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笼中鸟（完）
徐媛还在后面一无所觉地站着, 不知道安淮突然看着那个男的干嘛。
见安淮不动了，迫切想从这里出去的徐媛站起身不耐烦地拍了下古怪俯视着安淮的男生。
“喂！你靠太近了吧！”
这下显然有用，正俯视着安淮的男生瞳孔抽动了一下，把眼珠转向她。
女生的直觉告诉徐媛有些不妙, 安淮轻轻吞了口口水, 没想到徐媛会突然作死, 大气也不敢出。
被打扰的男生僵硬地缓缓挑起嘴角，露出一个和徐媛在教学楼碰见的那些怪物如出一辙的微笑。
“徐媛，你早上的作业只写了一半。”
冷汗顿时濡湿手心。
徐媛嘴唇颤抖。
来不及问为什么他会知道, 就见面前的男生咕哝了一句。
“坏学生。”
尖叫声在体育馆内此起彼伏,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刚刚还看上去正常的身边同学, 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怪物。
被抓住的人朝周围伸出手哭喊着求救, 没有被怪物抓住的人却无暇理会，四散奔逃, 朝各种被他们之前关闭的门狂奔。
“是怪物！他们变成怪物了！”
徐媛同样在跑, 叫她坏学生的男生并没有去追她，反而像有什么更有吸引力的东西抓住了他，让他停留在原地。
徐媛稍微一想就明白过来，最开始那个怪物盯上就是安淮，从进入体育馆的那一刻开始。
现在也是一样, 只是扭头看了一眼，徐媛便毛骨悚然。
怪物们以安淮为圆心, 把他牢牢圈在其中, 却没有像对待其他人那样扑上去撕咬, 反而踌躇地围在周围。
而同样被围在里面的顾焕之抬起头, 冲她露出一个冰冷的微笑。
安淮抬起头, 发现周围已经被怪物围得水泄不通, 顾焕之却仍旧稳稳地搂着他的腰，把他扣在怀中，如同周围的怪物只是一种无关紧要的背景板般。
顾焕之，不怕吗……
还是说顾焕之已经是……
浑身都在发颤的安淮缓缓对上顾焕之的视线，男生神态温和，一如既往，沉黑的眸子如一潭深水平静无波。
只是安淮却总觉得有些不对，有些瑟缩。
“别怕。”
顾焕之柔和了眉眼，爱怜地揉了揉自己怕得直抖的小未婚妻的脑袋。
“和我一起留在这里，不好吗？”
安淮瞳孔轻颤，嗓音细弱而可怜。
“什么意思……”
一直把顾焕之想得很好，不愿意相信对自己那么温柔的男生会欺骗自己的安淮，终于发觉自己就像送只送到老虎嘴边的小羊。
男生眸中熟悉的黑红色光芒倒映在安淮眼底，顾焕之一直都是怪物。
“我的小未婚妻喜欢钱，爱慕虚荣，又在意其他人的眼光，还喜新厌旧，喜欢各种各样的男生。”
怪物轻轻俯身，眉心轻抵。
“很贪心。”
“但在这个空间里，我能实现我的小未婚妻全部的愿望。”
顾焕之确实可以做到，因为就在一天前还在笑骂自己恬不知耻，居然去勾引楚燃的许多同学，现在却渴望地靠近，停留在外围。
“香……”
他们呢喃着重复。
安淮嘴唇发颤，从一开始，自己的身份就在提醒自己，是他太笨了。
谁会叫他小新娘？他是谁的未婚妻？
曾经那扼住安淮脖子的阴冷感再次席卷而来，搂住他的非人之物终于卸下伪装，和夜晚一样的冰凉吐息喷洒在安淮脖颈，满是缱绻。
“我的小新娘。”
本来想跟随人群一起往外跑的徐媛咬咬牙，突然挣开魏新雨的手。
“我要赌一下！”
魏新雨皱紧眉。
“什么？”
徐媛朝后跑去。
“就算出去了也是喂怪物！我手上有安淮的把柄！我肯定能弄到顾焕之手上的请假条！”
听见徐媛的话，魏新雨衡量了一下，也跟着她回到了体育馆内。
体育馆内已经没有正常人了，原本被怪物捕获的那些学生也不知去了哪里，此刻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仿佛都能听见，徐媛她们杂乱的脚步声一出现，围绕在中间那圈儿的怪物顿时抬起头。
被这群怪物看着，徐媛瞬间脑袋一片空白，掉头就想跑，还是魏新雨拉了她一把，她才想起自己的目的。
被怪物围在中间的清隽男生仿佛操纵一切的王，眉眼间写满不耐，却因为在自己胆子很小的小未婚妻面前，不得不维持好说话的模样。
“有事吗？徐同学。”
安淮看着去而复返的两个女生，与面前一圈又一圈的怪物们对比起来，单薄得可怜。
为什么回来了？
安淮心跳得很快，下意识觉得，接下来的事应该和自己有关。
徐媛吞了吞口水，语气礼貌而恭谨。
“我想找你做个交易。”
安淮抿了抿嘴巴，想起徐媛之前说的“我会给你钱”，有些心慌地抬起头，看向搂着自己的顾焕之。
顾焕之则挑了挑眉，俊美的容貌因为这个动作带上几分邪肆。
这是绝不可能在以前的顾焕之脸上出现的神情。
徐媛额上全是冷汗，再次意识到自己是在和什么存在打交道。
忽然，顾焕之低下头，对上安淮来不及收回的视线。
“你说，我要答应她吗？”
他亲昵地靠近安淮耳边，像和妻子商量大事的丈夫般。
冰凉的手掌上移，自己不回答就要一直揉弄般，被揉软了腰的安淮只能小声开口。
“我不知道……”
顾焕之轻笑，在安淮耳垂印下一个轻吻。
“什么交易。”
见顾焕之有兴趣，徐媛松了口气，放开近乎被自己抠破的手心。
“你在、522教室之前……”
徐媛模糊了措辞，然而安淮却迅速想起进入副本时，陆舟给他讲的校园传说。
和他们同届的男生，吊死在522教室门前……
徐媛知道她们玩游戏招来的鬼是顾焕之！
安淮睁大眼睛。
难怪林星源要自己离顾焕之远一点，他也一早就知道！
“你突然出了车祸，那件事是安淮干的。”
“是他找了帮混混，把你撞成了残疾。”
安淮脑袋一懵。
【徐媛说的是真的吗？】
这次系统能回复他了：【是的。】
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是这种倒霉角色的小笨蛋声音发颤。
【剧情居然这么狗血吗？】
系统：【……】
“你明明那么努力地生活，安淮却不肯放过你，也是这件事之后你才放弃活下去的念头了吧……”
徐媛说得情真意切，仿佛对安淮的行为深恶痛绝，被大BOSS抱着的安淮则战战兢兢，生怕下一秒就被“自己”害死的BOSS掐死。
却没想到头顶传来一声戏谑的声音。
“我知道啊。”
徐媛呆愣在原地。
“你、你知道？”
不明白顾焕之明明知道安淮就是间接害死他的人，怎么还能喜欢上那人。
顾焕之安抚地揉了揉安淮垂着的小脑袋，语气平淡。
“我还知道，是你提供的联系方式，那群混混也是你们徐家雇的。”
“推他出来，恐怕是打算事情败露找个替罪羊？”
顾焕之勾起唇角。
“没想到你们徐家这么恨我，你们家死了个儿子，能一直记到今天。”
“不过按照这小吝啬鬼每块钱都恨不得花在自己身上的个性，才不会舍得花钱雇人来撞我。”
归根结底还是和自己有关的安淮小脸惨白，紧紧咬唇。
似乎是知道他的习惯，顾焕之说完便捏着安淮的下巴。
“别咬。”
男生拧眉。
“我还没找你麻烦，你就开始自己找自己麻烦。”
被训了的娇气鬼有些害怕，乖巧地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虽然觉得他这样很乖，但还是喜欢他小猫似的张牙舞爪和自己顶嘴的模样，见不得他这么怕自己的顾焕之松开眉心，有些无奈。
“怕什么，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被按住亲了一晚上嘴巴的安淮小心翼翼望了他一眼，不太相信。
没想到顾焕之会知道的徐媛脸色惨白，四周都是怪物，她无路可退。
“你要杀了我吗……”
她自知下场不会太好，干脆破罐子破摔，尖声质问。
“安淮也是参与者啊！如果你要杀了我！为什么不一起杀了安淮！”
似乎是觉得徐媛的话有些滑稽，顾焕之把那张漂亮小脸按在胸口。
周围视线被遮挡，安淮只能听见顾焕之的声音。
“谁叫他是我的小未婚妻呢？”
顾焕之轻笑。
“有豁免权。”
早在第一时间就跑了的魏新雨听见背后体育馆内传来徐媛的尖叫。
“什么阴阳世家！却连上门求救也不管！”
“我大哥死了难道不怪你吗！如果不是你！我大哥一定还活着！”
徐媛的声音弱了下去，变为痛呼。
然后是拖行在地面的声音。
安淮连抬头看一眼都不敢，还是顾焕之把他的头抬起来。
“她大哥和我没关系。”
顾焕之拧着眉。
“她们家不凑巧，碰上我刚出生那年。我天生鬼相，加上顾家阵法，阴气汇聚。”
“那年顾家都鸡犬不宁，哪儿来心思管别人。”
这番解释似乎只是为了让这心思很娇的小未婚妻安心。
“那、那你被撞后就自杀了……”
然而还是被吓得够呛的小笨蛋颤着声音开口，眼泪汪汪的似乎要哭出来了。
顾焕之对这娇气鬼有些无奈。
“反正我迟早会死，只是时间问题。”
“一条腿而已。”
他亲了亲安淮咬紧的嘴巴，把那齿印舔开。
“我命都能给你。”
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一直不知所踪的陆舟忽然一脚踹飞围在安淮四周的怪物。
不知疼痛的非人怪物瞬间把他围了起来，安淮紧张到心跳到嗓子眼，想向顾焕之求情，却发现顾焕之脸上神色难看。
而后，安淮便发现陆舟伸出手，狠戾地拧断了面前一个怪物的脖子。
没了头的怪物有些恍惚，只能在地上乱爬。
人类做不到这样吧……
发觉短短时间，大家都变成陌生模样的小笨蛋眸光颤抖，对上了陆舟狂乱的瞳孔。
原本桀骜的双眼混沌不堪，里面闪烁的是熟悉的红光。
安淮有些绝望，近乎哽咽地想。
他救不了陆舟了。
“放开、他！”
陆舟喘着粗气，英俊的容貌看上去有些狰狞。
顾焕之冷笑。
“一只偷了我鬼气的野狗罢了。”
陆舟看上去不甚清明，喉咙间发出古怪的嘶吼。
“放开！”
说完，便越过人墙，直扑顾焕之。
有自主意识的怪物显然比没有的更加强大，顾焕之不得不站起身，挡住安淮。
“你喜欢他？”
顾焕之语气恼火。
“他追了你三年，你喜欢他？”
陆舟低吼一声，似乎被戳到了痛处。
“你既然喜欢他，不如乖乖把身体留下给我控制！我还能让你多看看他！”
接下来的事宛如按了快进。
安淮看见顾焕之被陆舟踹到了看台下，周围的怪物也被带了几个下去，然而更多的则是围了过来。
陆舟显然比这群只剩本能的怪物更加灵活，他打横抱起安淮，迅速带着他冲到门边。
“走！”
陆舟喘着粗气，拉住被撞得轰响的门。
安淮抽了抽鼻子，眼眶泛红。
“那你呢？”
“我留在这儿挡着。”
陆舟说得轻易，额上却全是忍耐的青筋。
小玩家抿了抿嘴，声音难过。
“你说过要带我走。”
安淮说的是那张陆舟传给他的字条，为了哄人信誓旦旦的天之骄子，对这里的凶险嗤之以鼻，却忘了就算是他也会有力不能及的事。
安淮知道自己这是在无理取闹，大家都想让他活着，牺牲自己。
但他也想让陆舟活。
“做不到了。”
陆舟喘息，英俊的男生用力到发抖。
“我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通红的双眼转向安淮，眼神与表情诡异地割裂。
“你身上的香味一直往我鼻子里钻。”
陆舟缓缓开口，像是在看一只在自己嘴边蹦跶的兔子，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如果不想被我按在这儿草，就赶紧跑。”
安淮浑身一颤，陆舟的表情是认真的。
等他反应过来时，本能已经带着他转身跑了。
吓唬完那娇气鬼的陆舟深吸一口气，低骂一声。
“妈的！”
明明想最后给人留个好点的印象，结果还是变成了这样。
算了，本来他的形象在安淮心里估计也没多好。
陆舟闭了闭眼，额头痛苦地抵在被撞得直颤的门板上，再睁开时，诡谲的红光已经扩散至整个瞳孔。
“安淮……”
安淮手心里全是汗，里面攥着的是一张请假条。
早在徐媛和顾焕之说话时，他趁着顾焕之不注意，从顾焕之的衣服口袋里偷偷拿的。
常年需要出入学校的顾焕之习惯把请假条揣在口袋里，这样随时都能走。
安淮在顾焕之第一次进入学校时便注意到了，于是便试探性摸了顾焕之的口袋。
假条是张空白假条，上面有老师的签字，只等着安淮在请假人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保安室里有笔。
安淮闷头朝前跑，一路畅通无阻，却在阶梯前看见了正在对峙的林星源与郁朗，而郁朗身后，站着成群的怪物。
在安淮出现的一瞬间，怪物们一齐抬头，渴望地望向安淮的方向。
“果然来了。”
手中拿着一张黄符的郁朗挑着嘴角，那毫不掩饰的恶劣目光让安淮忍不住退了一步。
郁朗骗了他们。
林星源立刻转身挡在郁朗面前，得到郁朗毫不留情的嘲笑。
“现在装什么好人？说有办法摆脱这个小蠢货的时候，你不是也同意了我的计划？”
林星源嘴角紧抿，没有反驳，只是也没有从郁朗面前让开。
狐狸眼的男生冷笑。
“真想问问你是给他们吃了什么药，只是空有一张脸，撒娇有点好听的蠢东西，结果各个都跟闻着味儿的狗一样。”
然而站在阶梯下，脸色苍白的安淮却忽然开口。
“你说的狗里，包括你自己吗。”
郁朗一愣，一直被自己捏在掌心的小男生忽然变得牙尖嘴利。
郁朗嘴唇动了动，却发现自己没办法反驳。
看见男生这副模样，安淮心中一定。
“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你却拖到了现在。”
“你也喜欢我，对不对？”
终于抓住这只狐狸把柄的漂亮小男生展颜，朝郁朗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你不会不喜欢我。”
他笃定。
郁朗沉默一瞬，黑沉沉的眸子视线冰冷，注视着下方昂着小脑袋的漂亮男生，沉默几秒。
“对。”
他近乎恼火地承认。
“我喜欢你。”
一面贬低，一面却在表达爱意。
“明明是个空有脸蛋的笨蛋，我却偏偏喜欢上了。我是个清醒的白痴，你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你说，我们是不是绝配？”
郁朗低喃。
却见下方的小男生可爱地摇了摇头，朝他吐了吐舌头。
“才不。”
下一秒，郁朗拿着符咒的手腕一阵剧痛，断裂的手以一种怪异的角度歪斜在一旁。
年轻保安舔了舔尖锐的牙齿，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
“有没有人告诉你，别在别人的地盘上骂人家老婆？”
郁朗没有怪物那样忍受痛觉的能力，他抽了口冷气，眼前发黑地跪倒在地。
“你、不是那家伙控制的傀儡……？”
年轻保安挑眉，一字一顿。
“别侮辱我啊，白痴。”
那群怪物畏惧年轻保安的气息，在原地踌躇。
年轻保安朝安淮伸出手，把其实吓得要命的娇气鬼拉了上来。
“请假条弄到了？”
他抱着娇软的小老婆问。
惊魂未定的安淮点点头，小声应道。
“嗯。”
年轻保安叹了口气。
“真不想放你走。”
见人要从自己怀里跳下去，他赶紧哄。
“就是想想，再乖乖让我抱会儿。”
年轻保安委屈地嘟囔。
“往后就只有现在留的这么点儿念想了。”
安淮抿了抿嘴巴，穿着笔挺制服的年轻保安像只黑色的大狼狗，有点可怜的模样，安淮也不忍心推开他了。
林星源绕开痛得跪在地上的郁朗，沉默地跟在安淮身后。
进了保安室，安淮迅速找到一支笔，在请假条上开始写名字。
写完后塞给年轻保安。
男人扫了一眼，挑了挑眉。
“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安淮仰头望着他。
“可以。”
见他这副迫不及待的模样，年轻保安只能按照[规则]为他打开通往另一边的门，英俊的脸有些忧郁。
“你会想我吗？”
不会骗人的小笨蛋眨了眨圆眼睛。
“至少我肯定不会忘记你。”
这种经历，大概一辈子都忘不掉吧。
听见安淮的回答，年轻保安心满意足地松开他的手。
“这样就够了。”
林星源跟在安淮身后，一同走向校外的浓雾中。
这一次，浓雾里没有怪异的尖啸，远方只剩一束明亮的光，为他指引着方向。
安淮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真的要走吗？”
一旁忽然传来顾焕之的声音。
安淮望向忽然出现在这里的清隽男生，有些紧张。
【我已经按照[规则]做了，顾焕之还可以阻止我出去吗？】
系统：【只要你不答应，他就没办法阻止你。】
“本来以为留下那个保安是个正确选择，结果没想到他居然肯放宝贝走。”
结果现在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小未婚妻离开。
顾焕之眼底闪过一丝阴郁。
“我不会留下。”
有了系统的保证，硬气起来的小笨蛋挺直腰板开麦，又在顾焕之的目光下怂怂地缩了回去，生怕被抓住，一股脑朝前闷着脑袋快走。
顾焕之不紧不慢，跟在他后面。
“我知道你不是‘安淮’。”
顾焕之忽然开口。
安淮顿时心里咯噔一声，仗着顾焕之好像真没办法抓自己，还是止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放慢脚步。
见人跟个作死的小猫似的，顾焕之眼底郁色一扫而空。
“顾家时代行阴阳术，与鬼打交道，沾染了无数厉鬼的怨气，最终在这一代生出了我。”
“我是那群厉鬼求来的报复，天生鬼相，神佛无救。”
“‘安淮’自小和我绑定姻缘，我不会连他换人了都不知道。”
顾焕之神色认真。
“我喜欢你，也只喜欢过你。”
安淮不敢回应，只是问：“既然顾家也算有钱，为什么之前的‘安淮’还想和你解除婚约？”
“安淮”虽然贪心，但也知道一口吃不成胖子，一次只追一个。如果顾焕之条件好，“安淮”不可能舍近求远。
顾焕之眼帘轻动，回答了安淮的疑问。
“顾家本就在走下坡路，我这身鬼气耗尽了顾家的家底。”
“但他们更不想放手。”
顾焕之语气平淡，谈起自己的家族仿佛置身事外。他看向听得入迷的小笨蛋，忽然垂下头，似乎是难过的模样。
“若是我能带着这身阴气被炼为生鬼，供他们驱使，顾家便能重回巅峰。”
“于是他们要我受尽七苦，为炼制生鬼做准备。”
断绝他与人世联系，每月放血，苦难加身，“安淮”只能看见表面觉得这就是个没钱的穷鬼，自然不肯和他履行婚约。
只是“安淮”那蠢货不知道，他早被自己家人卖了，他只是顾焕之炼制生鬼的药引，八字契合。
“但你现在……”
顾焕之现在显然不是被驱使的状态。
“我不愿做生鬼，所以我在仪式之前自杀了。”
“还给顾家送了份礼物。”
天生鬼相，鬼气缠身，反过来，也是鬼王之相。
可惜他的腿在自杀之前废了，导致他仪式时没有完整剥离自己的肉身，想拿回鬼王完整的力量还需要时间。
郁朗本是顾家旁支，想从他这里得到好处，带着与他生前有牵扯的活人献祭，主导了那场游戏。
而那个该死的保安，则是生前顾家雇佣的私家侦探，每日监视他的行踪，顾焕之死时这位侦探靠得太近，被牵连进他的鬼域。
新丧的顾焕之力量不强，顾家唯恐他报复，联手把他封印在那栋教学楼里。
新丧的鬼常会分不清自己是死是活，顾焕之还没找回记忆时也同样，在鬼域里下意识构建出自己还活着时的学校。
模拟生前的场景。
“小淮，我能做到活人做不到的事。”
顾焕之朝安淮伸出手。
“你真的不愿意留下来吗？”
安淮抿了抿唇，“我如果拒绝，你可以放我和陆舟他们走吗？”
顾焕之很好说话的模样，却是无能为力的模样。
“沾染了我鬼气的人，便已经是鬼了。”
见带不回陆舟，安淮低下头抽了抽鼻子，努力压住内心那股难过的情绪，满足完自己好奇心的小玩家头也不回。
“我不留下。”
顾焕之叹了口气，似乎真的遵守约定，站在远地目送安淮远去。
离那束光很近了，与林星源一前一后的安淮忽然停住脚步。
“你不能和我一起走。”
安淮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林星源。
一直沉默的男生脸上迟钝地露出一个诧异的表情。
“你装得一点也不像，林星源又不是哑巴，怎么可能有人对我又亲又抱的他还不发火。”
安淮扬着小下巴，说得笃定。
林星源眼中的红光终于没有遮掩，被直白地摆在安淮面前。
“小淮好聪明，竟然看出来了。”
“林星源”勾起唇角。
“这家伙一直在脑袋里跟我作对，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控制他实在有点难。”
“林星源”，或者说顾焕之无奈地说。
“既然小淮发现了，那么请假条上，肯定只有你的名字吧。”
见没办法跟随着一起出去，顾焕之干脆地抛弃这具不听话的躯体，一道红色的虚影从林星源身体中跨出，再次凝聚成顾焕之的模样。
失去控制的林星源瞬间跪倒在地，双目紧闭陷入昏迷状态。
距离光源仅一步之遥的安淮紧张地看着顾焕之，小心翼翼地小步往后退。
然而本以为会拉住自己的男生只是停留在原地，身型突然拉高变幻，最终变幻成另一个人的模样。
“我记得小淮好像对他有些好感？”
安淮表情一愣，呆呆地望着以为再也见不到了的人，嗓音发颤。
“楚燃？”
会对着安淮脸红，像只纯情大狗的“楚燃”却没有回应，反而再次变幻为楚泽的模样。
“或者是他？”
顾焕之偏了偏头。
安淮嘴巴紧抿，突然觉得很委屈。
“别哭啊，这个世界的所有人，你都可以看做是我。”
“只不过是我的不同面罢了。”
“楚泽”温柔地用指腹擦掉安淮眼角的泪珠。
“大概有时候我也想像正常人一样，所以潜意识里分出了这两个人，没有记忆地生活在这个世界里。”
“但不管是哪个我，好像都会控制不住喜欢上你。”
顾焕之语气轻巧。
“就算你喜新厌旧也没关系，我可以变成任何你喜欢的样子。”
“留下来好吗？”
安淮手心全是冷汗，脑袋一片空白，只觉得有些茫然。
杂乱的思绪中，唯有一个念头很清晰。
“不。”
安淮本就距离出口极近，在顾焕之还没反应过来时，安淮退后一步。
系统的播报响起：【恭喜玩家安淮存活到最后，笼中鸟副本结束倒计时：10、9、8……】
他不能留下，小哥哥还在等着他。
纷乱的思绪中，唯有这件事最清晰。
本来因为安淮和出口靠得太近，不敢轻举妄动的顾焕之顿时再也维持不住脸上虚假的平静。
“安淮！”
顾焕之竭力朝安淮伸出手，却被光幕挡住。
厉鬼的身型不稳般变幻着，最终停留在顾焕之本来的样子上。
那是更大一点的顾焕之，同样的年轻俊美，轮廓更加深邃，只是因为七苦，眉眼间蕴着散不开的阴郁，与高中时期还能挂着笑容的他完全不同。
安淮终于知道为什么第一眼看见顾焕之自己会觉得熟悉了，在食堂里，和郁朗并肩而行的那个男生，那是顾焕之长大的模样。
只是因为太过慌乱，加上气质的大相径庭，所以自己一直没有想起来。
自己从一开始就遇见了顾焕之。
“小淮，别离开我……”
生命停留在最好年岁的男生拼尽全力朝屏障中伸出手，想把安淮拽回去，就算手臂只剩一层白骨也咬紧牙不肯放弃。
安淮在他身上看见了楚燃的影子。
那应该是顾焕之理想中的自己，桀骜不驯的少年。
“对不起。”
安淮心脏一酸，像被谁揉了一把。
“我不要道歉！”
这种稚气的话只有楚燃和楚泽才说得出来。
“我要你。”
系统：【6、5、4……】
活人和死人的边界在这一刻无比分明。
顾焕之可以活，但他之前并不想活，没人能告诉他活着有什么意义。
遇见安淮之后，他想活。
“我想活着。”
顾焕之倔强地抓紧安淮袖口。
他好想活。
这是安淮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系统：【欢迎玩家回到系统空间，笼中鸟副本结束，正在为玩家结算中。】
小小的白色房间上，悬挂着系统的结算屏幕，还有直播间紧张的弹幕，还有许多新涌入的观众。
[原来笼中鸟的背景设定是这样！]
[哇！头一次看见有主播能把笼中鸟背景补全的！（打赏积分）]
[呜呜呜老婆辛苦了！（打赏积分）]
系统：【恭喜玩家补全笼中鸟背景设定，以一座金笼，圈养一只鸟儿，谁是谁的笼中鸟？】
系统：【副本通关纪念卡片已载入图册。】
一张副本结束的纪念卡片掉落在安淮脚边，上面画着一只红眼睛的黑色小鸟。
——我甘愿被你驯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