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在大殿之外，越歌和谢千陵并没有等候多久。
谢千陵将自己的“心声”吐露一番后，只听一声沉重的响动，原本紧闭的大殿门在两人缓缓打开了。
首先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道几乎看不到尽头的幽深走廊，殿外的光亮被隔绝在外面，形成了一道明暗分界处。
看到眼前深沉如夜色般的黑暗，越歌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他抬起脚向前走不，但前进的步伐却无比僵硬，似乎下一刻就会被定在原地。
最终，他还是在那片黑暗前停下了脚步，眼神中是难以隐藏的恐惧。
越歌害怕黑暗。
其实，这本不是越歌害怕的东西。
少年时的他肆意潇洒，从来就没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只是经过前世那场几乎无休无止的追杀，无数次，仇人像毒蛇般在黑暗中静静蛰伏，无声地裂开寻血盆大口，残忍玩弄着他这只猎物……这让越歌无法控制地对未知的黑暗滋生出了恐惧，最终成了蛰伏在心底最深处的心魔。
此时面对未知的黑色，就算越歌努力在心里告诉自己，他早就已经重生，现在他是安全的，脑海中各种关于前世的可怖记忆纷杂袭来，其中最痛苦的，莫过于气海被毁时的钻心感觉。
随着杂乱记忆的不断浮现，越歌的腿像是被灌了铅般，无法挪动一步，身体更是僵硬得如同一块木头。
谢千陵没有运转灵力听到越歌的心声，但从越歌此时的表现上，也看出了对方心中的恐惧。
每个人都有自己恐惧的东西，对此，谢千陵没有多说什么，他的眼帘稍稍垂下，随即悄悄往后退了半步，回到了越歌的身边。
停顿了一秒，谢千陵轻轻握住了越歌的手。
“一起走吧。”
谢千陵声音听上去依旧冷淡，但通过掌心传来的温度却是暖的。
这让越歌想到了前世时，突然出现的谢千陵将自己带出了重重包围，心里也莫名安心了许多。
越歌的身体慢慢恢复了知觉，脑海中纷杂的记忆也渐渐被他压了下去。
“好。”
如同星辰般的笑意重新点亮的越歌的眼眸，他主动松开了谢千陵，点了点头说道，又恢复成了表面上那副意气风发的自信模样。
只是在两人并肩走进黑暗的前一刻，谢千陵感觉到越歌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手，又小声地说了一句：
“谢谢。”
……
两人顺着漆黑的走道向前，没过多久，就看到前面有一道光亮逐渐明显起来。
终于快走出去了，越歌一直半吊着的心放下了一些，他和谢千陵对视一眼，双双加快了些脚步。
果然，穿过那道光亮，眼前的一切豁然开朗。
那是一座开阔的圆形大殿，以太极八卦的形状分割两边，墙壁上是九块嵌在墙壁上的镜子，随着八卦形状缓缓运转，再透过那一片片的镜子，越歌竟然看到了自己前世的景象——
在登仙大会上大放异彩，出手帮助谢千陵，拜入登仙派，成为皓然剑君的亲传弟子。
仿佛与此时发生的一切正在同步进行。
镜像之中，身处登仙派白玉殿中的越歌正朝着皓然剑君走去，突然，他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扭头朝镜外看去。
越歌：！！
在“两人”目光接触前的那一刻，突然，镜子中的景象连带着镜子都消失不见了。
越歌定睛一看，那不过本方世界极其常见的九幅“天地初开画集”，画中内容是本方世界从一颗枣核开始演化，到第一位修士，第一位真君，第一位离开本方世界的金仙……越歌从小便向往着成为修真者，拜入宗门之前，就已经对这些故事耳熟能详，家里也放着不少这样的画。
只是，画虽是同样的内容，可想到刚刚自己见到的一幕，同样图案的画上莫名也多出了一丝玄妙之气。
不过，越歌还没有忘记自己也正在入宗门的仪式中。
他的目光短暂在画上停留了片刻，就将视线看向了前方。
前方是六个蒲团，不过上面只坐了三个人吗，除了陆师叔，之前越歌就见过的韶裳师叔外，还有一位气质与模样都十分冰冷的英俊青年，乍一看倒是与多年后的谢剑尊有些相似。
坐在青年左手边的韶裳对着越歌和谢千陵两人眨了眨眼睛，却被坐在中间的那位青年用眼神一瞥，她像是被那寒冰般的视线冻住般，又像是在课堂上被授课老师抓包的弟子，表情瞬间僵在了脸上，身体也立即挺直坐正，再也不敢乱动了。
看来，韶裳师叔很怕这位青年啊。
越歌把韶裳师叔的小动作看在眼中，忍住笑出声的冲动，在心里想着。
对了，怎么没有见到掌门？
“咳咳。”
越歌心里正疑惑着，那边陆师叔轻轻咳了两声，开口说话了。
“我们云来派人少，就没那么多规矩了，刚刚你们二人的情况我已经大概说了下，云来派是纯剑修门派，我们几个也都是剑修。”
都是剑修？
越歌诧异地微微挑眉。
在本方世界，剑修杀伤力强大，但对于天赋与刻苦要求极高，而且修炼起来极其耗费灵石，就算是登仙派这种大宗门，也都是将剑修作为重点培养的对象，辅助以其他方向的修士。
若真的有纯剑修门派，大部分都是一群剑痴聚在一起，拒绝其他修士加入。
陆师叔接着道：“韶裳，是云来派第三代排行第三的弟子，刚刚已经见到了，顺便说下，我排行第六。”
说完，他又看向坐在中间的那位青年：“这位是我们云来派的掌门。”
这位青年就是掌门？？
越歌还记得韶裳师叔口中所说的那位“老东西”，当时他就猜想说的大概是掌门，可这青年哪里“老”了呀！
“宗门中还有其他人吗？”
越歌看向剩下的三个空蒲团，问道。
“你们还有三位师叔，一位不知所踪，一位在外躲债，还有一位……如果有转世的话，今年大概也已经八岁了。”
……行吧，他和谢千陵竟然是云来派的第四代首批弟子。
说好听点叫首批弟子，其实就是整个宗门辈分最低。
越歌已经差不多了解了这个云来派到底是个怎么不靠谱的宗门，不过，再怎么不靠谱，也比在处处都是算计的登仙派好吧。
而且，辈分低也没什么，反正他还有一位师弟。
越歌又看了一眼身边的谢千陵，十分乐观地想着。
见越歌和谢千陵都没有再提出什么问题，陆师叔又道：“下面，要给你们测试一下天赋，便可以正式拜师了。”
测试天赋这一环节也算是拜师流程中的传统项目，越歌没有异议，陆师叔说完，目光刚刚朝两人看去，越歌便自告奋勇道。
“我先来吧。”
越歌走到八卦阵的中心，眼前是测试灵根的晶球，可等到他站定，九幅“天地初开画集”突然在他面前旋转起来，渐渐和殿外那九根石柱重合在了一起。
直到现在，越歌也才看清，石柱上那些他看不懂的玄妙文字，竟然组合成了一本本天级功法典籍。
其中就有谢千陵前世所修的《玄天紫雷剑术》，那可是仅次于道基级别的功法啊，竟然不是他经过一番生死历练因机缘得来，而是入门就送的！
云来派竟然这么阔绰吗？
越歌承认，之前是自己说话太大声了，竟然浅薄地认为云来派是一个名不见经的小宗门！
他的视线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高速旋转的功法典籍。
刑天九雷剑术，冥天幽河剑阵……无论哪一个放到本方世界都是会引起腥风血雨争夺的存在。
就在越歌目光一眨不眨盯着那些典籍，新生赞叹的时候，殿中所有人的视线也都集中在了越歌身上，先是他面前的水晶球爆发了出了耀眼的光亮，这说明他是千中无一的天级灵根，旋转的功法石柱也渐渐停了下来。
是之前越歌就看着十分眼熟的那根石柱。
“衍天器法制造术？”
陆师叔一脸错愕，瞪大了眼睛说道，这测定功法的流程他也曾经走过，但当时他看到都是剑术剑法或是剑阵，之后又在云来派待了这么多年了，无数次从石柱耸立的大殿前走过，他竟然从来不知道，竟然还有一份制造术的典籍功法！
而从越歌两人进门开始就坐得岿然不动，一言不发的冷漠掌门猛地站起身来。
“你是个器修？”
他朝越歌问道，声线冰冷，带着一股令人心生畏惧的压迫感。
“百年前，家族主营是制造术。”
顶着掌门几乎要将人冻僵的冰冷的线，越歌勉强开口回答道。
在场的众人都没有想到，这随便放上去凑数的《衍天器法制造术》会选中越歌，不过，出于对越歌的欣赏，韶裳第一时间站了出来，替他对掌门解释道：
“师兄，炼器只是越歌祖传的技能，他练剑的天赋也不差！”
“安静。”
谁知，掌门却根本不听解释，对着韶裳冷脸说道，韶裳心头一紧，给了越歌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后选择了闭嘴。
而大殿中的温度，也因为掌门的那句话瞬间降至零度之下。
情况似乎有些不妙哦。
看韶裳这样的反应，越歌心中有了股不好的预感，就像他之前想过的那样，纯剑修门派都是剑痴，掌门更是如此。
掌门对同样是剑修的同门都如此苛刻严厉，更不用说竟然被制造术选中的自己了。
这次，恐怕不是单靠众人维护就能留下了。
越歌有些忧伤地心想着。
另外一边，冷着一张脸的掌门已经走下大殿中的台子，他身上的白色道袍无风自动，看上去就像是最冰冷的白雪堆砌而成，眼神更是如同海底玄冰般坚硬而又冰冷。
很快，他走到了越歌的面前，对着越歌缓缓伸出了手。
盯着那只越来越近的手，越歌心头一沉，紧张起来。
等等，他不会是要杀人灭口吧？
连带着殿中的其他人也都瞪大了眼睛，陆师叔与韶裳对视一眼，立即飞身朝着两人扑去，谢千陵则悄悄运转灵力，指尖紫雷流转，他自知修为不足，但还是准备拼上一把。
然而下一刻，掌门已经高高举起了越歌的右手，脸上带着灿烂如正午阳光般的笑容，对着众人宣布高声道：
“各位，我们云来派，终于来了一位器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