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玫瑰庄园15
小姑娘眼里有些忐忑, 捧着十字架的小手上带着干活时还没好全的疤。
面前的小少爷漂亮得仿佛天使，白色的蕾丝衬衫纤尘不染，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好闻香味。
少年站在这里, 却仿佛自成一道繁华世界, 与周围的低矮木屋格格不入, 就连靠近都好像是一种亵渎。
然而她手里的十字架带着时间的粗糙，不知是什么材质, 在阳光底下都发着暗淡的灰色, 和小少爷的周身配饰完全不搭, 带着一眼就能看出的廉价感。
明明以前她还很喜欢手里的这个十字架的, 觉得它在太阳下会闪闪发光。
小姑娘看着在矜贵的贵族少年面前突然显得无比粗陋的十字架, 小手有些不自觉地轻微发颤。
送这种东西, 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在小姑娘忐忑地东想西想之时，她捧在手里的十字架却忽然被拿起, 落在那只白得好似羊乳的手中。
小少爷拿着比自己胸口吊坠大不了多少的十字架，好奇地在阳光下仔细观察，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它的粗糙。
“很有趣的东西, 不会是古董吧？”
安淮看出小姑娘的窘迫, 在人设范围内，尽可能不着痕迹地安慰她。
小少爷似乎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 很是新奇地摆弄着手里小小的十字架。
而在他接过那十字架的瞬间, 安淮觉得脖颈处一直在散发着温暖温度的小玻璃瓶似乎变凉了一点。
但那变化很细微，加上刚好有一阵风吹过, 安淮有些疑心是自己的错觉。
见小少爷毫不勉强地拿着自己的礼物, 反倒很感兴趣的模样, 小姑娘终于露出一个小小的笑脸, 有些腼腆地揪了揪自己的裙子。
“这是我妈妈给我的, 听说这是她小时候妈妈给她的，有些年头了，但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小姑娘不太好意思地开口。
“您如果喜欢就太好了。”
虽然安淮听见她说这个十字架是渡过圣花节必备的东西时，便知道这应该是一个重要提示，但当听见这是传了好几代的东西，安淮便不打算收下了。
虽然面前的小女孩只是一个npc，但安淮还是做不到毫不在意地收下这么贵重的礼物。
反正现在以他玫瑰庄园小少爷的身份和财力，想要什么东西不能买。
于是刚刚还欣喜于小少爷收下了自己东西的小姑娘，就见少年在手里看了一圈儿后，像是很快便没了兴趣，把十字架放回自己的手心。
“您、您不要吗……”小姑娘睁大眼睛。
小少爷挑了挑眉，轻哼一声。
“我还不至于抢个小孩子的东西。”
小姑娘有些急，“我们家里还有很多的，这个、这个不是什么很贵的东西。”
小姑娘有些语无伦次，似乎生怕安淮不拿十字架渡过圣花节。
显然，这种恐惧并没有作假。
安淮心里一沉。
小少爷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仿佛根本没有把小姑娘的紧张放在心上。
“如果没有这个东西，圣花节会发生什么？”
小姑娘愣了一下，对上安淮的视线，有些茫然地抿了抿嘴。
“我、我也不知道，但是母亲说如果没有十字架，会发生不好的事。”
她指了指四周。
安淮顺着她的手指抬起头，这才看见周围刚刚不曾注意到的，那些隐晦的装饰。
作为节日的必需品，它并没有大张旗鼓被装饰起来，反而更像某种——驱邪仪式。
小笨蛋悄悄吞了吞口水，只觉一种无法言说的诡异感悄悄攥住心脏。
所有的木门上都被划出十字，一道一道，随着时间反复刻印，每一年仿佛都要加深一次。
“大家也都是这么说的，每年都是这样。”
小姑娘有些不知所措。
“所以我想，这一定很重要。”
小少爷拧着眉望了一圈儿，视线又回到面前有些忐忑地看着自己的小姑娘身上。
“好了，我知道了。”
安淮故作不耐地说着，“不过你的东西就收回去吧，我会自己买两个。”
见小少爷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小姑娘松了口气，便也没有勉强，只是珍惜地把那个十字架收回自己的裙子口袋里。
“谢谢您的糖，愿主保佑您。”
小姑娘快活地说完，便朝安淮礼貌地鞠了个躬，蹦跳着跑远了。
安淮望着她一路消失在一堆房子后，才转身回到马车边。
小倒霉蛋的心情现在很沉重，自从看见那一堆十字架之后，就算他再笨也发现自己又进了一个有鬼的副本了。
上个副本，作为已经死去的灵魂，顾焕之一直以人的形态在他身边，还很温柔，所以尽管最后知道了顾焕之的真实身份，安淮也一点没有被吓到。
因为在他眼里，顾焕之除了已经死掉了，好像跟活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差距。
然而这个副本，不光是自己完全不熟悉的历史背景，在自己确定了自己要面对的鬼怪的一瞬间，面对的不是英俊帅气的npc，而是到处都刻满的阴森森的十字架。
小倒霉蛋努力让自己小腿肚不要发颤，强撑着小少爷高傲的人设，但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西方鬼到底是什么样的呀呜呜！他曾经躲小哥哥怀里看过大名鼎鼎的《招某魂》，那里面厉害的西方鬼压根不怕十字架的呀！
小倒霉蛋心里哭唧唧，虽然不知道有多少用，但还是聊胜于无。
安淮让劳尔带着自己去了小镇上唯一一座教堂。
明明镇上的其他房屋都透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破败，但镇上的洁白教堂却光鲜亮丽地屹立在一众老旧木房中间，修缮良好的墙壁上甚至爬满了蔷薇。
显然，这座教堂没少收到小镇上其他居民的资助。
安淮踏进教堂的一瞬间，原本站在布道台上念诵圣经的神父便抛下长椅上的几个信徒，微笑着迎了上来。
感觉很准的小笨蛋抿了抿嘴巴。
比起悲天悯人的神父，安淮觉得他更像个商人。
“您是为什么来祈祷的呢？请不用拘谨，每个踏入教堂的人都有资格沐浴主的荣光。”
戴着圆框眼镜的神父咏叹着道。
“作为我主的尘世代理人，您有任何烦恼都可以向我诉说，我会竭尽全力帮助您。”
这话术，感觉和现代那些招摇撞骗的道长说“收费驱邪”好像没什么差别。
小笨蛋在这方面感知倒是很敏锐。
其他坐在长椅上的信徒们注意到安淮显眼的黑发，有些诧异地瞪大眼，有位妇人甚至发出一声压抑的短促的惊呼，仿佛他出现在这里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然而在安淮看过去时，他们纷纷低下头，急匆匆站起身从大门离开。
转瞬间，教堂里就只剩下神父和安淮以及劳尔。
联想到小女孩刚刚的话，显然，这座小镇里的人似乎都不想和玫瑰庄园扯上关系。
“我需要圣花节的十字架，纯银的，需要很多。”
小少爷语气冷淡，显然对这位主的尘世代理人没有丝毫恭敬。
神父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样子，反而嘴角笑容扩大。
这下，那最后一丝神职人员的气质也荡然无存。
“好的小少爷，您对主的贡献主都看在眼中。”
他转过身去，走向布道台。
还没走到，忽然听见身后的贵族少年冷声道：“别妄想用其他材质的十字架骗我，我想你知道我的身份。”
系统告诉安淮教堂会以次充好，这个时代镀银的工艺已经很发达，在银里掺杂杂质增加重量也是可能的事，安淮这才赶忙加上一句。
“我要、纯银的。”
小少爷语含威胁，神父原本伸向一边的手悄悄伸向了另一边。
“当然，那是当然。”
安淮选了几个小巧方便带在身上的样式，劳尔很有眼色地上去付了钱。
“您还是玫瑰庄园第一个在圣花节需要十字架的少爷。”
在把安淮送出教堂时，神父随意地提了一句。
安淮愣了一下。
坐上马车，劳尔带着小少爷返回玫瑰庄园。
安淮挑出脖颈处挂着小玻璃瓶的项链，把刚刚买的一个十字架其中一个有环的，串在项链上重新戴好。
在戴上后，原本一直发烫的小玻璃瓶忽然没了动静。
安淮疑惑地把十字架又取下，可玻璃瓶仍旧没有再重新散发出温度。
往外望了一眼，马车此刻已经驶离小镇，进入了森林。
是因为离开了小镇的缘故吗？
安淮重新把串着十字架的项链挂回脖子上，毕竟十字架十有八九是保命的道具，贴身戴着比较好。
至于小玻璃瓶，之后总会有机会知道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劳尔，你知道圣花节吗？”
安淮问着正在驾车的劳尔。
“知道，虽然艾德家族（阿尔弗斯的姓）在王城，离玫瑰公爵大人的领地很远，但圣花节是全国的节日。”
劳尔恭敬地回复。
“过圣花节为什么要十字架？”
安淮接着问。
“在王城，过圣花节并不需要十字架，反而会有花车，更像是鲜花节。”
“但每个地方的习俗不同，十字架大概是这里的特殊的过节方式。”
劳尔回答道，显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边需要十字架。
刚刚安淮同样问过神父，但神父同样不知道，只是给了个很模糊的答案。
“圣花节对于小镇的大家来说，是祈祷的日子，所以镇民们在这一天会通过十字架向主祈祷。”
神父这样说。
显然，这个答案并不可信，估计就连神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就算没有得到答案，安淮也知道十字架多半是要用来驱邪。
只是如果镇民们的驱邪真的有用，玫瑰庄园那些养子，大概就不会消失了。
亦或是那些养子因为没有佩戴十字架，所以在过了圣花节后才会消失？
在安淮的思考中，马车很快便靠近了玫瑰庄园。
远远的，便看见那高大的灰石城堡耸立在远处，然而在还没到达时，马车便忽然停了下来。
“请您让开。”
劳尔彬彬有礼却有些不耐的声音响起。
“怎么了？”
安淮从窗口探出头去，正对上年轻马夫倔强的栗色瞳孔。
一见到漂亮的小少爷，年轻马夫瞬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像是终于见到了主人的大狗。
“终于见到您了。”
额角青了一块，看上去有些狼狈的青年眼神蓦然一亮，因为汗水有些微湿的褐色亚麻色短发有些凌乱，却让年轻马夫那张脸显得更加英俊。
他直接越过劳尔，像是恨不得立马来到安淮面前，带着些微喘的声音欣喜地开口：
“我一直在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