苏若传至问路人。不一会儿，一??双鬓微霜，模??俊朗的男子就寻来高空云端。
他双手交叠心间，与阿织和奚琴行了??礼：“二位仙尊。”
眼前的计先生看上?与?人无异，实际上也是??傀儡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知二位仙尊来人间所为何事，如果有计某帮得上忙的地方，不如提出来，让计某聊表诚意。“
奚琴??：“诚意？”
“是。”计先生的语气十分恭敬，“如果仙尊的目的只是阿采那??小丫头，那么从今以后，镜中月与阿采的恩怨一笔勾销，镜中月不会再为难她。如果仙尊想?????小丫头体内的神物，在下绝不多干涉，只是容在下提醒一句，那神物似乎格外凶险，仙尊取物时，万望当心。”
奚琴??：“哦，你是过来谈判的。”
“谈判谈不上。”计先生温和地??，“只是觉得仙尊与我既?为修??中人，如果能互帮互助，何必彼此为难？”
阿织直言不讳：“我们?你手里的溯荒。”
计先生的傀儡身一滞，“??……万万不可。”
他犹豫了一下，竟也诚实：“二位仙尊想必已看出来了，在下流落人间多年，如今与红尘牵绊已深，加?介入了宣都储位?争，早已违反了玄门定规。而今在下已现五衰?像，修行上亦无寸进，若不是偶然得了溯荒碎片，汲取神物灵力维系至今，在下只怕已快魂衰了。”
计先生说着，很快又??：“若是??皇城中的其他事物，只?仙尊想?，在下都可以取来相赠。或者仙尊不方便干涉人间事，想?假手在下，在下尽听吩咐。”
奚琴??了??：“那你回吧。”
“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么？”计先生小心翼翼地问。
奚琴??：“你不是来谈判的？我们?的你给不了，谈崩了，那就没得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