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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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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露听完这段堪称炸裂的开场白, 霎时间明白了面前这少女是谁。

——大名鼎鼎的往生堂第七十七代堂主,胡桃。

……原来她逢人就喜欢开口拉生意的性格不是江湖谣言,居然是真的??

你们往生堂店面是怎么还没被人砸了的哟……难道是因为有岩王爷坐镇保佑?

司露叹了口气, 试图和胡桃解释“自己和钟离不是合葬的关系”。

胡桃十分理解地点点头:“哦哦, 我明白的。”

司露很欣慰。

“你们都还年轻嘛, 没关系, 我们也接受预订的!早早选好墓址,还能应对往后的通胀!早买早享受,晚买……也没折扣!”

司露:……

“……不是很想拥有这样的享受、和折扣呢……”

司露扶额,决定直接换个话题,“那个,我是来找钟离的,他人在这里吗?”

说着她为了强调自己的来意,还将钟离的外套从背包中掏了出来,“他的外衣落在我这里了, 我给他洗干净送过来了。”

……不是她的错觉, 胡桃在那一刻看她的眼神, 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她的目光在钟离的外衣和她脸上打转了好几圈,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将想说的话憋了回去, 换成了一句。

“那你随我来吧。”

司露终于得以跟着她进了往生堂。

出乎意料地, 入目可见的不是预想中的棺椁寿材,是一方普普通通的院子——说普通其实也不确切,哪怕以司露这样对园林艺术毫无研究的人来看, 这也是一方设计得极为出彩的庭院。

亭景错落, 山石相映, 只是一方咫尺之地的庭院间,竟让司露仿佛看到了绝云间的瑰丽盛景。

“这是钟离鼓捣的。”

胡桃在前面引路,看到司露的目光定在了院子上,自然地给她介绍道。

“之前这里是放寿材的空地,他来了之后非要说什么风水不好——笑话,本堂主会比他不懂风水吗?明明是他自己想要鼓捣院子!”少女气鼓鼓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嘟囔道,“……这一个庭院就花掉了往生堂将近一年的盈利额……他还拿契约压我,不让我扣他的工资!”

司露:……一时间不知道该吐槽“原本居然真的是放棺材的”还是“岩王帝君竟然一毛不拔”。

——不,后者已经是没必要吐槽的东西了。

“往生堂的常驻员工都有自己的住处,虽然在堂里给他们置办了房间,但都不在这里过夜。钟离应该也有自己的住处,经常几天不见他人影,但却比其他的员工更喜欢堂里的房间。”

她带着司露拐过弯弯绕绕的长廊,司露颇为感慨地叹了一声:“……那看样子,他的房间应该自己也改造过了吧?”

看胡桃的神色就知道答案是肯定句。

“那次我学乖了!我先和他签订契约,装修费从他工资里扣!”

……但是看你的神色,那一次你也没有捞到便宜好处呢。

司露默默咽下这句话。

胡桃在深处的门扉前止步:“喏,就是在这里。”

说着她伸手象征性地敲敲门,“钟离,是我。”

门内传来钟离的轻声回应:“进。”

木门敞开,低调古朴的房内装饰映入眼帘,倒是让司露吃惊了一下。

——他房间的装修风格居然这么节约??难道是因为要从工资里扣吗?

胡桃“啧”了一声,“别被这屋子的外表骗了,他没在装饰上搞花里胡哨,但细节一个不落,你看看桌上的镇纸,一方就要十万摩拉!”

司露倒吸一口凉气。

胡桃带着司露拐过屏风,还没见人,先闻了一声无奈的叹意。

“不是说了,今日不见……”他话还没说完,便抬头,与屏风后的司露四目相对。

大概是因为平日里常穿的那件外套在司露那里,又或是他此刻只是在自己房间内,钟离斜靠在床榻上,只套了一件松垮的白色长衫,一贯束得一丝不苟的长发也披散在身后,翻书间滑落几缕深褐挑染的鬓发。

在那一瞬间,司露突然明白了他身下的那方斜塌,为何名为“美人靠”。

“美人”钟离见到胡桃身后跟着的司露,眼中的愣怔不似作假,反而让司露疑惑了。

你不是岩王帝君吗?按你五感的灵敏程度,早该在门外就知道我来了吧?

胡桃十分熟稔地走上前,坐到旁边的小桌旁。

“你只说了‘不见客’,但这位——”说道这里,她才想起来刚刚自己还没问司露的名字,于是顿了顿,“——将来要和你合葬的小姐,并不是‘客人’吧?”

司露:……

眼看着钟离眼中的疑惑更甚,司露扶了扶额:“……我不是,我还没有任何考虑身后事的打算,胡堂主的性格……你知道的。”

钟离了然地点点头,那边胡桃像是也了然了什么。

“你昨晚一晚上不见人,回来就虚弱成这样,今天早晨这位小姐又拿着你的外衣来找我——”

胡桃“嘿嘿”一笑,仿佛窥见了什么惊天神秘:“——我们的客卿先生,原来也有老树开花的时候?早知道你看上去人高马大的,却实际这么虚,就该提前让白大夫来给你补……”

“胡堂主。”钟离“啪”地一下合起了手中的书本,“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

胡桃摆摆手:“我懂,我懂,我都懂~”

钟离:……不,你不懂。

司露:……你在懂什么?

胡桃拍拍手,站了起来,一幅十分体贴的样子告了辞:“人我带到了,我就先走了,你们放心,今天堂里没人,我也不在,不会有人来打扰你们的。”

说着她笑出一脸狡黠的神色,脚步轻快地离开了钟离房间。

徒留一脸懵逼的司露,看着离去的胡桃,又看了看钟离:“……她懂什么了?”

钟离扶额:“……不懂。”

司露茫然:“啊?到底懂不懂?”

钟离轻轻一叹,不再和她饶舌:“……司露小姐今日前来,只是还衣服?”

司露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将手中的外套递了过去,“啊,对,你的外套我洗干净了……”

说着她微微打量了一下钟离的神色,看上去仿佛与平常没什么两样,但细细观察过去,那双向来温润的深瞳中似乎掩着几缕疲色。

联想到刚刚胡桃说他昨晚回往生堂“那么虚”,现在又在床上这样躺着……

“你生病了?”问完这个问题,司露自己都觉得有点荒唐。

纵横世间六千余载的武神摩拉克斯,生病了?

——是什么笑话吗?

……总不能是在彩排吧,彩排自己的“假死”?但也不对啊,他不是打消假死的计划了吗?

钟离摇摇头,从塌上坐了起来,捋了捋有些散乱的前襟,“胡堂主的思维方式异于常人,你无需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司露理解地点点头:“懂。”

钟离:……暂时不太想听到“懂”这个字了呢。

他坐到桌边,抬手示意了司露坐下,边问道:“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司露坐了过去,有些犹豫。

……她今天其实是借着“还衣服”的幌子,想把钟离直接拉去渊下宫的来着,毕竟离请仙典仪也只有两天时间了,早点走也好。

但今天看到钟离这幅莫名虚弱的样子,她又有些犹豫了。

——拐走一个卧床静养的病人,好像不太好吧?要不让他再休息一两天?

……但话又说回来,钟离为什么会生病啊!你不是石头吗!?从没听说过孙悟空会生病的啊!

司露叹了一声,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抖开了手边的外套。

威风凛凛的岩王帝君收敛了全部气势,裹在白袍中时,看着也只是个普通的精瘦青年,再加上他脸上的疲色,倒是真有几分虚弱感。

司露忍不住将手边的外套抖开,站起来给他披上。

她刚想说些什么,门口突然又是一声开门的“吱呀”轻响。

“帝君,帝君在吗?我找你有……”

熟悉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司露震惊地抬头,与刚刚绕过屏风,同样震惊的木瑜对上了眼神。

——你怎么在这里??

随即纷纷从对方神色中读出了这句话。

木鱼:……他是谁他在哪,卧槽为什么会在钟离的闺房里看到老六??还一副红袖添香素手披衣的样子???……等等钟离衣服都没穿好啊!!!

三人中唯一神色如常的钟离放下茶杯,从司露手中接过自己的外套披上,看向木瑜:“何事?”

木瑜磕巴了一下:“就、就是之前说的,收徒……的事。”说着他瞥了一眼司露。

司露:?……啊对,木鱼说过,干脆直接把“司露”的身份正式收为仙人徒弟……

正常来说,仙人收徒是不需要岩王帝君同意的,更没有什么典礼仪式那么隆重。

但木鱼想着也可以让司露通过这个机会和仙人还有钟离套个近乎,就想干脆办个“拜师典礼”,把钟离也叫来。

……但看现在这幅样子,好像也不需要了?

……人家都已经快进到在卧室里整理衣服了啊!!

钟离不知道这些小九九,只是顺着他的话往下问,“你要收的徒弟……哪里人士?”

之前木瑜就提过一句,当时只是随口一提,如今这么正式地过来邀请他,倒是让钟离提起了几分好奇。

木鱼噎了一下,不知道现在再提自己要收的是司露还合不合适,一下没想好怎么答话。

谁知那个某方面缺根筋的司露已经“啊”了一声,恍然大悟地开口道:“他说的徒弟,就是我啊。”

木鱼:……

钟离一口浓茶呛在喉咙里,呛咳出声:“……咳咳咳……”

那边司露还无知无觉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背:“……你今天怎么了?难道真的是昨晚太虚了?”

木鱼:???他听到了什么??昨晚??太虚了???

[私聊]电子木鱼:你们昨晚干啥了?

[私聊]司露:?谁们?我?我就睡觉了啊!

[私聊]电子木鱼:我当然知道你睡觉了!!问题是和谁!!

[私聊]司露:……菜菜?一定要说的话还有阿贝多和阿贝少。

木鱼看司露的眼神都不对了:……这么多人??怎么蒙德璃月的都有?!!

钟离看着木瑜的眼神就知道他脑回路已经和他们的胡堂主对接,他叹了口气,觉得今天已经不适合养病了。

“……司露小姐的思维方式异于常人,你无需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司露:……等会儿,这话怎么有点耳熟?

木鱼:……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比你更了解她的“异于常人”。

三个人身处三个频道对话,各自都很心累。

木瑜挠了挠头,决定在一会儿和司露搞清楚所有事情前,先将收徒的事搁置。

“……那什么,收徒这事吧,我突然觉得也不是很急……”说着他看了一眼钟离,“……就先不用麻烦帝君了……?”

提到“收徒”,钟离的神色再次有点一言难尽,他其实想劝木鱼谨慎收徒,但一想……也不太合适。

于是,在司露莫名其妙和钟离无可奈何的眼神中,木鱼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阵风似的刮跑了,仿佛身后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在追他。

司露忍不住吐槽道:“……怎么觉得今天碰到的人都奇奇怪怪的。”

钟离:……这句话,应该他来说吧?

身为今天出场这四人中唯一一个正常人的钟离心很累……比身体还累。

钟离再度叹了口气,疲惫之色几乎溢于言表。

司露终于还是打消了现在就把钟离坑去渊下宫的念头——至少让人家休息一下,恢复一下身体嘛?

只是不知道钟离到底为什么会生病,又为什么正巧卡在了这么微妙的时间点?

听胡桃的意思,他是昨晚回来后就病倒了?

昨晚……他出去干什么了吗?

她起身告辞,末了想了想,还是开口道:“……身体不舒服的话,要不要去不卜庐看看?”

钟离摇摇头:“不必……让我一个人安静地调养便好。”

——别再来一些脑回路清奇的人打扰就行了。

……好吧,病人都这么说了,司露当然只能告辞。

她告别了继续回去卧床的钟离,穿过庭院往堂外走去。

她离开的时候胡桃恰巧已经办完事回来,她们又在门口迎面撞上,司露想了想,开口问道。

“胡堂主,钟离昨晚回来的时候,身体就不舒服了吗?”

胡桃想了想,“若真说是‘不舒服’或是‘虚弱’,却也不至于。你知道的,他体内一向有些压抑的力量,平日里藏得很深。但昨晚回往生堂的时候,那气息哟,根本压都压不住,直接把我从睡梦里惊醒了。”

他平日里以“钟离”的人类身份行走人世之时,向来只将自己的力量压制到“普通凡人”的程度,对力量的精准把控也是实力的一部分,钟离一向把控得很好。

但昨晚不知为何,像是力量消耗过度般,他连压制的余力都不再,回到往生堂时控制不住泄露了几丝——若不是往生堂地处偏僻,周围庭院中又有平时钟离信手布置的一些阵法遮掩,怕是今天整个璃月港的说书人都该有新素材了。

“是夜,月朗风清,璃月港那西北角的往生堂上空金气乍现、真龙巡世!世人皆道,是岩王帝君现了真身……”

——等等这样的故事。

所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每个人都在说“昨晚”,她似乎昨晚也记得有什么事……

思绪与记忆仿佛被迷雾包裹,阻挠着她的前进探索。

她揉了揉额头,向胡桃道谢后告辞,胡桃看着她,颇有些可惜道:“真的不先准备好墓葬吗?……合葬墓的话,价格我们还好商量……”

司露已经一溜烟地跑远了。

胡桃幽幽叹了口气,复又恢复了大大咧咧的神色,甩着自己的护摩杖回了往生堂。

“世间万物终有竟时,怎么现在的年轻人都如此避讳呢……”

*

司露离开了往生堂后便彻底没了目的地,本来的计划被打乱,一下空出了两天时间,看样子之后还是让木鱼借拜师典礼的借口,把钟离引上绝云间,她再把他拉去渊下宫吧。

说道木鱼,她想着干脆这两天就去找他算了,顺便也问问他知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毕竟他也算是个仙人嘛。

她和木鱼私聊了要过去,刚想传送,但想了想那从天而降的传送技能,只感觉臀部一阵幻痛,她打了个冷颤,决定还是靠自己的双脚上绝云间。

……以后如果不是要紧到火烧眉毛的情况,再也不用那坑爹的技能了。

司露还是第一次走上绝云间,一路在山间走走停停,山道上的丘丘人和史莱姆也都不是她的对手,颇有春游的感觉。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她有些累了,刚想放弃自己的原则,动用传送,突然就听到远处传来了一声夸张的呼救声。

“哎、哎呦!”

……之所以说夸张,是因为她从没听人是这么“棒读”地痛呼的。

仿佛只是在无情地念台词,并不是真的呼救。

那棒读的呼救跳出了第二句:“哎、哎呦……有没有人来救救、救……帮、额……帮忙?啊!”

司露:……

这是什么无情的呼救机器啊!仿佛生下来从小到大就没说过“救救我”这样的词吗?

她承认自己被这个独特的呼救声吸引了注意力,她锤了锤酸软的腿,向着那“呼救”的方向走去。

一个橘色头发的青年正站在一条溪涧边,红色的长围巾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一边看着面前正在蹦跶的一只火史莱姆,一边抓耳挠腮地棒读着呼救台词。

“救、救救……该死,帮、帮忙啊!”

司露:……这是什么行为艺术吗?

她的脚步声惊扰了那位正在“呼救”的青年,他在阳光下回头,看到她的那一刻眼中似乎崩出惊喜的神色,深蓝色的眼瞳中没有一丝高光,却笑得很开心。

在司露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三两步跨来了自己身边,然后“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帮、棒棒我!”

司露:??等会儿,棒读就算了……她这是,被碰瓷了??

司露看了看地上完好无损的青年,又看了看溪边那个只剩下一口气、浑身湿淋淋的火史莱姆,清了清嗓子。

“……你是在替那只火史莱姆求救吗?”

青年:……

他噎了一下,“不是,我是、我是……路过的冒险家,在野外遇到了怪物,打不过……”

司露看了看他四周散落的怪物材料,忍不住道:“……你就算要示弱碰瓷钓鱼,好歹先把那些怪的材料捡一下啊。”

她叹了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道:“摆着这么明晃晃的线索还想让我上钩,显得我们彼此都很没智商啊!”

菜菜:……你还教起他碰瓷了是吗。

那青年也被她说得僵了一下,随即大概知道自己的“碰瓷”被识破了,有些苦恼地抓了抓橘色的脑袋,然后叹了口气,利索地翻身站起。

“唰”地一声,锋利的水刃在他掌中旋转一周,那只被虐待到只剩下血条的火史莱姆终于被收割走了最后一口气,变成了背包中的材料。

司露看着那青年运用自如的水元素水刃,才发现他的武器居然是弓。

“……居然还是个近战弓兵?”

那青年将弓箭收起,弯腰一个个捡起了史莱姆的材料收好,这才看向司露,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向她友好地一笑。

“你好,这位慷慨可敬的小姐,多亏了你的帮忙,才能救我……额,于火水之中?”

司露:……

要不是不太礼貌,她觉得自己现在眼中已经露出“关爱智障”的眼神了。

“是‘救我于水火之中’……还有,幸好现在你碰瓷钓鱼的对象还没来,希望你下次在他面前,能演个更惟妙惟肖的。”

司露后退一步,决定不掺和这奇怪青年的“碰瓷”,果断告退。

也不见那少年怎么动作的,她刚刚转身,他便又拦在了她的去路上。

“不不,如果以冰钓而言,我卧冰数年等待的最珍贵猎物已经上钩。”

他笑得很开朗,一口白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很高兴认识你,我叫达达利亚,你呢?”

司露又默默后退一步:“我不是猎物。”

“好的,我不是猎物小姐,很高兴认识你,可以与你同行吗?”

司露:……破案了,这人确实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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