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矮人一头
时值八月，卯时刚至，天光微亮。
被关在径山院两个月后，许知薇又要去书院上学了。
早上醒来后，从床上爬起，先给自己甩了个清洁咒。
床边放着昨晚竹香早已挑好的衣裙，衣裙的布料工艺复杂，但样式简单，是一件许知薇能够自己穿上的法袍。
穿好法袍，又坐到梳妆镜前，任由竹香给她梳了个简单方便的双髻，扎上一条粉色发带，便梳洗完成了。
许知薇看着镜子里粉雕玉琢的小仙女，满意地点点头。
美中不足的是，她今天没有早饭吃。
为防她早上磨磨叽叽，许启宗昨天制定了针对她的新家规，除了休沐日，早饭不得吃灵食。
从前摆着仙鹿奶的红木饭桌上，如今只摆放着一排小瓷瓶，每个瓷瓶上都贴着红字：水果味、蛋糕味、灵米味、蜂蜜味……
是不同口味的辟谷丹，这是许知薇和许启宗各退一步的结果。
手指轻轻划过一整排瓷瓶，点了个水果味的吃了，早上的准备工作便结束了。
甩着两只手出门，许启宗早已带着李修谨等在院内。
李修谨换了一件衣摆绣着仙鹤的白色法袍，脸庞干净，长发高束。
“小姐。”向她主动招呼，颇有打工人的自觉。
“李大哥。”许知薇有点儿痛苦。
李大哥这称呼，听起来像是在招呼村里的邻居一样，偏偏她自诩大龄女青年，也不愿叫一个八岁不到的小少年修谨哥哥，谨哥哥之类的，但若是她直呼其名，又显得没有礼貌，也怕他多虑。
“走吧。”许启宗对她招招手，示意跟上。
又对李修谨道“树人院每天上午只两堂课，上完了你们便自己回来，往后我也不会再接送。修谨，你年长些，在书院里要多看顾知薇。”
他在径山院陪练了两个月，已经堆了很多事情要处理，赶紧把侄女送进学校，就可以自己上班去了。
时辰尚早，李修谨本想路上与许知薇闲聊两句，互相熟悉一下，但见许知薇眼神游离，似乎不愿与他交流，便也沉默了下来。
待到树人院，院长竟亲自来迎，三人忙道谢行礼。
院长许清志，亦是许家长老堂排行第九的长老，人称许院长或九长老，许启宗称九叔，而许知薇得叫他一声九爷爷。
见过礼，许清志细细打量许知薇一番，满意地点点头：“知薇小小年纪，天资绝顶，不傲才以骄人，不以宠而作威，往后必成大器。”
又夸李修谨：“进退有据，有礼有节”
两人只得谦虚地道谢，称不敢当。
许清志见着了许知薇真人，还要留许启宗问话，便给两人发了教材，又安排书院侍女将他们送去教室上课。
出了九长老的院子，一路上遇到不少书院学生，有像李修谨这般七、八岁稚龄的少年郎，也有看起来二十来岁、意气风发的青年人，皆是炼气期修为。
远远的还没到教室，就听到里面热闹得像赶集一样。
许知薇心想，应该是还未上课，大家都在四处闲聊，嬉戏打闹，就像在现代，下课期间的初中教室一样。
但等两人走进教室，许知薇才发现自己错了，教室里三三两两，竟都是拿着书本在讨论，说到意见不和的地方，还有人拍着桌子大声争论……
许知薇感觉到了世界的参差……
世家弟子竟都是卷王？
两人一进门，教室内一个个脑袋都转了过来，目光全都汇聚到许知薇身上，她的名字早就如雷贯耳，如今终于见着真人，大家都对她好奇极了。
一时间空气都安静了……
被这么多人盯着，许知薇忍不住思考，要不要顺势讲个笑话，李修谨却往前一步，挡住了这些打量的目光。
笑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行吧，其实她也不想当社牛。
李修谨一挡，众人也反应了过来，不应该这样盯着人看，又都假装无事发生，该干嘛干嘛去了，却在私下窃窃私语，八卦不停。
“竟真是个这么小的孩子！”
“少主真是高瞻远瞩，不怕得罪沈家也要将人接回来，如今看竟是赚大了。”
“我弟弟和她一般大，现在还在家里玩泥巴，今日回去必是得揍他一顿，忒不争气！”
“她那衣服看着像是云裳阁的风格？真是好看，穿着跟仙童似的。”
“云裳阁竟也做童装？改天我们去问问吧，想给我妹妹也买一套。”
“跟她一起的是她伴读？看起来眼生，竟不是许家子吗？”
……
炼气后耳聪目慧，你们这样小声说我也能听到的啊……
虽然心里吐槽，但许知薇还是若无其事地环视一圈，找到了理想中的座位，径直朝教室最后一排走去。
李修谨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待她坐下后，才在她身边坐定。
“呀，你怎么坐这后面，前面人一挡，你连夫子都看不到。”原本坐在许知薇正前方的年轻男修回去头，咋咋呼呼的问道。
还不等许知薇接话，就直接往右挪了个座位，然后像多米诺效应般，前面的人一个个或左或右的挪动位置，让她露了出来，直面讲台……
许知薇小声回道：“……有没有可能，我就是想让你挡一挡呢？”
男修没想到许知薇竟是这样的天才，一时间只觉自己和天才的差距又小了很多：“你早说呀。”又一屁股坐回原位，转过身子聊天：“我是许天成，论起辈分来，还是你的六叔呢！”
又伸长脖子，凑近她问道：“你这三岁进树人院的经历，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我三岁还在启蒙院跟人翻筋斗玩呢。”
“六堂叔，夫子进来了。”许知薇提醒道。
许天成这才转过身去，但脊背靠后抵在椅背上，执意要和许知薇聊天：“小知薇，你能讲一讲天灵根修炼是什么感觉吗？我最近在构思一个话本子，主角就是天灵根的龙傲天。”
“但我还没采访到天灵根过呢，怕写出来的人物不真实。” 又转过头：“你跟我讲一讲好不好？”
“六堂叔，我下课再与你说吧。”原来这是个还在积累素材的小写手，难怪这么八卦。
许天成得到到了采访许可，立马乖乖的闭上了嘴。
周围默默向后靠着，竖着耳朵听他们讲话的人也都往前坐直了身子。
李修谨见他们聊完了，才把许知薇的课本拿出来，替她摆在桌上。
“谢谢。”许知薇道了谢，翻开课本。
这一堂是法术课。
许天成旁边一个圆脸的小女修还转过头来特意提醒：“今天讲到第34页，这学期已经学过两个法术了。”
是个热心的好同学，许知薇笑着道谢：“谢谢姐姐。”
“啊…这…按辈分算的话，我其实是你五堂姑姐……”
许知薇感觉自己脑袋又开始痛起来了，这里是许家族学，不会这一屋子的人全都是自己的叔叔姑姑吧？她的辈分这么低的吗！？
好在夫子拍了拍桌子，开始讲课了，前面的五堂姑姐转回了头。
……
开学已有两个月，本学期的法术课程也过半，今天教的是教材上第三个法术，引水诀。
夫子在台上讲解着引水诀的手势要领、灵气运气方式。
许知薇目光在教室扫了一圈，台下的学生们都认认真真地听着，有的人还时不时跟着掐指比划两下，学习氛围很浓厚。
一节课上完，许知薇收获匪浅。
以前都是她看书自学，无人引导，又学得偷偷摸摸，难免会感到吃力，像引水诀这样的简单法术，也会学习很久，才能找机会掐诀实验。
而在书院听课，夫子面对整个树人院基础参差不齐的学生，讲的更细致，也会时不时停下来回答学生们的问题，也能光明长大的掐诀练习，只一堂课，她便能引出一股筷子粗的小水流了。
大概就是居家自学和上专业培训班的差距吧。
转头看李修谨，竟然也一堂课便学会引水诀，只见他神情专注，双手掐诀，天地灵气流转于他修长的手指间，一股细流凝出。
许知薇正惊讶他在法术一道的天赋竟能和她一个天灵根不相上下，却见细流忽的失了控制，被重力影响，全部洒落在他桌面上，荡起一排水花，溅了他一身。
许知薇及时偏过身子躲过了袭来的水花，还没忍住笑了出来。
哈哈！
李修谨转头，两人目光相接。
许知薇尴尬地压下咧起的嘴角，若无其事地关心道：“李修谨，你衣服打湿了也。”
“兄弟你挺厉害啊，一堂课就把引水诀学会了！”坐在前面的许天成和五堂姑姐也被殃及池鱼，转过头来。
“实在是抱歉，没控制好灵力。”李修谨忙道歉道，又一时没想好该怎么收拾残局，脸上带出几分无措来。
闯了祸后，倒是有点七岁小学生的样子了。
“六堂叔，谁是你兄弟啊？李修谨是我伴读，你别带着他占我便宜。”许知薇接过话头：“六堂叔，五堂姑姐，你们先擦一擦吧。”从储物手镯里拿出两张毛巾往前递过去。
又拿出一张递给了李修谨：“擦一擦，别感冒了。”
李修谨楞了一下，才接过毛巾道：“多谢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