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煎粉
“那小丫头竟然是罗似锦的闺女！”
刘福寿本想靠转正诱惑顾红星, 把她拉拢到一食堂，狠狠打王前程一巴掌, 没想到这丫头竟然一点不受诱惑。
“二姑夫, 你认识小顾她妈啊？”
刘福寿那若有所思的模样，让范永祥觉得有猫腻，他怀疑二姑夫和顾红星亲妈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毕竟朝夕相处, 他知道姑夫不是啥正经人。
范永祥不是啥正经人，总是把人往坏处想, 只要是男的和女的放在一起，那必然是有不正当关系的。
在他眼中：小顾长得那么漂亮，她妈肯定也好看，二姑夫没准真跟小顾她妈有点啥事呢，他得赶紧跟二姑通风报信去。
“认识，她妈以前是咱食堂的大厨, 我还在她手底下干过活呢。”
想起自己在罗似锦手下干活的时候，刘福寿颇为感慨, 甚至有那么一丝丝的怀念。
“那小顾跟你提她妈, 肯定是让姑夫好好照顾她啊, 那她这是同意来咱一食堂了呗！”
范永祥得出结论后，内心狂喜，他最喜欢跟别人家的漂亮媳妇一起工作了。
“同意个屁！以后别惦记了, 那小丫头肯定不会来了, 以后你也别去惹她！”
刘福寿一脸嫌弃地看着蠢笨如猪的侄子，心里鄙视不已：跟自己不是一个姓的就是不行, 脑瓜袋不如他们刘家人聪明。
范永祥莫名其妙被骂了, 心里非常不满, 他在一食堂作威作福习惯了，二姑夫平时就没跟他说过重话，这回竟然发这么大的火。
这让他更加确定了：二姑夫和小顾她妈肯定有啥不可告人的秘密。
范永祥不服气，打算再去找一下顾红星，把这事问明白了。这个蠢货没像早晨那样直接在小路上堵单人，而是直接去了菜园子。
此时二食堂的全体员工都在菜园子里忙活着呢，范永祥竟然就这样大大咧咧地过来了，可见其平时作风有多么的嚣张跋扈。
“小顾，你过来，我有话问你！”范永祥站在菜地边上，颐指气使地冲着顾红星喊道。
顾红星正在拆豆角架子呢，听到范永祥的声音后一脸诧异地转过头去，她有点弄不清楚状况，自己都明确立场了，这人咋还过来纠缠呢，莫不是脑子坏掉了。
就在顾红星试图用自己正常的小脑瓜揣测范永祥这个蠢货的思维方式时，那边秋月姨和春花姨这对老搭档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然后捡起身边的烂黄瓜，朝着范永祥扔了过去。
“艹，臭娘们，你俩扔我干嘛？”范永祥被烂臭的黄瓜扔了一脸，气得破口大骂。
“小崽子，跟长辈说话时放尊重点！”在二食堂上班的阿姨们，有一个算一个，各个都看不惯范永祥。
见已经有人率先打起了反抗的第一枪，其他阿姨自然不会错过报仇的好时机，纷纷捡起地上的土块往范永祥身上招呼。
顾红星也趁机加入了战斗，不过她准头不太好，只打中了两下子。
范永祥被打得抱头鼠窜，护着脑袋逃离“战场”，本来他想回一食堂摇人，但路过厂办时，他突然有了个更坏的主意，转身进去找领导告状去了。
“老王，你过来一下！”李仁义接到厂办的通知，就急匆匆地赶到了菜地，打算先找王前程问明情况。
“你们真打范永祥了？”
“打了！”
“因为啥啊？”
“这小子早上拦小顾，把小顾吓得哇哇哭，刚才又过来挑衅，我们一时气不过，就往他身上扔了几个土块子。”
李仁义一愣，他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顿时对范永祥的无耻有了新的认识。
“小顾，你跟我来，咱们去厂办把话说清楚，这范永祥也太嚣张了，竟然在厂子里公开欺负女同志。”
李仁义都要气炸了，他知道范永祥这人目中无人，但没想到这小畜生竟然胆大到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欺负女同志。
顾红星用眼神安抚住春花姨和秋月姨，让她俩先按兵不动，千万别吱声，然后就跟着李仁义往厂办走去。
这一路上，顾红星一直在酝酿情绪，她回忆着自己看过的电影《姐姐妹妹站起来》的情节，想到旧社会女人们的悲惨生活时，她的眼泪不自觉就流了下来，等到了厂办办公室时，已经哭得满脸都是泪水了。
“哎呀，这是咋地了，咋还哭了呢？”妇女主任正好在厂办呢，见到顾红星哭得可怜，赶紧上前安慰。
“我没事，就是有点害怕！”顾红星哭的时候不能说话，一说话，眼泪就更止不住了，甚至打起了哭嗝。
“范永祥，你今早不在一食堂好好干活，跑二食堂干什么去了？”自己的下属哭得那样惨，始作俑者竟然还有脸来告状，这让李仁义更气愤了，当着厂办主任的面厉声质问道。
过来的路上，顾红星一直低头走路，李仁义还以为小同志有点害羞呢，没想到竟然在低头哭泣。
“我……我跟新同事打声招呼，问她要不要去一食堂上班。”
范永祥被李仁义一吓唬，脑子都乱了，来不及思考，支支吾吾说了实话。
“你们一食堂的大厨没给你分配任务吗？人事调动干你啥事？要不，你来当这个食堂管理员，我去你们一食堂打饭去。”
范永祥的话把李仁义气够呛，平时刘福寿欺负他也就罢了，现在这个毛都没长齐的打饭员也骑到他头上了，这让他以后怎么在厂区混了。
“我看这个小顾挺能耐的，上个月不是被厂里公开表扬了嘛，她这个人才不能在二食堂被埋没了，得让她到我们一食堂来干活，一食堂可是咱厂的大食堂啊，咱厂一大半人都要在一食堂吃饭呢。”
范永祥刚才是被李仁义吓到了，等回过神来，又嚣张起来了，他根本就不把这个食堂管理员放在眼里，他有二姑夫，他谁都不惧。
“我看你也挺能耐啊，你这个人才不能在一食堂被埋没，得让你干食堂管理员，整个食堂都得听你调遣，全厂工人都得在你手底下吃饭呢。”李仁义讽刺道。
“得，今个正好领导们都在呢，做个见证，我去一食堂打饭去，你去管理食堂吧，反正也没几个人听我话，我干得也憋屈，这回我解脱了，我还得谢谢你呢。”
上个月二食堂的崛起，让李仁义看到了希望，他最近又被某个厂领导赏识，他现在已经不咋把刘福寿放在心上了，这回正好趁机出口恶气。
“小李啊，你是领导干部，咋能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呢。”厂办主任皱着眉头批评道。
“老李啊，别跟小同志置气啊！”妇女主任跟李仁义关系不错，此时也过来规劝。
顾红星被这神奇的剧情走向吸引住了目光，酝酿了半天的情绪一下子被打断了，眼泪也挤不出来了，为了更好地看戏，她退到角落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李仁义还是很有分寸的，跟厂领导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满，又有妇女主任帮着他说话，他还是很给领导面子的，赶紧见好就收了。
“我生气，不光是因为范永祥同志玩忽职守，还因为他欺负妇女同志，今早他是在二食堂的小路上把小顾拦下的。那小路两边都是大荒草，四处没有人，他这突然跳了出来，给小顾吓一哆嗦。”
“要不是正好有个员工经过把小顾领回二食堂，小顾都得被范永祥吓出病来。”
李仁义十分气愤地描述着顾红星被拦截的场景，把那场景描述得跟土匪拦路抢劫似的，连人物表情都有，好像他在现场看到了似的。
“小顾把这事跟二食堂的同事们说了，大家都挺生气的，本来还想着干完活找我说说这事，让我给大家评评理。”
“没想到范永祥这个加害者竟然又去找受害者小顾耍横了，这可把二食堂那帮员工气够呛，正好在菜地里，就捡了两块土块子要打跑他，谁知这小子竟然恶人先告状，把受害人给告了。”
李仁义通过王前程简单的描述，自己脑补了全部过程，再加上他对范永祥的不满，把这事的危害等级拔高了一个度。
而二食堂围殴范永祥这事，被他美化成众人齐心赶走恶霸的见义勇为。
顾红星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赞叹李主任的牛逼，不愧是领导，这说话的艺术也太高超了，她听完都老同情自己了。
“范永祥，李主任说的是事实不？”厂办主任听完后也很气愤，现在这种时候，厂里竟然出现这样恶劣的事情，这要是被人告到上面去，他都要跟着挨批评作报告。
“我没有！我就是好心问问她要不要去一食堂上班，我去菜地找她也是跟她确认来不来一食堂，我还啥都没说呢，就被二食堂那帮人扔了土块子。领导，你看看我身上这些泥，都是被他们打的。”
范永祥整个人都懵了，自己才是来告状的，怎么现在反而成了罪人呢，他慌张地指着顾红星，让顾红星为他洗刷冤屈。
“别说那些没用的，你是不是在小路拦的小顾，当时周围是不是没有别人了。”
李仁义可不打算放过范永祥，他要乘胜追击，把这事坐实了，断了刘福寿一个臂膀。
“我就正好在小路上看到她了，不是故意在那拦着的。”范永祥彻底慌了，他虽然在厂里嚣张惯了，但他也知道厂办可不是他能嚣张的地方。
“小顾，你来说说，李主任说的是事实不？”妇女主任终于想起了顾红星，转头询问起了她。
顾红星现在是弄明白了，李主任这是想借题发挥啊，作为这个“题”，她说啥其实也不重要。
“我胆小，范同志突然叫住我，把我吓够呛，四处还没有旁人，让我挺没有安全感的。”
“二食堂的叔叔阿姨们好多都是我妈妈的朋友，平时很照顾我，我也把他们当成长辈看，就把范同志拦住我的事情跟大家说了一下，大家都挺心疼我的。范同志去菜地喊我时态度不咋好，大家挺怕他再吓到我，这才往他身上扔了两块土块子，要把他赶走。”
顾红星斟酌着语言，尽量把问题揽到自己身上，不想让春花姨她们因为此事挨批评。
“行，我知道了，小顾，你先回去工作吧，这事今天肯定给你交待。”
听完顾红星的话，厂办主任心里已经有了打算，直接支走了小顾，开始着手处理范永祥。
顾红星回了二食堂，李仁义留下了，看来是要继续“发挥”了，范永祥肯定要倒霉了。
顾红星一点都不同情范永祥，今天这事纯粹是他自己活该，谁让他恶人先告状来着。
本来顾红星想着回家把这事告诉齐卫国，让自家男人帮自己出气，没想到范永祥竟然这样蠢坏，自己把自己坑了。
今天这事，若是放在平时，没准挨批评的就是二食堂的全体员工了，而现在刘福寿正低调做人呢，又赶上这个敏感时期，范永祥这事可发挥的余地可就大了去了。
李仁义要真想置他于死地，范永祥很可能会再次被全厂通报批评。
不过这件事情已经不是顾红星能管得了的了，她不过是个引子，正好让李仁义找到了攻击刘福寿的落点。
刘福寿刚被厂里通报批评，他的厂长姐夫最近的日子也不好过，这是李仁义夺回食堂权利的最佳时期，趁他病要他命，派系斗争向来就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看李仁义这样，估计是找到靠山了，不然一向低调的他也不可能突然冲刘福寿发难。
至于靠山是谁，顾红星这种小员工自然是不知道的，她也懒得猜。她现在就想好好工作，赶紧转正多挣点工资，对于领导们的斗争，她只希望别影响生产，厂里有钱才能给她发年终福利啊。
厂办主任的效率就是高，还没到中午呢，厂里对范永祥的处分就出来了，不出顾红星所料，果然是全厂通报批评，只不过这回没广播，直接把处分结果贴到厂子的公告栏上了。
范永祥上个月被批评的公告还没被替换呢，紧接着又贴了一张，这嘲讽效果直接拉满了。
不得不说，厂办干事是真够损的，不过顾红星很喜欢，她真想认识认识对方，为她竖个大拇指。
一直到下班，二食堂的员工也没等到厂办领导的到来，看来他们打范永祥这事应该是不了了之了。
顾红星心情愉悦极了，厂里对范永祥的处分让她很满意，她不用让自家男人套麻袋打人了。
又给家里省个麻袋，她可真是个勤俭持家的好媳妇啊。
范永祥的倒霉让二食堂众人高兴了好几天，后厨的气氛堪比过年，为了感谢大家的仗义，顾红星特意炒了二斤瓜子当谢礼。
当然，大家也没白吃她家的瓜子，当天洗土豆丝的淀粉都归她了，这弄得顾红星更不好意思了。
因为二食堂现在土豆的用量极大，一天光洗淀粉就能洗出三四斤重。
一下子有了这么多淀粉，顾红星决定奢侈一把，把家里已经晒干的淀粉拿出来，加入少许食盐和明矾，兑水在铁锅中熬制，等盆里的淀粉块放冷成固态时，煎粉粉块就做成了。
十一月的天，是一天比一天凉了，做好的淀粉块至少能放一周，顾红星做出了两顿的饭量，打算过几天再吃一顿煎粉。
煎粉的做法不难，把淀粉块切成麻将大小的小块，在油锅里煎炒，等煎到四面金黄后，再用锅铲把煎粉块切得更小，直到煎粉块外焦里嫩，晶莹剔透，这样入口才有嚼劲。
煎粉要想好吃，最重要的步骤就是调汁了，麻酱是灵魂，蒜水是点睛之笔。
蒜末一定要先放进开水内，这样才能让汤里都是蒜的味道。
倒开水半碗，将蒜末先扔进开水里，然后把麻酱放里，用筷子快速搅拌调制，再放些盐和酱油就调好了。
煎粉必须煎得脆些，吃之前再把煎粉放进调好的汤里，不然影响脆感，这样做出来的煎粉偏原汁原味，口味比较清爽，吃多了也不会腻。
顾红星端出来四份煎粉，齐卫国用得是盆，她跟两个小家伙用得是二大碗，煎粉上撒着香菜末，光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顾红星喜欢酸甜口，又在汤里倒了点米醋和白糖，十分的酸甜爽口。
齐卫国补了一下午的觉，他是被饭香味馋醒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他这个急性子，直接连勺子都不用，端起小盆就连粉带汤喝了一口。
煎粉刚入口时有嚼劲，吞咽后舌尖有丝丝凉爽感，而后是满口的咸香余味——那是料汁、芝麻酱汁、粉块混合在一起的特殊味道。
齐卫国大呼过瘾，两个小家伙也吃得满头是汗，这爷仨上了饭桌就没抬过头。
“隔壁那个小泼妇又做啥好吃的了，真是造孽啊，咋就摊上她这个邻居了呢。”
隔壁李大妈坐在饭桌上都没胃口吃饭了，顾红星家的饭香一股股地往她家屋里钻，她那小孙子馋得都要去扒门了。
“本来还想着她这么败家，月末得饿肚子，谁知道她奶奶给她背来了两袋粮食，这可真享福啊，咋没农村亲戚给咱家送粮食呢？”李家二儿媳赵广凤若有所指地瞟了一眼大嫂张桂花。
“老大家的，你娘家也分完粮食了吧？”李大妈本来就气不顺，此时听到二儿媳妇这话，瞬间就把怒火转移到大儿媳妇身上了。
“应该分完了吧。”张桂花也不傻，听出自家婆婆的意思了，但她不在乎婆婆和妯娌的阴阳怪气，还是该吃吃该喝喝，饭桌上就数她吃得最香了。
“那你爹今年是不是就能把欠咱家的钱还了？”李大妈见大儿媳妇没心没肺吃得那么香，就更生气了，直接当着全家人的面要账，一点面子都不给张桂花留。
“我爹啥时候欠咱家钱了？”张桂花一脸懵地抬起了头。
“啥时欠的？你问谁呢？钱从你手里借出去的，你不知道日子？”李大妈的火气腾一下就起来了。
“我可没借钱给我爹。”张桂花死活不认。
“你老弟结婚，你是不是给你爹拿了五块钱！”
“那不是借的，那是给我小弟的随的礼！”
“礼金个屁，谁家随礼随那么多，五块钱啊！你当自己的少奶奶呢，随手就给出去五块钱。”
……
顾红星这边吃得正美呢，隔壁就传来了李大妈和儿媳妇的
吵架声，她连头都懒得抬，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小壮他家咋又吵架了呢？”小爱华皱着眉头看向李家的方向，小脸满是担忧，好像怕她的小伙伴被波及。
“谁知道呢？”顾红星敷衍道。
以前隔壁吵架，顾红星还要安慰一下两个小家伙，怕他们被吓到。
但现在两个小家伙已经跟她一样，对隔壁吵架声见怪不怪了，只有小爱华内心还能有点波澜，小国富根本连头都懒得抬。
小爱华也就是短暂地担忧了一下小伙伴，担忧完毕后，转过头继续吃。
毕竟天大地大，吃喝最大，小婶做饭这么香，可不能放凉了。