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chapter 042
附中延长了高三的寒假时长, 以往都是最多一周假甚至更短，今年将会放十五天。
受上级部门的号召，学校持续给学生减压, 积极响应地方政策，将这次的假期从腊月二十九放到至正月十三。
这是近年来最长的一次高三寒假了, 比上几届高三的暑假还长。刘亚君提前在家长群里通知了放假安排, 发了一大串公告, 大意是让大人们做好监督工作，紧要关头别懈怠。
黎洛前脚刚跟宋祁于发完消息，刚要放下手机, 后脚就接连收到了通知和刘亚君的私聊。
抽空和班主任谈了几分钟, 沟通一下宋祁于的学习情况，黎洛挺负责，比其他家长容易相与许多。
陈厉宇到办公室转悠, 见她在看手机就知道咋回事了, 兀自搬凳子坐着, 并冲她示意。
“有事？”黎洛问。
陈厉宇回道：“你先忙, 待会儿有空了再说。”
黎洛张张唇：“现在就有空。”
陈厉宇讨嫌得很, 非得刨根问底：“又是在处理你家小孩儿的问题？”
黎洛嗯声。
“一看就是，”陈厉宇做出一副料准了她的表情, “你平常也不在上班期间做私事，只有那小孩儿除外。”
黎洛懒得解释，径直问：“实验室的工作都做完了？”
陈厉宇说：“还没，中场休息，出来透透气, 加班加点干了一天一夜, 累死了都。”
“哦。”
“来你这里歇会儿, 省得那几个不长眼的又来找我。”
“闲得慌可以帮我做两张表，正好明天要交上去了。”
“可别，让我缓口气先。”
不听他的废话，黎洛直接甩两份资料过去，让整理完了再给拿过来。
陈厉宇磨蹭老半天，捡起资料，讲起正事：“年后帮我一个忙？”
黎洛头也不抬：“什么？”
“今年该我留所里值守，但我初三到初六要出国一趟，你有时间没？”陈厉宇脸皮挺厚，开口就定点不客气。
黎洛当场拒绝：“没有。”
“洛姐行行好。”
“真没空。”
“反正你又不去哪儿，要留在城里，今年你帮我，明年我帮你，成么？”陈厉宇央求，“我是没办法，真有事，不然也不至于大过年往外赶。”
“明年也不该我值守，过两年才能轮到我。”黎洛淡淡说，面上不为所动，“年后我也要出去，不会留在城里。”
“你去哪里？”
“郊外。”
“跟谁一起？”
“没谁。”
陈厉宇俨然不相信，一脸八卦地看着：“肯定有鬼……哪个人对你这么重要，能让你到郊外去？”
黎洛好笑，知道这是误会了，可也不解释，只道：“表走前交给我，或者明早，到时候放我桌上就行。”
陈厉宇还想再啰嗦几句，可黎洛不给机会了，没兴趣再听。他太能乱想了，越解释只会越无力，还不如少说点。黎洛收起桌上的资料，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快九点半了，起身拿上车钥匙就离开。
回程的路上，坐在车里，黎洛中途去了趟超市，买点褚教授交代让带的东西。在这期间，她也在手机上定酒店，买票，趁着这时候赶紧把过年的行程定下来。
到郊外过年是黎老师的主意，那边是褚教授的老家，一家人打算过去住一阵子。
黎洛好多年没去过那里了，这次准备带宋祁于一块儿。
本来按原本的计划，今年该是带宋祁于回淮安镇，初一是宋老太的祭日，理应回去拜坟，可黎洛再三犹豫，还是改了行程。她打了电话给梁叔，梁叔的意思是看宋祁于的意愿，可宋祁于没提过这个，黎洛衡量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不带宋祁于回去。
不管怎么讲，宋家已经空置一年了，一切都物是人非，那边早没了期待，回去也是自寻伤心。
梁叔的想法也是不让宋祁于回家乡，在江北市待着更好些，毕竟高三了，孩子也熟悉了这边的环境，留在江北市还能有点活气儿，稍微热闹点，回淮安镇只有一栋空荡荡的房子，冷冷清清的。
梁叔说，他今年也要进城，到市里大女儿家团年，拜托黎洛能多照顾宋祁于一点。
进超市费不了多少时间，到家十点出头。
彼时宋祁于在沙发上看电视，老两口在边上唠嗑，聊一些乱七八糟的琐事。黎洛进门，三个人都往门口瞥了眼，黎洛朝老两口打招呼，把褚教授要的东西送过去。
等到去沙发那边坐下，黎洛和宋祁于聊聊，先说到和刘亚君谈的那些话，再讲起去郊外过节。
宋祁于没意见，还是只字不提淮安镇。
黎洛知趣，说：“梁叔问起你了。”
宋祁于转头，随口道：“问我什么？”
“你的近况，还有给你寄了年货。”
“嗯，我过两天给他回电话。”
“这次出去团年，我们最早也得初五才回城，你记得把东西都带上，别忘了什么。”
“行。”
团年的地方叫何乡，离江北市百余公里远，平常开车过去两三个小时。
出发前，老两口收拾了足足两天，装了一车子礼品出城。宋祁于和黎洛一车，负责搬四个人的所有行李。
他们是农历二十九当天出发，早上十点多就出门了，但因着高速路上太堵，到下午四点多才艰难抵达何乡。
黎洛订的住所是一家民宿，位于山脚下，离褚教授以前家里的老房子很近。
像他们一样来这边过年的人不少，民宿的生意爆满。黎洛订了三间房，老两口一间，自己和宋祁于各一间。
老两口的房间更大些，在二楼，出行更方便，她们则在四楼，两间房紧挨着，都在东侧边上。
宋祁于第一次在南方过年，不熟悉江北市的风俗风情，做什么都是跟着黎洛。
乡下的年味儿挺浓，到处都洋溢着过节的气氛，民宿门口的树上还挂着大红色的灯笼和飘带。这边有集市，穿过竹林走一段路就到了。
黎洛带宋祁于去集市上采购，准备新年要用的食材。
宋祁于问：“住的地方可以做饭？”
“我另外租了一间厨房，在一楼。”黎洛说，“过年外卖送不到这边，附近也没有能订年夜饭的酒楼，只能我们自己做。”
宋祁于了然，随在后面拎袋子。
一家三口在何乡还有亲戚，褚教授夫妻两个打算请亲戚吃饭。趁着宋祁于她们出去采购的时候，褚教授带着黎老师去亲戚家走访，一家一家地送礼，晚上又带着一大堆东西回来。
宋祁于对这边完全不熟，晚上一直是待在房间里，黎洛来敲门，让去逛花市。宋祁于没去，留在民宿看书写作业。
“别太辛苦，适当放松一下。”黎洛温声说。
宋祁于回道：“早点写了，不然过两天没时间。”
那倒也是，明儿就是除夕夜了，哪有精力做这些。黎洛迟疑了下，还是留宋祁于独自待这里。
门咔嗒一声关上——
宋祁于背对着门口，低头慢慢整理课本，将卷子和习题册全都拿出来。
夜晚的民宿周边热闹，远处近处的灯火通明，好些人从楼下经过，笑闹声纷纷传到楼上。
四楼房间的灯开着，宋祁于沉心学习，不慢不紧地做题。
外面的过道里时不时响起别的声音，有人经过这里，有人在说话，隔壁房间许久都没动静。做完两张卷子，宋祁于才停下，不由自主往旁边看了看，将注意力从试题上移开。
……
过了十来分钟，又抽出一本理综黄皮书。
宋祁于埋头执起笔，收起心思。
这一晚黎洛他们凌晨一点多才回民宿，路上遇到某个亲戚，便到别人家里坐着喝茶叙旧。
褚教授挺高兴，一家人难得有这么清闲的时候，可比在城里舒服多了。老两口乐呵呵的，一路上都在聊天。
总归是一家子相处才自在点，少了一个外人，做什么都舒坦些。
夫妻俩脸上的笑意都没下去过，很满意这一趟下乡。褚教授和黎老师又在商量过完年走亲戚的准备，计划要走哪些人家。
驾驶座上的黎洛寡言少语，很少参与到其中，只是听着。
褚教授忽然问了黎洛一句。
黎洛没注意听，有些分神，怔了片刻，问：“什么？”
褚教授说：“那孩子，她年后不回淮安吗？”
抓着方向盘，黎洛好一会儿才说：“不回。”
“不是放半个月假吗？”褚教授疑惑，不大认同这种做法，“她姥去年好像就是这时候去的吧，怎么不回去看看？”
黎洛欲言又止，想说说个中缘由，话到嘴边却是：“等高考完再去，过年不走。”
老一辈的思想与年轻人不同，基本都很看重这种事，毕竟死者为大，作为宋家仅剩在国内的人，又是第一年祭日，宋祁于无论如何都该回老家一趟。
褚教授本就对宋祁于印象不咋样，到这儿便愈加感受复杂。黎老师也以为宋祁于是会走的，对此同样意外。
黎洛转开话题，不聊这些了。
回到民宿，黎洛送老两口进房间，再上到四楼。这时宋祁于房间里已然熄灯，里面的人早就睡了，黎洛驻足，在门口站了两秒钟，再转进自己屋里。
晚些时候。
似是察觉到隔壁房间终于有响动了，床上的宋祁于动了动，窸窸窣窣几下，也不知道睡了还是没睡。
这人对着窗户，侧躺着，一会儿又翻了个身，轻轻改为朝里的方向，静默闭着双眼。屋里乌漆嘛黑，楼层有点高，低矮的路灯灯光照不进这里，沉重又低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