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深林
在他的手碰到万铱之前, 他听见了一声奇怪的“咔嚓”，由轻到重，非常缓慢。
是树木折断的声音。
几个迷彩服立刻收回手, 回到战备姿势, 戒备地转身，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那里有棵树木摇摇欲坠，但是没有人。
这几个迷彩服佩戴的夜视红外眼镜还是三年前的版本型号，没法自动捕捉生命信号, 只能靠肉眼来辨别树林中的活动体——督察队毕竟并非真的军人, 虽然常被戏称为“地头蛇”, “强龙难压地头蛇”, 但是最好的装备还是属于自卫军的。
有个迷彩服试探地往发出声音的方向走, 小心翼翼地提高声音：“谁在那里？快出来！”
没人应答。
那棵大树在他发出声音之后, 终于支持不住自己的平衡，轰然倒在地上。
因为早有防备, 几个迷彩服早就躲开了, 并没有被砸到。
树木的断面很新, 只在最靠外的地方有一个比较平整的切口，剩下的断面都凹凸不平。到了甘蔗的季节, 他们也常用锋利的刀在甘蔗上切一个小口子，然后徒手将甘蔗掰断——可这是一棵张开双臂都抱不住的大树。
这样的力量已经超越了人类躯体的极限。
“可能是树木自然老化。”一个迷彩服给这诡异的场景找理由。
“鸟叫怎么忽然不见了？”另一个迷彩服不安地环顾四周：“刚才你们有听见一个挺好听的鸟叫声吗？怎么鸟叫声忽然消失了？”
“那里有人！”有个迷彩服亢奋地小声叫道。
另外几个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别一惊一乍地吓人。”其他几人一起斥责道。
“刚刚那里明明有人！”那个迷彩服不服气地申诉。
还没等其他人对他这句话做出什么反应，四周传来令人牙酸的树木折断的声音。
周围数棵大树都同时倒了下来, “咚”“咚”地砸在地上，几个迷彩服下意识就跑, 但是这几棵树倒下的速度比第一棵树要快得多, 他们躲闪不及, 纷纷被树干砸中。
这些迷彩服当场昏阙过去，那个发现有人的迷彩服反应要快一些，还来得及逃开半步，所以只是被砸中了腿，吃痛地骂了几声，操起手边的热武器，胡乱向不知道在哪里的敌人开火。
子弹轻易穿透了树干，木屑随着子弹向外飞溅，如同刀片一样深深地刺入周围的土地中。
然而四处乱飞的子弹无法保护那个迷彩服。或许无限定者无法对抗成建制的武装军队，但是和现代士兵一对一，优势还是很大很明显的。
在子弹打空、必须换弹匣的短短几秒钟，林在原轻巧而迅速地在那个迷彩服身后现身，一个手刀砍在他脖颈上。
迷彩服立时瘫软下去，和他的同伴一起陷入昏厥之中。
“厉害！”万铱不由得喝了声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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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32号模拟空间比赛讨论贴】
……
1891L郑中云子！猛男杀一切！
1892L郑哥冲！我们爱看！
1893L果然正面对决拳拳到肉就是好看！
1894L郑中云子的无限定Ap-4吗？他熟练度真的好高，感觉得是Ap-4无限定者前几的熟练度了
1895L星币序列里他目前铁第一了，好精妙的领域控制
1896L他之前竟然不是职业无限定者
1897L他是素人选手？更猛了
1898L还是猛男莽一切好看，搞什么世界观解密，娘们唧唧的，一直逃来逃去有什么意思
1899L我觉得这样不好吧……郑中云子这样和自卫军对打，一旦出点差错就出局了……他和前面那些已经出局的Ap-6、Ap-7在思路上没有任何差别啊……
1900L谢绝贷款出局，安静地回去看你们的7队逃来逃去搞什么世界观解密好吗
1901L郑中云子还没出局，请7队粉丝不要贷款他已经出局
1902L回复1900L:关7队什么事，我在郑中云子直播间啊
1903L笑死，有人主页关注了777队直播间，还发了三四个7队帖子，硬说自己不是7队粉丝，粉装路人有一手的
1904L回复1903L:我当时看了第七场比赛啊，一进去看见万队长和黄毛说要出去找路熙男助理道歉，我有点好奇前因后果，就发帖子问了，得知他们还真以为是自己的锅，跑去道歉去了，就搬运到别的论坛哈了几个帖子，我也关注了郑中云子的直播间
1905L回复1904L:粉装路人，晦气
1906L我刚去看了数据大佬的直播帖子，还剩559个直播间，存活率仅11.18%，哇这个模拟空间真的好难
1907L虽说是559个直播间，但里面大部分都没人看，流量集中在前几场的积分第一直播间（按人气顺序是万铱、郑中云子、恩内斯特）里，还是得拿积分第一啊
1908L回复1907L:活的数据大佬！谢谢数据大佬分享，这场比赛也会出数据分析吗
1909L回复1908L:嗯。这场数据量很大，估计会晚一点。
1910L部分7队粉丝适可而止，有那三个盲盒谁赢不了。虽然运气很重要，但光靠运气还是让人看不起呢
1911L回复1905L:干嘛这么说我……我不看了郑中云子的可以了吧
1912L笑死，给人7队小粉丝整破防了，话都说不全乎了
1913L这是可以说的吗，其实我觉得7队说来说去还不是靠男的让她们，又不是她们真有实力，柔弱绿茶最好命的剧本罢了
1914L回复1913L没必要，你黑人也做做功课，只不过那场凑巧只剩仇衍了，换个女的在仇衍的位置，混沌遗物·童话的盲盒也一样起作用
1915L真的厌倦看运气好的花瓶了，我想看运气好的花瓶我不会看路熙吗，为啥要去看7队
1916L我眼见这帖子的风向开始走向二极管，刚开始还算客观，有夸有骂，现在7队瞬间就人人喊打了，谁受益、谁下了水军我不说
1917L流量就是钱，这有啥不懂的，7队的礼物收入现在还在周榜上排第一呢，7队被踩下去了，那谁的流量不就上去了
1918L郑哥好猛！看得我热血沸腾！
1919L这么看倒是7队没下水军，因为她们就打了一场比赛，死忠粉肯定没有，气氛正常可能安利安利，但这种情况下普通观众怕被水军骂，肯定就不说话不冒头了
1920L郑哥无限定好强啊，星币序列上了Ap-4果然是质的飞跃
1921L万铱的无限定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她上一场不是操纵闪电吗，怎么这场开始体质变异了，我是记错了吗
1922L郑中云子的无限定可是星币序列，那么特殊，他还爱正面和人对打，直播效果好，圈粉效果很明显，粉丝多很正常
1923L万铱刚才跳出去，吓得我心脏飞出纳尔星，吓死我了，我以为她san值掉光疯了，拉队友一起死
1924L嗯？刚才看直播看进去了，没来讨论帖，感觉帖子里突然发生了很多
1925L回复1921L：操纵闪电的是仇衍，我就看了十几分钟，但是我记得他之前就是操纵闪电了
1926L不是，上一场万铱也是操纵闪电，这场她的无限定变了
1927L回复1922L：是，郑中云子这边可是正儿八经的Ap-4，不像某人到底是D级异能，不过是运气好靠盲盒偷了一波家
1928L楼上水军笑话，你们话术过期了，快去看看7队直播间更新一波，小心起反效果金主不给你们钱
1929L郑哥！猛！爽死我了！
1930L我叫得像个烧开的水壶，万姐姐好帅，这什么信仰一跃，信任自己的逻辑推理，敢从塌毁的大楼跳出去
1931L万铱真的时刻在用自己的脑子、在信任自己的脑子，这才是她最恐怖的地方
1932L最恐怖的地方不是她的无限定吗，她的无限定恐怕是复制别人的无限定，这她的实力没有上限啊
1933L回复1912L：？？？干嘛踩7队粉丝，人家小妹妹是不是7队粉丝都存疑，找个好欺负的妹妹扣个7队粉丝帽子就开始打靶是吧？主人的任务是吧？
1934L看这长篇大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7队坑了郑中云子一百把比赛，实际上7队根本不认识什么郑中云子，不要出来乱碰瓷谢谢
1935L还搁那闭着眼硬吹，有人打到现在搞错了敌人还硬打，是谁呢我不说，反正他也看不上世界观解密这三百积分，就是不知道南辕北辙能不能活完一天
1936L下次要骂7队粉丝，别给人小妹妹扣帽子，建议直接@你爹我
1937L头像越粉，骂人越狠，冷水泡茶，名不虚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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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铱因为没有力气，声音细弱，喝彩声像快被扯坏的弦。
林在原的气场太弱了，看起来是那种会被校园混混霸凌的人，没想到身手还挺凌厉。
林在原听觉敏锐，不好意思地摆摆手，他对别人的夸奖非常敏感，条件反射般地反驳：“没有没有，以前经常……嗯……和人打架，对力度比较……嗯……”
万铱：“前辈你太谦虚了。”
林在原简直要原地挖个坑钻进去了，整个人从工作状态可以正常对话的普通人退化回生活状态的社恐，结结巴巴地说：“之前不是出于礼貌叫的前辈吗！现在、现在不用叫我前辈！”
他的眼形本来就偏圆、瞳孔乌黑发亮，现在眼睛因为害羞和慌乱睁大，像某种怕人的犬类。
林在原在原地期期艾艾了几十秒，都没等来万铱的回答，他一边在心里叫苦连天，觉得社交真是天底下最可怕的事情——尤其是这种对方不想打他或者抢他钱的社交；一边抬眼去看万铱。
万铱正挣扎着想自己起身，但是无限定能耗尽使得她整个人都软绵绵的，在地上挣扎了半天，蹭得自己满头都是树叶，勉强坐了起来。
“你还能动吗？”林在原恍然意识到万铱是因为无限定能透支才一路摔下去，蹲下身去想扶万铱。
万铱借他的力气站了起来，试着走了十几步，浑身冒虚汗，靠在树干上，简单地说明自己的状态：“不行。”
“怎么会无限定能忽然耗尽？”林在原轻声问道：“我的无限定也是Ap-4，和仇衍是一样的，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他看过万铱之前的那场比赛，本以为万铱的无限定是权杖序列的操纵闪电，但刚才她幻变出和自己无限定一模一样的游隼，他已经意识到恐怕她的无限定没有那么简单。
她的无限定就是复制他人的无限定。
万铱也挺茫然的。她觉得林在原的无限定就是还挺中规中矩的Ap-4宝剑序列，甚至有点不那么名副其实，硬说是Ap-5也可以。
而仇衍的无限定虽然名义上是Ap-4，但她比赛过程中就觉得他的无限定太过强力，比赛结束后看了别的Ap-4权杖序列无限定者的视频，两相比较仇衍也明显强很多……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评级只有Ap-4。
她可以轻松复制并使用仇衍的无限定，无限定能完全撑得住；但是她的无限定能却不够支持她使用林在原的无限定，而且无限定能耗尽没有任何预兆，是忽然就整个人被抽空的。
这不合理。
万铱对着林在原摇头：“我也不知道。”
林在原要说话，忽然停了下来，脸微侧，眉毛慢慢皱起：“有人过来了。”
他一把将万铱抓起来，像拎着一袋面包，飞快地消失在夜晚的森林中。
万铱已经完全丧失了夜视能力，眼前黑成一片，也不敢出声询问。
她手臂软得和面条一样，整个人往下出溜，想去扶一下藏身的树干，却根本抬不起手，只能勉强摸到自己手腕上的镯子。
万依依左手手腕上有个很素的镯子，但是万铱自己是不戴任何首饰的——最开始她来到32号模拟空间，就是靠这个标识，发现自己是在扮演别人的身份。
远远的有熟悉的声音传来，是那个督察队的背头小哥，他和他带着的队伍已经发现躺倒一片的迷彩服了。
“把树搬开，让医疗兵过来。”背头小哥下了命令。
红外线探照灯在树林里晃了晃，灯光聚焦在那些树木被切断的断口上，有人说：“叶队，这情况，怎么办？”
背头小哥没说话。
“那个连环杀手穿着大衣跑了，这姑娘也跑了，‘雕像’也没什么线索，咱们恐怕要挨处分。”
林在原又扶了一把万铱，她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现在屈手屈脚任人摆弄。
就在这时，万铱感觉到有什么冰凉滑腻的东西贴在了自己的皮肤上，
她上次有类似的触感，还是那只女鬼在镜子里贴着她尖叫。
万铱有不好的预感，可是黑暗里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觉到冰凉滑腻的东西一寸一寸往前挪。
她拼命去扯林在原的衣袖，林在原的肩膀动了一下，回过头来看她，然后他整个人立刻僵住了原地。
他看见了什么？万铱急切地想知道。
她下一秒就知道了。
那只女鬼的尖啸突兀地在了深林之中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