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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第 1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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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正文第一八三章

郑太后与郑国公议过大事, 便令郑皇后过来了。

郑皇后素来清冷,此时见父亲病容,也是眼圈儿一红。郑国公反比女儿看的开, “人生百年,谁都有这一遭,不必悲伤。”

郑世子强忍伤感,抚抚妹妹的背,“娘娘, 你这样倒让父亲不好过。坐下说话。”

郑皇后轻吁口气, 愈觉人世萧索,纵富贵至极, 如今老父病中,她做女儿的也只能来探望这一回, 这富贵又有什么意思呢?

“娘娘, 人这一世,十有八九是不如意的。”郑国公温声道, “我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后悔让娘娘进宫。只是,若嫁寻常勋贵,难道就一定夫妇和美么?人这一生, 只有在少年时才会希冀十全十美。到我这个年纪就知道, 世上没有这样的人生。”

郑皇后道, “寻常人家,父子兄弟总能寻常走动,何其亲热,哪似如今……”

“如今举族显贵, 娘娘位居凤仪, 也无甚不好。”郑国公道, “这后位,是我的姑母用性命换来的。”

“太.祖皇帝何其无情,转战天下时,郑家族人战死泰半,登基后却不肯守诺封我姑母为后。为辖制勋贵,先帝明明是长子,他却几番夸赞郢王,甚至在先帝议亲时都要选孙氏女。如果不是为救太.祖性命,我姑母不会因伤而逝。人死了,假惺惺的哭厥数次,追封皇后,谥显烈。”

郑国公冷声道,“太后娘娘因此才能成为先帝正室。我当年也无比气恼,想这样的正室,不如不要。我们郑家,正经武勋之家,原也不必非攀附皇室不可。当年太后娘娘说,姑母付出一生,付出生命,留下的权位难道要拱手相让?”

郑国公病久,说一阵便停下来,微微喘息。

郑皇后初听这等秘辛,惊愕的望向父亲。郑国公双眼亮的惊人,“娘娘,这就是郑家。我们不是靠谄媚皇室得到的权位!我们郑家,为这江山流过血泪,我们的先人,为这江山交付性命!”

“寻常人家主母就好当么?看看你姐姐,你就知道了。做皇后,所有人都会在你面前俯身。”

“娘娘,我只有一句话叮嘱娘娘。”郑国公病中忆及前事,忍不住说几句,也半点没忘正事。

“父亲请说。”郑皇后正色倾听。

“娘娘很喜欢公主。”

“阿烺那孩子,的确招人喜欢。”相对荣绵这个唯一的皇长,郑皇后的确更喜欢荣烺。

“那娘娘不妨就将公主当做自己的孩子。”郑国公道。

郑皇后望入父亲眸中,一种微妙的默契在父女间流转。静了片刻,郑皇后方道,“我原也与阿烺投缘,她叫我母后,自然是我的孩子。”

郑国公颌首,“如此,我便放心了。”

“父亲不必担心我,安心养好身子。”凤凰衔珠步摇在耳际轻颤,郑皇后道,“我在宫里,一切都好。”

“我这一生从未看错过。”郑国公病中枯瘦的面容忽然流露出一丝极为愉悦的笑意,衰老的脸上竟浮现一丝年轻时的意气风发。

不待儿女多想,郑国公已对郑皇后道,“我尚未至油尽灯枯的地步,娘娘早些奉太后娘娘回宫吧。”

郑皇后再三叮嘱,“父亲好生保养。”

郑世子上前,“娘娘放心,父亲这里有我。”

郑皇后这才辞了父亲,郑世子送妹妹出了父亲的房间,郑皇后见宫人在院门听侯,轻声问兄长,“镇北军那里怎么说?”

“父亲已召阿衡回帝都。”

郑家的根基并不全在朝廷后宫,自太.祖立国,郑家便是镇北军统帅。

郑皇后心头微酸,父亲的身体是真的难再支撑了。父亲一旦病故,二哥必然得卸职回帝都守孝。

郑皇后望向兄长,郑世子悄悄将父亲为嫡长子求娶公主的事同妹妹说了。

郑皇后脸色一松,相较于在后宫经营,联姻荣烺,对郑家对荣烺都是不错的选择。

“父亲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就想联姻荣烺了?

“公主的光彩如日东升,谁都看得到。”郑世子微露迟疑,“只是看姑母的意思,并不十分允准。”

郑皇后在后宫多年,转瞬便明白姑妈郑太后迟疑在何处,轻声道,“阿烺年纪尚小,不懂婚嫁何意。这桩亲事,若能彼此和睦,才是上佳。若似我与陛下,即便联姻,能得到的又有多少?”

郑世子道,“正因如此,我也有些担忧。”

郑皇后道,“阿烺一向爱与人交朋友,她与阿锦就很好,跟祖母也说得来。”想到荣烺竟与自己祖母郑老夫人很有共同语言,郑皇后便觉有趣。“只要阿衡人品出众,阿烺不难相处。”

说到长子,郑世子自信许多,“这几年,阿衡稳重不少,已不是先前孩子模样。”

“那就好。”郑皇后也愿意有个出众的侄子。

郑家子弟众多。论年岁,长兄嫡次子郑徽与荣烺更相宜,但如果郑衡堪配公主,不论郑皇后还是郑太后,都希望联姻之人是嫡长子郑衡。

不然,郑家长房怕要因爵位生出许多动荡。

初冬凛风穿过精美壮丽的回廊,拂起郑皇后衣袂。郑皇后道,“让阿锦阿徽都回家侍疾吧。”

郑世子一声喟叹散落风中,“也好。”

兄妹俩一起到祖母所居的松鹤院,郑太后见他们过来,起身对母亲郑老夫人道,“母亲只管安心,我看兄长还能支撑。”

“只盼应了娘娘这话。”郑老夫人颤巍巍的要起身,郑太后拦了她,“母亲上了年纪,别动了。我这也就与皇帝、皇后回宫了。”

郑老夫人依旧扶着儿媳的手站了起来,“陛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恩深,可我怎能恃恩而骄。何况我这年岁,也是见一面少一面了。还请娘娘准我送您到院门。”

郑皇后听祖母这话,已忍不住眼圈发烫,郑太后依旧是温和模样,“母亲切不可心中伤感。”

“不会的。”郑老夫人说不会,可长子这般病重,做母亲的心中怎能好受。尤其郑家富贵已极,便格外重视血脉亲情。好在郑老夫人一生经的风波多了,并不就因此倒下。

郑老夫人一直送了闺女孙女到院门口,荣晟帝再三不许她老人家送了,莫说这是嫡亲的外祖母,便是帝都上年纪的妇人,荣晟帝也要优怜。

这样的老人家,哎……

荣晟帝心中轻叹,与郑皇后一左一右扶侍着母亲登车而去。

回宫时辰已将中午,荣晟帝请母亲先休息,“回宫路上,皇后说了想让阿锦阿徽回家侍疾的事。朕想,这也是人之常情。这眼瞅就是下午,没有让孩子下午回家的理。明天吧,让内务司派车送他们回去。”

“也好。”郑太后坐宝榻上呷口茶,“还有一事,国公求了我。”

郑皇后看向姑妈。

荣晟帝心下一沉,面儿上只不露出来,温声道,“咱家与舅舅是至亲,何用得一个求字,母后只管说。”

“是这样。阿洋来帝都这几年,国公见过他,觉着他不错,想问一问嘉平大长公主的意思。”郑太后道,“皇帝也知道,阿洋与阿锦年龄相仿。”

荣晟帝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问一遍,“阿洋与阿锦?不是阿锈,母后听错了?”郑锦在宫为伴读,年纪与自己的长子阿绵也相近。

郑太后好笑,“我还没到耳聋的地步。”

“看我。”荣晟帝大喜之下竟忘了自称“朕”,他笑道,“这如何不好呢。俩孩子都是咱们看着长大的,舅舅家也是武勋起家,阿洋父祖皆为朝廷镇守西边。朕瞧着挺合适。”姜洋是个好孩子,嘉平姑妈一向忠心。何况,这约摸也代表郑家对皇子妃的退出。

郑太后笑了笑,抚着宝塌扶手上的龙凤雕刻,对喜出望外的皇帝儿子道,“既然皇帝也瞧着好,就让国公府向大长公主提一提亲事,倘有此缘分,少不得得皇帝赐婚。”

“这样的喜事,莫说一桩,就是十桩八桩,朕也乐意。”

“行了,我乏了,你们也忙了这大半日,各自回去休息吧。”郑太后打发皇帝皇后回自己宫室。

荣晟帝心情大好,“那朕与皇后就不扰母后了。”又叮嘱柳嬷嬷好生服侍母亲,方与皇后一起退下。

郑皇后看郑太后根本没提尚主之事,自己便也将此事死死按在心里,不露半点口风。

待中午,荣烺放学回来,还特意问了问郑国公的病情。郑锦尤其担心,也认真听着。郑太后道,“我瞧着精神还好。”

“对了,阿锦今天下午上完课,明早与阿徽一起回府。你祖父想你们哪。”

郑锦连忙点头,“我也很挂念祖父。”

荣烺安慰郑锦,“阿锦姐你放心吧,老国公一定会没事的,不是有句话说,吉人自有天相,这就是说老国公的。”

郑锦满心都是对祖父的担忧,点点头。

陪郑太后用过午膳,郑锦就先带着侍女回院儿收拾东西了,颜姑娘几人也都回了各自院子,荣烺留下来跟祖母一起午睡。她也不老实睡,哎声叹气个没完。

叹的郑太后也睡不着,不得不问她,“你叹什么气?”

“我一想到老国公身体不好,就很不好受。”荣烺明净的眼睛里有明晃晃的担忧,她圆圆的小脸儿趴到祖母怀里,“祖母跟父皇、母后都亲自去看望老国公,肯定是病的很重了。祖母,我不想有人死。”

郑太后摸摸她的发顶,“人终有一死,你我皆不能免。”

“哎,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许多人都求长生不死了。”荣烺天真的说,“我想大家都好好的,永远都好好的。”

这是只有孩子才能发出的感慨。

第二日一大早,郑锦便与二哥郑徽坐着内务司备好的马车回家去了。他二人急着回家,也没有多与宫中其他人告别。荣烺荣绵各带着自己的小伙伴们目送他兄妹离宫回府。

身边乍然少了郑锦,尤其郑锦平日里爱说爱笑,荣烺与颜姑娘几个都不大适应。荣烺没再叹气,她想了个主意,拿了六百两银子打发内侍给天祈寺、三清观送去,一家三百两,让他们给郑国公念念平安经。

这个时候,太医院已经没啥好法子,只能寄希望于飘渺的神佛之力了。

郑太后荣晟帝郑皇后都未就此说什么,大家闲话时提一句而已。荣烺是公主,做此事可以,但三宫都是主上,祈神佛佑臣下,便恩遇过重了。

倒是徐妃,闻知此事险没呕出一口血来,问荣烺哪儿来的银子,“不先前还从我这儿拿好几千去给齐尚书,这你又有钱了?”

“这点小钱还是有的。”荣烺根本没把银子当回事。

“你这么有钱,以后别找我哭穷。”徐公府这般落魄,皆拜郑公府所赐,徐妃对郑公府意见大了。别看郑国公也是亲舅舅,再亲也比不过娘家亲啊。

荣烺眉眼一抬,懒得跟她娘撕巴几千银子的事,“行,你就偏心眼儿吧,只给皇兄别给我。”

荣烺刚知人之生死,正满心惆怅无处诉说。于是,转头又做了件更叫徐妃堵心的事:荣烺趁休沐无事,带了两车礼物,亲自到国公府探病去了。

把国公府搞的百愁之中也生出几分受宠若惊,哎,公主殿下简直就是天生与咱家投缘啊。

此事除了徐妃堵心,丁相也略有烦恼:怎样才能体贴又不伤害大皇子自尊的提醒皇子殿下一声——

那也是您外公,国朝第一公府,帝都勋贵之首的老国公,病笃!您妹妹又出银子叫佛道念经,又亲去探望的,皇子殿下您是不是也动一动啊!

丁相在清闲的教学生涯中重温当年教导儿子的快乐,简直愁去半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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