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99章

女人侧倒在地面上, 那张小脸上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天空, 深蓝色的短发宛如泼墨一般送散开来, 只是周围漾开的鲜血却打破了这片美感。

一抹庆幸的笑容浮现在那张总是清冷的脸上，然而，就当她迷蒙的双眼睁开时, 却看到了一张她意料之外的面庞。

——大门处，禅院晴御从房顶上跌落，那张总是毫不在意的脸上露出了呆愕的神情。

禅院未来内心一紧，只是失血过多已然让她双眼模糊一片, 再也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只是那耳边的声音虽然虚幻, 低哑的喉咙话语却依旧如此清晰：

“……未、未来？”

女人的声音颤抖着。

*门口处，伏黑甚尔眉头皱起，他看着那个被自己击杀的女人，陌生的脸庞只是有一点点熟悉。咒术师……？居然是转移型的术式吗。低咒一声。

然而, 下一刻他的身边忽然感应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身旁的屋顶上忽然降落一道熟悉的人影, 他单眉挑起, 禅院晴御？应该只是刚刚赶到, 她为什么会在……嗯？

看着对方呆滞的面孔, 腿软踉跄的动作, 从未见过对方这副模样的伏黑甚尔眉头微皱, 心声微动，望向庭院里那个活不久了的女人, 了然的扯了扯嘴角。

……原来是这样啊。

庭院内, 脸上带着对方溅起的鲜血, 夏油杰怔神，片刻后瞳仁巨震，他看着眼前倒在地面上呼吸微弱的女人，双手颤抖着，下一刻猛地转过头来，看见的就是从房顶上跌落的禅院晴御。

对方颤抖的声音带着不敢置信，即使是夏油杰听到了也是内心一紧。

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不敢相信，禅院未来会以这种天降的方式抵达，即使是暗中埋伏的那两个人都惊在了原地，他们万万想不到，禅院未来的死法会是这种方式。

某些时候，现实远远比剧本还要戏剧化。

夏油杰脸色难看，那双眼眸此刻睁大，忽然，他看到半空中缓缓飘下来的那张符纸。

不只是他，连带着那边的禅院晴御，在看到那张符纸，以及不见了踪影的天内理子之时，都在一瞬间明白了。

禅院晴御空白的脸上浮现出不能接受的情绪，她慌乱的伸手放在自己口袋里，一瞬间抓出数张符纸，洋洋洒洒，她怔然的在其间寻找着，嘴里颤抖的声线呢喃着：

“我、我给错了吗……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看着眼前伏在地面上寻找的禅院晴御，站在面前的夏油杰脸上露出不忍的神情，立刻伸出手，一把抓住了禅院晴御伏在地面上寻找的手，他用发哑的声音缓缓道：

“……是、理子刚刚打算用符纸换你。”

然后，她就率先换过来，替你挡下了这会击在你身上的子弹。

夏油杰抿了抿唇，后话即便不说，她也心知肚明。

挣脱夏油杰的动作，她的双手放在眼前的符纸上，双手缓缓的收紧，眼前的符纸被捏出褶皱来。

忽而，一阵呼吸艰难的气管音响起，禅院晴御痛苦的表情猛地转变，她呆滞的起身，跌跌撞撞的来到禅院未来的面前，看着对方被击穿了脖颈，呼吸急促的样子，颤抖着跪倒在地面上，她的双手下意识的扶起地面上难以移动的禅院禅院未来。

这是禅院晴御来到这个世界里第一次用跪坐的姿势。

只是，刚刚将对方扶到自己的膝盖上，感受到掌心那股温热感，她就猛然一僵，颤抖着的右手抬起，瞳仁微缩望过去，却看到了流淌满手的动脉鲜血。

在无数血海中战斗过的禅院晴御，从未像今天这样害怕鲜血。

……硝、硝子……去找硝子……

然而，比任何人都清楚反转术式的她，最明白，纵使是她，将未来带到上层之时，也为时已晚。

倒不如说，未来现在的寿命，恐怕不过以秒来计算了，只是这短短几秒，在眼前禅院晴御的世界中，却仿佛凝滞了。

她低垂着头，披散着的黑发遮挡住了她的面孔，她正对着眼前的禅院未来。

——忽而，两滴泪水落在禅院未来那张已然苍白无比的脸上。

已然难以呼吸的禅院未来感受到脸上的湿凉感，艰难的睁开双眼，看着眼前那张熟悉的脸，在黑发之下，咬着下唇，眼眶通红，泪水盈在眼眸中，顺着脸颊流淌在自己脸上的人。

小姐……哭了……

意识混沌的她只能知道这一件事。

艰难的声音在漾出的鲜血缝隙间流泻而出，气音通过支离破碎的气管缓缓吐出来：“别、别哭……晴……呃……”她想抬手给眼前的女人抹去眼泪，却连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出。

嘶哑带着哭腔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抱着眼前出气多进气少的人，禅院晴御右手用力落在地面上，顿时出现一道裂痕：

“为什么……为什么我学不会反转术式……”

不到一分钟，这已经是禅院未来最后的人生了。

禅院晴御的右手上瞬间攀上无数诡异的黑色纹路，那上面闪烁着黑绿色的光芒，只显得那条手臂更加恐怖。

“……这就是我的诅咒吗……”她右手握紧，那些幽魂们的狞笑声似乎还在耳边响起。

可为什么，明明该感受不到疼痛的。

……为什么，我这么疼。

禅院晴御将脸埋在禅院未来的面前，忽而，她看到双眼无神的禅院未来露出一张微笑的笑脸，那脸上坦然的笑容让禅院晴御怔神。

——在遇到禅院晴御面前，她甚至都忘了什么是笑。

她被晴御小姐冷漠外表下那颗炙热的心温暖了。

虽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但她仍想对晴御小姐露出笑容，她摇摇头，似乎想告诉对方，自己的死不算什么。

——毕竟，能自己选择为了什么而死，可不只是天内理子的愿望啊。

能为晴御你而死，我已经没有半分遗憾了。

……呼吸猛然间急促起来，最后一口气在禅院未来喉咙间翻涌着，她看着眼前写满了慌乱的禅院晴御，双眼微睁，强行掩下自己痛苦的神色，只是定定的看着眼前那张自己看过无数次的脸庞。

忽然，似乎是走马灯，她眼前一片虚幻，猛然间，她看到了那天，在卧室中，那个纤细的少女坐在床上，脚踩在毛毯上，警惕的看着自己的模样。

当时的自己告诉对方，她叫禅院未来。

——好想告诉你……其实我不叫“未来”。

他们这种生来便没有未来的人……怎么会叫这种名字呢……

好想、听你喊我真正的名字……以“朋友”的身份……

不过，那些都已经无所谓了。

眼前的少女再度变成了女人的模样，她脸上浮现出一抹满足的笑容，身子缓缓松软下来，双眼一点点的涣散下来。

【只是，好想继续陪伴在大小姐身边啊。】

【这样光明的日子，不管多久都不会满足的吧。】

女人的气息，在禅院晴御的怀中彻底消失。

*

禅院晴御流淌的泪水在怀里女人生命体征彻底消失的那一刻中止。

这短短的十几秒，在禅院晴御眼中，此时仿佛被拉长了数百倍，刺痛感在她心尖回荡着。

她发红的眼眶此刻变成了泛红的眼尾，原本的脆弱变成了狂气。

抱着眼前禅院未来的遗体，禅院晴御抬眸看向眼前的两人，她从未像今天这么理智过。

脸上带着尚未消散的泪痕，她面无表情的站起身，双眼从两人的身上扫过，忽然用发哑的嗓音平静道：

“真敢留在这里啊。”

——“你们两个该死的虫豸。”

只不过，他们知道禅院晴御说的恐怕不是他们。

话音刚落，一道狂气的黑色物质瞬间覆盖了整片庭院，下一刻，两道人影猛地被从暗处揪出来，其中一个起身的时候，一把巨型狙击枪随之掉落在地面上，二人被狠狠的丢到了庭院的面前。

禅院晴御垂眸看着眼前的遗体，良久，缓缓走向后面，将禅院未来安稳的放在了身后的建筑物前，她安稳的躺在那里，只是永远不会再醒过来了。

停顿片刻，禅院晴御直截了当的转身，在这一刻，脸上多余的表情尽数消失，她大步走到两人的面前，看着被景钳制住的两个人无法动弹，脸色苍白的几乎要被活活勒死一般，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

下一刻右手抬起，两人立刻痛苦的大口喘着粗气，伏在地面上，腿软的看着眼前的禅院晴御，对方的脸上并不凶悍，只是不知为何，他们从对方的身上只感受到了杀气，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忽而，眼前的女人轻笑一声，她面无表情的望着眼前跪倒在地的两人，平静的嗓音徐徐道：“如果现在说出你们知道的全部，谁说的快，或许我能饶他一命。”

两人一惊，随后不约而同的瞪大了眼睛，连刚刚被哽住喉咙的后遗症都消失了，慌忙凑前两步，争先恐后的开口：

“我、我们是受高层指示的啊！如果不听他们的吩咐，我们也会被杀的！”

“都是、都是副岛大人指使我们做的啊！我们只是按规矩办事！先将禅院未来引过来，在术师杀手和高专咒术师混战的时候，暗中杀死禅院未来，然后再引你过来，让你误以为是术师杀手杀死了禅院未来，然后让你们两败俱伤！！”

拿狙击枪的人无比迅速的说了一长串的话语，他旁边的同伴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被对方抛弃了，咬紧牙关：“你！”

他颤抖着抬眸，却看到了眼前那双似笑非笑的墨绿色眼眸，浑身一僵，猛地大喊着：

“不、不只是这样！我还知道别的！你在乎禅院未来的事情，弱点，包括这次的计划，都是禅院家的那位扇大人提供的！将目标定位禅院未来，是我亲耳听到电话中说到的！”

男人一把推开旁边的人，忙道，咬紧牙关，大声喊道：“他说了！你这样不听他们吩咐的咒术师，只会是禅院家的隐患，他早就想要将你除之而后快！！”

看着眼前禅院晴御投到自己身上锐利的目光，他大喜，连忙想要继续填一把火，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全部说出来：“他还说、还说你只是个女……”

——“好了。”

禅院晴御抬手止住了两人的话头，垂眸开口道：“其他的事情我知道了，真是麻烦你们了。”

看着两人泄了一口气，那苍白的脸上隐隐的期待神色，禅院晴御扯了扯嘴角，抬起右手来，双眼眯着看着两人：

“至于刚才的放了你们话……？”

——“骗你们的。”

一阵血肉搅拌的声音响起，一道黑色的血盆大口凭空出现，两人瞬间被包裹在其中，连半分惨叫声都没有发出来，就变成了生命力，当作了景的养料。

她毫不在意两人的死。因为今天要死的人——

还会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