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Chapter 42
越衡川的小时候……
沈末黑沉的眸中闪过细碎的波光,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越衡川的童年很好奇。
这份好奇，并非是自己童年不完整而产生的探究欲, 他不好奇耿启华的童年，也不好奇谢直的童年, 只是想走近越衡川的过去，多了解他一些。
沈末看着越衡川深蓝幽暗的瞳仁, 随之点头, 应了下来：“好。”
沈末此刻的乖顺令越衡川身心愉悦, 其实他话没说话完, 他这么着急带沈末去悉尼，除了学术峰会将至，也有试图转移沈末注意力的原因。
脚下这片地方暂时不适合沈末继续待下去, 这里有太多悲伤和不甘，越衡川不忍沈末被困在虚妄梦境中无法脱身, 他想带沈末换个心情，忘记这里不好的回忆。
越衡川心里这般想着, 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揉了揉沈末后脑勺细软的发丝, 唇角噙着温柔的笑意：“先吃饭，中午收拾行李, 下午一起去机场。”
被又一次摸了头发的沈末抿了抿唇, 这次他没说什么，浅浅点了个头便去洗漱了。
简单洗漱完，沈末来到餐桌旁, 一只兔子形状的小蛋糕映入眼帘, 他一下怔住了。
蛋糕胚是只圆滚滚兔子, 上面涂了层雪白的奶油，樱桃般的红眼睛下是粉粉的三瓣嘴，并用奶油挤出了耳朵和小尾巴，整只兔子像白面团子一样可爱，做工比蛋糕店售卖的成品还要精致许多。
沈末定定望着眼前的小兔子蛋糕，心脏陡然震了下。
他不相信世上会有如此巧合的事，越衡川怎么知道他对小兔子蛋糕有执念？
这是他小时候最想吃的东西，心心念念至今，尽管如今可以轻易买到，但他从没给自己买过。
有些东西不是拿到手里就算得到了，哪怕他给自己买一屋子的小兔子蛋糕，也填不满心中的那份空缺。
而此时此刻，沈末却觉得整颗心脏被眼前乖巧安静窝在他手边的小兔子蛋糕填得满满当当，甚至满到溢了出来，余温流向四肢百骸，滋润了整个身体。
“怎么样，我烘焙手艺不错吧。”越衡川将一小碗玉米麦片粥摆到沈末面前：“先喝点粥再吃蛋糕。”
沈末喉咙发干，抬头看越衡川：“为什么，是兔子？”
越衡川眨眨眼：“模具是兔子形状的啊，对了，还有。”
说完，越衡川回到厨房，又端出来一碟小蛋糕。
沈末目不转睛瞧着，只见白瓷碟子里竟然还有小猫蛋糕，小熊蛋糕，小羊蛋糕，每只都和小兔子蛋糕同样精致。
“买了好多模具，还有狮子狐狸之类的形状，但我怕一次性弄太多吃不完，就先做了四个，你要喜欢我回头再做其他模样的。”越衡川一边说着，一边坐到了沈末身旁的位置上。
沈末的视线仍停留在眼前的四块蛋糕上面，他仍是不敢相信世上能有如此巧合的事，便忍不住问：“为什么兔子蛋糕单独放一个碟子？”
“放不下。”
沈末这才发现放小猫小熊小羊蛋糕的碟子已经被占满，没有多余的空间再放小兔子。
原来真的是巧合。
沈末心想，可即便是巧合，他的心依然是满的。这是一种意外的惊喜，远比张口要来的更令人心动。
“差点忘了，你现在吃奶油容易反胃，”越衡川说着就想将沈末眼前的小兔子蛋糕拿走：“是我考虑不周，你喝麦片吧，这些蛋糕我来解决掉。”
“等等！”沈末先一步连忙按住了放小兔子蛋糕的碟子，舔了舔嘴唇，略有些难为情：“我能吃，不会反胃的。”
越衡川看到沈末舔嘴唇的模样，幽深的眼底瞬间变得晦暗，不由有些心猿意马。
为了防止出现一些无法挽回的事，越衡川不再故意逗沈末，转而别开视线，盯着眼前的小猫蛋糕深吸了一口气，克制道：“好，你吃兔子。”
话音刚落，越衡川就用叉子叉起了无辜可爱的小猫蛋糕，然后张嘴，迫不及待将其一口贪婪塞进了嘴里。
沈末：“……”
这吃相属实略显凶残了些。
沈末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小兔子蛋糕，在心中默念我会对你温柔一点后，方才拿起叉子，浅浅刮了一点放进了嘴里。
蛋糕甫一入口，唇舌间顿时弥漫着奶油蛋糕特有的香甜味道，口感细腻绵软，只是一口，就仿佛踩到了云朵上，幸福得要命。
原来小兔子蛋糕的味道是这样。
“好吃吗？”
“好吃。”
吃完饭，越衡川说要回公寓拿点东西，便暂时和沈末分开了。学校距离机场相对近一些，所以两人约好下午在公寓楼下碰面，再一起开车去机场。
行程太过仓促，沈末迅速收拾着行李，期间脑子里除了小兔子蛋糕的余韵，冷不丁闪过了【Luna】那张戴着面具的英俊面容。
沈末记得这人有次提到过，他就住在澳大利亚悉尼的东区。
除了【Luna】，此次学术峰会上也极有可能和之前一同救过搁浅抹香鲸的Elwyn博士再次碰面。
想到这些，沈末敛下了眸子。在澳大利亚停留时间不长，他只带了笔记本和两身换洗衣物便合上了小号旅行箱，接着又打电话联系了谢直，想让他负责这一周的海马投喂和取样工作。
“教授你放心去吧，老越提前和我说过了。”
沈末握着手机的手顿了顿：“他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电话那头隐约传来一声咒骂，随即沈末听谢直愤慨道：“昨晚十一二点吧，说多了来气，那狗比每次都挑阴间时间给我打电话，上次就这样，早上六点把我吵醒让我去实验室看你有没有吃饭，这次……”
话没说完，谢直突然意识到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沈末举着手机也没吭声。
隔着电磁波，两人间的气氛静得出奇。
半天，谢直小心翼翼问：“教授？刚有在听嘛？”
“在听。”
谢直两眼一翻差点背过去。
完蛋，他一不留神把越衡川卖了。
偏偏沈末还语气平静问他：“所以那段时间你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是为了替越衡川盯我有没有按时吃饭？”
“……是。”谢直简直想掐死上一分钟的自己，他苦哈哈道：“不过教授，您能不能假装不知道这事啊？这显卡都收了，要是被他发现我说漏嘴了，非砸了我电脑不可。求你了教授，只要你不说，我帮你照看一个月的海马样本都没问题！”
“你还收了他的显卡。”
“……”谢直啪一声扇了把自己的嘴，多说多错。
最后，沈末心不在焉答应谢直暂时假装不知道，在谢直感激涕零中挂了电话。
越衡川……
沈末在心底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视线落到万里晴空的窗外，不久失神喃喃了一句，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而正在被沈末念叨的越衡川，却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回公寓拿东西，而是正在咖啡厅和一个中年女人谈判。
中年女人气质冷清，和沈末的长相有几分相似，赫然是还没来得及离开南州的韩秀兰。
只见她神色戒备，抱着自己的小女儿和眼前神色冷沉的越衡川对峙。
越衡川一双深眸凛冽如寒潭，他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将一张银行卡推到韩秀兰面前。
韩秀兰皱眉：“这是做什么？”
越衡川当下的神情和在沈末面前的温柔截然相反，眼神冰冷且充满审视，语调听不出喜怒：“卡里是你的养老金。”
“养老金？”
越衡川的声音有种无形的压迫力，他吐字慢吞吞的，像是在质问：“还记得沈末生日么。”
韩秀兰眸色一闪，回忆了大半天，一时间
竟是给不出一个确切的日期。
越衡川凝视着韩秀兰，眸底隐有一抹讥诮：“这张卡的密码是他生日，想用可必须记起来。”
韩秀兰那双和沈末极为相似的桃花眼一凝：“给我这个做什么？他和我早没关系了。”
“既然没关系，昨天你又为什么找他？”
韩秀兰止了声音。
越衡川一哂：“沈厉给了你多少？”
韩秀兰咬了咬牙：“没给。”
韩秀兰自己也搞不懂自己当时为什么临阵反悔，也许是沈末刚进门看到她时殷切期待的眼神，又或许是自己身为一个母亲最后的良知和愧疚，最终让她无法做到和沈厉沆瀣一气对付沈末，选择了收手。
“既然沈厉不给你，我给你。”越衡川骨节修长的手一下又一下敲击着桌面，接着一顿，朝依然被捂着耳朵的小女孩微微一笑，拖着语气：“但我有两个条件。”
韩秀兰想到自己女儿上学所需要的高额学费，终究没有直接走人：“什么条件？”
“第一，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沈末面前。”
韩秀兰没怎么犹豫：“可以。”
见状，越衡川心中蓦地一痛，想到了昨晚沈末梦里的那声妈妈。他神色彻底冷了下来：“第二，告诉我你知道的关于沈末的一切，包括他还是一个胎儿的时候。”
半小时后，越衡川体会到了心如刀绞的滋味。
这一刻，越衡川倒希望韩秀兰别这么坦诚。无论是孕期肆无忌惮摄入酒精咖啡|因，还是生下沈末后的漠视和虐待……
一桩桩一件件，越衡川难以想象幼时的沈末是怎么独自一人面对漫漫长夜，是否也像昨晚那样将自己蜷缩在一起痛苦说着梦话。
越衡川的胸膛像被千万斤巨石压着，他实在不想再看到韩秀兰那张和沈末相像的脸，起身离开了卡座。
途径韩秀兰时，越衡川垂眸看了眼被从始至终捂着耳朵保护得很好的小女孩，不由想到了被冷落的小沈末。假如韩秀兰肯把对她小女儿十分之一的好给沈末，沈末如今脸上的笑或许也能多一点。
“好好待她。”
越衡川走后不久，咖啡厅一角响起了小女孩惊讶的奶音：
“妈妈，你怎么哭啦？”
……
傍晚六点，飞往悉尼的航班准时起飞。越衡川订得头等舱，他和沈末的座椅紧挨着。
因为是晚上，没多久便困意来袭，沈末怀着孕容易犯困，先一步放下椅背睡着了。
沈末睡下后，越衡川在旁边一眨不眨盯着他看，见他眉头轻皱，仿佛睡得不太安稳，越衡川便放下了自己的椅背侧身躺了下去，轻轻将沈末的脑袋放到自己的胳膊上，将人偷偷搂进了怀里。
做完这些，越衡川把脸埋进了沈末鬓发之间，良久用气声低低说了一句：“安心睡吧，以后我来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