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chapter 052
黄昏的余晖落到了教学楼的墙体一侧, 透过落地窗穿进楼梯口的这边，将整个楼道都染成了金色。
他们还说了什么，有些激动。
宋祁于没听，只是颤颤眼皮子, 克制不住地垂下视线。
……
到底还是没下去, 才走出去几步，转头又折回教室了。
这人反复无常, 也没句解释。
好在同行的孙昭不像那两个愣头青, 听完, 敏锐察觉出宋祁于的不对劲, 立马就反应过来了。
小姑娘心细，瞬间就明白是咋回事, 大概也能猜到那个所谓的长得像的女人和宋祁于是哪样的关系。见宋祁于转身，孙昭连忙暗自给李卓恺他们使眼色, 示意赶紧闭嘴, 别再继续了。然而李卓恺神经大条, 压根没懂, 奇怪宋祁于怎么突然就回去了, 还喊了一声要把人拦着，有点疑惑地问：“咋了这是？”
孙昭气得不行，重重拧他胳膊一把：“你个大嘴巴，让你别说了还说。”
李卓恺一头雾水：“谁大嘴巴了，你刚刚也没讲话, 我得罪她了？”
“你还说……”孙昭更来气, 压低声音, 回头看向宋祁于, “都怪你们两个, 这下好了……”
李卓恺仍是一脸懵，看看楼梯上边，又望着一旁的周舟。
周舟也缓过来了，比李卓恺机灵点，他有些错愕，显然始料未及，无心而为之。半晌，周舟也拉着李卓恺，让安静点。
等到被提醒一番，绕明白了，李卓恺怔了怔，随即都快石化当场，不由得懊恼道：“操……”
朋友三个无所适从，一时之间不晓得该怎么做。
你看我，我看你。
李卓恺恨不得给自己两下，方才就数他嚷嚷得最起劲，那嗓门大得整栋教学楼都能听见。而且先前在操场上，班里其他同学在时，他还跟人八卦了这个，招呼别的同学瞅稀奇来着，当时没往这方面琢磨，全当是巧合了。
……也就他俩一根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女人是宋祁于的谁。
既自责又为难，周舟瞧着李卓恺，小心问：“这下咋整？”
李卓恺哪知道，比他还茫然。
孙昭叹口气，纠结了会儿，让他们先别进教室，给宋祁于独处的空间，不要再去打扰人家。揭人伤疤就算了，可不能再火上浇油，宋祁于不愿说，他们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都别再提。
悻悻摸了摸鼻头，俩男生都听孙昭的，在楼梯口多待了十几分钟才进教室。
得亏班里其他同学倒不是特别关心这个，即使见到了宋祁于的家长，可也不是很在意，没谁会说起这些有的没的。
只有少数几个人往这儿打量，悄摸看宋祁于，似乎是在探究什么。
孙昭进来，故意挡在前面，到了座位上也不坐下，而是拿本书翻开，站着一页一页地复习，借此遮住后边的宋祁于，不让那些人再看。
操场。
一大半学生都拍完合照了，此时这边只剩一小部分人，其中老师和家长居多。
好些家长都在找老师聊天，询问自家孩子的近况。高考在即，大人们当着孩子的面表现得比较淡定，私下里却挺急，接连好几个家长都找到刘亚君，希望班主任能在高考那两天多关照一下自家的孩子。
刘亚君应付不过来，被一群大人围住。
黎洛是家长群体里的特殊，心平气和站在边上，等在那里。她看着不远处，目光平静，望着另一边的女人。
那边的叶知文和校领导交谈，身边跟着同行的秘书。似是感觉到了这边的注视，叶知文漂亮的眉眼轻抬，往这儿轻描淡写地瞥了下，很快又收回去，宛若没感觉到，完全无视黎洛的存在。
和其他家长一样，找校领导谈完了，叶知文也跟刘亚君聊了会儿。
刘亚君明显对面前这个容貌姣好的叶知文一点不了解，在此之前没见过，这是头一次认识。
看到叶知文的第一眼，刘亚君就愣住了，尤其瞧见校领导对叶知文挺熟悉的样子，心里更是打鼓。这与预料中的大为不同，刘亚君着实没想过宋祁于的长辈会是这种人，毕竟小孩儿的吃穿水平就那样，一年四季就那两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换着穿，连过冬都是用短袖穿在校服里面当打底凑合，那样的生活条件，一看家里经济就差。但叶知文……与女儿比起来，堪称天差地别。
LV的限量款手袋，卡地亚的配饰，一身裙装连同丝巾都是牌子货……叶知文从头到脚都金贵，比起当初回淮安镇那一年，现在又上了一个台阶，周身都透露出成功人士的有钱味。
要不是那张眼熟的脸，刘亚君绝对不会把她和宋祁于联想到一起，怎么也想不到她是宋祁于的亲妈。
好歹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成年人，刘亚君没把惊讶表现在脸上，一会儿就压住情绪，正常接待叶知文。
叶知文也挺亲和周到，礼节到位，还是比较尊重人。
这又和刘亚君想的大相径庭，在老师的心中，一个抛开女儿不管、当甩手掌柜的父母应该是不可理喻的，起码会比较尖酸刻薄，可叶知文不是，相反，她面面俱到，相处的过程让人感到舒服，并不咄咄逼人或难以相与。
像是知道刘亚君在想些什么，叶知文再次看了眼这边的黎洛，没解释，只像其他家长那般，大致问两句有关孩子的方面，以及高考安排之类的。
刘亚君也没乱问，即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有分寸地不去探究别人的隐私。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旁人管不着。
黎洛从头到尾都不上前，过后就不看叶知文了，转而和英语老师他们聊聊。
良久，是叶知文主动过来，挨旁边站着。
等到这里只有黎洛，可以单独说话了，叶知文不慢不紧拂了下被吹散的碎发，施施然柔声解释：“临时决定过来看看，没提前通知，你别介意。”
黎洛皱眉，不着痕迹让开些。
“我也拦不住你。”
叶知文说：“之前也是你照顾了小于那么久，确实应该知会你一声。”
黎洛睨她一下。
“我知道她不肯见我，也没想着非得见一面，只是过来看看，不会打扰她。”叶知文倒是挺有自知之明，又讲，“晚点我就走，高考结束前都不会再来了，就这一次。”
黎洛懒得听这些，不与之搭话。
叶知文自知理亏，再说了几句有的没的，都是些无用的废话。
当妈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种时候出现，这会儿倒要弥补过错了，非得惹人嫌。到底朋友一场，又是在学校，黎洛不与之争辩，不评价叶知文的做法。
但叶知文得寸进尺，仿佛分不清轻重缓急，又迂回提了些别的，还是早前那个意思，不认同黎洛插手宋祁于的学业，让不要再加以干涉。
黎洛一个字没回，全当听不见。
“之前是老太太病糊涂了，躺病床上不清醒，才弄出这么多烂摊子，这一年确实多亏了你，要不是你过去跑一趟，很多事小于也处理不来，她能有现在的成绩，离不开你的帮忙。”叶知文看着她，面上无波无澜，淡淡说，“等考试结束了，我会给你一笔报酬，辛苦你做的这些。不过以后我们的事，相干的，不相干的，我都会接手，就不用麻烦你了。”
这边是在角落里，对话只有两人才能听到。
叶知文从容不迫，语气很轻，没有责备的意思，可言语挺直白。
“你也知道，我跟老太太一向不和，这么多年了，小于对我始终不接受，跨不过那道坎……早些年是我做得不对，那时候太年轻，没考虑过后果，导致现在小于怨恨我。
这也正常，能理解。
当初我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会是这种后果。
不怪她，是我咎由自取。
后面我会弥补这些，找她谈谈，也希望你离她远一点，让我们自己解决这些事。”
黎洛是聪明人，也不绕弯子，径直问：“你打算带她出国？”
“国内的学校不合适她。”叶知文坦诚直言，“外边的选择面大一些，相对好很多。”
“问过她的意愿了吗？”
“你们不也是这个打算？”
“我还没怎么跟她谈过这个。”黎洛说，停了停，“愿意留在哪边是她的选择，得让她自己决定。”
“可以让她先接触，到时候再看。”叶知文说，“她既然能到这边读书，出国应该也能适应，没什么问题。”
黎洛又拧眉，红唇张合，没接这句。
叶知文不是在征求谁的意见，提前打声招呼而已，她挺强势，语调是温柔的，脸上的神情也和善，可口中的话却说一不二。
昔日的两个好友站在一处，完全没了当年在学校时的和睦，言语间暗涌不断。叶知文对黎洛感到不满，一丝回转的余地都不给，眼神有些冷，带着不易觉察的疏离。
黎洛同样厌烦了这样的拐弯抹角，没兴趣再啰嗦下去，任凭叶知文如何，丝毫没有要照做的打算。
眼看着她要走了，叶知文忽然话峰一转，说：“我从没要求过你做这些，一次都没有。”
黎洛侧身，低低说：“我不是在帮你。”
“你也不是在帮云可。”叶知文直截了当挑明，不留半分情面，“云可当年只是让你必要时帮我，没让你做到这种程度……你不过是后悔当初害了她，没有把人救下来，将这份愧疚转移到了我女儿身上。”
黎洛一滞，定着不动。
叶知文沉声问：“现在才良心发现，是不是有点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