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如果是别人在司露面前这么说, 那平心而论，无论她是怎样迟钝的性格，都能意识到这是对方肺腑之言的表白。
但现在站在她面前说这句话的人是散兵。
她眉目不动, 甚至再退了一步。
“……你说这句话时候脸上的表情, 让我觉得你想说的真心话并不是‘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散兵挑眉：“那是什么？”
“是‘我越来越想杀了你了’。”
散兵笑了起来。
是那种捧腹大笑的, 甚至有些癫狂的笑姿。
“有什么区别吗？”
他身形一闪，出现在了正后退的司露身后。
身后突如其来的炽热呼吸让她浑身一颤，反手召出法器下意识抡了过去。
散兵的身形再度消散在风中，再抬头时，又出现在了数米开外。
他仍然在笑着：“喜欢一个人，不就代表着, 只能让她死在自己手上吗？”
司露反应极快地转身, 在散兵身形再度出现时，已经将法器扔了过去。
她仗着被默菈和温迪双重buff加强的体魄勉强捕捉到了散兵的身形，本以为这一次一定能砸中, 却见散兵手臂微伸, 那来势汹汹的法器便悬空停在了他的指尖。
黑色的风涡包裹着那奇形怪状的法器, 散兵“啧”了一声。
“从没见过你这种拿法器当大剑与弓箭用的人。”
司露冷笑一声，“是吗？那是你见识短浅, 今天就当给你开开眼了。”
说着她也伸手一挥, 在散兵惊讶的目光中, 那法器分明没有任何元素力的牵引，却顺着司露挥手的方向，奇迹般地脱离了他风力的掌控, 向着司露的方向飞了回去。
司露勾唇一笑：“傻了吧？我的法器会自动寻路！”
“……确实有趣。”
事实上, 提瓦特的法器大多都会“自动寻路”, 却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自动”, 而是施术者用元素力操控着法器悬停在身边而已。
但司露这个没有任何神之眼，甚至没法使用任何元素力的人，却能凭空将她的法器“召唤”回去。
散兵眉眼一眯，指尖再多使了两分力道，加大了吸附着司露法器的风力。
那法器被迫停在了空中，在两股力量的较劲下僵持在了两人之间。
司露咬牙：“光天化日的，你抢劫啊？”
而且她看出来了，散兵根本不是真的想要抢夺她的法器。
他只是喜欢这种“和她作对”的感觉。
……什么幼稚小学生啊！
司露心底烦躁了几分，瞪着那僵持在空中的六芒星法器：“你给我回来！”
她吼完这句话，那法器微微一颤，像是哆嗦了一下，神奇地自动挣开了散兵的桎梏，再度往司露手中飞去。
这回散兵的眼中是结结实实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这女人……
如果说之前他确实只是想把这东西拿来玩玩，那在自己的力量被压制后，他终于多了几分认真对待的心思。
但似乎已经晚了——无论他怎么加大使用的风力，甚至不再保留地使出全力，却仍然阻止不了它慢悠悠地飞向自己的主人。
缓慢，甚至有些晃悠，却坚定地朝着司露的方向飞去。
而他的身体本就因为之前直接接触到杜林的心脏，而多少受了一些侵蚀，再加上在那之后，他为了保住龙心里的那个存在，动用了这幅躯体中仅剩不多的“神之力”……
衡量仅在一瞬，散兵便干脆地收手，撤回了施加在法器上的风力，不再同她较劲。
他这一收，却相当于在拔河比赛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候，一方突然松开了所有力道……
处于力道中心的那根“绳子”自然受到力量惯性的影响，飞速向另一方砸去……
只听“铛”地一下，司露就被自己的法器糊了一脸。
司露揉了揉被磕得酸痛的鼻梁骨，简直连杀心都要起了：“你、他、妈！！！”
那熊孩子却像是已经心满意足一样，拉了拉头顶的斗笠，将它按得更低，遮住了大半张苍白的脸。
“走了，早点回蒙德。”
司露瞪着他的背影，几乎恨不得在他身上灼出两个洞来。
最后只能默念两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咬咬牙跟上了他。
——毕竟她不可能真的把这么个危险分子扔在五百年前的蒙德，她绝对要让这熊孩子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等回到了五百年后，高低要给他套个麻袋堵小巷子里狠狠揍几顿。
有散兵风系瞬移的加持，他们进入蒙德城的路途十分顺利。
五百年前的蒙德城和现在的道路大体上没多大差别，至少通向西风大教堂的道路还是那一条。
他们穿过被战争与狱火摧残的蒙德城，路过正在给“幼狼”鲁斯坦骑士进行告别仪式的西风骑士团，最终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潜入了西风大教堂的地下密室。
那里是西风大教堂存放风神至宝的地方，也是五百年后，他们得到天空之琴的地方。
司露将天空之琴端端正正地在架子上摆好——如今这个地库已经没有了看守的骑士。
深渊入侵，所有尚有战力的骑士都应召前往城门，守卫蒙德。
但那已经是五百年前的事了。
司露一只手扶着天空之琴，一只手扯住散兵斗笠上的飘带。
“……你干什么！”散兵下意识想伸手挥开她。
司露不耐烦地扯紧了他：“来之前明明是你自己伸手碰了我一下，很明显现在回去也要我们进行接触啊。”
她瞪着散兵：“你到底想不想走？”
散兵最终选择妥协，但还是将自己帽子上的飘带抽了出来，转而一把攥住了司露的手腕。
司露惊了一下，下意识想抽回来，却被散兵加重了力道。
“这样更方便——你到底还回不回去？”
司露再度挣了两下，发现睁不开他的钳制，便也不去管了，只专心握住台上的天空之琴，然后发动了技能一。
她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既然系统已经明示了，是技能一将他们送回五百年前的，那如果要回去，多半也是靠这个技能。
而在她握着天空之琴发动技能一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多半猜对了。
回归现实的两个因素，就是天空之琴和技能一。
——不像她从前凭空发动技能一，跳转的时间只能选择回溯，这一次她握着天空之琴发动技能后，时间点的选择只有唯一的选项。
五百年后。
她的眼前再度出现了当时的扭曲感，但不像穿越过来时的瞬间眩晕，在这趟反向的旅程中，她除了看着眼前高速扭曲的时间流逝有些晕车的反胃感以外，一切照常。
她闭了闭眼，试图止住自己反胃的感觉。
再度睁眼时，她的眼前出现了再熟悉不过的景象。
——五百年后的摘星崖。
连崖上的同伴与站位都与她走时一模一样，仿佛在五百年前的冒险，只是眨眼一瞬。
然后她发现……好像真的只是眨眼一瞬。
至少对于其他的同伴来说，真的只是眨眼一瞬。
迪卢克似乎是第一个发现不对的，他看着她：“你怎么了？”
司露还在迷茫：“……什么怎么了？”
“你拿到这琴后的那个瞬间，神色就变得不太对。”迪卢克皱眉。
司露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怎么不对了？”
一旁的温迪以一种十分看热闹的语调笑了一声，“仿佛一瞬间穿越回五百年前经历了一场冒险又回归了五百年后的懵然表情呢。”
司露：……
就你手里有剧本是吧！
司露瞥了他一眼：“是啊，一秒不见，度日如百年，风神大人。”
手握剧本的风神大人这回懂得了装傻：“欸嘿？”
还没等司露再说什么，一直待在她旁边的流浪者却似乎出现了异状。
他神色苍白，无神的紫瞳中透着一种无辜的茫然，似乎完全都在状况之外。
他扶着自己的额头：“我这是……”
司露还没辨认完这具身体里现在到底是小白花流浪者，还是在装傻的散兵，就见这副身体晃了两下，像是站立不稳般，直挺挺地朝前倒了下去。
而他的前面，恰好就是司露。
——此仇不报更待何时？
司露几乎在那瞬间就侧着身体闪了开来。
于是失去意识的流浪者，就这么“嗙”地一下，脸朝下栽倒在了地上。
——就和刚刚司露在五百年前以脸接了自己的法器一样。
司露：君子报仇，五百年不晚，爽了！
“哎呀，你没事吧！”她假惺惺地蹲下去扶他。
流浪者双目紧闭，像是真的失去了意识。
她检查了一下他的面部，如司露所想一样，脸朝下摔下去的力道没有对这位神之眼持有者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
——本来就是嘛，她被自己的六芒星法器砸了一下都没事呢，他这神之眼持有者总不会比自己还菜吧？
凯亚伸手探了探流浪者的呼吸与脉搏，“看不出是什么病症，先带回骑士团……”
“别去骑士团。”司露打断了他。
之前是她不知道散兵和流浪者共用一副躯体，如今她知道了，自然不会再把这个不定时炸||弹往骑士团里搬。
“去……嗯……”但是不去骑士团，她一下子还真没有想到可以把流浪者带去哪里治疗。
就在此时，迪卢克开口了：“带他回晨曦酒庄。”
司露皱眉：“也别……”
迪卢克伸手在她肩膀上按了按，示意她放心，“没事，”他看向司露，瞳色微暗，“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有分寸。”
司露突然想起，前一晚还是迪卢克先提醒自己别和流浪者走的太近的，还有那番古怪的对话……难道他当时就察觉出了什么？
但无论如何，既然迪卢克对流浪者已经留了防心，那想必也考虑好了带他回去的后果。
“……好吧，回晨曦酒庄。”
迪卢克走之前微微侧头：“你一会儿留一下，有些事……我可能需要了解一下。”
司露思考了一下，自己也有些事情要提醒他，便点点头。
旁边的温迪作出看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的姿态，有些无辜道：“诶？那我们就不管特瓦林了吗……”
司露：……装，你再装！
但温迪骤然提到的特瓦林，却让她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绝佳的计划。
她转了转眼珠：“你先和我们回去，今天日落前，我保证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特瓦林。”
她这话把迪卢克和凯亚都惊了一下。
司露眯起眼：“但我需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被坑着去五百年前走了一遭，填平了这么巨大的信息差，不利用一下这个绝佳的机会，她都愧对“老六”这个称号，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