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被抢走的外孙(2)

唐宋一向是四个人之中最有主意的, 他说了之后，几个人立即就有了主心骨。

林佳佳忍不住偎依到唐宋的怀中，“还是你比较厉害, 留心到了这个特征。”

弹幕里大部分是为了找人心急，也有人感觉被虐狗了。

【看个直播姐们也会被路人情侣虐狗, 好难受。】

【呜呜呜, 这就是单身狗的可悲吗？走到哪儿都会被虐, 汪汪汪。】

就连经常被虐的陆仁甲和鹿人已也相视一眼，鹿人已开始惦记一件事, 既然抽中了能不能等会也问问姻缘, 他的狗在哪儿。

陆云瑶清了一下嗓子说道，“不用那么麻烦，你们往前走，过个红绿灯。”

陆仁甲兴奋起来，“对，我看过那个要自杀的小姐姐的直播，当时就是主播指路找到猫的！”

他们四人依言往前走，很快就到了十字路口的红绿灯。

陆云瑶提示：“右手边方向, 对面有个面包店, 你们等会重点留意面包店门口的电线杆。”

这条马路异常繁华, 车来车往不断, 几人只能够往右手边对面看, 试图找到面包店，只可惜平时看得到，这会儿都是往往来来的大货车, 硬是没办法看到。

红灯亮起, 来往的车辆停了下来, 也让林佳佳一下就看到了孙爱芳老人的背影。

孙爱芳正在用浆糊刷着电线杆，把一张纸贴在电线杆上。

“找到了。”林佳佳激动地把手机对准了老太太，“我现在就过马路。”

孙爱芳等到贴完了这张海报，就被四个年轻人吓了一跳，她很快就认出来了，两个人很眼熟，就是刚刚给她汉堡的一对情侣。

现在唐宋拿着手机，已经约定好本次他就负责做好直播工作，而林佳佳红着眼眶说道：“终于找到你了。”

孙爱芳看着林佳佳的模样，纳闷说道：“怎么了？”

林佳佳：“我刚刚连线了一个主播，她说可以帮你找到你外孙！”

孙爱芳第一个反应就是整理衣服，她甚至不知道陌生的主播怎么能帮助她找外孙，还是配合起来，“怎么找啊。”

孙爱芳的头发是全白没有一根黑色，清风拂过，把她苍白的头发吹得颤抖，而陆云瑶从孙爱芳的身上看到延伸出去的因果线。

·

距离孙爱芳差不多十公里的老单位房，有四个从福利院出来的年轻人住在潮湿的一楼。

老单位房都是紧凑房型，两室一厅并不算大，是两男两女混住的，两个男孩子住一间，两个女孩子住一间。

他们身上都各有残疾。

两个男孩子，一个是舌头被割了、耳膜被戳破的聋哑人，一个失去了一双手，只有光秃秃磨损的圆润前臂。

两个女孩子，一个失去了两条腿，借用凳子前进，还有一个一只眼被挖了，眼眶呈现出凹陷的空洞。

整个屋子干净整齐，这个出租屋是代表他们离开福利院独立生活的第一步，他们当时接手之后，打扫得异常用心。

就连厨房的陈年老垢也被用钢丝球反复摩擦，擦出了原本的颜色。

聋哑人叫做尚金荣，完好的肢体让他可以做一些工资更高的工作。

他穿着的是黄色的外卖配送衣服，手中拎着蛋糕回到了出租屋。

刚到了门口，听到动静的刘彬彬用前臂压着把柄，把门打开了。

刘彬彬看着蛋糕，面露复杂神色。

送蛋糕绝对是所有外卖小哥的噩梦，别看蛋糕的配送费高，但是蛋糕是不能有一丁点的破损的。一旦签收时候客户觉得蛋糕不完美了，可能就会拒收。

蛋糕被拒收就是骑手们的噩梦，他们需要出钱买下这个客户拒收的蛋糕。

尚金荣是聋哑人，他一开始接了这样的订单出过错，那几次他全天的收益都用来赔蛋糕钱了。

到了后来，每当接到了这种送蛋糕的外卖，他往往会停止接单，专心送蛋糕，这样虽然全天的工资更少一点，但是好歹不用赔蛋糕了。

这个蛋糕的造型要比之前都好看很多，还要大很多，是不是也代表着尚金荣不光是今天的钱拿不到，还要把之前的钱都给赔出去？

尚金荣把东西放在了桌子上，这才开始比划手语：[今天有蛋糕吃，祝我们生日快乐。]

今天是十几年前他们被公安机关解救下来的日子，也是他们共同的生日。

看着这么大、造型精美的蛋糕，刘彬彬只是目光复杂，而靠着板凳行走的杜玥华过来了之后，则是红了眼眶。

尚金荣连忙用断掉的舌头发出了呜呜咽咽的声音。

吸引了杜玥华的注意力之后，他飞快地打手势，解释来龙去脉，这个蛋糕虽然很大，但是是店家免费赠送给他，今天并没有亏本。

今天他抢到了这个订单，因为他是聋哑人，没办法很好地和客户沟通，客户订购的是冰淇淋蛋糕，在炎炎夏日里有些融化，客户拒收了。

这一家店的蛋糕贵得异常，尚金荣进入到门店的时候看过这个蛋糕的价格是高达999，他抱着忐忑的心情想和服务员沟通便宜一点，谁知道接待他的服务员在看到了他后，就递给他一张纸条。

[我们经理今天也在门店，我先前已经帮你申请了折扣。]

尚金荣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对着服务员频频点头。

隔着玻璃，尚金荣可以看到服务员对着经理说了什么，然后指了指他，经理频频点头，最后亲自接待了他，用电脑打字告诉他，[蛋糕我们去冷冻了一下，虽然没办法卖给客户，但是自己吃是没问题的，这个蛋糕送给你。]

尚金荣连忙摆手，他也打字，[我知道蛋糕很贵的，没有送好是我的错，就是能不能给我算一下成本价。]

这也是外卖界的潜规则了，如果送餐出现了什么纰漏，客户那边拒收，外卖员自己吃下这份外卖，店家都尽量给外卖员最大的优惠。

[刚刚和我说话的是小周，她说你送蛋糕特别仔细，我把蛋糕送给你也是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每天下午帮我们送蛋糕？每单的价格要比外卖的高一些，就是距离可能比较远，需要跨越城区。]

蛋糕店安排的时间，正好是自己每天不接单的时间，尚金荣立即就答应了下来。

解释完了来龙去脉之后，尚金荣亲了亲手腕上的编织彩带，[这是我的幸运手环。]

手环是杜玥华编的，每个人一条，是今年的生日礼物。她听到了解释时候，松了一口气，对着尚金荣打手势：[一切顺利就好，这个蛋糕这么大，不如分一点给隔壁的尤姐吧。]

尤姐叫做尤京莲，她是工薪族，这个老家属区距离她上班的地方很近，她就租住在了这里。

现代社会人和人都注意保持相对距离，尤京莲又是个女孩子，单身在外格外注意这一点，和街坊邻居都保持三米远的距离。

有一天晚上加班回来得比较晚，她被醉酒的人给尾随了，杜玥华当时在阳台上洗衣服，发现了之后，就让尚金荣、刘彬彬去帮她。

尚金荣生得是人高马大，他直接把那个人给赶走了，而刘彬彬则是负责安抚尤京莲，“别担心，我们是住在你隔壁的人，不是坏人。”

这件事情，让尤京莲和他们四个人熟悉了起来，这个小姐姐本来要打算搬走的，但她入住之前签订了一年的出租合同，房东不肯退钱，只能够捏着鼻子继续住在这里。

本来这福利院出来的四人组是靠着接手工过活的，是尤京莲提议可以让尚金荣、胡玉蝉（瞎了一只眼的女孩子）去跑外卖，最后胡玉婵缺了一只眼，另一只眼的眼压比较高，不太适合长时间看电子产品，就只能够作罢，只是尚金荣在跑外卖。

就算是这样，四人组很是感激的尤京莲，觉得要不是有这个大学生指点，尚金荣也不会这么有出息。

揉着眼睛的胡玉婵说，“今天菜式很不错，不如再买一个荤菜，咱们招待尤姐姐吧。”

胡玉婵顺便给尚金荣打了手势，这个提议四个人全票通过。

刘彬彬说道：“我现在下楼去买菜，再买个奶茶吧，我看她好像喜欢喝那个杨枝甘露，我顺便买上一杯？”

众人还是同意，至于他们自己则是喝可乐。

可乐这种黑色的气泡水，看起来像是中药一样苦涩无比，入口却是无上甘甜，气泡在舌尖炸开，是他们觉得神奇又甘甜的存在，他们觉得幸福就是这种味道，每当遇到了好事的时候，他们都喜欢喝上一杯冰可乐。

·

四人组念叨的尤京莲正躺在床上。

身为打工人的她昨天没加班，她昨天拼命蹦迪发泄自己对BOSS的怒意，蹦迪结束的她浑身酸疼，躺在床上刷手机。

在半个小时前，她的大学室友微信群里，有人给她发了学校里八卦——

抖抖主播瑶光仙子算到他们学校大一新生和他女友的爱恨情仇。

尤京莲觉得这个故事一般般，反而对前面那个余奶奶的事情感兴趣极了。

余奶奶坐在摇椅上，轻吻勋章就是一副徐徐展开的画卷，让人有无限的想象。只可惜楚添的短视频还没开，无法让尤京莲了解过去的事情，尤其是那个小余和小饶的故事。

尤京莲干脆就看起来了瑶光仙子的主页面，打算看看其他小故事。

她很快就被这个该死的女人给迷住了。

陆云瑶的短视频，用一个简明意赅的词来概括那就是上头。

尤京莲从头看到了尾，只觉得互联网真的太TM牛逼了，这种真实到爆炸的剧本也可以直播演绎？

看起来瘦弱的通缉犯高高举起刀要杀人，千钧一发之际被人阻拦；坐在地上药片散落了一地目光绝望的小美女想自杀，找到了自己的猫咪，幸福地落泪；憨厚老实的瘸腿表哥实际上是瓢虫，微信聊天记录不堪入目。

【解惑直播间】里各式各样的小故事种类繁多，让人永远想不到连线人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主播又是怎么解决他们的问题的。

因为陆云瑶精彩的剪辑，在懒得去多了解这个主播的情况下，尤京莲觉得是剧本。

要不是剧本，怎么就会那么巧？直播连线到谁，谁就身上有事。

尤京莲一口气把所有的视频看完，她注意到了正在直播的标识。

尤京莲是不爱看直播的，太浪费时间了，打工社畜没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

但是【瑶光仙子】刚刚的视频让她太有好感度，于是她还是戳入了进去。

【打工人打工魂vs】进入到了直播间。这条消息夹在各色ID之中毫不起眼。

陆云瑶却在天道小人的提示下，注意到了这个ID。

她开口说道：“直播间有一个同时连线的功能，如果我这边再邀请一个人上麦，可以吗？”

【必须可以啊！是不是直接让卓文彬上！】

【冲鸭，我喜欢这样的连线。】

【激动！直接连线认亲现场！】

【啤酒饮料花生米，有谁要啊。】

尤京莲进入到了直播间里很快就弄明白了这次连线的主题：寻找被拐卖的儿童。

连线的那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是孙爱芳，在寻找自己丢失了十三年的外孙。

尤京莲看着连线人，只觉得演员的演技可真好啊，期盼、怀疑、激动，种种情绪夹在一起，情绪分明层层递进，这演技完全可以出道了。

陆云瑶说道：“并不是直接连线卓文彬，是卓文彬的一个邻居，和他的关系算是还不错的邻居。现在那个邻居正在看直播，我想问，如果你是那个邻居，你愿意连线吗？”

【我要是邻居，我必须连线啊，这是帮着人找孩子的事情。】

【我没化妆，我不太乐意啊。而且主播的连线还有奇葩规定不能够进行美颜，我才不干呢。】

【楼上的，就算是没化妆又有什么，这是帮助被拐卖的孩童回家，是天大的事情，怎么能不连线？】

【赶紧连线吧，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会愿意的。毕竟剧本都这么明显了。】

看着这些弹幕，尤京莲想了一下自己，如果是自己要被喊着上麦，她会愿意吗？

答案是否定的，她现在浑身酸疼，就想舒舒服服躺着刷手机，干嘛要配合主播进行剧本呢？

想到了剧本，尤京莲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其他的东西做剧本也就算了，拐卖的事情也能够拿来做剧本吗？这不是消费人的同情心吗？

越想越没意思，在尤京莲甚至想要退出直播间的时候，陆云瑶说话了，仔细去看，她的表情还带着点无奈。

“关于直播间是不是剧本的事情，我一直没有做正面回复，因为我觉得没什么太大的必要，只要多愿意了解一二就会知道，我连线的人是随机的，这种随机性是没办法作假，没办法做剧本的，而且我在大半个月以前和抖抖官方合作进行了捐款，捐款金额多达六千万，有必要为了做戏赔上这么多钱吗？”

“考虑到今天来观看直播的人格外多，卓文彬的这位邻居也心有疑惑，我特地说一下，这个真的不是剧本。是林佳佳女士等四位大学生在麦当当门口见到了孙爱芳同志，起了心思要帮她找外孙。”

陆仁甲、鹿人已、唐宋和林佳佳四个大学生一直留在孙爱芳旁边，听到了陆云瑶的话，林佳佳把自己的学生证怼到了手机前面。

林佳佳的呼吸急促，因为激动脸上都涨得通红，“这是我的学生证，我绝对不认识这个主播，也不认识孙爱芳老人，我实名证明我没有说谎，或者是做戏。”

唐宋在看到林佳佳急了眼，一只手稳稳抓着手机，另一只手也把自己的学生证拿出来，“我唐宋实名保证，我不是和主播或者是孙爱芳串通，我们是真心实意想要帮助孙爱芳老人寻找到她的外孙。”

陆仁甲和鹿人已相视一眼，也把学生证拿出来了，“我们两个也保证，我们没有拿剧本，或者是演戏。”

孙爱芳老人看着这个变故，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一个小包，里面有身份证，一枚奖章，奖章闪闪发亮，她把这两样东西放在镜头下：

“我是孙爱芳，xxxx年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退休前在XX高中教书，教的是语文，我是国家特等教师，我的身份证号码是xxxxx，我在寻找我的外孙卓文彬，我们学校的老师们都知道我的事情，街道办也清楚我的事情，这样可以证明吗？”

微风拂过，撩动孙爱芳的头发，柔软的发丝擦过面颊，她开口说道：“我的外孙是在十三年前丢的。”

孙爱芳老人陷入到了回忆之中，她和老伴是晚年得女，加上生孩子的时候很是艰难，这个女孩他们老两口看得如宝似珠，夫妻两人都是文化人，却给女儿起了一个简单明了的名字——林宝珠。

林宝珠从牙牙学语慢慢长大，她读了大学，也和父母一样做了老师，经过学校老师的介绍，嫁给了另一个老师，两人按照国家的独生子女政策只生了卓文彬一个。

林宝珠因为被养得很娇气，所以坐月子的时候，并不是男方家里看孩子，而是孙爱华和林鹤两人。

“那个小公园我是经常带彬彬去玩的，因为过去是收费的广场，后来改成了免费，占地面积很大，特别热闹，我之后就在想啊，是不是我太小气了，要是带着孩子去收费的游乐场就好了。免费的广场人很多，鱼龙混杂，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看到了彬彬。”

“可能是我太自恋，把别人的恭维当了真，就是说，别人见到了彬彬的时候，总是会说：这孩子可真好看。是不是生得太好看了？所以才被拐子拐走了。”

“实不相瞒，我还想过，是不是我老是去占体育课老师的课程，自己文文弱弱的，学生也文文弱弱的，所以那天我才会什么都反应不过来，就被抢走了孩子。只可惜我那个时候也退休了，不然还在上课的我，一定不占体育老师的课，让所有人都加强体育锻炼。”

“老头子直接死了，他直接心脏病发，心脏病啊，肯定是因为我弄丢了外孙吧，他是不是很疼？直接疼死的？我也心疼，尤其是每次看到那些社会新闻，我就会怕，最糟糕的事情会不会发生在我外孙身上。”

“我的女儿和女婿离婚了，因为女婿怪我，他在民政局的时候，指着我的鼻子，说都是因为我才离婚的，他有了新生活，我的宝珠走不出去，她想找到彬彬。”

“宝珠总说不怪我，这孩子是她肚子里掉的一块儿肉，她怎么能不怪我？只是她觉得，她也是我肚子里掉出来的肉，所以又不忍心太苛责我。我倒是觉得她苛责我比较好，而不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压在心底，最后选择了自杀，她到最后留下了一封信给我，她里面首先说的是抱歉，她太懦弱了，受不了这一切了，把寻找彬彬的任务交给我了，让我独自承受这一切。”

“我不怕承受的，真的，都是我弄丢了孩子，承受算什么呢？我只是害怕，害怕孩子过得不好，害怕他在什么地方受苦，他会不会觉得是我们抛弃了他？心中怀着怨恨生活？我现在还走得动，我就努力活着努力去找他，真希望啊，我可以在死前找到他，让他知道，他当年是被拐卖的，不是我们不要他。”

不知不觉尤京莲的眼眶里都是泪水，她不停地抽纸擤鼻涕，鼻尖红彤彤的有些发疼，但是她实在是太难受了，现在要是有人跟她说是剧本，她都不会信，这种真情实感压根不可能是演技。

孙爱芳老人为了让人相信她，用刀子自己把自己剖开，把一颗心给人看。

【我是XX高中的老师，我叫做王立，我是实名来证明，孙爱芳老师确实有这样的事情，她的爱人也是我们学校的生物老师，心脏病发死亡。】

【我是XX高中的毕业生，孙老师以前教过我，孙老师的事情我也听过，我也可以帮孙老师证明。】

【我是解惑直播间的忠实粉丝，也是孙老师的邻居，我知道瑶光仙子没剧本，还请瑶光仙子帮一帮孙老师，让彬彬回家。】

【让彬彬回家。】

简简单单五个字开始刷屏，尤京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就是这个时候，她听到了主播开口说道：

“网名【打工人打工魂VS】，真名尤京莲，你愿意申请连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